第四卷 第四章 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

皋月用森罗大魔法调查之后,『恶魔之壶』似乎在大西洋上的某座名字特长的岛屿的洞窟里。

要到国外去的话,除了打包行李以外,自然还得准备机票和护照等必要证件,这些麻烦的差事,契尔西都帮我们解决了。因为手段讲出来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就不便透露了。

「我们宝藏猎人这一行本来就不是什么正派的职业。」

契尔西本人如是说。

皋月对这样的做法一开始有些踌躇,最后也选择接受了。

如此这般,连睡觉的时间也舍不得浪费的我们,搭乘最早的班机抵达了一个名字长到光听一遍完全就记不得的国家,然后改搭长途巴士、巴士、电车,然后又改搭巴士、路上电车、电车,一路不停更换交通工具。

坦白说,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什么鬼地方,问了契尔西才知道,我们正朝大海出发的样子

因为我们的目的地是岛屿,这也难怪。

我们在交通工具上过了好几次夜晚,眼看就快抵达目标的港口时,碰上了一个小麻烦。契尔西事先安排好的租用车并未出现在计程车招呼中心。

「……唉,不好意思。似乎还要等一段时间。」

跟租车公司联络过后,契尔西挂断电话,向我们低头致歉。

「算了啦,契尔西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们不介意的。」

「抱歉。」

契尔西又向我们赔罪后,跑去寻找商店说要买果汁。

「……真的好热喔。」

一旁的皋月如此说道后,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水。这国家的气温比日本要高。

「……」

响坐在自己的运动背包上闭目养神。

愈接近关键时候,愈知道要温存体力的她,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手。

奇怪……?

注意到少了一个人,我东张西望。

「噢……」

发现身着大衣外套的银发少女坐在招呼中心角落,我往那边走去。

「……」

银色杀手心如止水……是不是真的这样我也不确定,因为她总是面无表情难以判断,总之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上。

我好奇地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吸引她目光的似乎是从柏油路气缝长出来的。

「你喜欢花吗?」

「答案是否定的。我身上并不具有『喜欢』这种感情结构。」

「那你为什么要一直盯着看?」

「……我也不知道。」

「……?」

同样都是回答「不知道」,我发现她的声音跟回答罗沙琳来历的问题时不一样,蕴含了一种说不上来的东西。

「你常常像这样盯着花看吗?」

我试着改变问题的切入点。

「我刚被制造出来的时候不会有这种行为。因为被主人制造出来后,我就一直在追杀吸血鬼。」

「……」

「不过,我持续追了约莫百年的吸血鬼,有天忽然她的气息消失了。直到不久前,我才查出原来是因为你的祖先把吸血鬼沉入海底的关系。」

「她在海底的话你就感应不到她的气息吗?」

「主人也没料想到吸血鬼会沉入海底。」

确实很难想到会有这种事发生。

「由于失去目标,再加上主人也再也无法对我下达新的命令,于是我暂时冻结了命令。然后为了确认吸血鬼的生死,我开始环游世界。」

银色杀手若无其事似地娓娓道来。

「可是你不是感应不到吸血鬼的气息了吗?」

「因为不排除吸血鬼学会了遮断气息的招数的可能。除非我亲手打倒吸血鬼,否则那个时间点我只能判断她生死不明。不过无论如何,这都是一趟没有明确目的地的旅行。」

我记得吸血鬼死掉的话,好像会变成灰烬的样子?

所以说,圾血鬼要是真的死了的话,也绝不会在人类世界留下记录。真好奇银色杀手要如何确认吸血鬼的生死……这样的旅行就好像要在浩瀚无尽的沙漠里找出一颗颜色不同的沙子一样,让人一筹莫展。

「我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忽然闻到一股甜美的香味。」

「香味?」

「是某种花的味道。以前和吸血鬼战斗的时候我也曾经闻过。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是香水的味道吧。」

银色杀手闭眼数秒,一如在回想那个味道般。

「知道香味的来源不是吸血鬼后,我随即准备转身离开……没想到,等我回过神时,我竟然呆愣在原地看着那朵香味四溢的红花和采集花蜜的蜜蜂长达好几分钟的时间。」

「那……」

代表的不就是看得出神的意思吗?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不过,后来我就养成了有时候会在路边观察花草小虫的习惯。就像现在这样……」

说完,银色杀手又把视线挪回柏油路上的野花。

那是一根茎上开了很多白色小花的花朵……印象中在课本也有看过这种花,不过我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

「这么说来,你在我家的时候也有眺望庭院呢,那是在看花吗?」我记得家里院子种的好像是康乃馨。本来是妈妈种的,现在则由海丽莎接手照料。

「只要像这样静静观察,心里头就仿佛……有什么东西萌发出来似的。」

银色杀手轻轻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一如在摸索那东西是什么般。

「……」

祖先是在一百年前把罗沙琳封印在海底的。

即便身体是用银打造的,银色杀手还是感受得到风和香气的刺激,也具备自我思考的能力。不仅迷失了自己被创造出来的目标,而且走遍世界长达上百年的时间,在这样的情况下会萌发以她个人为出发点的思考和感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即便她不是真正的人而是人造人。不对,正因为她不是真正的人类,所以才……

「呐……」

「什么事?」

我顿了一拍,注意用字遣词。

「那个时候,为什么你会毫不犹豫地企图给罗沙琳致命一击?」

「因为那是我的任务。」

「啊啊,这我知道。可是银色杀手……你不会想弄清楚你所感受到的〈某个东西〉是什么吗?」

「……」

银色杀手抬头看我。

「波乱先生,你愿意告诉我那是什么吗?」

「我只能猜测。可是我没办法告诉你。」

「?我有疑问。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那个〈某个东西〉就是你的〈感情〉。」

听到我的回答,她沉默了半晌。

「刚才我说过了,我身上没有设置感情结构。」

「看着花你会有〈某种〉感触。看着虫子你会浮现〈某种〉想法。人们把那称之为〈感情〉。」

「……」

「不过即便看到的是同样的花朵,千百个人会有千百个不一样的感受。有人会觉得感动,有人会觉得漂亮,有人会觉得好玩。所以银色杀手在看到花后会有〈什么〉感觉,我没办法连那个都知道。」

「人……」

银色杀手一如在思考般喃喃自语。

她那银色的眼眸又投向了我。

「假设说……如果我是人的话,我就能知道我所感受到的〈那个〉是什么了吗?」

「就算银色杀手不是人,我认为你也已经开始慢慢产生感情了。所以你要继续在这世界努力存活,继续尽情感受这个世界,这样迟早有一天你一定会明白的吧。」

所以拜托你不要做出那种轻贱自己性命的行为。

我在心中默默地如此补充道后,一直陪在她的身旁观赏白色的花朵,直到买饮料回来的契尔西来呼叫我们为止。

因为没有定期往返的船只可以从港口前往岛屿,所以契尔西聘请了当地人驾驶快艇接送我们。据说岛上有一间无人居住的别墅小屋,于是我们决定今晚就在那里过夜。

「……」

我站在快艇的船头,心不在焉地眺望着即将沉入水平线另一头的夕阳。

虽然脑子里也曾兴起「感觉这场景就像电影一样」、「这样的体验真是宝贵难得」等念头,不过真正占据了我心思的是其他的事情。

「你在干嘛呀?」

「……契尔西?」

踩着声音响亮的靴子出现在船头的契尔西,轻轻按着头上的帽子深怕被风吹走。她戴的帽子上头插着装饰用的羽毛,充满了异国风情。身上披着跟帽子同风格大衣的她,看起来就像走现代风格打扮的女海贼一样。

契尔西站在我的旁边露出窃笑。

「我在船舱里看到有少年神情落寞的很,所以就过来调侃一下。」

「……先说我可没有在装忧郁小生喔。」

「是啊。因为那画面看起来不怎么吸引人。」

闻言我差点跌了一跤。

反正我就是没有好莱坞巨星那么帅啦。

「所以呢,你在烦恼什么?」

「……我看起来有那么

愁眉苦脸吗?」

「对。那脸简直就跟不知怎么开口找女生约会的思春期小男生一样呢。」

契尔西一边打趣似地说道,一边把手肘撑在船头的栏杆上靠着。

「好啦,烈火和响的体质我都听说过了。我大概知道你现在是为了什么烦恼。所以你如果有事想跟我商量,尽管开口吧。」

「没想到你还满喜欢管闲事的。」

我意外似地嘟嚷道后,被她用手指戳了一下额头。

「因为我有个弟弟啊。没办法丢下年纪比我小的男生不管。」

「原来如此。你是当姊姊的啊。」

「正是。」

我忍不住轻笑。

原本僵硬的肩膀也获得些许的放松。

「……银色杀手应该还有办法拯救。可是该怎么做才帮得了罗沙琳,我一点头绪也没有。」

「罗沙琳就是那个吸血鬼少女对吧?」

「嗯。」

我点头回答后,契尔西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少年你还真是个怪胎啊~」

「哪里怪了?」

「一般都不会像你这么关心攻击自己的敌人耶?」

「刚才你不是说你可以猜到我在烦恼什么吗?」

「我还以为你是在烦恼那个人造人的事。」

契尔西稍微加重了语尾的口气,感觉就像在辩解一样。

「话说回来,罗沙琳的目标是你对不对?你做了什么吗,不然怎么会跟吸血鬼结怨?不会是做了在棺材里塞一堆大蒜的恶作剧吧?」

「才没有才没有。我猜啦,罗沙琳跟我的祖先本来关系很亲密。可是我的祖先为了保护『女主角』,不得不和罗沙琳反目成仇,然后把她封印了的样子……」

「哦……原来是凄恋一场啊。」

「凄恋?」

「咦?我说错了吗?」

见契尔西面露讶异的表情反过来质疑,我困惑了。

「可是依罗沙琳所言,感觉她想吸『女主角』的血,而我的祖先是站在保护女主角』的那一方……」

「啊,我知道了。烈火你缺乏那一方面的知识对吧。」

契尔西恍然大悟般点点头。

「在一般人的印象里,吸血鬼吸血就是为了填饱肚子。实际上不见得一定就是如此。」

听她这么说,我努力回想在漫画和小说里看过的吸血鬼。

「呃,被吸血的人也会变成吸血鬼是吗?」

「没错。血是生命的象征,吸血本身就是一种掠夺生命的行为。像罗沙琳这种高阶的吸血鬼,吸血不单只是夺取生命,同时还可以支配对方。」

「支配?」

「没错,支配。不过这方面的原理,说明起来很麻烦就是了……简单地说吧。因为生命受到支配,所以被吸血的人会从此失去反抗的能力,完全变身为下仆。」

「可是,这跟『魅惑』的效果不是一样吗?」

「很像,但是不一样。『魅惑』是操控精神的力量,血的支配则是掌控生命的力量,所以不是靠意志力可以解除的。」

之所以会对这些知识了若指掌,是因为契尔西原本出身自魔法师世家的关系吗?

「有些低阶的吸血鬼不夺走人类的生命就无法生存,完全是把吸血当填饱肚子的手段。不过像罗沙琳这么强大的吸血鬼,就算不用吸血应该也是能活得好好的。所以像她这种吸血鬼会决定吸血,只有可能是为了创造下仆。不过,罗沙琳不是那种会没有节制随便增加下仆的吸血鬼吧?」

「是没错。」

罗沙琳来到我住的镇上至少也有五天的时间。如果她有心想制造可以服侍她的下仆,老早就制造了一堆才是。不过在那幢洋房里的人除了她以外,就只有皋月、依莉丝、海丽莎、莉亚四个人。而她也只是用『魅惑』洗脑,并非把她们变成下仆,再加上那还是在被我识破了她的真面目之后。

「所以说,罗沙琳会攻击那个『女主角』一定有她明确的理由吧?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他们三个人的关系。」

「他们三个人?」

「烈火的祖先、罗沙琳、还有那个『女主角』。」

契尔西一根接着一根地竖起三根手指,一边唱名。

「你的祖先跟罗沙琳关系亲密。罗沙琳试图吸取『女主角』的血把她变成下仆。你的祖先选择保护了『女主角』。这是很明显的三角关系吧。」

她用手指在空中比出了一个三角形。

「三、三角关系~?」

「没错。所以说是凄恋。人类与非人类之间的恋情。」

「……可是既然罗沙琳有吸血支配和『魅惑』的能力,为什么不把那个力量用在我祖先的身上呢?」

「嗯~这个嘛。因为每个人会受到吸引的地方都不尽相同啊。有可能是脸啊、心啊、金钱啊或者其他地方……不过……」

契尔西继续补充。

「罗沙琳喜欢上的,或许就是吸血支配后,或者『魅惑』洗脑后便无法得到的部分也说不定。」

「心……吗?」

契尔西的分析即便大多都只是推测,还是可以解释不少疑问。「爱得愈多恨得愈深」,见心上人为了保护别人不惜跟自己反目成仇,会找上对方的后代泄恨也是情有可原。

『咱家要吸你的血把你变成吸血鬼。咱家要剥夺你的一切,让你连人类也当不成。』

罗沙琳曾如此恐吓过我。现在我大概可以明白她的动机了。

接下来——就看怎么做才能拯救她了。

我牺牲自己让她达成复仇的目的……这方案驳回。如果我这么做的话,肯定会被大家狠狠修理一顿的。

而且我对这个做法还有无法释怀的地方。

如果罗沙琳真的想把我变成吸血鬼,当初她多的是机会。

像是我在那幢洋房被抓住的时候。

约会的时候。

在学校屋顶吃面包的时候。

而且她用不着苦等这些机会,她只要凭藉吸血鬼的身体能力暗中偷袭,早就毫不费吹灰之力地达成复仇的心愿了吧。

然而她却大费周章地利用『魅惑』洗脑旁人一边慢慢接近我。虽然她说是这么做是为了调查我重视的宝贝,可是即便如此这样的做法仍旧太过迂回了。现在回想起来,我开始有种她该不会是为了掩饰其他什么目的的感觉。

除了复仇之外,罗沙琳该不会有另有其他目的吧——或许帮助她把她的『故事』导向Happy Ending的关键就在那里……虽然我还不晓得她想掩饰的是什么就是了。

「……嗯~~」

「烈火也踏入多愁善感的年纪了呢~」

契尔西带着苦笑向愁眉不展的我喃喃说道。

「没办法。姊姊我就秀一手魔术,你重新打起精神来吧。」

「魔术?」

「对对。你稍微闭一下眼睛。」

「啊啊……?」

尽管莫名其妙,不过我还是乖乖闭上了眼睛。

「——树的妖精啊。让此人进入汝的洞穴吧。」

只闻契尔西小声地唱诵了咒语。

「好。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嗯……呜哇!」

我的眼前怎么会有裙子!?

我吓得倒退一步后,头上传来了笑声。

「哎呀呀,好可爱喔~」

身高突然暴增了两倍的契尔西摸摸我的头。

「这叫魔术!?不对吧,这明明是魔法!不然你怎么会忽然长高!」

「嗯,是魔法没错,不过不是我长高,是烈火缩小了。」

「什么!?」

我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果然身体四肢都缩水了。只有服装还是维持原有的尺寸,裤子和上衣都滑了下来。

「要、要怎样我才能恢复原状啊?」

「马上就能恢复了,不用慌张,瞧。」

契尔西比出手枪的姿势瞄准我的额头,喊了一声「砰!」。

一如收到暗号般,我的身体眨眼间变回了原先的大小。

「啊~吓死我了……刚才那招是什么?把人变成小孩的魔法?」

「不。单纯只是把身高缩小一公尺左右的魔法。」

这个……该怎么说呢……

「好像没什么用。」

「对,可是我会的魔法也只有这招了~」

契尔西双手抱着后脑勺仰望天空。

「所以我在魔法师名门的老家备受冷落呢。我们这对姊弟天生都不是做魔法师的料。而且弟弟又体弱多病……想说待在家里也没什么好处,所以我们就一起离家出走了,现在在世界各地流浪。」

虽然契尔西讲得轻描淡写,不过两个小孩子离家生活绝对没有嘴巴说的那么简单。

「……你们应该过得很辛苦吧?」

「自然是有辛苦的地方。不过日子过得还满有趣的。我想说就算不会魔法,只要有钱,同样也能得到幸福……所以我因缘际会地当上了宝藏猎人。我自己也觉得我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人。」

契尔西哈哈大笑。

不一会儿……

她停止了笑声。

「这次的事情,大概是我过一天算一天混日子所积欠下来的债吧。带着原本就体弱多病的弟弟四处奔波。没有发现我弟他只是在强颜欢笑,忽略了他日渐恶化的健康状态……」

契尔西叹了一口气。

仿佛打从心底无法原谅自己般。

「医生也已经放弃治疗,就算塞再多钱也没用……既然魔法和金钱都救不了弟弟,所以我就把希望寄托在『恶魔之壶』这种奇迹上,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碰机会……然后在不知不觉间,我掉进了死胡同里面。有时候我会讨厌起这样的自己呢。」

经过短暂的沉默,她又用笑声转移焦点。

「哎,听听就算了。我只是在知道烈火和响的体质后,才晓得原来自己已经陷入了十分危急的处境,所以变得有些神经质罢了。谢谢你听我发牢骚。明天拜托你了。」

我们的『血统』会和一路朝Bad Ending发展的『故事』互相吸引。

换句话说,如果我们不伸出援手的话——单凭契尔西一个人的力量『契尔西的故事』是没有转圜的余地的。对她这样的人来说。这样的事实或许感觉就像被迫正视自己有多么无力一样。」

「……等一下!」

我不禁抓住准备折回船舱的契尔西的手。

她转过头,蓝色的眼睛和我对上视线。

「什么?」

「呃……」

追根究柢,契尔西跑来船头的理由是什么?就为了聆听对着夕阳郁郁寡欢的我的烦恼吗?

——不可能。因为在船舱里面是看不到船头的。

所以说,她应该是在船舱里找不到我,才特地跑出来的。

真正希望有人可以分享自己的烦恼的,或许应该是她吧?

「……我觉得你才不是什么无头苍蝇。」

「咦?」

「因为这是你即便碰上艰苦的状况时,也为了抓住幸福的机会,拼命挣扎、拼命挣扎,挣扎到最后的结果吧?」

碰上障碍的时候,停下来不动才是错误的。

知道自己没有魔法的才能的时候。知道金钱没办法解决问题的时候。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没有停止下来。她的选择永远是努力挣扎往前进。

「你的生存方式没有一丝的虚度和浪费。如果有人敢嘲笑你的生活方式,我会把他揍飞的。」

「……总觉得这台词好像在哪听过。」

「呜!不、不好意思喔,反正我就是词汇量少。」

「没什么好道歉的啦。」

契尔西一声轻笑,抱了我的身体。

「给人鼓励的时候,是不是真心的才是重点所在。我很清楚地可以感受到,烈火是真心为我抱不平的喔。」

「……」

听你这么说我是很高兴啦,可、可是你的胸部……一直顶着我害我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不已啊!

「这种时候就是要维持扑克脸啊,烈火先生。」

办不到!我想阿鲁你是不会懂的!青春期的少年在很多方面可是很敏感的!虽然那也是一种耍帅的行为啦!

在她的柔软身体以及和我耳鬓厮磨的温热吐息的攻势之下——在抵达岛屿之前,我饱受了被迫调试自己忍耐力的折磨。

按照计划抵达岛屿时,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为了消除旅途的疲劳,大家决定好好在别墅小屋休息一晚,隔天再出发前往『恶魔之壶』所沉睡的洞窟。

就寝前,一行人在小屋一楼集合,讨论明天的行动。

关于装备方面,契尔西和响会负责检查必要的物品。

银色杀手毛遂自荐,愿意充当队伍进入洞窟时的开路先锋。

「我的身体是流体性质的银,就算中了什么陷阱也不会死。」

契尔西收集的『恶魔之壶』的资料里面,有内容提到陷阱的存在,所以我们心怀感激地接受了银色杀手的提议。

以银色杀手为先锋,一旦发现陷阱就交由契尔西拆除,我和响负责支援,皋月则利用魔法收集洞窟内的情报,每个人明天的工作就此分配完毕。

罗沙琳等人的动向固然令人挂念,不过旅途上完全没有被人跟踪的气息。救出皋月后立刻离开日本的决定似乎奏效了。

「罗沙琳和依莉丝同学她们好像还在日本的样子。」

有森罗大魔法师的皋月挂保证,另一边的问题暂且可以说是不需要拟心了。后来我们重新检查过琐碎的杂物后,便上床睡觉以备明日的作战。

然后——一个小时后,状况急转直下。

「弟弟他……!?」

日本的医院透过层层管道,打电话给契尔西的手机告知她弟弟病情不稳的消息。挂断电话后,她的脸色一阵铁青。

「怎么办……怎么办……」

「你先冷静下来,契尔西。」

响试着安抚心生动摇的她。

「就算教我冷静,我也……我也……」

契尔西一如灵光一闪般冲刺到银色杀手面前向她苦苦哀求。

「银色杀手……你是用『贤者之石』制造出来的人造人对吧?」

「答案是肯定的。主人以『贤者之石』为核心创造了我。」

「那你有问过主人『贤者之石』是怎么制造的吗?」

『贤者之石』……?这么说来,之前好像曾听过银色杀手提起这个单字……

「呐。有还是没有?」

契尔西抓着银色杀手的外套猛摇。

「答案是否定的。虽然我的身体确实是有使用到『贤者之石』,可是主人并未提供我如何精制的知识。」

「是……吗?」

契尔西抓住外套的手变得松弛无力。

即便如此她还是露出一副不死心的表情,咄咄逼人似地向银色杀手说道:

「那……那不如这样……!碎片也好,你可以把你的『贤者之石』分给我吗?真的只要一点点就好!」

契尔西为什么会对『贤者之石』那么执着……?

「『贤者之石』是炼金术的秘密仪式之一,用途广泛。如果使用在银色杀手小姐身上的『贤者之石』是真的,那就可以令它来制造能治疗百病的『圣灵药』……」

皋月窃窃私语地向一头雾水的我解释了原因。

正常运作长达两百年左右的完全的霍蒙库鲁兹——银色杀手体内的『贤者之石』极有可能是高纯度的真货,皋月又接着如此补充道。

如果有『圣灵药』,契尔西弟弟的病就能治好了。

不过……

「很遗憾,那是不可能的。」

银色杀手机械式地回答。

「真的……不行?」

契尔西不死心地追问。

「『贤者之石』是一为全,全为一的完全物质。虽然一如字面所示,有了它一个就能抵所有物质,可是反过来说它不能允许有任何『缺损』。如果取出『贤者之石』,我的机能也会跟着停止。」

「是吗……」

契尔西的手这次完全放开了银色杀手的大衣,有气无力地垂在身旁。

「对不起……做了无理的请求。」

「玛格丽特小姐,请你不用放在心上。等到我达成主人的命令之后,要我把『贤者之石』送给你也可以……」

或许是我多心了,银色杀手的模样看似有些愧疚。

「「「「「……」」」」」

现场气氛凝重。

按我之前听到的消息,契尔西的弟弟只剩三个月的寿命……不对,依之前的状况,我们在心中是将其解读为「还有」三个月。

进入满是陷阱的洞窟寻找『恶魔之壶』当然是铤而走险的行为。可是期限有三个月「那么长」。所以我们一直觉得在时间上我们不需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可是现在状况不一样了。

如今事态已经急迫到分秒必争,连无论面临什么困难,总是积极行动的契尔西也不得不拉下脸跟别人做无理的请求。

可是——

「——契尔西,我们出发吧。」

「……烈火?」

「没有时间了。现在可没空让你低头怨天尤人了。是吧?」

「——」

听到我的话,契尔西把头抬高。

「我们即刻前往洞窟寻找『恶魔之壶』吧。」

在场所有人毫无异议地点头表示附和。

基本上,『恶魔之壶』在宝藏猎人这一行里算是相当广为人知的传说。

在「传说故事」之中,它也常以能实现人类愿望的魔法神灯或水泉精灵等超凡之姿出现。没错,对一般人类而言,所谓的『恶魔之壶』不过只是「妄想的产物」。所以许多宝藏猎人也只把『恶魔之壶』当作笑话看待。

可是,出身自魔法师这种特异门第的契尔西原本就对超凡的现象具有一定的知识。她从这一类的「笑话」中,挑选出可信度高的传闻——进而发现『恶魔之壶』似乎有实际存在的可能的样子。

「虽然现在担心这个问题有点太晚,那个『恶魔之壶』里面应该

有恶魔对吧?会不会必须付出什么〈代价〉吧?好比灵魂之类的?」

我一边沿着洞窟的楼梯往下爬,一边向契尔西提出这种单纯的疑问。

「根据我的调查,完全没有人因为跟这个『恶魔之壶』许愿就瞬间死亡或者害一族受到诅咒的纪录留下。因为有些存在就跟阿拉丁神灯里的魔神一样,单纯只为了实现愿望,所以我认为沉睡在『恶魔之壶』里的恶魔,就是关于那一类的『负责实现愿望的恶魔』。」

「这么说来,阿拉丁神灯里的魔神也是只要擦擦神灯,他就会帮忙实现所有愿望呢……」

我不动声色地瞅了皋月一眼,她也轻轻点头回应。有森罗大魔法师的保证,应该是不需要担心什么〈代价〉的吧。

「啊。」

银色杀手被突如其来射下的长枪给刺穿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波乱先生请冷静,我没事。」

她一边如此回答,一边拨弄流质的身体把洞填满恢复原状。

「……呃,虽然知道你不会有事,可是那个画面实在太怵目惊心了。」

一路上已经不知碰上几次落石、长枪和陷阱了,每次一触发机关,银色杀手的身体就会变得惨不忍睹。

为了保障殿后的我们的安全,她自愿一马当先去触发机关。所以她每次都把机关的攻击照单全收……坦白说光看都会吓出心脏病来。

再生后的银色杀手会调查机关的发动条件,然后我和响在专家契尔西的指示下,整理出可以平安通过的路径。

「……我有疑问。」

通过枪雨的机关后,银色杀手蓦地开口了。

「刚才那个圈套的设定是,只要有人通过下面的道路,枪就会自动从上面射下来。」

「是啊,这样的机关一般是绝对闪避不了的。」

所以我们在路旁设置了约莫一个人宽度、可以阻挡长枪的遮棚,然后走在遮棚的保护范围内通过道路。

「问题就在这里。」银色杀手说道。

「我也有不对劲的感觉。」响说道。

「我也觉得很奇妙。」契尔西说道。

「确实是有不正常的地方。」皋月说道。

「……」

咦?只有我看不出所以然?

「除了关键时刻以外,烈火先生的脑袋真的很不灵光耶。」

吵什么吵,未来人,刺枪和岩石都伤不到你,轻轻松松的真好啊!

「呃……请问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我含羞忍辱,怯生生地举手发问。

「这个圈套没有所谓『正确的道路』。」

银色杀手简明扼要地回答。

可是我还是听不懂。

没有『正确的道路』是什么意思?

「我来说明。道具都是基于某种意图所创造出来的东西。按常理而言,这个机关应该是『恶魔之壶』的真正主人基于『保护宝藏不被擅闯的盗贼偷走的意图』所设置的。可是『正确的道路』如果不存在,别说是盗贼,就连真正主人也没办法前往放置宝藏的场所。」

「……原来如此!」

之所以把宝物锁在金库,是因为这么做只有握有钥匙的自己才能打开。如果把东西收在没人打得开的金库,那就失去了意义。

就在我们停下来思考箇中的理由的时候……

『波……波波波这里……波……离开……』

一个参杂着诡异杂音的声音在洞窟内回响缭绕。

『……波…立……波波波波波离……波立刻……离开……』

立刻,离……立刻离开?

「你们有听到声音吗?」

所有人都点头回答我的问题。

「……能查出声音的来源吗?」

「我猜应该是能把声音传到远方的魔法。」

皋月补充说明。

『立……波……离开……』

不明的声音不断重复同样的内容。

听起来怪毛骨悚然的……

「很抱歉,我们是不可能说离开就离开的。」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否听得见,我还是如此喃喃说道。

我们无视那个响彻洞窟的声音的警告,继续往内部深入。

我们请皋月用森罗大魔法逐一调查洞窟内部的构造的同时,跟契尔西谎称那只是探测魔法,最后我们终于成功抵达位在洞窟深处、放置『恶魔之壶』的空间。

跟地底的席兹村相比,那个空间就跟小房间般一样狭小,不过要容下十个人依然绰绰有余。房间内部还有几条可通往洞窟更深处的通路。

『恶魔之壶』就默默地被摆放在房内岩石墙壁上的凹洞内。

「……没想到看起来还挺不起眼的。」

「会吗?我觉得装饰还挺繁复的。」

「不,我还以为会装在宝箱里面之类的。」

摆放了『恶魔之壶』的那个凹洞虽然底部部分是磨平的,可是其他的地方都还是维持天然岩石的状态。

「那么,我要把它捧出来了。」

银色杀手一边警戒最后的机关,一边把『恶魔之壶』从凹洞里捧出来。

『恶魔之壶』的外观看起来就像会摆在阿拉伯国王家里当装饰的艺术品。球状的本体是翡翠色的,两侧有黄金的握柄,如酒瓶般细长的壶嘴同样是被黄金的栓给封住。

「只要拔掉这个栓就可以了吧。」

咕嘟。

契尔西紧张地吞下口水。

她手拔掉了『恶魔之壶』的栓,「波」的一声。如同木栓般的声音响起。

解开了封印的『恶魔之壶』嘴顿时喷出一阵阵浓浓的紫烟。

只见烟雾慢慢化为人形……不久,一个装扮有如阿拉伯舞者的少女出现在半空中。

年幼的少女用黄金发钗把紫色的头发盘在后脑勺,全身上下随性地穿戴着华丽的装饰品。虽然下半身套了一件十分宽松的白裤子,不过上半身的褐色肌肤几乎都露了出来。

「……啧。」

少女眼神锐利地瞪着我们,毫不掩饰地大声咂嘴。

每个人都看得出来那态度明显是不愉快的。

「……呜。」

站在有事相求立场的契尔西见状不禁畏缩了起来。

要是说了什么触怒少女的话,最糟糕的结果,说不定就是别想请她帮忙实现愿望了。契尔西会害怕也是理所当然。

「……呐。」

所以我决定由我先刺探她的心情。

「啊啊?」

嗯。看得出来她快气炸了。

「呃,你、你的名字叫?」

「……乌拉乌拉大人。」

「大人?」

「啊啊?」

「没事,乌拉乌拉大人。」

这个幼女,不,这个恶魔也太恐怖了吧。

还有阿鲁你别在乌拉乌拉背后摆出搞笑的姿势!你想害我笑出来啊!

「对、对了,『负责实现愿望的恶魔』就是乌拉乌拉大人吗?」

「……是没错。找我有什么事?你们这些贪得无厌的人类。」

乌拉乌拉貌似不耐烦地扬起一边的眉毛,以狂傲的语气问道。

「啊~嗯。契尔西你说吧。」

无论如何,既然这个幼女就是『负责实现愿望的恶魔』,那么契尔西的目的就有机会实现。我拱她出来站到乌拉乌拉的面前。

「……我希望你能治好我弟弟的疾病。」

契尔西在胸前握紧拳头,用心急如焚的声音向恶魔许愿。

『负责实现愿望的恶魔』的回答则是——

「不要不要不要我死也不要。」

——她夸张地再三强调,严正拒绝了契尔西的请求。

等一下!

「你、你这家伙。」

「『你这家伙』~?」

「乌拉乌拉大人,……你不是会实现人类所有的愿望吗?」

「对,没错。依据『恶魔契约』,我可以帮忙万恶的人类实现愿望。」

听到她的承认,我反而觉得困惑。

「那、那为什么你要拒绝契尔西的愿望?」

「因为我死也不要。」

「所以告诉我们你的理由啊!」

感觉像在鸡同鸭讲,我把头发抓成了一团杂草。

这时,在后面听我们说话的皋月往前跨出一步。

「……可是乌拉乌拉大人。至今你帮不少人类实现过愿望不是吗?乌拉乌拉大人上一次实现的,是在一百七十二年前,一个名叫伊利·贝里的人所许下的想变成富翁的愿望。」

皋月口若悬河地说道。

契尔西看着她露出吃惊的表情。

「皋月……为什么连这种事你都知道?」

契尔西之前拿出来给我们看过的『恶魔之壶』资料里,并未记载到如此详实的情报。

「抱歉隐瞒你这么久。其实我不是一般的魔法师。我是继承森罗大魔法的一族,这样说你——能了解吗?」

「!森罗……!」

森罗大魔法的传闻似乎凡是魔法师都耳熟能

详,身为前魔法师的契尔西自然也不例外。不过……

「皋月,说出来不要紧吗?」

皋月一族代代保守森罗大魔法的秘密,避免流传到魔法师的世界。因为森罗大魔法可以登进阿卡西记录进而掌握全世界的历史,这样的力量实在太过危险。

「没关系。我相信玛格丽特小姐不是坏人。」

「是吗?」

既然皋月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有异议。

好吧,言归正传。

「总而言之,乌拉乌拉大人一直都有帮人实现愿望无一例外。为什么唯独拒绝实现玛格丽特小姐的愿望呢?」

「……呿。」

「如果你不肯告诉我的话,我就只好自己调查了。」

「……你们这群家伙真的是有够烦,所以我才讨厌臭人类。」

乌拉乌拉口中念隐有词,表情扭曲。

「理由很简单。因为她是魔法师。」

「这是什么理由?」

「我就是讨厌魔法师。」

乌拉乌拉语带不屑地回答我的问题。

「魔法师不借用我的力量,试图自己创造奇迹。对于『可以实现愿望』与其说是奇迹的化身也不为过的我来说,魔法师就形同否定我的存在价值的一群人。」

呃……意思也就是说她很不爽自己的工作被人抢走,我这么解释应该没错吧。

「而且我以前曾有被魔法师害惨的经验。」

乌拉乌拉的眼角频频抽搐,仿佛是在压抑着怒火的样子。

「这么说来,那个『没有正确道路』的机关也是乌拉乌拉大人设下的?」

这回换响发问。

「没错。」

「可是不是魔法师的一般人也几乎都会死于那个圈套吧。你嘴巴说自己讨厌魔法师,其实是讨厌所有人类吧?」

「不,我并不讨厌无比卑鄙下流的人类。」

「那么,我和烈火的愿望你就会实现了吧?」

的确,我和响不是魔法师只是普通的人类。

可是『负责实现愿望的恶魔』还是一副心情不爽的样子。

「我说的话你们都没听见吗?我说我喜欢的是无比卑郧下流的人类。」

「……这是怎么一回事?」响说。

「刚才你质疑说几乎所有人类都会死于圈套——如果把这句话反过来讲,还是有少数人可以幸存。牺牲同伴通过死亡陷阱的人类,眼神里都带有一股狂气。」

说到这,乌拉乌拉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露出了让我们心生恐惧的恶魔笑容。

「带着狂气来到这里的人类,他们的欲望都是无穷无尽的。疯狂的人类已经失去伦理与道德,怀着原始的欲望要我实现他们的愿望……他们最后都会变成这种无可救药的人渣。」

乌拉乌拉面露会让人感受到何谓真正疯狂的冷笑,嘲讽我们人类。

「看到像那样堕落的人类实在很有意思。让身为恶魔的我想好好疼爱他们。对了,刚才谈到的那个叫伊利·贝里的人,运用万贯的家财实现了人类想像得到的所有欲望的同时,也害成千上万的同族坠入不幸的深渊。无法控制的欲望往往会招致许多不幸。」

乌拉乌拉边说边降落到地面,快步走到我的面前。

我和她的身高相差不少——只见她冷不防揪住我的领子,把我的头拉到跟她的脸一样的高度。

「……可是你的眼睛那么清澈是怎样?那边那个女的也是一样。虽然隐隐约约可以看出她有些恐惧,可是完全感觉不到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的贪欲。看了就碍眼。」

「好痛!」

放开我的领子后,乌拉乌拉用力踹了我的小腿骨。

然后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所以我绝对不会实现你们的愿望。快滚吧。」

「……」

完全不给交涉的余地。

乌拉乌拉的态度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可是,拜托你等一下!」

虽然我很想说些什么,可是想不出能令她回心转意的话。再这样下去,我们就会在一无所获的情况下眼睁睁看乌拉乌拉回『恶魔之壶』里面去。

「请留步。」

这时,皋月心平气和地拦住了乌拉乌拉。

「……还有什么事吗?」

恶魔一脸烦闷地转头。

感觉无论说什么都没有机会了,不过……

「你虚张声势也没用。」

皋月的模样没有一丝畏惧。

「虚张声势?」

「乌拉乌拉大人是『负责实现愿望的恶魔』。刚才你自己也亲口说了,实现人类的愿望是你的本分——本质、存在意义。这是不能改变的。」

「……」

「你现在却用恐吓的方式试图削弱我们『想要实现愿望』的心情。因为只要我们放弃实现愿望,你就不需要帮我们实现了。」

「……」

「可是皋月。刚才契尔西许愿后不就被乌拉乌拉拒绝了吗……?」我说。

「给我加上『大人』两字,你这愚蠢至极的人类。」乌拉乌拉貌似不快地说。

我没理会乌拉乌拉,用视线向青梅竹马寻求解答。

「烈火说得对,她是拒绝了没错。不过乌拉乌拉大人不同于一般的恶魔,她属于『负责实现愿望的恶魔』这种特殊的分类里。一如我刚才所言,她的本质是无法改变的……我猜她现在应该正拼了命地在〈忍耐〉。」

「〈忍耐〉?」

「对了,乌拉乌拉大人。你脸部的肌肉一直都在抽搐耶,这是为什么?」

皋月把话锋重新转向乌拉乌拉身上。

「……」

沉默的幼女瞪视着皋月的同时,眼角频频跳动着。

经皋月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乌拉乌拉的表情确实一直显得很心浮气躁。瞧她一下子生气一下子笑一下子咬牙切齿的,原来那是因为她不想被我们看出她在〈忍耐〉不去实现契尔西的愿望吗!

「玛格丽特小姐。你不要被吓到退缩了。如果她真的能自由地拒绝许愿的话,大可二话不说立刻回到『恶魔之壶』里面。她之所以不这么做,必然有什么『做不到的理由』存在。好比说——一旦碰到想许愿的人,在实现那个愿望之前她无法回到『恶魔之壶』之类的。」

「……!」

原本失魂落魄的契尔西脸上又恢复了生气。

皋月的说法确实符合逻辑。讨厌的话大可立刻回去……她之所以不这么做、没办法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无比讨厌魔法师……」

乌拉乌拉露出三倍的不耐烦模样埋怨。

她抓着马尾的尾巴用手指缠绕着发丝把玩了一会儿后——

「……好吧,我给『恶魔契约书』就是了。只不过——」

她貌似不悦地说道,向上摊出了手掌心。

只见一道紫烟从她小小的掌心喷出,一张大概是叫做羊皮纸的纸张朝我飞来。

「——『契约文』里我要加上〈制约〉和〈代价〉。」

「〈制约〉和……〈代价〉?」

她的声音戴着一股强烈的恶寒。

「明明你之前都是无偿帮人实现愿望,可以突然追加这种条款吗?」

我刻意摆出强势的架子询问。

「谁说无偿的了。过去我只是把人类的疯狂、堕落和扩散的不幸当作另一种〈代价〉收下而已。可是这种事似乎不太可能发生在你们身上。所以我有权利要求你们付出其他的〈代价〉。好歹我也是恶魔。」

大概发现我是打肿脸充胖子,乌拉乌拉格外得意似地扬起了嘴角。

「所谓的〈制约〉,是只有一般人可以签订『契约书』。不只是魔法师,那边那个非人类也不可以。」

「……」

始终沉默不语的银色杀手继续保持沉默。

根据这条〈制约〉,在场能签订『契约书』、换句话说,也就是能请恶魔实现愿望的人只有我和响两个人。

就算由我或响代替许愿,也是可以实现让契尔西的弟弟恢复健康的愿望,所以影响不大。

问题只在……

「至于〈代价〉嘛……」

「……」

在深入洞窟的时候,我曾担心地询问皋月有关代价的问题,她也拍胸补保证没有那个必要,使我一度放心下来——如今那个令我挂念的〈代价〉内容即将揭晓。

说到『恶魔的契约』……果然是那个吗?

我抽动喉咙吞下口水。

然后……

「就是签下『契约书』的人类的性命。」

乌拉乌拉向我们提出了就某层面而言符合预料,而且也是条件最严苛的〈代价〉。

愿望的〈代价〉是性命……吗?

「烈火。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吧,我可不允许你贸然回应。」

皋月事先提出瞥告。

「啊啊,我知道。如果我死的话,其他『故事』就没救了。所以响你也是一样。」

「我本来就没打算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响没

好气地回答,她的表情十分沉重。

现在才要去找其他治疗契尔西弟弟的手段,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

设法让乌拉乌拉回心转意,请她拿掉『契约书』上的〈代价〉,问题是……方法不是那么简单

说想就想得到的。

即便如此,也必须一步一步慢慢前进。

「乌拉乌拉大人。这份『契约书』只有一张,能给我和响各一份吗?」

「只要从边角翻动『契约书』,要多少张就有多少张。」

我试着翻动边角后,下面果然冒出了内容一模一样的『契约书』。原来如此,前面多了『恶魔的』三个字当修饰词的契约书果然与众不同,使用的似乎不是一般的纸张。

「你们只要用自己的血在上面写下愿望,最后签上名字,契约就算成立……咯咯,你们就好好思考内容吧。一旦签名,愿望就无法取消了。」

「我知道了。」

总之目前没有急着复制的必要,我把『契约书』变回了原状——这时,银色杀手忽然转身面朝奇怪的方向。

「……怎么了?」

她的举动令我心生不详的预感,我战战兢兢地向她开口询问:

「……吸血鬼的气息正直朝着我们的所在地急速接近中。」

从她那平时总是带有几分机械般生冷的声音也听得出参杂了一丝的困惑。

「我们明明没有被跟踪……这是为什么。」

原因没有人知道。

只不过……原本就不甚乐观的状况如今更是雪上加霜,即便是脑筋不避光的我也看得出如此严酷的事降临到了我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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