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王线调布站是京王电铁的中心车站,从每站皆停的慢车到特快车,所有种别的营业列车都会停靠这里。
从新宿出发的下行列车,大致能分为开往高尾·八王子方向与开往神奈川相模原市的桥本方向,而其中的分歧点就是调布站。
车站前方有一座大型公交车转运站,往来此处的公交车,发挥了联系京王与JR、小田急车站等地区的功能。
虽然现在的天气还是适合穿短袖的平日早晨,不过根据气象预报,下午气候的状态就会开始变得不安定,降雨机率是百分之六十。
真奥走出调布站的北面出口。
「呃……我记得搭车的地方还要再往前走。」
真奥依循前阵子在这里下车时的记忆,寻找公交车候车处。
发现转运站内的候车处已经有人在排队的真奥,走向队伍的最尾端。
公车站牌的柱子上写着「京王公交车,往JR武藏小金井站,经考场正门」。
为了在公交车进站前稍微复习一下,真奥准备从手提包里拿出考试参考书——
「妈妈!」
「!」
但一道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让他忍不住回头察看。
那里站了一位年幼的女孩,她正为了吸引眺望站前地图的母亲注意,而努力伸长自己娇小的身体,拉着对方的手。
「……」
真奥的视线,暂时停留在这对素不相识的母女身上。
过不久,那位母亲似乎总算找到了目的地,她用手指反复确认地图——
「好好好,对不起。妳还好吧?会不会热?」
同时边出言安抚边抱起自己年幼的小孩,然后马上就离开了真奥的视线范围。
调布站白天往来的人潮众多,真奥追着消失在调布站前杂乱人群里的母女身影,叹口气放开原本伸进手提包里的手。
他早就将包包里的机车驾照必胜问题集念得滚瓜烂熟,即使不用看书也能背得出来。
「第二次啊。」
真奥耸耸肩,喃喃自语道。
真奥的目的地,是府中驾照考场。
通常东京都内的居民若想取得驾照,就必须前往府中、鲛洲或江东其中一个驾照考场接受考试。
而这其实是真奥在这个月里,第二次造访府中驾照考场。
「……惠美那家伙……」
真奥一开口抱怨,公交车就像是刚好听见般的抵达了。
真奥排的队伍中,除了通勤客以外,似乎目的地都与真奥相同,一行人井然有序地上车,然后杂乱地在车内分散。
真奥运气不错地坐到了一个靠近车门的单人座。
由于这次绝对不能再失败,因此真奥拿出教科书开始复习。
没错,真奥曾经在驾照考试上失利过一次。
亏他为了考试特地排开打工、花三百圆申请住民票、花七百圆去快速照相亭拍了自应征麦丹劳打工以来久违的大头照、支出单程一百七十圆的电车钱,以及两百三十圆的公车钱,结果笔试的部分居然没有合格。
在发现自己的号码没出现在宣告考试合格的电子显示屏上时,真奥真的有股跟最初收到西大陆的路西菲尔军,败给勇者一行人的报告时相同的感觉,不对,或许这次的打击比当时还要大也不一定。
真奥自认为回答得很完美。毕竟他可是用功到连法律条文都背起来的程度。到底为什么会不合格呢?
真奥鞭策空转的脑袋拼命思考——
「啊!」
然后发出有生以来最少根筋的声音。
真奥透过有才能、努力与魔性保证的记忆力,回想起一件严酷的事实。
「我的答案,全都填错了一格……?」
由于学科考试是单纯的是非题,因此采用的是在问题旁边的答案栏作答的形式。
既然是单纯的二选一,那么即使填错答案栏的顺序,也不太可能让所有的题目都变成答错,不过学科考试的及格门坎,是要在满分五十分中获得四十五分。
就算填错顺序后有几题答对,也不可能达到九成的正确率。
真奥就这样悔恨地在第一次的驾照考试中,得到了不合格的结果。
虽然只要拿驾照去申请,麦丹劳就会连同薪水一起支付专业执照津贴,不过公司理所当然地只会帮忙代垫一次。
当真奥告诉芦屋因为自己无聊的失误,导致得自行支付原本公司会以训练费名义代为负担的五千七百圆时,芦屋所露出的悲伤表情,让真奥回想起他在不敌人类的逆转攻势,而不得不悲痛地放弃东大陆时的事情。
「……这全都要怪惠美那个笨蛋不好。」
原本熄火的公交车,在此时重新启动了引擎。
『好,我们要发车啰……』
就在公交车随着司机平稳的声音,开始缓缓前进的瞬间,真奥小声地嘟囔道:
「那家伙真的从头到尾……都只会给我添麻烦……」
无法集中。
光用这句话,就能解释这半个月来的状况。
不只真奥,包括芦屋、千穗以及铃乃在内,所有人都是如此。至于漆原就不太清楚了。惠美是在两个星期前的星期一返回安特·伊苏拉。
那天真奥是去工作,千穗则是去学校。
由于芦屋与漆原并没有特别去送行的理由,因此真奥仅从前去送行的铃乃传的简讯,得知惠美在中午过后顺利前往了安特·伊苏拉。
除了目的地不在地球以外,惠美等人原本就没有向真奥、芦屋以及漆原报告近况的理由或义务。
而擅自认定惠美会以某种形式跟千穗和铃乃联系的真奥,也没有特别加以确认。
更何况不用惠美提醒,真奥原本就打算好好看书,为预定在下星期举行的驾照考试做准备,所以也没特别留意周遭的状况。
这段日子非常和平。
就连竞争对手肯特基炸鸡店的店长猿江三月亦即大天使沙利叶,最近都非常认真地工作。
一部分是因为沙利叶打从心底,迷恋上了真奥等人工作的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的店长木崎,再加上这位大天使前阵子透过千穗的法术修行,成功缩短了与木崎的距离(沙利叶自己擅自这么认为),所以他最近对真奥与千穗的态度也特别殷勤。
除此之外,一想到平常总是啰嗦个不停的惠美不在自己身边,真奥也总算能畅快地将心力投注在工作与念书上。
这股解放感同样也影响了原本对开销十分严格的芦屋,他不但每天晚餐增加一道让真奥等人自行选择的菜色,同时也没对趁机不断网购的漆原抱怨。
虽然千穗似乎替惠美的状况感到担心,但对方毕竟是世界最强的人类——勇者艾米莉亚。既然对方之后一定会若无其事地回来,那么想太多也只会让自己吃亏,因此抱着这样想法的真奥,并没有正视千穗的担忧。
变化发生在当周的星期六。
※
「魔王,艾米莉亚回来了吗?」
在真奥平常去上班前稍早的时间,铃乃前来拜访并同时问道。
「啊?妳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呃,我只是想知道艾米莉亚回来了没……」
铃乃重复了一次相同问题后,便陷入了沉默。
「谁知道啊。她没回来吗?」
站在真奥的立场,被人问这种事也只会感到困扰。
即使惠美从故乡回到这里,也没理由联络真奥。
既然铃乃跟千穗都没听说,那真奥等人更不可能会知道。
真奥如此说明完后——
「嗯,的确。说的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铃乃便以看起来有些困扰的表情离开了。
「……?」
就在真奥与芦屋疑惑地面面相觑、漆原趴在计算机桌上呼呼大睡的这段期间,走出走廊的铃乃在那里磨蹭了一会儿后,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
「……千穗小姐吗?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妳。」
外面传来铃乃打电话给千穗的声音。
真奥断断续续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抬头看向贴在冰箱上面的排班表兼月历。
今天是九月十一日星期六。
如果真奥没记错,惠美应该在昨天就回来了才对,在明天十二日的位置上,千穗用可爱的字迹——
「游佐小姐,生日快乐!」
写下了这句话。
虽然不知不觉间已经听不见铃乃从外面传来的声音,但就在真奥发现这件事的同时,他放在房间角落的手机开始响了起来。
那是千穗打来的电话。
她的声音,听起来仿佛随时会哭出来。
隔天也一样完全没有来自惠美的联络。
虽然真奥昨天忙着安抚担心惠美的千穗,但这下就连他也开始觉得情况不对劲了。
考虑到惠美的性格,姑且不论真奥,她应该不会做出害千穗担心的事情才对。
而且今天是之前跟千穗约好的十二日。
尽管对真奥的参加感到不满、但惠美应该不排斥与千穗互相庆生,不可能连
一句道歉都没有就直接毁约。
铃乃今天也一样一大早就来魔王城确认惠美的安危。
「难道没办法跟那个叫艾美拉达的人取得联络吗?」
虽然真奥试着如此问道,但铃乃连房间都没进,就直接站在玄关低声回答:
「就是因为连跟艾美拉达小姐都无法取得联系,我才会这么着急啊。」
通往异世界的「门」是在惠美的公寓顶楼开启,而替惠美送行那天,铃乃也与惠美过去的旅伴——安特·伊苏拉最强的法术士——艾美拉达·爱德华交换了手机号码与邮件地址。
原本应该不会直接交流的圣?埃雷宫廷法术士与大法神教会订教审议官,居然在异世界的日本交换手机号码,虽然不晓得是哪一边先开始的,但两人都露出了奇妙的笑容。
在那之后,铃乃曾透过用手机进行的「概念收发」,收到惠美平安抵达安特·伊苏拉的通知,然而这更让她无法理解,为什么现在会无法与惠美和艾美拉达取得联络。
跟过去分成人类与恶魔两个派系争斗的时期相比,现在的安特?伊苏拉情势因为各方势力的介入,已经变得更加复杂。
若这就是惠美带来的和平所导致的结果,那未免也太过讽刺,总之现在人类的世界,正进入五大陆之一的东大陆,与其余大陆为敌的战争状态。
企图让魔王军复活的马勒布朗契一派潜进了东大陆,而替他们居中牵线的,正是曾以勇者伙伴的身份与恶魔们战斗的奥尔巴·梅亚。
明明光是这样就已经十分复杂,那些马勒布朗契居然还使唤着天使们拼了命寻找的构成世界的球体——「质点」的化身,让人隐约能察觉天使正在背后暗中活动。
尽管知道这项事实的人不多,但无论他们接下来将抱持何种想法行动,都能确定这已经不是单纯结束人类之间在安特·伊苏拉引发的战争,就能解决的问题。
「要是我与安特·伊苏拉联络得太频繁,会有概念收发的念波遭教会察觉的风险,所以我也不能随便跟那边通讯。」
大法神教会对铃乃下达的密令表面上尚未解除,而她也完全没打算实行。
铃乃是为了导正教会的正义,才会在日本生活并擅自展开行动,就结果而言,形式上她等于是违背了教会执行部的命令。
铃乃过去所背负的密令,是散播勇者艾米莉亚已经死亡的虚假消息,并隐藏奥尔巴对魔王还活着这件事置之不理的背教行为。
在无法达成这些目标的情况下,就要除掉惠美与真奥,让「奥尔巴的谎言成真」。
考虑到惠美在安特·伊苏拉足足花了两年才结束讨伐魔王的旅程,想必教会执行部应该也不认为到异世界出差的铃乃,能在短短三个月就达成任务吧。
然而即使未遭到怀疑,铃乃也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采取了违反教会执行部意向的行动。毕竟「克莉丝提亚·贝尔就任新恶魔大元帅」这项不得了的情报,已经被传到盘据东大陆的恶魔们耳中了。
奥尔巴目前似乎是脱离教会活动,所以短期内应该不用担心教会取得恶魔拥有的情报,但即使如此,铃乃现在的立场还是比惠美要来得微妙许多。
「最坏的状况,就是他们可能会派跟过去的我一样的人来日本。而且那些人为了抹消对教会不利的事实,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危害日本的事情。」
「唉,光是艾米莉亚还活着这件事,对教会就已经够不利了,奥尔巴在来这里之前也讲过好几次呢。」
漆原回想起前阵子的事情,开口说道。
「贝尔,照这样听起来,打从妳当初来到日本至今,都一直在搁置这个问题吗?」
芦屋以有些严厉的语气发问。
「你说的没错。关于沙利叶大人那件事,我完全无话可说……不过坦白讲,事情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你们也要负很大的责任。」
然而铃乃却毫不愧疚地回敬了芦屋一眼。
「什么?」
「……倒不如说,这全都要怪你们。」
「这我可不能当作没听见。」
虽然真奥也因为铃乃傲慢的说法而有些动怒,但后者只是轻轻地耸肩回答:
「我原本的理想,是让勇者在讨伐完逃到异世界的魔王后归还,为安特·伊苏拉带来真正的和平,同时将破坏艾米莉亚名誉的教会正义,导正为人们真正的信仰依据。不过勇者艾米莉亚本人……」
铃乃像是觉得无趣般的哼了一声,俯瞰着真奥说道:
「别说是相信魔王不会做坏事而完全不讨伐他了,最后甚至还丢下他直接返乡。这样无论过多久,我的状况都不会改变。」
「……唔。」
真奥尴尬地咋了一下舌,芦屋也皱着眉头发出呻吟。
不过两人还是无法反驳。
「如果我现在可以当场把你们解决掉,那情况多少会有点改变喔?」
铃乃瞇起眼睛,瞪向懊悔得咬牙切齿的真奥。
「唉,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问题在于艾米莉亚……不过现状我们这边根本无计可施。关于艾米莉亚没回来这点,比起艾米莉亚本人,或许还是认为艾美拉达小姐那边发生了什么状况比较妥当。」
「艾美拉达?」
「嗯。艾米莉亚本身不会使用『开门术』,而这点艾美拉达小姐也一样。她们主要是依靠一个名叫『天使的羽毛笔』的道具。」
在听见那个道具名称的瞬间,真奥的眉头不知为何皱了一下,但在场并没有人发现这点。
「听说那支羽毛笔是由艾美拉达小姐保管,所以我才在想,或许是艾美拉达小姐出了什么事……而艾米莉亚正在设法解决也不一定。」
铃乃的语气之所以有些迟疑,大概是因为她本人也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推测而已。
「那为什么惠美没将这件事告诉妳或小千呢?」
而这项推测,马上就被真奥理所当然的疑问给否定了。
「惠美至今一直都有透过『概念收发』与艾美拉达通信吧。既然如此,她在那边应该也有办法和这里联络……为什么她没联络妳们?」
「……要是能知道原因,我也不会这么着急。」
铃乃的声音里充满焦躁。
「不过,就算假设艾米莉亚本人遇到了某种麻烦,那到底又会是什么事情呢?虽然讲这种话对艾米莉亚不太好意思,不过无论她被卷进了什么样的麻烦,我都无法想象她会陷入困境。毕竟她可是勇者喔?除了世界崩坏以外,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麻烦,可以让连魔王军与大天使都能轻易击退的艾米莉亚,陷入音讯不通的状况。」
没错,基本上惠美拥有无论地球人还是安特·伊苏拉人,都望尘莫及的强健身体。
虽然那主要是受到圣法气与天使之血的影响,不过即使她在路上遭遇交通事故,应该仍会毫发无伤吧。
若是教会骑士团那种程度的敌人,那么无论是遭到一名以上的对手偷袭,还是四肢遭到捆绑、嘴巴被人塞住,惠美都能在连根手指头都不用动的情况下,只靠法术打倒他们吧。
「喂,我问妳一个问题,『开门术』对人类来说真的那么困难吗?」
「什么?」
铃乃因为真奥突如其来的质问而抬起眉毛。
「呃,虽然我们现在是这个样子,但无论我、芦屋还是漆原,都能独自施展『开门术』。外加奥尔巴好像也会使用,所以我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妳跟惠美不会。」
「你只是想表达自己很优秀吧。」
铃乃不太高兴地说完后,闭上眼睛回答:
「严格来讲,我也不是不会使用。艾米莉亚只要累积正式的训练,应该也能学会吧。总而言之,使用『开门术』除了会消耗大量的圣法气之外,还需要复杂的术式。即使我本人习得了术式,若没有相应的放大器,就算能够开启『门』,也无法指定通过『门』后的目的地。」
「原来如此,关键在于圣法气的量啊……」
「所以在跟艾米莉亚不同的意义上,能够不靠放大器、仅凭一己之力施展『开门术』的奥尔巴大人,称得上是接近怪物的存在。即使是在大法神教会现任执行部的六大神官中,能跟奥尔巴大人匹敌的大概也只有相对年轻的塞万提斯大人吧。而且我甚至不知道塞万提斯大人是否有研究相关的术式,毕竟这是日常生活用不到的法术。」
「说的也是……」
「虽然包括我在内,外交?传教部中还是有几个修习过『开门术』的人,不过除了奥尔巴大人以外,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在没有放大器的状况下使用。至于关键的放大器,则是指设置在教会大本营的圣·因古诺雷德与西大陆特定几个教区的巨大建筑——『天之梯』。在施展法术前,首先得花时间移动到那些地方才行。」
「喔~」
「虽说奥尔巴大人能够使用『开门术』,但是否能光凭一己之力将『门』完全固定,并完美地指定目的地就有所疑问了。毕竟若奥尔巴大人真的打算抹杀艾米莉亚,应该不会将她传送到拥有如此繁荣国家的人类世界。」
这么
说的确有道理。
「而且开启『门』和维持『门』的安定让人通过,完全是两回事。」
铃乃继续说道:
「若单纯只是打开『门』,那或许我也能勉强在没有辅助的情况下做到,但最多就是这样了。我无法保障通过『门』的人的安全,而如果想通过自己打开的『门』,就必须拥有『安定地让门维持开通状态』的能力才行。既然不晓得体感时间要花上多久,要是在中途力尽让『门』失去安定性,根本就无法预期会被传送到哪里。」
「喔喔……」
真奥与芦屋忍不住互望了一眼,并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当初正是因为失去对「门」的控制才会飘流到日本,所以不得不认同铃乃的说法。
「既然如此,只要让真奥恢复成魔王施展法术,不就能前往安特·伊苏拉了吗?」
漆原突然插嘴说道。
「让圣法气过载后,便能转换成魔力,这你们之前不是实验成功过一次了吗?若能让真奥恢复魔力,那想开几次『门』都不成问题吧?」
「嗯,以路西菲尔来说,这真是充满建设性的意见。」
芦屋佩服地说道,但铃乃依然板着脸回答:
「大概不行吧。」
「嗯,我也这么觉得。」
真奥也跟着一起否定。
「之前那次是有惠美在。光靠铃乃一个人的圣法气,就算使出全力注入我的身体,也顶多让我觉得不舒服而已,根本无法恢复我的魔力。」
「虽然不甘心,但魔王说的没错。我个人拥有的圣法气,还不知道有没有到艾米莉亚的一半呢。基本上我们的容量打从根本就不同。若只注入我一个人的分量,要是一个不小心害魔王身为恶魔的部分发生圣法气中毒,你们下个月开始可就要流落街头了。」
「唔。」
「不行啊……我本来以为是个好主意呢。」
芦屋表情严肃地倒抽了一口气,漆原则是趴在和式椅上念念有词。
「……你们给我等一下。什么时候话题变成惠美陷入险境,而我必须去救她才行啦?」
真奥挥着手重整场面。
「虽然你们好像忘了,但我可是恶魔之王,是惠美的敌人喔?无论安特·伊苏拉的人类想战争还是想怎样,都跟我们完全无关,倒不如说若你们因为战争而互相残杀,对我们还比较有利呢。而且不管是回安特·伊苏拉,还是在那边被卷入了什么麻烦,都是惠美自己的责任。后续的事,是惠美跟你们的问题,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唉,不过小千就有点可怜了。」
真奥看向贴在冰箱上的排班表,回想千穗高兴地在上面写下联合生日派对预定时的背影。
「就算魔王军全部一起上,也不是惠美的对手。更何况回到安特?伊苏拉后,她体内的圣法气蓄积量也会跟着上升,变得比在这里时还要强上好几倍。担心她根本就没有意义。」
真奥一反常态地快速说完后,看向铃乃。
「既然妳现在束手无策,那我们也是一样。而且我们跟妳不同,用不着担心惠美的安全。那家伙是凭自己的意志回去的。」
「魔王……可是……」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既然惠美没来,那今天的派对就取消了吧。我该为明天的驾照考试做准备了。喂,漆原,让开。」
真奥将漆原赶离计算机桌,而漆原也难得识趣地什么也没说,就直接让出了计算机。
真奥连上能做驾照考试模拟试题的网站,芦屋、漆原与铃乃只能一脸复杂地看着他透过背影,散发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的气氛。
「魔王。」
「……干什么,还有其他事吗?」
「即使千穗小姐向你求助,你也会说一样的话吗?」
「……唔。」
真奥瞬间语塞,但还是固执地回答:
「虽然会采取比较温和的说法,但我的结论不会改变。首先,我是真的无能为力。更何况对方可是惠美耶。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根本就不需要担心她。」
真奥头也不回地回答。
针对这件事,芦屋与漆原也完全无话可说。
不过——
「真奥哥……」
一道极为微弱的声音,让魔王原本弯起的背跟心脏都突然震了一下。
真奥屏住呼吸,缓缓转头。
在那里的是——
「佐、佐佐木小姐……」
「唔哇,真残忍。」
站在发出呻吟的芦屋,以及像是在责备铃乃的漆原视线前方的人,正是神色悄然的千穗。
出现在铃乃身旁的千穗,已充满不安的眼神,笔直看向回过头来的真奥。
铃乃之所以不进房间,就是为了这个理由吧。
她打从一开始就想让千穗听见一切。
「……啧……」
「我知道真奥哥不是那种说一套做一套的人。」
「……咦?」
真奥原本以为会被冷淡地责备,但千穗却说出了出乎意料的话:
「真奥哥是魔王,游佐小姐是勇者……你们两人原本是敌对关系,这些事情我都知道。真奥哥说不在乎『勇者艾米莉亚』会变成怎样,应该也是认真的吧。」
千穗将双手握在胸前,即使她的声音颤抖到仿佛就快哭出来了,她还是继续激动地说道:
「『魔王撒旦』与『勇者艾米莉亚』打从见面时起就是敌人,事到如今,这已经是无可挽回的事实。我也认为你们只能以敌人的身份相遇……不过,真奥哥……你之前不是有说过……要送我很棒的礼物吗?」
无法压抑的感情,开始从千穗的脸上满溢而出。
「虽然游佐小姐,或许很不情愿,也不一定……不过,你不是说过了吗……我、铃乃小姐……跟游佐小姐,都是真奥哥的『大元帅』……可以,待在你的身边,你要让我们,见识到新的世界……」
「……佐佐木小姐。」
「咦,那是怎样,我怎么没听说,好痛!」
芦屋认真听着千穗拼命向真奥倾诉的声音,并赏了一旁不懂得看气氛想径自发言的漆原脸上一巴掌。
千穗看向因为鼻子受到强烈打击而痛得说不出话的漆原,然后继续说道:
「就连曾经背叛过一次的漆原先生,现在也是大元帅对吧……呜……真奥哥,不是自己指名游佐小姐的吗……你不是按照自己的意志,指定曾经是敌人的游佐小姐……」
「……」
「即使我的担心,毫无意义也没关系。那样反而,还比较好……可是,那么厉害的游佐小姐,居然没有回来,我真的好担心……」
「千穗小姐……」
千穗双腿一软,但旁边的铃乃及时扶住了她。
真奥依然维持回头的姿势,完全无法动弹。
「而且……阿拉斯·拉玛斯妹妹,也跟游佐小姐在一起吧?既然如此,真奥哥怎么可能不担心呢……所以,现在的真奥哥,是在说谎……呼……」
千穗似乎总算在崩溃之前,勉强克制住了自己的感情,她颤抖地用力叹口气,然后当场行了一礼。
「是我拜托铃乃小姐让我在现场旁听的。对不起,居然做出这种像是欺骗大家的行为。」
「……嗯。」
「……那我先告退了……」
在千穗重新轻轻行礼、穿过铃乃身边准备回去时,真奥以毫无霸气的声音喊道:
「小千。」
「……是的。」
千穗停下脚步,但并没有回头。
真奥一时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要叫住千穗。
经过一阵沉默后,真奥总算开口说出来的——
「……妳可别想乱用『概念收发』跟惠美联络喔。要是惠美真的遇到棘手的麻烦,妳的处境也可能会因此变得危险。」
却是这种无聊的事情。
千穗没有回头,所以无法确认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我知道了。」
不过她轻声说完这句话后,便离开了Villa·Rosa笹冢。
听见走下公共楼梯的脚步声,并从窗户确认出现在前方马路、失意地走回家的千穗背影消失在转角后,真奥表情险恶地回头看向铃乃:
「……妳这家伙……」
完全被设计了。
虽然真奥忍不住瞪向铃乃,但两人都知道这位魔王眼中蕴含的力道有多么微弱。
「若不做到这种地步,根本就无法确认你真正的心意。」
铃乃毫不愧疚地苦笑道。
「虽然这并非我的本意,但既然我也被指名为新生魔王军的大元帅之一,那么希望『主人』能考虑庇护『同僚』,应该不算过分吧?」
「……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你之后可要好好跟我交代清楚喔。」
看见漆原一脸不满地钻进壁橱后,铃乃继续说道:
「话虽如此,如果一开始就麻烦『主人』,那我这个『大元帅』也太没面子了,既然已经取得你的保证,这次就先这样算了吧。」
「如果妳只想在对自己有利时利用大元帅
的立场,那我可是会如妳所愿地将妳除名喔。最重要的是,我刚才根本就没答应妳们什么……」
「从你只能愣愣地听千穗小姐说那些话,完全无法反驳来看,我就知道你很在意艾米莉亚跟阿拉斯·拉玛斯的安危了。除此之外,还需要其他的保证吗?」
「……」
「那么,我会先试着想想看有什么能做的事。若能像千穗小姐说的那样只是白担心一场,那当然是最好了。」
铃乃静静地离开魔王城。
「……可恶……」
真奥用力槌了一下计算机桌。
「……魔王大人,恕我冒昧……」
「怎样啦。连你也要对我说教,叫我担心惠美吗?」
真奥不悦地回答从背后向自己搭话的芦屋。
「不,坦白讲,其实我对任命艾米莉亚与贝尔为恶魔大元帅这件事,是站在反对的立场,不过比起这个,现在还有更值得担忧的状况。」
「啊?」
芦屋端正地在真奥背后坐下,以跟主人相同的高度说道:
「虽然魔王大人刚才刻意回避了某个可能性,但恐怕贝尔跟佐佐木小姐也都隐约察觉到了。所以她们才会认为艾米莉亚被卷进了什么麻烦。」
「……」
真奥看着眼前的计算机屏幕,上面正显示着驾照考试的学科问题。
问题里以行驶中的车辆视点,画了人行道与十字路口的图案,主题是「预测危险」。
后续将以是非题的形式,来从这张图推测可能发生的危险。
「的确,如果打算直接加害艾米莉亚本人,那么即使是我等魔王军,应该也不是她的对手。不过既然安特·伊苏拉的人类之间正处于战争状态……那么能削弱艾米莉亚的武器与力量的『危险』,可不见得只有从正面攻过来的刀剑。」
「……」
「艾米莉亚即使被安特·伊苏拉的人类社会背叛,依然保持身为人类救世主与勇者的骄傲。同为人类,若想压抑为人正派的艾米莉亚的力量,最有效的手段会是什么呢?」
「……谁知道人类在想什么啊……」
「为了学习人类的想法、而亲自留在这里的魔王大人,有知道这些事的义务。」
芦屋的语气,从头到尾都十分平稳。
不过正因为芦屋跟千穗一样比任何人都了解真奥,所以他毫不留情地确实指出真奥的矛盾之处。
能对主人提出确切谏言的臣子,是非常珍贵的存在。
「除了艾美拉达·爱德华与艾伯特·安迪以外,恵美在目前的安特·伊苏拉可以说没有任何的同伴。以教会为首的权力者们自不待言,就连巴巴力提亚率领的马勒布朗契跟天界都是她的敌人。若那些人透过某种手段得知艾米莉亚出现在相当于主战场的安特·伊苏拉,您觉得他们会袖手旁观吗?」
艾美拉达针对自己的行动,应该都有尽可能地控管情报。
然而另一方面,同时也不难想象艾美拉达与艾伯特都遭到了多方势力的监视。
毕竟他们不但凭自己的意志逃离教会的软禁,甚至还公开驳斥教会正式发表的勇者艾米莉亚的死讯。
既然铃乃并未按照教会的意思行动,那么教会对艾美拉达与艾伯特的监视自然不可能随着时间经过就解除。
若艾美拉达的行动被某人察觉,而打算趁机利用这点的势力又如铃乃所预想的那样,对艾美拉达设下了陷阱,那事情会变得如何呢……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利用人质……吧?」
「您说的没错。而且不限于艾美拉达·爱德华,只要能抑制艾米莉亚使用力量,那么对象是谁都无所谓。透过胁持艾米莉亚重视的存在,压抑她那宛如鬼神般的力量……人类,不就是那样的生物吗?」
「的确。基本上在我统一之前,魔界根本就没有『胁持人质』这种高等的战略,也没有人类会异想天开到拿恶魔当人质。不过……安特·伊苏拉的人类有必要对惠美做出这种事吗?再怎么说,她好歹也是拯救世界的勇者吧?」
安特·伊苏拉的人类既没有理由,也没道理与勇者艾米莉亚为敌。
纯粹就实力差距来看,实在难以想象有谁能因为这种类似挑衅救世主的行为得到什么好处……
「虽然现在才说这种话也无济于事,不过在法尔法雷洛回去时,指定艾米莉亚与贝尔担任大元帅实在是项失策。」
芦屋突然将话题拉了回来。
像是在晓谕主人般,芦屋对着疑惑的真奥侃侃而谈:
「在刚听说这件事时,我本来以为这是魔王大人为了削弱艾米莉亚与贝尔周边人脉的布局……看来果然并非如此。」
感觉到芦屋开始微妙地进入了说教模式,真奥不禁板起脸回答:
「虽然多少是受到当时气氛的影响,不过为了同时担保小千的安全与避免恶魔们再度来到日本,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毕竟若让巴巴力提亚知道惠美还活着,那家伙很可能会直接攻过来……」
芦屋点头表示赞同。
真奥不希望身为自己臣民的恶魔死于无意义的战斗。
西里亚特在铫子引发的那场战斗,就能证明即使是马勒布朗契的头目对上尚未恢复所有实力的惠美,还是不会有胜算。
无论叛离魔界的巴巴力提亚一派是基于什么样的意图展开行动,若他们继续对日本造成危害,惠美与铃乃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为了避免事情发展成那样,必须由魔王亲自宣告这些过去的恶魔之敌,已经不再是敌人才行。
对恶魔之王而言,这样的想法可说是非常正确。虽然正确——
「虽然魔王大人透过任命那三人为新的大元帅,确保了日本与佐佐木小姐的安全,但您有自觉这也相对牺牲了艾米莉亚和贝尔在安特?伊苏拉的安全吗?」
真奥愣了一下后开口:
「呃,嗯?因为铃乃跟惠美现在是这样……而法尔法雷洛又将这个消息带到了艾夫萨汗……既然东大陆目前是由巴巴力提亚支配……」
像是为了整理思绪般,真奥用手指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后——
「………………啊!」
才抱头喊道。
「原来如此,这让人类生气啊!因为以为惠美跟铃乃是背叛者!」
「看来您是真的不知道呢……」
芦屋叹道。
「毕竟这是恶魔带回去的消息,而且台面上的官方说法是艾米莉亚已经去世,考虑到贝尔的任务算是密令,人类们应该不会马上相信这项情报,不过即使如此,也许有些人会因为起疑而展开行动。」
如同铃乃刚才所言,下次派来的不是新的刺客,就是大规模的人类部队。真奥原本以为排除了恶魔的威胁,但却不自觉地让惠美与铃乃暴露在危险之中。
「那、那为什么她们什么也没说……」
虽说是半开玩笑,但铃乃刚才的确自称为「大元帅」,而或许是为了千穗的安全着想,惠美除了第一天以外,看起来也接受了这项事实。
「这正表示她们已接受了吧。为了佐佐木小姐的安全,她们大概早已做好让自己面临危险的觉悟。艾米莉亚这次之所以决定回家乡,不也是基于『不想再受制于人』这样的动机吗?」
「……那是……」
「就是因为明白这点,所以艾米莉亚与贝尔才什么都没说,当然有一部份也是因为在意佐佐木小姐……不过这难道不代表她们也想守护现在的状况吗……守护这个照理绝对无法兼容的我们虽然怀抱着各种问题,但还是聚在一起共进晚餐的生活。」
「那你又是怎么想的?」
「这个嘛,事到如今,只要魔王大人最后能达成征服世界的野心,那么过程如何我并不会太在意。当然就个人而言,我还是不希望面临必须与仇敌联手的状况。」
芦屋露骨地回避真奥的反击。
真奥一脸不悦地生着闷气,芦屋则是先露出游刃有余的笑容看了主人一眼后,马上恢复严肃的表情继续说道:
「魔王大人,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您觉得目前最明显想拘留艾米莉亚的,是哪一方的势力呢?」
「啊?」
「艾米莉亚本人拥有强韧的体魄与精神。因此可想而知,一般人即使想强迫她做什么事情,也无法将那份武力纳为己用,反倒是一个不小心,就会遭到对方的反击。」
「你到底想说什么?」
「能看出艾米莉亚除了武力以外所拥有的价值的……究竟是哪方的势力?」
「……喂,难不成……」
真奥因为脑中浮现出那些为了夺取惠美的圣剑、阿拉斯?拉玛斯,以及「基础」碎片而大举现身的天使脸孔,倒抽了一口气。
若这个预想正确,且惠美也确实遇到了麻烦,那么连阿拉斯·拉玛斯也会遭到波及。
「不过,这些全都只是想象吧?」
随着一道拉门开启的声音,漆原突然打开壁橱走了出来。
漆原手里,正抱着他擅自放进壁橱里的迷你收纳柜的抽屉。
「我们又不知道安
特·伊苏拉和日本的历法是不是完全互通,而且那个世界的公共马车和日本不同,根本就不会按照时刻表抵达车站吧?再加上还必须考虑到艾美拉达·爱德华的行程,所以她或许只是因为时间难以配合才延后回来也不一定。」
漆原将抽屉放在榻榻米上,开始翻找里面的东西。
「虽然我们没什么资格讲这种话,但既然是被魔王军侵略过的复兴中国家,那各项设施应该都还不够充实吧,我觉得艾米莉亚只是单纯太过习惯日本的生活,所以才会迟到。」
「……你的想法也太乐观了吧。」
「话虽如此,若像连今天都还没结束就开始哭哭啼啼的佐佐木千穗那样,也未免太悲观了一点。虽然你们有讨论到人质的可能性,不过我以前指挥的西方攻略军别说是艾美拉达·爱德华一个人了,甚至还曾经挟持过好几位圣·埃雷的大人物喔?可是艾米莉亚当时不但救出了所有人质,最后还击溃了我的军队。所以我实在难以想象她会因为对手抓了人质就任人宰割。」
不愧是曾经与惠美交战过两次并接连败北的漆原,总觉得他的说法莫名地有说服力。
的确,如果对象是惠美,那感觉她光靠力量就足以打破一般人的小伎俩。
「唉,不如就再观察一下状况如何?虽然我不是不能理解你们担心阿拉斯·拉玛斯的心情,不过只要艾米莉亚还活着,她就不会有事吧?至少目前无论是地球还是安特?伊苏拉,我都想不到有谁能单方面地杀掉艾米莉亚。」
说完后,漆原什么都没拿就直接将找过的抽屉放回壁橱,然后再次拿出新的抽屉。
「总之就先等贝尔采取什么行动好了。基本上艾米莉亚就算遭遇什么困难,也不会希望真奥为她做些什么吧?」
倒不如说,感觉她反而会为真奥等人多管闲事而生气。
「……芦屋,漆原。」
「是。」
「嗯?」
真奥苦笑地深深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我稍微冷静一点了。」
说完后,真奥重新转向计算机。
「现在还是先将精神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等那家伙回来时,再拿驾照出来给她看,并针对迟到的事情大大地消遣她吧。」
「……」
「随你高兴吧……咦,到底放到哪里去了……印象中他之前来的时候是放在这里……我应该没丢掉才对啊。」
芦屋默默地对着主人的背影行了一礼,漆原则是再度拉出新的抽屉,看来他似乎正在找什么东西。
结果虽然惠美当天还是没有回来,但魔王城表面上仍度过了与平常相同的时光。
※
最后,真奥的首次考试失败,不得不进行第二次的挑战。
尽管并不是想转嫁责任,但让真奥第一次考试无法集中精神的原因,果然还是因为千穗与芦屋的那些话。
真奥本人的确说过要任命惠美为大元帅,而且在那之后也对惠美宣告要替她的人生找出新意义。
此外,芦屋的想象绝非多虑,天界一直都想拘禁惠美,若被他们发现恵美去了安特·伊苏拉,理所当然地会采取那样的战略。
然而过去曾经想抓惠美并夺取圣剑的沙利叶,在深深迷恋上真奥的上司后已经完全变成日本的居民,且在那之后也没有与自己的同伴联络的气息。
何况就连与大天使沙利叶同等级的加百列,都曾被惠美轻易地击退。
虽说若同时出现一名以上的大天使等级的对手,状况或许会有所不同,但那样即使不是发生在日本,也一样会演变成大事件。
难以想象安特·伊苏拉的人类会没有察觉他们的圣法气,不过这么一来,真奥就更搞不懂惠美没回日本的理由了。
虽然真奥就是因为一直在想这些事情,才会把答案全部填错一格,但结果距离惠美预定回日本的日子以来,至今已经过了两个星期。
铃乃在那之后似乎研究了不少方法,像是为了使用不容易被人探测到概念收发的高等术式而在日本筹措放大器、发射声纳,或是寻找惠美的另一位同伴艾伯特的行踪等等,总之只要是能在日本进行的事情,她全都尝试过了。
因此铃乃的房间现在充满了一堆被当成放大器使用的奇怪道具和法术图形,猛一看就像是沉迷于某种可疑的新兴宗教般。
不过一直到今天为止,似乎都没有什么显著的成果。
唯一能确定的是,至少惠美与艾美拉达都没回到日本。
打从艾美拉达来接惠美回故乡那天起,就再也没有人开启过连系日本与安特·伊苏拉的「门」了。
千穗在打工中开口的次数也明显变少,让真奥被不知情的木崎怀疑是否他又粗心地惹千穗不高兴。
或许是因为驾照的学科考试失利,加上少了惠美的生活让真奥感到不自在并不自觉地表现了出来——
「要是有什么困扰,可以找我商量喔?」
最后木崎居然对真奥说出了这样的话。
照理说真奥应该没什么好困扰的才对。
毕竟勇者这个宿敌不在后,周围的环境可说是清静到甚至让摆脱束缚的芦屋提议去吃烤肉的程度。
「……不对,我只是在担心阿拉斯·拉玛斯而已。」
回想起上一次失败的考试结果,真奥开始替自己找借口。
真正擅长说谎的人,只会在关键时刻说谎,剩下的时间则是为了不让别人怀疑自己,而极力诉说真实。
虽然对别人说谎是种罪恶,但偶尔对自己说的谎,却充满了更多的欺瞒,不但消磨精神,还会让人变得退缩。
真奥是真的担心阿拉斯?拉玛斯。
不过他自己也知道事情不仅如此。
真奥对想找理由蒙混过去,以及必须蒙混这种心情的自己感到生气。
『……天文台前……天文台前到了。』
公交车司机以独特的说话节奏对车内进行广播,停下车子。
这里正好是调布站北边出口与考场正门的中间地点。
在三鹰市国立天文台前的公车站——
「耶!刚好赶上!」
一道与现场气氛格格不入的声音,从公交车后方的入口传了过来。
仔细一看,一位将报童帽戴到遮住眼睛、穿着卡其色吊带裤的娇小女性,正领着一位穿西装的男性搭上公交车。
「爸爸!快点啦!」
「嗯,嘿咻……」
看来他们似乎是一对父女。
真奥不经意地看向窗外。
虽然上次没注意到,不过「天文台前」这个站名似乎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绿意盎然的小高丘上建了一道门,让外观看起来就像是间大学一样。
「喔,原来还有这种地方啊。」
在星空被人类活动的光芒掩盖的东京居然也有天文台,真是件让人意外的事实。
以都心周边住宅区来说,设有天文台的三鹰市长久以来都还算是个繁荣的大城镇。
至少即使在夜晚以肉眼仰望天空,也无法期待能看见闪亮的星光。
看着平常不会注意到的稀有设施,真奥脑中浮现出如此的感想,但就在他因为没有什么进一步的想法,而打算趁抵达考场前重新复习的瞬间。
『……好,要发车啰……』
随着一阵剧烈的摇晃,公交车重新起步。
刚才停的公车站是位于坡道上。或许是因为从斜坡上发车,所以晃动得比较厉害,让真奥不小心弄掉了原本看到一半的教科书。
「啊!」
「喔?」
从挤得水泄不通的乘客当中,傅来了一道声音。
「对、对不起。」
原来教科书掉在那位乘客的脚上。
真奥边道歉边抬头——
「没关系啦,别放在心上。」
然后发现眼前这位乘客,正是刚才那对上车的父女中戴着报童帽的那位少女。
虽说不可抗力,但真奥还是对在大众交通工具上,将手伸向女性脚边这个动作感到犹豫。于是那位少女灵巧地在不碰到其他乘客的情况下,于混杂的车内弯腰捡起书本递给真奥。
「来,请收下。」
「啊,谢谢。」
由于少女将帽子戴到遮住眼睛,因此坐着的真奥无法窥探对方的表情,但至少她看起来并没有生气。
实际上,对方也的确是笑着递出书本——
「……」
「那、那个……」
然而少女不知为何,居然紧盯着真奥准备收下书本的手不放。
即使真奥的手已经碰到了教科书,她还是没有放开书本,这样看起来就像是在跟真奥抢书的样子。
「那个……」
「……嘶嘶。」
难道是因为没听见吗?
不,这个距离不可能没听见。
不过将身体靠向真奥的少女不但完全没打算放开手——
「…………嘶嘶。」
「等、等一下!」
还连同教科书将真奥的手往自己脸的方向拉。
无法放开手上的书本
、同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拉过去的真奥——
「喂、喂?」
只好用没拿书的手,抓住另一只手。
真奥并不是那种只要被陌生女性拉住手,就会感到高兴的个性,更何况此时此刻还身处在大众交通工具之上。
身为一个男性,虽然真奥基于保护自己社会生命的本能想将手抽回来——
「一下子就好了。」
「咦?」
但少女依然不肯放手。
而且看来——
「嘶嘶……」
她似乎正在闻真奥手上的味道?
「喂、喂!」
这下就连真奥也开始觉得不舒服,并强硬地将手抽开。
虽然没拿回教科书,但手臂获得解放的真奥一惊讶地抬头仰望少女,便发现对方正不满地嘟起嘴巴。
「虽然不晓得妳在干什么,不过把书还我吧。」
坦白讲,真奥根本不想再继续跟这位举止怪异的少女说话,不过既然书还在对方手上,那也无可奈何。
尽管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而且真奥已经完全将内容背了起来,但还是不能就这样将自己花钱买来的东西交给别人。
就在这个时候。
「……小翼。」
少女旁边传来了一道新的声音。
「是!爸爸!」
那是跟少女一同上车的西装男子。
这么说来,这对父女的确是一起来搭车的。
那位看起来像是父亲、站在少女身边的男性虽然五官端正,不过一看就知道不是日本人。话说回来,真奥刚才就从简短的对话中,察觉少女讲起话来似乎微微带有奇怪的腔调。他们大概是外国人吧。
那位看似父亲的男性,从叫「小翼」的少女手中拿起真奥的书,重新递给真奥。
「真是非常抱歉。」
「哪、哪里……」
虽然父亲这边看起来比较正常,但即使如此,真奥还是不太想跟这两人扯上关系。
尽管这么做显得有些刻意,真奥还是打开书本,将视线从那对父女身上移开。
然而——
「小翼,妳也来跟这位先生道歉。」
那位父亲却开始发挥多余的良知。
「是,爸爸!」
名叫「小翼」的少女当场挺直背脊,对着真奥以几乎快让两人脸颊相碰的极近距离低头道歉:
「对不起!」
尽管少女的行为的确有些踰矩,但追根究柢,问题还是先出在真奥将书弄掉在她脚边。
「啊,嗯,没关系啦。」
因此真奥也只能如此回答。
那位父亲见状,便点点头,不再看向真奥。
「……」
至于重新调整好姿势的少女,则是仿佛在观察真奥似的将脸转向他。
……现场气氛十分尴尬。
真奥心想,不晓得还有多久才会抵达考场。
真奥愤愤地看着窗外标示速限三十公里的告示牌——
「小哥,小哥!」
然而别说是考场了,还没到下一个公车站,那位叫翼的少女就来向他搭话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真奥忍不住露出困惑的表情。
「小哥也是要去考驾照吗?」
「嗯、嗯……对、对啊。」
差点以粗鲁语气回答的真奥,想起少女的父亲就在旁边,而姑且先以普通的敬语应对。从对方说了「也」来推断,莫非这对父女的目的地跟自己一样吗?
这让真奥瞬间差点昏倒。
「是第几次啊?」
「咦?」
一时无法理解问题意义的真奥,疑惑地应了一声。
「我跟爸爸这次是第十次!值得纪念呢!」
「十……」
真奥顿时语塞。
虽然刚才的问题似乎是在问第几次考驾照,不过少女回答的次数也未免太过惊人了。
据已经拥有驾照的木崎和其他麦丹劳员工所言,学科部分似乎意外地难缠,所以非常可能出错,不过考到第十次也未免太夸张了。
尽管或许这的确值得纪念,但也太没有留下记录或记忆的价值了吧。
「那、那个,妳小声一点啦……」
即将参加一场充满纪念意义考试的父亲,目前人就站在旁边。
纵然只是萍水相逢的对象,真奥也不想在抵达考场前与对方畅谈这种不光采的话题。
「这也无可奈何,毕竟爸爸还看不太懂汉字。」
虽然不晓得这位父亲到底是想考机车还是汽车驾照,但怎么会有人在这种状态下参加驾照考试呢。
还有「无可奈何」这句话,应该不是用在这种地方吧?
真奥战战兢兢地看向那位被女儿在公开场合诽谤中伤的父亲——
「……」
「……」
而西装男子也侧眼朝这里看了一眼,使得两人瞬间对上视线。
在眼神相会的瞬间,男子便立刻将视线移向窗外。
不对,应该说假装在看外面的景色。
「……」
既然都听见了,那至少也说些什么吧……
真奥发自内心地如是想着。
「那么小哥,你是第几次啊?」
「第、第二次……」
「哇喔!好厉害。只有爸爸的百分之二十呢!」
虽然没错,但若只针对这句话,怎么听都是真奥在某方面完全不如那位父亲。
「妳、妳今天也要参加考试吗?」
总之得先阻止翼继续诽谤中伤自己的父亲才行。
早早放弃让对方闭嘴或加以无视的真奥,试着转移话题。
「不对,我是来伺候爸爸。嗯?还是照顾?我是来照顾爸爸的。」
这样解释根本是愈描愈黑。怎么回事?一般女儿会为了照顾爸爸而特地跟到考场来吗?通常应该是相反吧?而且就算是相反,也称得上十分稀奇了。
「那、那妳不打算一起考……」
「姑且是有打算考一下啦。」
那一开始直接这样回答不就好了。
报名驾照考试事先并不需要预约,只要在规定时间前抵达考场完成手续,就能参加考试。真奥在内心的某个角落,祈祷这两人不是参加跟自己一样的考试。
「不过我都没在看书,所以这次还是陪爸爸就好了。」
真奥逐渐感到疲累。
虽然对方的日语看来有一定的水平,不过既然驾照考试连续九次不及格,那就算有办法对话,读写的熟练度应该也不够吧。
日本的驾照考试,可没简单到能让这种态度随便的人合格。
「唉,你们加油吧……」
真奥也只能如此回答。
「嗯,要加油!」
翼充满气势地举起双手。
要是这段对话能到此为止就好了,然而在经过短暂的沉默跟一次左转后——
「喂,小哥!」
「……什么事?」
少女再度找真奥攀谈。
纵然真奥已经放弃在公交车上复习,但一想到这种尴尬的对话不知道还得持续多久,就让他产生一股绝望的心情。
「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呃……」
真奥刻意顿了一下。
虽然待人友善是件好事,但真奥实在不想结识这么麻烦的人,就在他认真烦恼到底要不要报上名号时——
「我叫艾……不对,佐藤翼。」
那个「不对」是什么意思?别连自己的名字都讲错啦。
没想到对方居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会弄错,让真奥再度感到无力。
「啊,那个,我叫真奥。」
「真奥?」
少女顶着报童帽的头稍微歪了一下。
然后下一个瞬间——
「是指恶魔之王吗?」
真奥感觉自己的胃都寒了。
「什、什么……」
真奥顿时语塞。
至今从来没有人在初次见面时就对他说出这种话。
虽然有人曾经在之后用姓名的读音开他玩笑,但基本上「真奥」与日语中的「魔王」,在语调上有明显的不同(注:日语中的「真奥」和「魔王」虽然读音相同,但重音位置不同)。
不过像是为了否定不知该如何回应的真奥的想法般,翼惊讶地说道:
「因为一般说到魔王,不都是指游戏里面的最终头目……」
「不是那个意思啦。」
真奥将原本憋住的气一口气吐了出来。
总而言之,这下真奥总算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注意到两者语调的不同。
尽管「佐藤翼」很明显是日本人的名字,但若打从出生时起就一直在海外生活,那的确很可能不太熟练日语。
「喔~原来你不是魔王啊。」
虽然不晓得这有什么好遗憾的,但少女还是沮丧地垂下头。
然而,她马上又像是发现什么似的抬起头来。
在报童帽的遮掩下,真奥依然无法窥知少女的眼神,但后者自满地笑道
:
「不过啊!我爸爸叫做佐藤广志喔!」
「咦?」
不晓得这有什么好强调的真奥,不自觉地回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父亲。
于是那位父亲也抬起头,将视线从书本移到真奥身上——
「我叫佐藤广志。」
轻轻地打了声招呼。
「欸……」
虽然知道这么做有失礼节,但真奥还是忍不住一面干笑,一面露出怀疑的表情。
眼前这位男子的确不是那种金发碧眼的典型外国人,但他的五官与外表,还是会让人有种想全力吐槽「哪有这种佐藤广志」的冲动。
话虽如此,太过先入为主也不是件好事。即使这位男性的长相无论怎么看都是出自纯正的欧洲血统,他还是可能拥有日本人或日系人种的祖先,抑或喜欢日本文化的双亲,当然,也不能排除这位佐藤广志是透过移民取得日本姓名的可能性。
「……」
真奥与佐藤广志彼此对望了一会儿后,这次同样是后者先移开了视线。
即使无法直接开口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这无疑是真奥发自内心的想法。
此时——
『下一站是,考场正门前,考场正门前。前往警视厅驾照本部或府中驾照考场的乘客,请在本站下车……』
一道在车内响起的电子音,让真奥总算解除了紧张。
这下终于能摆脱这对莫名其妙的父女了。
正当真奥打算按下装在车内安全扶手上的下车铃时——
「喔哇!」
他因为突然被某人拉住,而未能顺利按到下车铃。
原来是翼抓住了真奥的手。
仔细一看——
「……嘶嘶。」
「妳到底在干什么啊!」
少女居然以几乎快要亲到的距离,闻着真奥指甲的味道。
「小翼!」
看不下去的父亲板起脸劝阻女儿,但翼本人却一脸正经地检视着真奥的手说道:
「……真搞不懂。」
「那是我要说的台词!」
真奥这次毫不犹豫地将手甩开。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如果男女立场颠倒,这明显已经到了能构成犯罪的程度。
虽然真奥不想说这种心胸狭窄的话,但翼的行动打从一开始就超出车内礼仪之类的问题。
「因为被一种香香的味道干扰,所以搞不太懂呢。」
「啊?」
「真奥的手,有股很香的味道。」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啊?
基于职业性质,真奥平常就会特别注意洗手的事情,不过他今天只有在早上上完厕所后,吃早餐前,用在附近药局花八十元买来、不易产生泡沫的普通肥皂洗过手而已。
就在两人谈话的这段期间,公交车总算在府中驾照考场前方的公车站停了下来。
「那、那我先走了。」
尽管对翼难解的行动感到在意、但还是想尽快摆脱这对父女的真奥迅速起身,穿过少女身边快步走向公交车前门后逃跑似的下车。
由于公车站与考场中间隔了一条马路,因此真奥为了赶在那对父女下车前办完手续,快速冲向眼前的天桥,往考场的正面玄关突击。
另一方面,佐藤父女在下车时,则是为了将千元钞换开支付从调布站北口到这里的两百二十圆车资,而排在最后下车。
「……小翼,别太引人注目……」
「可是,我第一次遇到那样的人。」
翼满不在乎地回应广志语意模糊的提醒。
「那位小哥绝对隐藏了什么。他的手上有某种味道。」
「味道?咳!」
广志不小心吸到公交车离开时排出的废气,轻轻咳了一下。
「嗯。」
「什么味道?」
「嗯……真奥到底跑哪儿去了呢?」
也不晓得究竟有没有在听广志说话,翼从公车站朝周围四处张望,寻找真奥的身影。
「……总之先去考试吧。今天我一定要考上。」
「加油喔。」
翼看起来丝毫没把广志淡淡做出的决意放在心上。
过了一段时间后,翼放弃寻找真奥,与广志一同走上了天桥。
「还有啊,关于真奥手上的味道。」
「……妳讲话总是跳来跳去的,害我每次都被妳吓到。」
广志以一副静不下心的样子,转头看向翼。
而翼还是一样满不在乎地继续说道:
「真奥的手啊……」
此时,两人从天桥上看见一辆从别的地方开来的公交车,停在靠考场那侧的车道,紧接着车内便涌出了大批考生。
看来广志接下来得花上好一段时间才能完成手续了。
广志表情不变地叹了口气,翼则是接着说道:
「有油、马铃薯跟一种令人怀念的味道。」
「……令人怀念的味道?」
虽然广志看起来对油跟马铃薯没什么概念,不过还是仿佛察觉到什么似的回头看向翼。
翼突然停下脚步,开始在原地宛如芭蕾舞者般的转圈,最后准确地将视线停在考场的正面玄关,以认真的语气悄声说道:
「那股怀念的味道,跟我以前待的那个温暖的地方一模一样……」
※
「喂,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坐在计算机桌前的漆原皱眉环视周围后,忙着在被炉上写东西的芦屋便头也没回地回答:
「是贝尔的房间。」
「咦?」
漆原回头发出疑问之声。
飘过来这里的,是一种类似混合药草加以熬煮加热、感觉又甜又刺激鼻腔深处的味道,因此给人的感觉十分讨厌。
「她好像在烧某种香。大概是要当成法术的放大器吧。」
「……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啊?」
「不知道。昨天看见有粉红色的烟从门缝里窜出来时,就连我也吓了一跳呢。总之她好像想把能试的方法都试过一遍。」
「要是从窗户传出去,难道附近居民不会以为发生火灾而报警吗?」
漆原板起脸看向铃乃房间的方向。
「唉,她是想尽己所能,寻找艾米莉亚的行踪吧?」
「嗯。」
芦屋敷衍地回答漆原,表情严肃地在桌上振笔疾书。
打从原本预定要举办千穗与惠美生日派对的那天开始,芦屋只要一有空就会像现在这样写东西。
漆原一开始以为芦屋是在写家计簿之类的东西,但在那些文件开始以一天五张A4纸左右的频率增加后——
「你要用计算机吗?」
还曾经出现漆原难得关心芦屋——
「我不懂计算机。」
但被对方断然拒绝的场景。
虽然因此感到不悦的漆原在那之后便不再关心这件事,不过从芦屋开始这么做的时间点来看,他应该是以他的方式,基于某种想法在做自己能做的事情吧。
至少能确定芦屋应该不是在总结今年的家计,毕竟现在才秋天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
「唔哇!」
「嗯?」
公寓小小地摇晃了一下。
铃乃的房间传来某个足以被称为爆炸声的声响,让漆原与芦屋一同发出惊呼。
与此同时——
「呜呜呜,咳、咳!」
两人从开着的窗户听见铃乃在隔壁开窗咳嗽的声音。
漆原与芦屋互望了一眼后起身,一面避开趁放晴时晾在外面的衣物,一面将身体探出窗外观察隔壁的状况。
「唔哇,这些烟是怎么回事?妳到底在干什么啊?」
像是为了躲避从房间里窜出的白烟般,流着眼泪咳嗽的铃乃将脸探出敞开的窗户。
「路、路西菲尔……不好意思,咳,我启动法术时出了点问题……咳、咳!」
「别在房间里使用一失败就会爆炸的危险法术啦!」
面对漆原中肯的吐槽——
「没、没有啦,虽然我为了找能当放大器的东西,去古董市场之类的地方到处采购,不过这些道具在法术的概念上,果然还是有些微妙的不同,咳!」
铃乃含糊地说着借口,同时不断地咳嗽。
漆原受不了似的摇头,芦屋也从漆原的头顶上探出脸抱怨:
「贝尔,妳究竟在干什么,这样会给邻居添麻烦耶。要是洗好的衣服沾上奇怪的味道怎么办?」
芦屋敏感地察觉到从铃乃房间窜出来的烟,正飘向略位于下风处的魔王城,为了避免好不容易洗好的衣服沾上味道,他连忙将原本挂在窗边的衣物收进房间。
「呃,真不好意思……呼……」
铃乃疲累地将身体靠在窗缘上,做了一个深呼吸。
「若能有完善的设备,这个法术应该不难才对……亏我还得意地替千穗小姐进行修行,结果实际上真正欠缺修行的人却是自己,真没面子……」
尽管不像千穗那么夸张,但铃乃这两个星期来也
同样变得容易灰心丧志。
「看来没什么进展呢。」
「非常遗憾……」
在神秘的烟雾总算散开后,铃乃深深地叹了口气。
「喂,虽然我不知道妳在干什么,不过使用厨具之前记得先好好换个气啊。我可不想看见有火灾发生。」
为了移动洗好的衣服而打开另一扇窗户的芦屋对着铃乃说完后,宛如被晾在外面的棉被般摊在窗缘的铃乃,便无精打采地挥着手回答:
「若在安特·伊苏拉除了艾美拉达小姐跟艾伯特先生以外,还有其他能信任的人……」
「要是真的有那种人在,妳一开始就不用那么辛苦地跑来这里了吧?」
或许是因为铃乃本人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并没有反驳芦屋毫不留情的指摘。
「没办法了,晚点再试试看其他方法吧……我得先收拾一下房间才行。」
虽然不知道铃乃究竟在隔壁做什么,不过在经历焚香、冒烟、爆炸等过程后,想必她的房间现在一定已经是一片惨状,不再像以前进去时看见的那样整洁。
「艾美拉达以外的人啊。」
漆原听见铃乃的牢骚后,稍微思考了一下。
「喂,贝尔。」
「什么事?」
明明是自己主动呼叫对方,但漆原还是先烦恼了一会儿后,才下定决心似的递出一张名片大小的纸片。
即使不知道平常几乎都窝在魔王城里的漆原,究竟是从哪里得到这种东西,不过他一面看着那张似乎是因为保管不周而沾满灰尘、带有脏污折痕的纸张,一面开口说道:
「虽然真要说的话……应该算是不值得信任……不过除了艾美拉达跟艾伯特以外……还是有其他可能了解状况的人……」
就在漆原犹豫不决地说明时。
「啊!」
某人在三人探出头的窗户前方的马路上大喊出声。
「嗯?」
「啊!」
「……谁啊?」
那位从公寓旁边的马路抬头仰望的人物,正又惊又喜地朝这里轻轻挥手。
不过芦屋与铃乃,都眼尖地注意到了隐藏在那道笑容底下的些许不安。
「芦屋先生、铃乃,你们好。还有……虽然是初次见面,但你应该就是漆原先生吧?」
「所以说,她是谁啊?」
漆原因为有不认识的女性突然说中自己的名字而提出疑问,但却遭到另外两人的忽视。
「铃木小姐……」
「梨香小姐,为什么……」
面对从马路上仰望这边的铃木梨香,芦屋与铃乃都难掩惊讶。
「请用茶。」
「啊,不好意思……」
梨香恭敬地接下芦屋端出来的茶。
虽然刚进魔王城时,梨香还兴味盎然地四处观察,不过这房间原本就没多少东西可看。
于是她之后便凝视着被炉上方的天花板,安静等待芦屋等人入座。
「梨香小姐,感谢您前些日子的帮忙。」
铃乃在换上新的和服后也来到了魔王城,并重新针对前些日子购买电视时得到建议的事情向梨香道谢。
「不过妳居然找得到这间公寓呢。」
坐在榻榻米上的芦屋如此说道。
「啊……因为之前买电视时,我有跟铃乃交换手机号码跟邮件地址……」
「跟我吗?」
被指名的铃乃惊讶地指着自己。
「铃乃,除了姓名、号码跟邮件地址以外,妳在手机的个人档案里还输入了很多东西对吧?虽然要视机种而定,但通常用红外线通讯交换个人资料时,这些信息都会跟着传到对方那里喔。」
「啊,原来如此。」
铃乃恍然大悟地回答。
印象中之前在跟梨香交换号码时,铃乃的确有透过红外线通讯功能将自己的个人资料传送给她。
「反正我也没写什么不方便让人看见的东西,若能帮上梨香小姐的忙,当然是最好了。」
铃乃开朗地笑道——
「嗯,虽然妳在职业栏好像填了『什么审议官』的,我有点看不太懂呢。」
但那道笑容在遭到梨香的追击后,便当场僵住。
「……哈哈……原来我还写了那种东西啊?」
「嗯。」
尽管梨香看起来并没有特别起疑,而且也没打算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但铃乃一僵硬地转移视线,便发现漆原正露骨地以眼神嘲笑她的失误。
「唔~~」
就在铃乃垂下头诅咒自己的粗心时,梨香急迫地开口:
「对了,虽然很抱歉没事先联络就突然登门拜访,不过,我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平常个性开朗的梨香,说到这里便露出暗淡的表情。
一看见那副表情,芦屋便大概猜到梨香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芦屋先生、铃乃,你们……有听说惠美怎么了吗?」
芦屋的预测准确地应验了。
虽然惠美曾说过有事要回安特·伊苏拉而请假,但她应该只向公司请了启程后的那一个星期而已。
单纯这样来看,惠美已经整整两个星期都无故缺勤了。
「她完全没回我的电话跟简讯,虽然我后来下定决心跑去她家,不过还是找不到人,工作方面……也无故缺勤了好一阵子。」
「那游佐有被开……在职场那边还好吧?」
由于就连才认识不久的芦屋,都看得出来梨香目前只是在强打精神,因此他犹豫了一下后,改以较为委婉的方式问道。
「目前是还好……毕竟惠美至今别说是无故缺勤了,就连迟到记录都没有,而且上层对她的工作态度和能力都有很高的评价,所以比起生气,主管跟经理这些上司反而更担心她的现况。」
「这样啊……」
「不过,惠美不是一个人住,而且父母都在国外吗?」
「嗯、嗯……」
不知道惠美对外是怎么说明个人背景的芦屋,在被征求同意时瞬间慌了一下。
「除了同事以外,惠美好像也没什么朋友,所以大家都在担心万一她生病或遭遇重大事故,会不会没有人知道……」
「唔……」
芦屋趁梨香低头说话时,对铃乃与漆原使了个眼色。
果然若失联到这种程度,任谁都会产生不祥的猜测。在确认光靠乐观的意见无法解决目前的状况后,芦屋重新看向梨香。
「所以,说到我认识的惠美的朋友,就只剩下真奥先生跟你们了……虽然我知道突然来访会给大家添麻烦,但我真的没办法就这样坐视不管……」
尽管芦屋跟漆原,都并非那种不会看气氛到在此时订正「朋友」这部分的恶魔,不过在场也的确没有人能响应梨香的期待。
「很遗憾……我们知道的都跟铃木小姐差不多。」
梨香看起来并未特别沮丧。
她应该早就做好某种程度的觉悟了吧。不对,或许该说她原本就没抱持过度的期待。
「妳知道游佐请假的理由吗?」
「嗯,听说是因为老家那边的事情……不过她好像不太想说,所以我也不好意思问,就连她要去哪里都不知道……」
若是另一位同事清水真季,或许就会问惠美故乡的事情也不一定。
不过对梨香而言,追根究柢地探听别人故乡的事情,几乎称得上是一种禁忌。
虽然这跟她小时候发生在老家神户的大灾害有关,但即使不考虑这点,只要是有一定年纪的人,「老家有事」这个理由背后通常都包含了某些棘手的问题。
「我们大概也只知道这些而已。虽然有听说她要回故乡,不过坦白讲……因为我们对地点没什么兴趣……」
为了避免让梨香起疑,芦屋尽可能诚实以对。
「铃乃也一样吗?」
从梨香的语气,感觉得出来她似乎期待男女会听说不同的内容——
「对不起……我知道的并没有比较多……」
不过铃乃也只能做出跟芦屋一样的回答。
即使说出「真相」,梨香也不会相信,反而只会让她更加混乱。
「……说的也是……真对不起,居然临时跑来问这种问题……」
「……妳还好吧?」
就算是从旁人的眼里,也能看出梨香放宽了原本紧绷的意识。
虽然芦屋担心梨香会就这样直接倒下,但幸好她只是稍微放松姿势。
「真是的……惠美,妳到底是怎么了……」
梨香这句话,可说是道尽了所有与惠美有关者的心声,现场的每个人都无法继续接话,室内开始被一股沉重的气氛支配。
「还是去找警察商量会比较好吧?」
「等等,那就有点……」
漆原忍不住对梨香身为日本人理所当然的意见产生反应。
虽然芦屋跟铃乃都知道即使去找警察商量也没意义,但梨香还是看向反射性地做出反应的漆原说道:
「一般人果然会有这种反应呢。虽说是朋友,但我跟惠美非亲非故的,果
然还是不太想到警察那里把事情闹大……可是,一想到万一在我没去报警的这段期间内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幸好梨香误解漆原的反应,只是出于一般市民嫌牵扯上警察会很麻烦的自然感想,但她看起来还是非常沮丧。
「梨香小姐……」
对梨香的样子感到不忍心的铃乃,忍不住将手伸向梨香的肩膀打算安慰她——
「不过……」
然而梨香接下来说出的话,却一口气扭转了现场的气氛。
「整整一个星期完全没有联络,果然还是很奇怪吧?不对,不只是没联络而已,她甚至根本就没回家……」
「「「咦?」」」
梨香出人意料的一句话,让芦屋、漆原与铃乃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叹。
「铃木小姐?」
「嗯?」
「……妳刚才说什么?」
芦屋惊讶地问道。
「刚才……咦?我说她没回家很奇怪。」
「不不不,再更前面一点!」
漆原开口吐槽。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联络的?」
「咦?所以说,是从一个星期以前……」
梨香困惑地回答。
不过这句话,却让另外三人陷入了混乱。
「等等,请等一下,梨香小姐,您、您确定吗?」
「确、确定什么?」
「就是艾米莉……惠美小姐最后跟您联络的时间,那个……」
「呃,上个星期五晚上……?」
「「「上个星期五晚上?」」」
这次魔王城真的被笼罩在惊讶之中。
上个星期五晚上,距离惠美预定回来的那天正好过了一个星期。
真奥与铃乃等人是从两个星期前开始无法掌握惠美的行踪。
既然如此,为何在那一个星期后会传来惠美的联络呢?
「什、什么事让你们这么惊讶啊?」
「我、我们是在两个星期前的星期五跟惠美小姐失去联络的。不对,因为她只说过那天会回来,所以实际上已经过了三个星期。」
「咦?」
虽然感到慌张,但铃乃还是代表众人继续问道:
「她是用电话联络您的吗?还是用简讯?」
若是简讯,就有可能是别人假冒惠美的名义,不过梨香的答案再度超出铃乃等人的预料。
「是用电话喔。」
「您、您确定对方是惠美小姐吗?」
「呃,那个,你们等我一下。」
尽管梨香因为同时被铃乃和两位男性逼迫而有些退缩,不过还是从带来的提包里拿出折迭式手机,叫出通话记录的画面。
「我记得这通的确是惠美打来的电话……」
不过梨香所叫出的画面,不知为何显示为「未知来电」。
「她没有显示号码吗?」
「妳没有设定拒接未知来电吗?」
「因为我老家的电话不知为何会自动隐藏号码,而我爷爷偶尔又会打电话给我。」
「不过既然没显示号码,有没有可能是别人假借惠美小姐的名义……」
一时无法接受眼前的证据与证言的铃乃提出怀疑的看法,不过梨香摇头否定:
「不可能。那是惠美的声音,而且在我开口之前,她就先自己报上名号了,对话的内容也跟平常的惠美一样。我好歹也是在手机公司工作,所以会特别警戒诈骗电话。」
漆原小声地嘟嚷着「就是这种人才危险」,但这句话并未传到梨香耳里。
「你们说了些什么?」
「呃,我记得是关于工作排班等无关紧要的话题。啊,对了,我想起来了,你们不是有提到两个星期前的星期五吗?那天惠美也有打电话给我喔?」
梨香再次操作手机,将那天的通话记录递给芦屋等人看。
而且那通来电,也同样没有显示号码。
「惠美这通电话,是想问我当天的隔周,也就是上个星期能不能帮她代班。」
「隔周帮她代班?游佐不是几乎每天都会去上班吗?」
「不,她这个月的班好像比较少。那个星期大概只排了三天左右。」
此时梨香不自觉地看向芦屋,并在跟疑惑的芦屋对上眼后,慌张地移开视线。
「那、那个,刚好我也很遗憾地都没什么预定行程,原本就想多排点班,偏偏那星期又休了比较多天,所以就答应了这个求之不得的要求。」
芦屋与铃乃面面相觑。
单就内容而言,梨香的话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既然两人能对话到这种程度,那么应该不可能是别人假冒的吧,而且电话的内容也完全感觉不到紧急性。
不过,总觉得有些令人在意的部分。
「真的就只有这样吗?难道都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咦?」
梨香双手抱胸,思索漆原的问题。
「就算你这么问,惠美平常电话本来就不会讲很久,就这件事而言,感觉也没什么异常的部分。」
「那两通电话,都只谈到打工排班的事情吗?」
「咦?嗯,就只有这样喔。后面那通电话,也只提到谢谢我帮她代班而已。」
虽然梨香看起来并没有特别起疑,但这对铃乃等人来说可是个大问题。
惠美究竟是在什么样的状况下、基于何种意图打「那么普通的电话」给梨香呢。
在音讯全无的情况下整整失踪了一个星期,惠美应该知道这样会让千穗与铃乃担心才对,然而她打给梨香的电话,却只有就帮忙代班的事情道谢而已。
即使如此,针对惠美失踪这件事,梨香的话依然是个出乎意料的情报。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不能放过这条线索。
「除了打工的排班以外,妳们还有聊些什么吗?例如今天的天气,或是跟平常不同的招呼方式等等,无论再怎么琐碎的事情都没关系!」
铃乃拼命地想唤起梨香的记忆。在铃乃认真的逼问下,梨香也顺从地尝试挖掘记忆,努力回想。
「虽然我经常在电视上听见类似的话,但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站在被别人这么说的立场呢。」
说着说着,梨香一面发出呻吟,一面将手抵在额头上回答:
「嗯~~若按照顺序从一开始那通电话说起,就是我接到了一通本来以为是老家打来的不明来电,之后才发现是惠美。然后,对了,感觉她的语气好像很急,声音听起来也很遥远,因为我记得惠美的父母都住在国外,所以原本以为她是在介意通话费的事情,毕竟国外并不适用免费通话或定额通信费的服务。」
由于是边摸索记忆边回答,因此梨香讲起话来断断续续。
「感觉她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大概是讯号太远或太弱吧,所以我原本以为她人是在地下室之类的地方。」
既然对方人在异世界,那当然算远。不过为了不妨碍梨香回想,三人只是一同看着她的脸,并沉默地点头。
「啊,对了,她那边还传来了某些类似广播的巨大声响。而且我想应该是在国外。」
「广播?」
「嗯,虽然不知道是哪国语言,不过夏季祭典时为了跳舞,不是也会放很大声的音乐吗?大概就是那种感觉的声音。嗯,接着我们就开始讨论代班的事情,然后,啊,对了!」
梨香缓缓从提包里拿出记事本,开始翻了起来。
「啊,找到了。我记得在惠美拜托的那些日期中,有一天的状况比较麻烦,所以我本来提议真季……啊,真季是我们的一位女同事,因为她那天有空,所以我本来建议惠美找她换班。真要说起来,惠美就只有当时讲过一句奇怪的话。」
针对梨香的建议,惠美似乎是这么回答的。
「她说『我没办法打电话给真季』。虽然我记得她们应该有交换过号码,不过我平常也只跟真季传简讯,并没有实际打过电话,最后那天还是变成由我帮她代班,接着惠美就马上挂电话了……至于上星期那通电话,惠美只有针对代班的事情向我道谢,对了,当时她背后一样有种类似广播的声音。不过我们那次还是只有聊到工作排班的事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尽管不知道那道广播声是什么,但若惠美是从安特?伊苏拉的某处与梨香联络,为什么她只打电话给梨香一个人呢?
更何况如果她真的被卷入了什么麻烦,应该会紧急地通知梨香才对,怎么还能悠哉地与梨香讨论工作排班的事情呢。
不对,追根究柢——
「……为什么是梨香小姐呢?」
「咦?」
「啊,没有……」
忍不住嘟囔出声的铃乃,慌张地想要蒙混过去。
虽然对梨香很不好意思,不过即使惠美真的遇到了危险,她应该也知道打电话给梨香没什么帮助才对。
可以确定的是,目前的确发生了某种出乎预料的状况,那么有没有可能惠美其实并未遭遇危险,只不过因为无法早点回来,所以才被迫请梨香代班呢?
「不,应该不是这样。」
尽管惠美还有余裕麻烦别人帮自己代班,但她之所以只联络梨香,一定是有什么相对应的理由。
「啊,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芦屋打破原本因为出现意外的情报而绷紧的气氛说道:
「喂,漆原,下雨了,去把窗户关起来。」
「咦?啊,真的耶。」
「嗯,明明气象预报是说下午才会下雨。糟糕,我房间的窗户还开着。」
仔细一看,明明梨香进屋时外面还有阳光照进来,但不知不觉间天空已经布满薄薄的云层,开始下起小雨来了。
由于刚刚才为了疏散法术爆炸产生的烟雾打开窗户,因此铃乃急忙返回自己的房间关窗。
「啊,芦屋先生,那些衣服……」
梨香在发现那些适才回避铃乃房间烟雾的衣服被雨淋到后,忍不住站起身来。
「糟、糟糕,这真是失礼了……」
芦屋为至今都还把衣服晾着这件事向梨香道歉。
除了毛巾跟袜子之外,那些衣物里还包含了松垮垮的内裤,在有女性客人来访时,实在不适合就这样大喇喇地晾着。
「别在意,我已经不是这点程度就会脸红的小孩子了。不过……」
梨香笑着对急忙遮掩那些衣物的芦屋说完后,便不经意地看向窗外,并露出跟天空相同的阴沉表情。
「唔哇,不过你看外面的天空。今天有发布这么夸张的大雨特报吗?」
双手抱着晒衣架的芦屋,因为梨香的声音而跟着仰望相同方向的天空。
「看来会是一场大雨呢。不好意思,耽搁了妳不少时间,铃木小姐有带伞吗?」
「我是有带折迭伞啦……不过我可以再待一下吗?我想再确认一下我们针对惠美所知道的事情,还有哪些地方不同,而且看这情况……」
仔细一看,便能发现这场突如其来的豪雨正宛如瀑布一般,从距离Villa·Rosa笹冢不远的地方朝这里逼近。
「光靠折迭伞,好像有点勉强呢。」
在芦屋点头之前,远方的天空就传来了一道雷鸣,像是以此为信号般,天色也跟着突然急速变暗。
伴随着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铃乃急急忙忙地从隔壁房间冲了回来。
从铃乃拿在手上的手机背面发出的光源来看,应该是刚才有人打电话给她。
「紧急状况!」
「怎、怎么了?」
梨香惊讶地看着气势逼人的铃乃,但铃乃并没有响应,只是交互地看向芦屋与漆原。
「路西菲尔!」
铃乃在梨香面前如此称呼漆原,并用没拿手机的那只手将某样物品丢给了他。
「……这、这瓶子不是你们的……」
那是保力美达β的瓶子。
这种能够补充圣法气、让惠美与铃乃在日本维持超常力量的营养饮料,称得上是两人的生命线。
「千穗小姐传来了求救信号!」
「咦?」
「妳说佐佐木小姐?」
「千穗?呃,是指那个千穗吗?」
铃乃以一副刻不容缓的样子,将手机画面伸向芦屋与漆原。
上面显示着「未知号码」的文字。
芦屋与漆原互望了一眼。
这并非单纯的求救信号。既然是透过概念收发,就表示是真正的紧急状况。
「路西菲尔,现在只能靠你了,快点飞过去吧。地点是千穗小姐的学校!」
「佐佐木千穗的学校……是笹幡北高中吗?」
总而言之,铃乃打算将漆原当成以防万一的援军一起带过去。
若是平常的漆原,即使是千穗遭遇危险,他应该也会懒得行动才对,但这次漆原却不知为何一脸严肃地坦率站了起来。
而更让芦屋感到惊讶的是——
漆原居然接受了铃乃这个敌人的请求,为了千穗在下雨的时候外出?
「喂、喂,镰月,妳冷静一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芦屋试着对铃乃提醒梨香的存在,但铃乃摇头回答:
「事不宜迟。如果千穗小姐说的都是真的,那不只是她而已,整个学校跟周围都有可能遭到波及。对不起,梨香小姐,有什么事晚点再说吧。」
铃乃与漆原互望彼此一眼并点点头后,便宛如电视广告般将保力美达β一饮而尽。
然后——
※
「喂,这是怎么回事?」
位于考场教室里的真奥,在看向窗外后皱起眉头。
从时钟来看,现在才刚过十一点左右。虽然气象预报有提过会下雨,但既没说会下得这么大,时间也应该要再更晚一点才对。
「虽然我大概察觉到了……不过气象预报关于雨的部分真的是不太可靠呢。」
即使向气象厅或预报员抱怨有关大自然的事情也没什么意义,但对全盛时期能操纵天气到一定程度的魔王而言,实在是希望那些气象女主播能在年轻与美貌以外的部分多努力一点。
「……像这种时候真的是闲得发慌呢。」
真奥看着拍打窗户的雨滴嘟囔道。
虽说这次的考试还是一样难以集中精神,不过根据作答完后的手感,真奥有把握绝对不可能不及格。
按照预定的程序,考试结束后会在考场内的电子显示屏上公布合格者的准考证号码,然后在外面的练习场进行术科的讲习。
「看这状况,应该是没办法吧?」
外面的天气,是足以让人误认为台风的强风暴雨。
考虑到真奥考驾照的理由,他其实比较想在这种日子于安全的练习场进行实际演练,不过面对这种大雨,即使是警察也没办法进行演习吧。
目前还没有人广播宣告考试中止,距离预定发表合格者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左右。
虽然不晓得一小时后这场大雨会不会停,不过像这种八月中的午后豪雨,通常只要过一个小时就会转成小雨,主办单位应该是有考虑到这一点吧。
无论如何,真奥现在还是只能留在考场内发呆,等待时间经过。
周围的人全是与真奥一样闲得发慌的考生,他们各自挑了个地方后,便开始玩手机、看书或是听音乐。
同样无所事事的真奥,此时正坐在等候区的长椅上。
真奥的手机是功能不多、只要能通话跟发简讯就足够的旧世代机种。
即使并非如此,真奥也没有那种只要闲着没事就会玩手机的习惯,更不曾为了消磨时间而购买像文库本那样的奢侈品。
魔王城里的书通常不是从图书馆借来的,就是芦屋在二手书店买的料理书籍。
「虽然过着健康的生活,但文化方面却只维持在最低限度呢。J
打从来到日本以后,真奥几乎都在卖力地工作,或许也是时候以更加宽广的视点,来观察日本这个国家了。
前阵子的麦丹劳·咖啡师讲习跟这次的驾照考试,让真奥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在日本只要有心,想学什么都学得到。
当然若想透过学校有体系地钻研学问,就必须先缴学费才行,不过就像这次的驾照考试报名费一样,真奥已经知道即使没钱,只要满足某些特定的条件,还是能透过一些公共体系获得援助。
感觉这是一件非常令人愉快的事情。
「……回去时顺便绕去书店逛逛好了。反正我有存零用钱。」
真奥每次去上班时,芦屋都会以「餐费」的名义给他三百圆,只要当天后来没用到,真奥就一定会当成私房钱存下来。
当然除此以外,芦屋还是会好好从薪水里分一笔钱供真奥自由使用,不过真奥想把那笔钱拿来当成防备突发状况用的保险。
总而言之,只要考上驾照,真奥在日本能做的事情就多了一件。
能够不依靠大众运输工具便扩展自己的行动范围,称得上是一项革命性的改变。
当然即使顺利拿到驾照,如果没有自己的机车还是一样没辙,不过只要别太挑,真奥认为自己不久之后应该就能买到一台。
「我的梦想又变得更宽广了。」
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的真奥,露出跟外面天气完全相反的开朗表情,但此时却有一道阴影蒙上了他的脸庞。
「呦!真奥!」
「…………嗯。」
即使不用抬头,真奥也知道是佐藤翼。
既然他们也来参加考试,那么就算在考场的建筑物内重逢,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在天花板日光灯的照耀之下,真奥一抬头,便看见一位戴着报童帽的少女,以及站在她背后的父亲,佐藤广志。
「……你考得怎么样?」
姑且不论身为父亲的广志,虽然真奥不知道翼究竟有没有参加考试,但还是试着问了一声,于是站在少女后方的广志,便发出一声与他的身材和气氛相符的沉重叹息。
「看来,应该是不及格了。」
「喂,那样不行吧!」
「那些问题……我连一半都看不懂。」
「我说你啊……这样也太浪费报名费了吧,不考虑暂时休息一段时间吗?」
听了广志凄惨的告白,真奥忍不住提出忠告。
虽然真奥并没有认真看待个性随便的翼所说的话,但如果这次真的是广志第十次考试,就表示他已经缴了十次的报名费。
别说是机车了,若是汽车驾照,那可是一笔不可小觑的金额。
「佐藤先生,你在自己的国家难道没有驾照吗?有的话应该可以申请国际驾照吧?」
「没有。」
「…………这样啊。」
站在真奥的立场,实在希望对方能在回答前稍微考虑一下该如何延续对话。
「基本上爸爸的故乡根本就没有车子!」
「嗯?」
「小翼!」
「啊,抱歉抱歉,歹势歹势。」
虽然真奥瞬间疑惑了一下,不过在看见广志不知基于什么理由责备翼,以及翼明显毫无悔意的样子后,马上就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不过啊,我也能理解真奥的意思。毕竟这样很浪费钱呢。」
「嗯、嗯,当然我不是小看佐藤先生……」
「所以我就说要在旁边帮你念问题啦!」
真奥因为少女豪迈的发言而苦笑着回答: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妳有办法读令尊看不懂的日文文章,不过考试这种东西只能一个人考。如果有别人在旁边念就算是作弊,最糟的情况可是会被逮捕喔。」
「作弊?是指狡猾的意思吗?」
「……我反而比较惊讶妳怎么会讲出这种意思。」
「既然如此,事到如今就算不考驾照也无所谓吧?」
虽然这句话讲得有点露骨,不过比起因为无谋的挑战而浪费钱,真奥也觉得还是暂时放弃考试会比较好。
「嗯,虽然有驾照会比较方便,但这样下去也只是浪费钱。」
「就是啊,爸爸,你别再浪费钱了,还是不用驾照直接开车,唔唔!」
尽管不知道少女认真到什么程度,不过无论如何,在警察机关内说这种话实在太危险了。
即使跟自己无关,真奥还是连忙捂住若无其事地大放厥词的翼的嘴巴。
幸好真奥的旁边是墙壁,而站在另一边的男性,正用有些漏音的耳机听音乐听得入迷。
「唔唔?」
「妳难道不知道这里好歹算是警察机关吗?」
「……」
真奥放开捂住翼嘴巴的手,用眼神环视四周后小声地提醒她。
「总之妳不能帮别人念问题,而且要是再乱说话,或许人家会不准你们考试也不一定。小心一点啦。」
「这样啊。不过只要不被发现,唔唔唔唔!」
「所以我不是叫妳不准再说这种话了!」
翼不看现场气氛地大声连喊危险的字眼,因此真奥只好再度捂住她的嘴巴。
「……小翼,我也这么觉得喔。」
「你还是多想点办法处理你女儿的日语吧!」
真奥不悦地责备冷静吐槽自己女儿的广志。
「唔唔唔。」
或许是总算理解状况了,翼用力地挥着手,真奥也跟着放开了她。
虽然真奥因为翼夸张的说话方式跟亲昵的态度,而忍不住使出捂住嘴巴的强硬手段,但仔细想想,对初次见面的女性做出这种行为根本就是性骚扰。
幸好千穗跟惠美不在这里,真奥按照平常的习惯,反射性地想着。
「……」
正当真奥感觉心里产生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烦闷,打算坐回长椅时——
「……喂。」
由于翼抓住了真奥原本用来捂住她嘴巴的手,因此原本打算坐下的真奥也跟着停止动作。
「嘶嘶。」
又来了。为什么翼要一直闻真奥手上的味道呢?
「……果然,在马铃薯味道的后面……嘶嘶。」
「喂,妳到底在闻什么……」
「我舔。」
「呜咿?」
这次就连原本在旁边听音乐的青年,都跟着皱起眉头看向真奥。
不过也难怪真奥委会忍不住发出奇怪的叫声。
毕竟有人舔了他的手掌。
「妳、妳、妳到底在干什么啊?」
打从来到日本之后,真奥是第一次直接面临这种彻底违反伦理的状况,让他忍不住因为觉得羞耻而变得满脸通红。
「妳、妳、妳刚才……」
真奥没来由地将被闻味道跟舔过的手藏在背后,惊讶地出声抗议。
「嗯……」
将报童帽戴到遮住眼睛的翼若无其事地歪着头,稍微思考了一下。
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点头说道:
「爸爸,看来这个人跟我想的一样。」
「嗯?」
少女突然将话题丢给广志,让后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爸爸,我可以把帽子摘下来吗?」
「……别太引人注目喔。」
虽然在负面的意义上,现在三人已经够醒目了,不过得到广志允许的翼还是点了一下头,缓缓将手伸向帽缘——
「……………………!」
少女摘下帽子后露出来的脸,让真奥惊讶得屏住呼吸。
不对,不只是脸。
无论是原本被收进报童帽内的头发,还是以慵懒眼神注视着真奥的眼眸,全都让他感到讶异不已。
不过少女难得有一副端正的脸孔,配上那与其说是濑洋洋、不如说是什么都没想的表情,实在是有点浪费。
她的年纪应该比千穗还要小一点吧。
不过问题并非出在这里。
翼眼睛的颜色,是紫色。
只有脸颊两侧较长、其余往后切齐的头发,也在微弱的日光灯下反射出显眼的明亮银色。
更重要的是——
「……妳、妳那个头发,该不会是……」
「嗯。」
翼用手指摆弄着脸颊旁边的头发。
只有那撮让真奥看得目不转睛的前发,是紫色的。
听见真奥呻吟般的声音,翼以看起来果然还是什么都没想的笑容点头说道:
「我闻到味道时,就觉得应该没错了。」
「味道……」
真奥想起翼之前曾经反复闻了他的手好几次。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的鼻子是不会出错的。」
翼得意地用手指搓着鼻子底下,露出微笑。
然后少女接下来说出的话,又再度加深了真奥的混乱。
「真奥,你认识我的姊姊,阿拉斯·拉玛斯对吧?」
「…………………………………………………嗯?」
虽然这个出乎意料的状况确实让真奥大为动摇,不过在这段话里面,似乎有个部分听起来特别奇怪。
「姊姊?」
「嗯。」
「意思是?」
「我的姊姊,阿拉斯?拉玛斯。」
「……嗯嗯?」
真奥觉得自己应该对眼前的两人说些什么。
而且是绝对要说。
例如那个发色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人真的是父女吗;基本上你们别说是日本了,根本就不是地球人吧;从那副外表跟妳知道阿拉斯·拉玛斯的名字来看,妳应该也是从「质点」诞生出来的吧;你们究竟跟我身边的谁有关;总而言之,真奥应该要彻底盘问两人在日本究竟是如何生活,并问出他们的姓名、住址、电话号码跟身份证的完整号码才对。
不过就算将这些该确认的事情全都抛到脑后,真奥还是有一个非问不可的问题。
「妳说的姊姊……是一般那种意思吗?」
「嗯,如果真奥说的阿拉斯·拉玛斯跟我认识的阿拉斯·拉玛斯是同一个人,那么那个阿拉斯·拉玛斯就是我的姊姊。」
要是随便都能找到叫阿拉斯?拉玛斯这种复杂名字的人,那还得了啊。
关于翼知道阿拉斯·拉玛斯的名字这件事,真奥已经不想吐槽了——而且也没有必要。
不过,他果然还是无法理解。
「妳之所以叫她姊姊,是因为她对妳而言,是相当于『姊姊』般值得敬重的存在吗?」
「相当于姊姊般的川菜……是什么意思?」
「……喂。」
此时广志——不对,事到如今就连这是不是他的本名都非常可疑——暂定为广志的男子冷静地以他厚实的手掌,重重地拍了一下真奥的肩膀说道:
「大概……就跟你想象的一样。」
「拜托你具体说明一下到底是肯定我说的哪个部分!」
虽然口头上是在问翼所说的「姊姊」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在真奥内心,可是充满了针对围绕着地球与安特?伊苏拉创生神话的谜团,所产生的众多疑问。
「……姊姊?」
「跟你们说话真的会很累耶!」
真奥难得产生一股想使用暴力的冲动。
「好,我换个问法!这位爸爸你先稍微安静一下。喂,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