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奥静静走进仍非常寒冷的Villa·Rosa笹冢二〇一号室。
打开厨房的灯后,暗黄色的灯光穿透老旧的灯罩,朦胧地照亮三坪大的室内。
虽然室内状况和真奥刚来日本时差不多,但在离光芒最远的房间角落放了一个大纸箱。
真奥偷偷看向那个纸箱,轻轻叹了口气。
「……幸好还活着。」
纸箱里装着一只圆滚滚的大肥鸡……更正,那是对真奥有养育之恩的亲人,魔界大恶魔卡米欧。
「……哔……咻……哔……咻……」
真奥坐在纸箱前面,聆听那阵微弱但稳定的鼾声。
一想起旁边的垃圾桶里还放着那张通知书,真奥就忍不住叹气。
「唉……我到底是哪里不行啊?」
坦白讲,他完全不认为自己会落选。
各阶段的选拔都非常顺利,真奥在对手接连消失的情况下,留到了最终选拔。
和大学的应届毕业生不同,真奥等人参加的是非正式职员转正职的选拔,最后一关是由公司干部来面试。
单纯的面试自不待言,即使是小组讨论,真奥也有自信能胜任各种角色,平时也没疏于研究业界知识。
在参加录用研修的人当中,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人能参加干部面试。
真奥留到了最后,这让他确信自己至今努力的方向没错。
但他还是落选了。
公司当然不会公开选拔标准,也不会告知落选理由。
「我到底是哪里不行……」
为了避免吵醒卡米欧,他尽可能压低自己的声音。
无论再怎么埋怨,现实都不会因此改变。
但自己至今的努力被一张薄薄的纸否定,还是让人觉得难过。
「我最近老是这样。」
不管做什么都无法称心如意。
如果是像之前的亚多拉玛雷基努斯魔枪那样,最后三方都圆满收场,那即使事情的发展不符合自己的心意也无所谓。
但再也没有比未能通过正式职员录取考试,还要严重的失败了。
「……明天早上上班前再洗澡吧。」
未能达成这个从刚开始在麦丹劳工作就立下的目标,让异世界魔王感到心情十分沉重。
就在真奥怀抱着沉重的心情缓缓起身准备就寝时,他在榻榻米上发现了自己的棉被。
「哎呀,我今天早上没收吗?」
虽然他努力用意识模糊的脑袋回想,但今天早上落选通知为他带来的打击实在太大,让他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什么。
床垫完全没折,棉被也乱七八糟,所以应该是起床后就完全没动吧。
「如果芦屋在,一定会骂我太散漫。今天已经很累了,还是直接睡……嗯,奇怪?」
真奥突然发现枕头不见了。
「嗯?枕头跑去哪里了?还有睡衣也不见了,咦?」
如果早上起床时没整理就出门,那枕头和睡衣应该还在才对,但四处张望却找不到。
「我只收拾了枕头和睡衣吗?有这种可能吗?」
真奥困惑地打开壁橱其中一边的门。
「啊,你回来啦。欢迎回来。」
「唔喔哇啊啊啊啊啊?」
看见直到前阵子都还霸占壁橱的漆原半藏躺在里面,让真奥吓得发出惨叫并瘫坐在地。
「不用吓得这么夸张吧。」
漆原将耳机移到脖子上,向发出惨叫瘫坐在地的真奥抱怨。
「差点被你吓死!回来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是遭小偷了!」
「既然是魔王,就别怕小偷啦。我才是完全没发现你回来。」
「我怕吵醒卡米欧,所以才悄悄进来啊!你是因为戴耳机才听不见吧……话说那耳机是怎么回事?」
比起理应不在日本的漆原出现在壁橱里,真奥更在意漆原戴着陌生的耳机。
漆原的笔电明明在壁橱里散发蓝光,那副耳机和电脑却没有接线。
「喔,这个啊?这是无线耳机。我白天回来这里时,用密林订的。音质很棒喔。」
「感觉好久没看你干出这种事了!话说你回来干什么!为什么不先联络一声!」
「有什么关系,自从找到魔枪后,那里就变得很闲。幸存的恶魔也几乎都聚集到中央大陆了,马勒布朗契将他们管理得很好,所以我才想偶尔回来这里舒展一下,过段懒散的生活。」
「你这家伙……咦?话说原本放在壁橱里的魔力……」
「喔,那个太碍事了,所以我放到走廊后面了。碍事的棉被不是也都被我丢到榻榻米上了吗?」
「你这家伙别太过分了!」
虽然对不仅光明正大地使用真奥的信用卡,还将工作丢给部下的漆原感到生气,但真奥同时也觉得有点怀念。
「…………咕哔…………咕叽。」
即使两人如此吵闹,在箱子里扭动身体的卡米欧还是没醒。
※
所谓的灭神之战,具体来说就是攻打将蓝色月亮当成基地,在背后操纵安特·伊苏拉历史的天界。
面对这场战役,真奥等人为了前往天界,拟定了将安特·伊苏拉的魔王城当成太空船使用的计划。
如果想让魔王城起飞,就必须凑齐大魔王撒旦的四样遗产——魔剑诺统、伪金的魔道、亚多拉玛雷基努斯的魔枪,以及阿斯特拉尔之石。
其中一样「亚多拉玛雷基努斯的魔枪」,已经被安特·伊苏拉北大陆的人们,当成用来缅怀与魔王军的那场战争的纪念碑。
虽然勇者艾米莉亚与魔王撒旦,以及跟随这两人的大批人类和恶魔决定携手合作,但依然不能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的合作关系。
如果强行夺取魔枪,即使之后成功灭神,还是可能会在人类世界埋下纷争的火种。
尽管是整个团队的精神象征,但无法帮忙替灭神之战做准备的真奥和惠美,还是一如往常地在笹冢工作。
鎌月铃乃瞒着两人,伙同莱拉、艾伯特与圣·埃雷帝国的近卫将军卢马克,和北大陆的实质领导人、同时也是「基础」碎片持有者的迪恩·德姆·乌鲁斯进行交涉。
迪恩·德姆·乌鲁斯是莱拉的旧识,站在个人的立场,她也能够理解这场灭神之战有多重要,因此她承诺将设法让铃乃等人取得魔枪。
负责在迪恩·德姆·乌鲁斯准备的舞台公然取得魔枪的,是佐佐木千穗。
在迪恩·德姆·乌鲁斯的支援下,千穗代表乌鲁斯氏族,参加用来选出下一任北大陆代表人「围栏之长」的大会议「支尔格」。
在支尔格重头戏的射箭仪式中,千穗展现了超越安特·伊苏拉的常识、货真价实的异次元箭术,炒热整个会场的气氛。
因此获得优胜的千穗,按照支尔格的惯例举行「奉射之仪」,然后引发了奇迹。
像是在支持千穗的奉射般,理应已经去世的亚多拉玛雷克的魔法,造出了一支吸引众人注意的冰之魔枪。
铃乃和莱拉趁冰之魔枪出现时,回收了真正的魔枪。
马勒布朗契的头目利比科古也利用一族擅长的幻觉魔法,变出亚多拉玛雷克的幻影,使得北大陆开始流传一则超自然的谣言,说是亚多拉玛雷克回来拿留在现世的魔枪了。
关于这场作战,真奥事前完全被蒙在鼓里,但只要结果好,其他都是其次。
目前只差「阿斯特拉尔之石」,就能凑齐所有遗产。
千穗在安特·伊苏拉完成重大任务后,便返回日本,结果意外发现身受重伤的卡米欧,将他带回家里保护。
卡米欧因为身受重伤而无法维持恶魔型态,但敌人依然紧追不舍,佐佐木家因此遭到天界的守护天使卡迈尔的长枪攻击。
虽然地球的质点末裔大黑天祢,保护了千穗和卡米欧,但在魔枪之后,回收最后一样遗产阿斯特拉尔之石的行动一直没什么进展。
这些都是发生在冬天的气息开始逐渐远去的三月上旬的事。
※
「所以怎么了?你的表情很阴暗喔,该不会一张薄薄的正式职员录用考试落选通知,就能让你如此消沉吧?」
漆原从瘫坐在榻榻米上的真奥上方轻声说道。
「正是如此……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其实今晚我还遭遇了其他挫折。」
「居然有办法让魔王大人如此沮丧,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
「吵死了。这对我来说可是双重打击。」
「啊?」
漆原也知道真奥自从来到日本,就一直以当上正式职员为目标,所以能够理解在录用考试中落选,对他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因此漆原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事能为真奥带来相同程度的打击。
「先别告诉其他人喔……虽然你能泄漏的对象也只有惠美或小千。」
真奥用力叹了口气后,说出那件事。
「木崎小姐要被调职了。」
「是喔。」
「……你的反应也太冷淡了吧。」
站在真奥的立场,这件事某方面来说,甚至比他考试
落选还要严重。
幡之谷站前店的店长,木崎真弓收到了调职命令。
这对幡之谷站前店来说,等于是店里的支柱被连根拔起的大事件。
虽然真奥对漆原超越冷淡、甚至可以说是漠不关心的回答感到愤慨——
「这不是常有的事吗?」
但漆原仍面不改色地回答。
「连锁餐饮店的员工不是经常被调去负责不同的分店吗?虽然我和木崎店长不熟,但像她那样优秀的人应该更容易遇到这种状况吧。虽然还要看年资,但到了像她那样的年龄,比较有能力的人应该差不多都要开始往上爬了。」
真奥惊讶地仰望漆原,后者则是依然兴趣缺缺地哼了一声:
「你那是什么表情。」
「呃,因为你明明没什么在工作,却讲出了大致正确的答案,让我吓了一跳。」
「等你知道我目前在安特·伊苏拉有多勤劳后,再来向我谢罪吧。到时候记得附上一万圆的密林点数卡来表示诚意。」
这是常有的事,木崎确实也有这么说。
不如说木崎至今都没离开过幡之谷站前店,才算是异常状况。
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的规模原本就小于平均值,而且在木崎上任之前,营业额也与其规模相当。
不过木崎上任后,营业额就开始扶摇直上。
之后幡之谷站前店的营业额每年都不断进步,在楼上的租户撤离后,还获得了扩大分店规模的机会。
因此他们持续被选为实验分店,导入MdCafe和外送等各种营业型态,而木崎和她培育出来的员工们,也都交出了不错的成绩。
※
「大概是做得太过火,所以被高层盯上了。不管是从好的方面或坏的方面来看。」
木崎晃动乌龙茶里的冰块,苦笑着说道。
「被盯上了……」
下一个年度,木崎就会被调职。
听完这个震撼的消息后,难掩动摇的真奥几乎只能反射性地回答。
「往好的方面来看,我接下来应该会飞黄腾达吧。你还记得我的熟人之前曾经来店里找碴吗?」
明明是件好事,木崎的声音却非常阴沉。
「怎么可能忘记,是肯特基的田中经理吧。」
木崎的青梅竹马,肯特基炸鸡店的分区经理田中姬子,算是竞争公司的职员。
她也是大天使沙利叶即猿江三月的上司——沙利叶在双重意义上都和真奥是同业对手。
「如果只看职阶,应该会远远超越她吧。虽然薪水没那么容易大幅提升,但名片上的头衔也会改变,套用现在流行的说法,就是会变得很大牌。」
田中姬子是木崎一辈子的宿敌兼青梅竹马,但木崎就算撕破嘴,也不会称对方为老友吧。
两人的关系恶劣到只要一见面,就会因为对方的随便一个举动吵得不可开交,但不知为何,木崎明明已经超越了她,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开心。
「那坏的方面是指……」
「我将再也无法经营分店。我不是要被调去负责其他分店或区域,而是去CI部门。」
「CI部门?」
Consumer Insight。直译就是「消费者洞察」。
这个概念起源于二十世纪末的广告业界。
如今为了让企业能够与消费者建立多样化的关系,这个概念在企业经营的各方面都已经变得不可或缺。
虽然「消费者」和「洞察」这两个词,经常让这个概念被和市场行销与企划业务混淆,但消费者洞察处理的其实是更之前的阶段。
在现代商业中,好东西不一定会畅销,畅销的也不一定是好东西。
另一方面,卖不好的商品里可能藏有真正的好货,而只要卖得好,就算不是好货,也可能被当成好商品。
当然所有的事本来就都有例外,而且不管在哪个业界,都有品质极度优良的商品受到广大的支持并因此畅销。
不过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企业,都不是只要研发出一样特别好的商品,就能持续经营下去。
除了「企业必须追求自身利益」这项铁则以外,其他经营常识时时刻刻都在改变。
随着大众行销逐渐不适用于现代社会,消费者洞察部门的工作,就是研究是什么将消费者与企业连结在一起,再将结果回馈给企业的各个部门,间接创造利益。
连结企业与消费者的关键,并非一定和商品的好坏与价格有关。
例如传出丑闻的企业采取的行动,就会直接影响消费者的购买意识。
如果经营团队直接豁出去召开道歉记者会,消费者就会对商品产生不安,并连带影响营业额。
相反地,如果企业在社群网站上,让公关用官方帐号与生意对手的公关进行洗炼又激烈的辩论,那瞬间就会在整个社群网站上传播开来,有助于提升企业形象。
反覆进行这种分析,再回馈给企业各方面的第一线人员,就是消费者洞察部门的工作。
当然实际的业务并没有这么单纯,木崎接下来要去的部门,将会持续研究分析企业该用何种商品、广告、行动、要素、态度或战略来吸引消费者的目光,或反过来转移消费者的焦点。
真奥也曾为了当上正式职员而参加研修,所以当然清楚公司的组织体系。
不过他没想到一个分店店长,居然会突然被调去消费者洞察部门,这让他大吃一惊。
「我们店里不是尝试过各种营业型态吗?」
「在短短的期间内,就接连导入了MdCafe和外送服务呢。」
「好像是那份实绩获得了肯定。再来就是想从我这里取得现场的资料吧。我负责的分店不仅员工很少离职,营业额的水准也很高,尤其幡之谷站前店更是如此。新的营业型态也只花预期时间的一半,就达成了目标的营业额业绩。」
真奥在进行业务联络时,也听说过这件事。
「消费者洞察部门是平均年龄非常年轻的实验性部门,才刚成立不久,部长也是位四十几岁的女性。我原本是要被调去当分区经理,只是她想尽可能网罗人才,所以才把我挖角过去……先吃点东西吧。我接下来要开始自我吹嘘,不吃东西会很尴尬。」
「啊,不好意思,我开动了。啊,请给我乌龙茶……不,还是茉莉花茶好了。」
不小心愣住的真奥,开始战战兢兢地吃起已经送来的炒饭和炸鸡块,因为发现自己紧张到口渴,所以他顺便请店员帮忙续饮料。
「虽然我之前有听说过,但阿真果然也不喝酒呢。」
「其他人也不喝吗?」
「虽然不是不能喝,但小川和明明平常好像也不喝酒。」
「应该是没有特别想在外面喝的酒吧?或是想喝的酒很贵之类的。」
「小川也这么说过。不过他平常都是骑车,所以本来就不方便喝吧。」
「但木崎小姐平常也不太喝酒吧?」
「嗯……是啊,姬子之前也说过吧。我只要一喝酒就会脸红。而且感觉今天如果喝酒,我一定会乱发牢骚。」
这么说来,木崎之前也说过今天是想找人发牢骚。
而且客观来看,木崎目前的确是在炫耀自己升官。
不仅努力获得肯定,还年纪轻轻就从分店负责人被提拔到重要的业务部门,虽然没有「大幅提升」,但应该还是有加薪吧。
即使如此,这次的调职似乎并非木崎所愿。
「你觉得消费者洞察部门如何?」
就在真奥这么想时,木崎突然丢出这个问题。
「我觉得不适合你。」
所以真奥也据实回答。
这让木崎以平常在店里绝对看不到的开朗表情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对吧?你也这么觉得吧?就是啊,一点都不适合我。当然,消费者洞察部门的成员们,也不是真的每天都在烦恼消费者洞察的事,还是有很多实务要处理,但该怎么说才好。」
「木崎小姐讨厌看不见客人的脸吧。」
「没错!就是这样!」
明明没有喝酒,木崎却非常兴奋。
虽然没有听本人明确说过,但木崎今年应该二十七或二十八岁。
以上班族来说还算很年轻。
木崎平常在工作场合总是给人超然的印象,真奥觉得这是自己第一次看见她散发出与年龄相符的气氛。
「一开始听见这个消息时,我就觉得自己不适合。不对,就是因为公司认为我适合这个职位,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所以我也不打算完全否定他们的判断。」
自己觉得不适合,和实际上适不适合完全是两回事。
木崎也很清楚这点,所以才讲得如此委婉。
「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实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还是不得不思考。」
「思考什么?」
「我之前也跟你提过我的梦想吧?」
木崎以前曾经当着真奥、千穗、惠美与猿江的面,说自己的梦想是开一间自己的酒吧。
「我喜欢在第一线工作
,但即使不愿意,我也清楚光这样是不够的。为了我的梦想,这是必经的过程。」
「必经的过程……」
真奥一直以为木崎和这种感情无缘。
但现在从她的脸上只能看见一样东西。
对未来的不安。
「啊——真是的!阿真,只要专心制作好东西,客人就会一直过来买的世界,总有一天会来临吧?」
「咦?啊,嗯。」
「阿真!你比较喜欢盐味还是酱烧的烤鸡肉串?」
「咦?硬、硬要说的话,应该是酱烧口味。」
「我喜欢盐味!」
「呃,可是盐味的咸味会盖过肉的味道吧?」
「酱烧才是只有甜味。而且酱难吃可是比盐难吃严重多了。」
就在两人对话的期间,木崎不知为何动用上司权限,点了蜜汁鸡翅。
「就连你和我,都无法在这种单纯的事上互相理解!到底怎样才算是好东西?所谓的做生意又是怎么回事!」
「……总而言之,我只能祈祷第一次吃的蜜汁鸡翅好吃了。」
「没错,就是这样!要激起消费者挑战未知商品的动机!在这个通货紧缩、很难让人掏钱出来的时代,到底该怎么做生意。即使是经过慎重考虑得出的答案,还是有可能在三小时后被推翻。啊~我真的有办法就这样独立吗!」
之后两人又针对送来的蜜汁鸡翅展开激烈的辩论,但因为时间也不早了,所以两人聊完后就直接散会。
「虽然剩下的时间不长,但以后也请多指教啦。」
木崎直到最后,都没问真奥是否有被录取为正式职员。
只有道别时的那句话,深深刺进真奥的内心。
※
「都这么晚了,别提什么鸡翅或烤鸡肉串啦。」
「听完刚才那些话,你只有这种感想吗?」
「不然要讲什么?我对木崎店长又没什么想法。」
家人之所以无法理解工作上的苦水,往往是因为投入程度的差异。
「你到底希望我讲什么?」
「随便说点什么吧,就当是用来抵那副耳机。虽然我不知道多少钱,但这样就让你抵销应该很划算吧。」
「喔~确实是挺划算的。如果是芦屋,应该会在那边碎碎念个十天吧。」
真奥不用看,也知道漆原露出了笑容。
「唉,不管哪里都一样吧。你应该最清楚这世界无法事事如意吧?就连我的生活,也不是完全称心如意。」
「你明明是靠别人在养,真亏你有脸说出这种话。」
「尼特族并不满足于现状。我们一直都在找机会发挥自己的力量,好脱离这种状态。只是这种场合或机会往往不会到来,而自己又懒得主动追求罢了。尼特族总是一面厌恶这样的自己,一面生活啊。」
「至少说的时候愧疚一点啦。不喜欢就要表现出来,不然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就算表现得不情愿,也只是让双方难堪而已。你不懂什么叫体贴吗?」
「你真的是很厚脸皮耶。」
「嗯。所以说,我觉得差不多该跟你谈谈了。」
从真奥的脸旁边,传来漆原走下壁橱的气息。
「真奥,你差不多该放弃日本了吧?你觉得现在是谈什么正式职员或木崎店长的时候吗?」
漆原的声音是认真的。
「魔王大人至今都很辛苦,所以我没打算否定你的喜好,不过喜好是喜好,兴趣是兴趣。在日本当上正式职员,对你现在的人生真的有必要吗?」
「……」
「我也很享受日本的生活,如果只是当成别墅,那这栋公寓其实也不坏。至于佐佐木千穗和铃木梨香,偶尔和她们见见面,快乐地聊聊天也没什么不好,但这些是绝对必要的事物吗?即使变成一年只寄一次贺年卡的关系,也不会有人困扰吧。我现在唯一能对你说的,就是你差不多该和日本做个了断,回去安特·伊苏拉了。」
「……」
「如果真奥至今仍拘泥于日本社会的理由,就只有佐佐木千穗和木崎店长,那你就更该这么做了。现在的你,应该还有更需要在意的对象吧。啊,不过……」
漆原敲了一下手。
「如果你已经不在意那边的事,决定以这边为重,那就没什么关系。可是并非如此吧。」
「……你讲话真的是不留情面呢。」
「是你要我这么做的吧。」
漆原站上榻榻米,在卡米欧睡觉的纸箱前蹲下。
「剩下的障碍,就只有艾米莉亚了吧。」
「别说她是障碍啦,会被杀掉喔。」
「她确实很碍事啊。我们是魔界的恶魔,而她的背后,还有艾美拉达、卢马克、艾伯特和贝尔在。我们终究无法互相理解。在不远的未来,最多不超过一年,现在这个舒适的环境就会结束。而且打倒伊古诺拉,是你和艾米莉亚两人做出的决定吧。」
只要失去共通的敌人和目的,离别马上就会来临。
何况双方的关系原本就不是很好。
一旦分道扬镳,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成刀刃相向的关系。
「顺带一提,就算想靠孩子维系关系,还是会有极限。我就是活生生的证据。」
漆原的父母。
不论理由为何,原本拥有相同志向的伊古诺拉和撒旦叶,最后还是断绝关系并刀刃相向。
即使有路西菲尔这个亲生儿子在,两人终究还是分离了。
由此可知,真奥和惠美的「孩子」阿拉斯·拉玛斯,应该也无力维持两人的关系。
「你知道自己的父母是怎么决裂的吗?」
「我之前也说过,当时的事我几乎都不记得了。坦白讲就连他们的长相都快想不起来了,不过……最后对我展现亲情的人,应该是撒旦叶。」
「展现亲情?」
「他大概……保护了我的性命。」
「说得真含糊。」
「就说我不记得了。在马纳果达加入魔王军,我们第一次踏进撒塔奈斯亚克时,我脑中浮现出那样的回忆,不过那只让我感到有点不快。没错,只是一种感觉。并非具体记得什么,也或许是想忘记,总之我最后是和撒旦叶在一起。不晓得阿拉斯·拉玛斯之后会跟谁在一起。」
「我可不想争监护权啊。通常男性都会输。」
「话说,这个不管什么事都套用日本的情况来回避重点的方式,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啰唆。」
「卡米欧也没剩多少时间可活啰?你就让他安心一下吧。」
「我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
真奥也跟着起身,来到卡米欧身边。
「喂,安特·伊苏拉来的勤奋劳工。卡米欧之前是在魔界寻找阿斯特拉尔之石吧。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谁知道。正常来想,应该是在找到东西后,被卡迈尔阻挠并打输了吧,但这样也有几个地方说不通。」
「嗯。」
两人看着在纸箱里呼呼大睡的老恶魔,异口同声地说道:
「「如果他真的和卡迈尔战斗过,不可能活着回来。」」
卡迈尔是天界的守护天使,所以他的实力应该和同为守护天使的加百列差不多。
而真奥在和艾契斯融合前,即使恢复魔王型态也不是加百列的对手。
卡米欧确实是个即使上了年纪,依然远比普通恶魔厉害的大恶魔,但也顶多比马勒布朗契的头目稍微强一点。
卡迈尔和卡米欧应该不认识彼此,因此那个拥有惊人力量的天使如果在战场上遇到卡米欧,没道理不取这个老兵的性命。
何况他都不惜追到日本了,有可能会只因为被大黑天祢挡下了攻击,就毫不反击地夹着尾巴逃跑吗?
「那确实是卡迈尔的长枪吧。」
「应该是。如果卡米欧能早点清醒,事情就会简单很多,但现在讲这个也没用。天祢小姐和佐佐木千穗有说什么吗?」
「两人都说没亲眼看见卡迈尔。」
「喔……那就奇怪了。」
「总之现在不能大意,所以我和惠美商量过,尽可能让她的排班时间和小千重叠。」
「……」
真奥讲这些话时,就像几分钟前的对话完全没发生过般,这让漆原露出打从心底瞧不起他的表情。
「你有意见吗?」
「唉,如果想利用她,就趁还能利用时多把握机会吧?」
「我说啊,你可别真的以为我什么都没想。」
「我是不怎么在意啦。」
「喂。」
「我们在短期之内,就回收了四样大魔王撒旦的遗产中的三个,而这段期间天界都没有任何行动,虽然不清楚他们的状况,但这只能说是幸运。最后一样遗产回收起来应该会远比魔枪辛苦,最好先做好觉悟。」
「真要说起来,这样还比较简单易懂吧。」
回收其中一样遗产,亚多拉玛雷基努斯的魔枪时,在各方面都必须尽可能顾虑人类世界的状况。
情况最后演变成必须倚靠千穗
一个人的胆识,这让直到最后都不晓得计划内容的真奥差点吓破胆。
「如果有人碍事,直接打飞就行了吧?只要我和艾契斯联手,就算来一百个卡迈尔也不是对手。」
「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吧。就算要战斗,在哪里打也是个问题。你应该不想在日本掀起一场大战吧,但就算在安特·伊苏拉战斗,中央大陆也有很多不了解状况的人。即使和艾契斯融合,如果战斗时被人侦测到『魔王等级』的魔力,到时候可会有一堆人类跑来中央大陆喔。」
「那就只能考虑用『门』,将敌人转移到南极之类的地方再战斗了。」
「这个作法听起来意外地现实,所以才让人觉得讨厌,总之情况已经演变成至少得做到这种程度了。这次出动的似乎只有卡迈尔,但包含拉贵尔在内,还有许多棘手的天使。」
「虽然加百列说天界能用的人手不多,但实际上到底是怎样啊?尽管总人口好像有约五千人,但不可能所有人都能战斗吧,扣掉你和天兵大队那些人,目前见过面又有名字的只有沙利叶、加百列、拉贵尔和卡迈尔四人。感觉有点奇怪呢……嗯?」
此时,真奥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
「是简讯吗?都这么晚了……啊,惠美?」
寄信人是惠美——
『不好意思,应该没吵醒你吧?』
但不仅主旨莫名地客气,内容——
『虽然可能是我想太多,但如果你还醒着就赶紧看一下这个。』
除了这句话以外,还附了两个网址连结。
「喂,漆原,这个应该不会连到成人网站或是病毒网站吧?」
「啊?」
「我收到一封从各方面来看,都不像是惠美会传的简讯。」
「虽然光是你和艾米莉亚会互传简讯就已经够奇怪了,但现在说这个也太晚了……拿来我看看。喔。」
漆原看了一下网址,然后因为和真奥不同的原因露出困惑的表情。
「上面这个是社群网站的网址,而且是用来上传照片的类型。下面的则是新闻网站。看起来都不是有问题的网站。忽视她也很麻烦,不如打开来看吧?」
「社群网站……喔,之前参加录用研习时,也有很多人问我帐号。我说自己完全没在用时,大家都吓了一跳呢。」
「虽然公司应该比较喜欢这类型的员工,但你还是落选了呢。话说内容到底是什么?」
「你真会若无其事地揭人疮疤。总之先点开上面的…………啊?」
真奥一看见荧幕上的内容,就皱起眉头。
「……鳄鱼?」
「啊?」
「不、不是啦,我一打开就出现一篇短文,好像是在说涩谷区出现鳄鱼。」
「啊?你在说什么……真的耶。」
因为真奥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所以漆原也跟着从旁边挤过来看手机。
荧幕上的短文内容确实如真奥所言,还附了一张明显是在夜间从远距离拍摄的大型爬虫类照片。
「另一个网址呢?」
「也一样。虽然以新闻稿来说,文字有点浅显,但内容大致是有好几篇网路文章提到涩谷区出现鳄鱼。」
「为什么艾米莉亚要传这种东西过来?」
「我怎么知道。喂,用手机查太慢了,能不能用电脑查详细一点?」
「等我一下喔。呃……涩谷区、鳄鱼……虽然出现很多社群网站的懒人包,但应该只是用来闹事的假消息吧。毕竟照片里那个像鳄鱼的生物,尺寸也未免太大了?」
漆原从壁橱里拿出笔电。
用大荧幕看后,就能发现那个像鳄鱼的生物旁边还拍到了类似邮筒的物体,由此便能看出那只鳄鱼明显超出个人能够饲养的尺寸。
「假消息?网路上的东西全世界都看得见吧?发布这种假消息,不会造成大问题吗?如果涩谷出现这么大的鳄鱼,应该算是大事件吧?」
「就是有很多笨蛋认为不会造成大问题啊,不过真奇怪。」
「嗯?」
「如果是假消息或想闹事的愉快犯搞的鬼,即使来源文章会一口气传开,也不可能继续传出新消息,但这是从别的角度拍相同鳄鱼的照片。而且投稿者也不同。」
漆原的语气逐渐变得严肃。
「既然有其他人上传不同角度的照片,就表示不只一个目击者啰?」
「虽然也有可能是为了让假消息看起来更逼真,才特地进行的准备,嗯~总之先打电话给艾米莉亚如何?她应该也是因为觉得可疑才通知……」
就在漆原这么说时。
深夜的笹冢街道的空气,突然剧烈震动。
「「?」」
「…………哔……」
真奥和漆原忍不住互望了一眼,纸箱里的卡米欧也呻吟了一声。
虽然有段距离,但刚才那明显是爆炸引发的震动。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爆炸。
「喂,漆原,你留在这里保护卡米欧。我打电话给惠美,和她一起前往现场。」
「我知道了。保险起见,我也会联络芦屋和贝尔。」
真奥和漆原都迅速地展开行动。
「拜托了……唔喔?」
「唔哇?」
就在这时候,理应有上锁的玄关大门突然被打开,让真奥和漆原吓了一跳。
「咦?真奥老弟和小鸡都在……」
来人是看起来睡眼惺忪的大黑天祢。
「漆原老弟也回来了。芦屋老弟呢?他还在那边【安特·伊苏拉】吧?那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清楚,正准备出门调查。」
「好吧,总之和你们无关就是了。啊~麻烦死了!我明明才刚睡着!」
就在真奥催促不断发牢骚的天祢一起离开公寓时,手机正好响起。即使不看荧幕,他也知道是惠美打来的。
「我这里也有发现并准备出发,我和天祢小姐赶去现场,你就……」
『我正飞往千穗家。现在是晚上,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谢啦。那晚点见。」
『嗯,你们也小心一点。』
迅速通完话,将手机收回口袋后,真奥便冲出二〇一号室。
「是游佐妹妹打来的?」
冲下楼梯时,天祢眯起睡眼惺忪的眼睛问道。
「嗯,她正赶往小千家。」
「合作无间是好事呢。」
「确实是帮了大忙。」
「你真是个直率的男人……哎呀,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本来想捉弄真奥观察他的反应的天祢,在走到公寓外时已经换上严肃的表情。
「那是代代木公园的方向。」
真奥皱起眉头说道。
明明地点是在涩谷区,但刚才的神秘鳄鱼相片里,周围的植物似乎非常茂密。
一切都充满不确定性。
但只有一件事能确定。
那正是让真奥、惠美和天祢立刻冲出家门,就连漆原都认真听从真奥命令的理由。
刚才的爆炸,是由魔力产生的能量所引发。
但在安特·伊苏拉的魔界恶魔当中,目前应该只有真奥、漆原和卡米欧在日本。
「你会飞吧?」
「我正想问你相同的事。」
天祢和真奥跳上空中,飞向神秘的魔力来源。
「该不会又是你那边的长爪部下失控了吧?」
「如果是这样,我一定会让他负起责任,但我觉得情况应该更加严重。」
真奥看向一旁的天祢左手。
天祢用来抵挡卡迈尔长枪的手似乎受了重伤,但那里现在只贴了一张OK绷。
「之前曾经发生过有人利用圣法气的法术,在地球人体内精制魔力的状况。」
天界的天使拉贵尔,曾经为了逼出躲在日本的莱拉,利用电视电波发出探查用的法术「声纳」。
千穗当时遭到声纳直击,体内也因为反弹而精制出魔力,害她整整昏迷了一天。
「嗯,是千穗妹妹住院的事吧。那时候好像闹得很大。」
「既然天使有可能出现,就必须一并考虑这个可能性。」
「那些家伙真的是有够麻烦,好想主动攻过去歼灭他们。」
天祢开始做出危险发言。
「不用跟我们客气喔?这样我们也比较轻松。」
「别开玩笑了。那样反而会更麻烦。那边的事就在那边解决啦。」
因为现在是深夜,真奥和天祢都毫不在意地在空中飞行。
姑且不论已经取回魔力的真奥,即使浮在空中,从天祢身上还是感觉不到任何魔力或圣法气,可见她果然不是普通人。
「就是那里吧?」
「好像是这样。」
在代代木公园的某个角落,那里的地面多了一个像被小型陨石砸出来的洞。
那个洞周围的树木正在燃烧,远方也开始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
而且那里还有一个外观明显不正常的巨大生物,虽然确实只能用鳄鱼来形容,但那绝对不可能是鳄鱼。
「那个……是恶魔吗?」
虽然远看像是鳄鱼,但那个角、牙齿和尺寸,怎么看都像是新发现的恐龙,或是同等程度的怪物。
从尺寸来看,那个生物不可能在没被任何人目击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在东京的正中央。
「怎么办,现在明明已经过了末班电车的时间,车子和围观的群众还是不断增加。」
如同天祢所言,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周围已经聚集许多为了看那个神秘生物而来的人。
「这么晚还不睡,真是不健康……由我来施点障眼法吧。」
真奥咂了一下嘴,为了避免被地面的人类发现,他从脚底展开能够遮蔽视线的简单魔力结界。
「还是趁现在杀了那个生物比较好吧。」
「别随便下杀手啦。我想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出现在这里。」
「那不管怎么看都不是地球的生物。那个洞也明显是超常的力量造成。要是放着不管,一定会出现牺牲者。」
天祢的眼神变得冷若冰霜。
眼前的怪物确实非常神秘,就算说是恶魔,真奥也从来没见过这种形状的恶魔。
那道在坑洞正中央环视周围的身影,明显给人凶暴的印象,而且就连那个坑洞是如何产生,都依旧成谜。
「不好意思,对我来说,地球的人类远比异世界的怪物重要,我要动手啰。」
就在真奥因为想不出有什么话或方法能阻止天祢而烦恼时——
「「?」」
鳄鱼怪以明显带有意志的动作,抬头看向两人。
接着他大大张开嘴巴,对两人露出凶恶的牙齿——
『魔力结界……撒旦!是吾主撒旦吗!』
「……啊?」
然后从喉咙深处吐出只有真奥听得懂的话。
『撒旦,我找你好久了!卡姆伊尼卡那个臭小子违反规定想袭击我!实在不可原谅!』
「我、我?卡姆伊,那是什么?」
『撒旦,卡姆伊尼卡和雷昆的战士串通了!现在必须立刻巩固防御!卡姆伊尼卡跑去哪里了!他没回来吗?』
「真奥老弟,那只鳄鱼好像找你有事?而且他似乎看得见我们耶。」
「呃……那确实是魔界的语言,但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卡姆伊尼卡到底是什么……我好像有印象……」
就在天祢和真奥大感困惑时,后方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卡、卡姆伊尼卡……是在下父亲的名字……哔。」
两人惊讶地回头,发现不知何时展开翅膀追上来的漆原,正板着脸抱着一只黑色的鸡。
「卡米欧?」
『唔!卡姆伊尼卡!原来你在那里!』
底下的鳄鱼突然发出蕴含杀气的咆哮。
『你这家伙居然突然躲起来,不可原谅!撒旦!那家伙是叛徒!』
「喂,卡米欧,他说的撒旦该不会是……」
「没错……大魔王撒旦,也就是天界的天使撒旦叶。他似乎将在下误认为在下的父亲。」
『卡姆伊尼卡!我要用在这里取得的魔力,送你上西天!觉悟吧!』
「哇,真奥老弟,他好像要从嘴巴发射什么东西!我有预感会很脏!」
「他看起来不怎么强。大家先躲到我后面……」
『觉悟吧!』
「唔喔?」
如同天祢的预测,那只鳄鱼开始用嘴巴发射光线攻击真奥等人。
幸好光线威力不强,连没补充多少魔力就冲出来的真奥,都能单手就让那股能量溃散,但问题不在这里。
『唔……唔唔唔……』
鳄鱼怪的身上,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那道光线像关紧的水龙头般逐渐减弱,鳄鱼的身体也像泄气的气球般开始缩小。
『呃……啊……』
短短数秒,巨大鳄鱼怪就缩水成尺寸略大的蜥蜴。
「这是,怎么回事?」
「和在下的种族一样。那家伙的种族——连贝雷鲁雷贝鲁贝只要一陷入困境,身体就会缩水。」
漆原率先对这个名词产生反应。
「连贝雷鲁雷贝鲁贝,不是大魔王撒旦饲养的魔兽吗?」
「路西菲尔,原来你知道啊。没错,他就是连贝雷鲁雷贝鲁贝的幸存者兼最后的族长,而且……」
『呃啊……可恶的、卡姆伊、尼卡。』
精疲力竭的蜥蜴翻了个身,就这样躺成一个大字。
从他的喉咙还会配合呼吸产生起伏,就能看出他还活着,但重点不在这里。
「那家伙的……喉咙那里……」
「魔王大人,那应该就是阿斯特拉尔之石。」
「……啊?」
「果然如此。」
真奥惊讶地睁大眼睛,漆原则是一脸凝重。
「那家伙,连贝雷鲁雷贝鲁贝族长身上的宝玉,就是最后的遗产阿斯特拉尔之石。」
卡米欧的声音高亢又虚弱,但听在真奥耳里却显得十分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