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镰.贝尔。
这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如影随形地缠着我的黑暗外号。
身为以安特.伊苏拉西大陆为中心扩展到全世界的一大宗教势力──大法神教会的异端审判会的一员,我在执行「审判」与「圣务」的期间,不知何时起开始被周围如此称呼。
原本异端审判会应该是审判公开与教会敌对的罪孽深重者,或是取缔扰乱教会纲纪者的组织。
不过在魔王军登场后,几乎已经变成类似秘密警察或暗杀组织的状态。
在与魔王军的战斗中,他们以「圣务」为名,制裁可能会妨碍人类团结的政治势力、军事势力或个人。
在击退魔王军后的世界,他们也继续周到地以圣务为掩护,铲除会妨碍教会存续的人。
随着人类世界在魔王军的侵略下逐渐变小,圣务也变得愈来愈严苛,自己应具备的能力也提升到另一个层次。
即使不论这点,异端审判会的工作也必须确实地搜集证据和情报。
尽管世间普遍认为异端审判会是个专门嫁祸教会的政敌再肆意暗杀掉的组织,但如果他们真的是这种组织,根本就无法维持教会在民间的信仰。
异端审判会的「圣务」与「审判」远比世间所想的繁杂,不仅要经过冗长的程序,还必须掌握充分的证据才能获得执行许可。
不过只要一下令执行,异端审判官们就会基于搜集到的证据猛烈地搜集情报,化身为追击「异端者」的猎犬。
教会也和安特.伊苏拉的其他国家一样,大本营的权力并没有大到在哪里都能发挥绝对的影响力。
为了实现大法神教会大本营圣.因古诺雷德的政治意思,必须事先让世界各地的圣地、枢机主教和神学派阀做好准备。
异端审判官在实行圣务和审判时,连这些政治结构都必须记在脑中。
即使对大本营不利,还是有可能对其他地方有利,在想将某个人物列为审判对象时,经常必须面对这样的状况。
所以圣务和审判都是在极为慎重的情况下进行,而担任实行部队的审判官必须具备的能力,首先是高度的情报处理能力,再来是果断的实行能力。
即使异端审判会在魔王军溃败后,为了重塑形象而改名为「订教审议会」,这点依然没有改变。
黄昏时分,我边想着这些事,边在狭小的房间内静静下定决心。
我是背负着极大的觉悟与使命来到这里。
异世界日本是个治安良好的和平国家。
我在其首都,一个叫东京的大城市角落设置了临时据点。
那是一栋叫Villa.Rosa笹冢的老旧公寓,坦白讲那是个万一发生状况时,靠我自己的力量就能轻易铲平的地方。
在思考这次的「圣务」需要的准备和今后的预定时,我首先环视这个阴暗又冷清的房间,然后看向挂在墙上的衣服。
那是从明天开始的任务需要的「制服」。
为了复习从明天开始可能会发生的状况,我想象自己换上那件拥有从未见过的构造、既不可靠又华丽的衣服后的样子,参考事先收集的情报开始练习。
「大家好!」
我在开口的同时,勉强挤出满面的笑容。
「我是从今天开始转来这所学校的镰月铃乃!请大家直接叫我小铃乃!办不到!」
不过我说到一半就感觉自己满脸通红心跳加快,马上就投降了。
幸好我不是对着镜子练习。
要是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或许我会因为自我厌恶而放弃这次的任务。
「真、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穿成这么轻浮的样子?我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我大口喘气,抱着头趴下。
眼前是这个国家特有的一种叫「榻榻米」的奇妙地板材料,让我来到这个国家的原因,就在我的视野角落。
「可、可是那封艾美拉达.爱德华写的信。我不认为她会为了陷害我这种人如此大费周章……」
安特.伊苏拉西大陆最大的国家,神圣.圣.埃雷帝国的宫廷法术士艾美拉达.爱德华。
尽管在圣.埃雷担任官职,但她给人的印象与其说是官员,更像是研究者,而且如今比起宫廷法术士,「勇者的伙伴」这个称号更加广为人知。
正因为艾美拉达.爱德华,是曾经保护安特.伊苏拉不受魔王军威胁的勇者艾米莉亚的伙伴,所以当她透过能够信赖的管道联络我时,我还在想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没想到那封信里记载了惊人的事实。
据她所言,我的直属上司──六大神官之一,同时也是勇者伙伴的奥尔巴.梅亚大人,似乎在异世界日本与恶魔大元帅路西菲尔接触,企图暗杀勇者。
虽然我通常会对这种荒谬的内容一笑置之,但实际上奥尔巴大人确实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此外信上还盖了能够证明发信人身份的「法印」,这些事实都令人无法忽视。
发现法印的主人真的是艾美拉达.爱德华本人后,我立刻尝试与她接触。
接着对方便回复「为了避免被人妨碍,我希望能在事件所在地的异世界进行非正式的会面,我这边会事先做好相关的准备」。
站在我的立场,既然知道对方没有失控,这样也比较好办事。
当然我事先已经用探查法术「声纳」详细调查过那个「异世界」,确认那里是个安全的地方。
尽管艾美拉达本人后来没有现身,但她不仅替我准备了暂时的栖身之所,还留下了关于异世界现状的详细说明。
问题在于艾美拉达指定「笹幡北高中」为会面地点。
我不懂她为何要选择那里。
不过她已经用「镰月铃乃」这个名字,帮我取得了这个国家的学籍。
既然目前主导权是掌握在对方手里,那么某种程度上,我也只能配合对方行动。
这我非常清楚。
所以即使不符合我的喜好和品味,我明天还是必须毅然换上这件制服,假扮成本地的「高中女生镰月铃乃」行动!
「没错,我不能这样就乱了手脚,必须把这当成是潜入任务……没错,只要换上这件本地人的服装……」
我咬紧牙关站了起来。
再怎么说,我好歹也曾经为了世界、人民与信仰,完成过许多圣务。
若只因为有些轻浮的服装和语气就慌了手脚,要如何成为其他订教审议会成员的表率!
我毅然掀开挂在自己带来的梳妆台上的布,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映照出在安特.伊苏拉西大陆随处可见的女子身影。
麻上衣与长裙。
即使这个国家的文化与风俗和安特.伊苏拉完全不同,这身打扮也不会招来怀疑的目光。
所以坦白讲我实在不想换衣服,即使决心正逐渐减弱,我仍努力振奋软弱的内心拍打自己的脸颊,下定决心开始更衣。
换上这件材质本身非常高级的制服不需要多少时间,重新看向镜子后,我忍不住大喊道:
「太、太下流了!」
上半身还算好。
以绿色为基底的上衣有许多配件,看起来就像海军制服,但下面又是如何。
裙子居然连膝盖都不到。
就算穿上指定的袜子,脚还是会有许多部分直接裸露在外。
「膝、膝盖和大、大腿都……真、真的要穿这样外出吗?一定要穿成这样,替自己取『小铃乃』这个绰号吗?」
虽然我确实亲眼看过许多年轻少女打扮成类似的样子在街上走,并高声和同伴聊天。
我能理解这只是文化差异造成的尺度不同,所以并没有什么意见。
不过自己有没有办法打扮成相同的样子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且好、好冷啊,感、感觉凉飕飕的。这、这种轻飘飘的裙子,只要被稍微强一点的风一吹……」
尝试分析服装并想象可能发生的状况后,我再也无法忍耐,当场抱头蹲下。这对圣职者来说,是绝对不能发生的状况。
但要是真的发生了怎么办?若走在街上时被异性看见怎么办?
不行,我或许会瞬间因为过于羞耻而失去自我。
一旦发生那种事,根本就没有余裕去管什么任务。
不对,等一下!为了不让事情变成那样,只要事先拟定好对策不就行了吗?
只要在里面穿一件就算强风把裙子掀起来,也不会有影响的衣物!
「我记得在备忘录里,有记载穿制服时的注意事项。」
我求助般的看向艾美拉达的信──
「……怎么可能。」
然后忍不住发出惨叫。
备忘录上──
『裙子底下禁止穿裤子等衣物。』
记载着像这样无情的宣告。
简直就像事先看穿我会不想穿裙子一般。
「这个裙摆……就不能、像这样、再稍微长一点吗……啊!」
之后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死心,我试着拉裙子的裙摆,或是调整腰的位置,但结果不管怎么做都无法避免露出脚。
「该怎么办才好……这、这么一来,只好试试看为了以防万一所准备的内衣了……」
上次在执行任务前就如此混乱甚至慌了手脚,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样怎么有脸说潜入任务需要的是高度的情报处理能力,以及果断的实行能力。
虽然不晓得用了什么手段,但艾美拉达似乎连我在笹幡北高中的学籍都准备好了。
换句话说,我至少要混在年龄比自己小很多的少年少女中扮演「高中女生」一天以上。
「真是地狱。」
就在我忍不住如此嘟囔时。
「……嗯?」
隔壁房间传来有人回来的气息,这让我稍微提高了警戒。
这间Villa.Rosa笹冢总共有六个房间,但只有隔壁的二○一号室和我这间二○二号室有住人。
「…………怎样……真是的。」
「……因为…………所以…………」
我因为墙壁的隔音效果比想象中还差而皱起眉头。
看来隔壁似乎住了不只一位男性。
「啊,对了。好像也有关于邻居的注意事项……」
根据艾美拉达的说法,她似乎已经调查过邻居的身份,结论是「基本上个性认真,暂时不会做坏事」。
尽管这样的描述让人感到有点介意,但我可没软弱到会因为这点程度的事情就害怕,既然是好邻居,那即使期间不长,我还是希望能与他们建立良好的关系。
在潜入地扩展人际关系并非只有好处,但这次我是比较晚搬进来的房客。
想完全不让对方发现自己的存在实在太不现实了,为了以防万一,应该要亲自去打探邻居的情报。
「准备得真是周到。」
在这个国家,似乎有搬家时借由赠送面食来打招呼的习惯。
艾美拉达连打招呼用的礼物都帮我准备好了。
「对了,这或许是个好机会。」
我直接穿着制服去向邻居打招呼。
只要观察对方的反应,就能看出自己针对这个世界的社会常识是否有不足或误解的地方,这对之后的行动来说是很好的经验。
举例来说,这身让我觉得下流的打扮,看在对方眼里或许很普通。
反过来讲,若对方表现出奇怪的反应,就表示我做了什么不符合这个国家习俗的事情。
「……唉,反正我也没漂亮到能引人犯罪。」
虽然我知道下流的打扮有时候会激起男性的情欲,但不晓得幸或不幸,我对自己的女性魅力一点信心也没有,而我至今的人生也证明了这是事实。
「这是念『乌龙面』吧?」
只要有概念收发〈idea-link〉的法术,就不太需要担心语言的隔阂。
我下定决心拿起艾美拉达准备的礼物,抱持前往战场的觉悟打开房间的门。
「唔……果然还是有点冷……」
公共走廊冰冷的空气窜进裙子底下,让我畏缩了一下。
以坚硬的上等皮革制成的皮鞋穿起来也不太合脚。
不过要是在这里停下脚步,我明天就无法前往学校了。
我重新下定今天已经不晓得是第几次的决心,按下隔壁房间的门铃。
然后──
「……来了。」
没多久里面传来男性略带困惑的声音,二○一号室的门也应声开启。
「呃……你该不会是……」
站在那里的,是一个全身都穿着整齐的黑色衣物、和我差不多「同年」的少年。
与这名少年的相会,大大地改变了我的命运。
被跟踪了。
我会发现这件事纯粹只是偶然。
毕竟这个叫学校的地方不仅人多,人口密度也很高。
从地理情报来看,我所居住的这个叫东京的行政区域,似乎是这个异世界人口密度最高的地区。
狭小的地区里挤了非常多人口,就我所知,安特.伊苏拉没有任何地方像这里这么夸张。
我在这里展开的「高中女生」生涯,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根据艾美拉达的备忘录,在不符合日本季节感的时期转学进来的学生,如果给人的第一印象不够亲切,在学校就有可能被孤立。
话虽如此,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装出女孩子气的声音,对初次见面的人说「请直接叫我小铃乃吧!」,所以我很普通地报出艾美拉达替我准备的日本人名「镰月铃乃」,自我介绍也止于社交辞令的程度。
之后什么特别的事情都没发生。下课时同学会聚集在我周围,甚至还有人邀我共进午餐。
据说日本的高中生通常是十五岁到十八岁。
不论是和年轻时的我,或是其他同年代的安特.伊苏拉的青年子女相比,他们给人的印象都有点稚嫩,但我还是感觉得到他们想以灵活的方式,接受突然出现在自己生活空间内的外人的意志。
我知道这把年纪还对这种事感到不安很怪,但在发现自己扮演的可疑「高中女生」确实融入了真正的「高中女生」们时,我松了口气。
不过这还只是个开始。我之所以转入这所学校,不是为了体验异世界的学生生活,而是为了与指定我来这间学校的艾美拉达.爱德华进行会谈。
所以我以各种形式在校园内大摇大摆地走动,自然地彰显自己的存在,等待艾美拉达等人和我接触。
我有时候是一个人到处逛,有时候是利用转学生的立场请同学帮忙导览校园。
甚至还会主动协助老师,进入学生难以自行进入的场所。
不过来到日本的这一个星期,艾美拉达完全没有想与我接触的迹象。
因此就在我开始怀疑那封外交书信可能是骗局时,我发现有人在校内跟踪我。
这一个星期,我已经被人跟踪两次。
不对,因为对方跟在我后面,我才姑且称之为跟踪,但其实那两次跟踪都不值得警戒,我在看见跟踪者的长相前,就已经大致知道是谁在跟踪我。
叫佐佐木千穗的二年级女学生。她现在姑且算是我的「学姐」。
前两次跟踪的犯人就是她。
打从我们初次见面开始,她就非常在意我的存在,虽然对她不好意思,但她焦急的样子实在太可爱,让我费了一番工夫才没表现在脸上。
我和她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与公寓的邻居──叫真奥贞夫的少年相遇的隔天。
「呃……你该不会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
我之后将以一年级生的身份入学,而公寓的邻居正是相当于我学长的男学生真奥贞夫,以及他的表哥芦屋四郎先生。
和真奥贞夫,不对,和真奥学长打招呼时,他从我的制服发现我和他同校,所以从我第一天上学开始就非常照顾我。
我就是在这段期间认识佐佐木千穗,亦即佐佐木学姐。
从她看见我和真奥学长同行时露出的表情,很容易就能看出这女孩非常喜欢真奥学长。
「真、真真真真、真奥同学?那、那个女孩子是谁?」
虽然对她不好意思,但只要一回想起她那副连招呼都打不好、即使流着冷汗依然拼命挤出笑容的样子,我到现在还是会觉得有点好笑。
「幸会,我叫镰月铃乃。」
为了不显得失礼,我轻轻行了一礼主动向她打招呼。
「虽然是这种不上不下的时期,但我从今天开始转入笹幡北高中的一年级。」
「原、原来如此……啊,我、我叫佐佐木千穗。」
因为我的招呼而短暂恢复冷静的佐佐木千穗──
「其实她最近搬到我家隔壁。」
马上因为真奥学长的一句话再次发出惨叫。
「隔、隔壁?」
「是的。我过去打招呼时,真奥学长教了我很多事情。他担心我在这种时期转入学校会感到不安,所以我就接受了他的好意。」
「这、这样啊……」
虽然我说真奥学长非常照顾我,但其实也只是告诉我怎么去学校和学校的状况,他单纯只是第一个和我聊天的人。
在之后的对话中,佐佐木千穗又问了好几个问题,明显是想知道我的身份以及和真奥学长的关系。
我在她开口前就积极想解开她的误会,但这反而造成了反效果。
既然我住在真奥学长隔壁,那之后应该经常有机会和他重要的朋友佐佐木千穗学姐、东海林佳织学姐与江村义弥学长接触。
我一开始以为只要和他们一起行动几次,她迟早会从我的态度发现那是一场误会。
但佐佐木学姐的个性似乎比我预料的还要大胆与多疑。
之前那两次跟踪,其中一次是佐佐木学姐同学年的朋友东海林佳织学姐为了好玩才拉她一起跟踪,我虽然有发现,但刻意佯作不知。
第二次是发生在放学回家的时间。
因为她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跟在我后面,所以我发现后立刻假装偶然看见向她打招呼,让她吓了一跳。
令人惊讶的是,佐佐木学姐居然邀我一起回家。
既然是学姐的邀约,我自然无法拒绝。
我老实地答应佐佐木学姐后,她就带我来到一间回家时固定会经过、叫麦丹劳的餐厅。
「我偶尔会和朋友一起来。因为搭电车的同学大多是从笹冢去学校,所以只要来这里就不容易遇见学校的同学。」
「原来如此。」
听完她的说明后,我发现自己对这间店的店名有印象。
至于我为何会知道第一次光顾的餐厅店名,答案就在柜台对面。
「啊!欢迎光临!」
「……你好。」
那是我认识的人。
真奥学长的同居人,他的表哥芦屋四郎。
「欢迎光临,佐佐木小姐。镰月小姐也来啦。你们成为朋友了吗?」
毕竟是真奥学长的同居人,所以他果然也认识佐佐木学姐。
他曾告诉我自己在某间餐厅当店员,原来就是这里啊。
芦屋先生露出和我之前去打招呼时一样的亲切笑容。
知道我是芦屋先生的邻居还带我来这里,究竟是有什么意图?
我决定稍微刺探看看。以高中女生的方式!
「芦屋先生不仅长得高,还很帅呢。」
我模仿班上同学评论演员、艺人或运动选手时的样子,试着在降低音量的同时以兴奋的语气,评价不熟的男性外表!
实际说出口后,我发现这项作业需要耗费相当的精神力。
这段非常不适合我的发言,甚至让我的血压稍微下降了。
「是啊……」
但平常总是表现得很有礼貌的佐佐木学姐,不知为何对芦屋先生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
看来我似乎失策了。
不对,考虑到我的性格,轻率地说出这种空洞的赞美本身就是足以造成心灵创伤的失策,但我马上就发现佐佐木学姐之所以露出惊讶的表情,并不是因为我肤浅的发言。
「前阵子真是不好意思……」
佐佐木学姐见外地向芦屋先生行了一礼,芦屋先生发现后,也有些困扰地微笑道:
「在那之后有什么改变吗?」
「……要说没什么改变,还真的是什么都没变。」
「这样啊。」
「可是……我果然……」
「我明白。不管我说什么都缺乏说服力。非常抱歉。」
我瞬间怀疑佐佐木学姐和芦屋先生之间,或许发生过什么尴尬的事情。
不过如果是这样,她应该不会选择来这间店。
「我也没想到镰月小姐会这么早就来光顾。请你慢坐。」
「好、好的。」
因为我和芦屋先生只是单纯的邻居,所以只有形式上打个招呼。
「那么等决定好要点什么后,再跟我说吧。」
「……啊,好的。那么……」
幸好是佐佐木学姐先点餐,第一次来这间店的我才能直接「点一样的东西」。
对方看起来并未特别起疑心,俐落地将我们点的餐点送来柜台。
「铃乃,你可以先去占位子吗?」
接着佐佐木学姐突然如此说道。
「说得也是。店里的人开始变多了,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先去找个位子坐。」
连芦屋先生都跟着附和。
我们后面的确有几个人在排队。
因为没理由拒绝,我挑了个两人座的位子走向那里,但没有忘记继续偷听两人说话。
「那个,佐佐木小姐。」
「是的。」
餐点到齐后,芦屋先生低声向佐佐木学姐问道:
「镰月小姐对我弟弟……」
「……不,没什么特别的。」
「这样啊。」
真是段奇怪的对话。
芦屋先生想必也知道佐佐木学姐对真奥学长有好感。
不过如果是这样,他应该不会向佐佐木学姐本人打探我对真奥学长有什么评论或反应才对?而佐佐木学姐也应该不会像这样表情严肃地回答吧?
不过我找不到其他能解决这个疑问的线索,因为后面还有人在排队,两人的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
「不好意思,还麻烦你端过来。」
「没关系啦。毕竟是我约你来的……话说铃乃。」
佐佐木学姐笑着坐到我对面。
然后不知为何,这次她换警戒着芦屋先生,低声对我说道:
「从你的角度来看,你觉得真奥同学平常生活的状况如何?」
「生活的状况?」
「没错。虽然这样问可能有点怪,但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的骚动?」
她看起来不像是想肤浅地打探心上人的生活。
那严肃的表情,简直就像是担心年幼的孩子外出的母亲。
从她刚才与芦屋先生的对话来看,佐佐木学姐之所以与我接触,或许并不是为了牵制出现在心上人附近的碍事者。
「那个,他偶尔会和芦屋先生吵架。」
我看着在柜台对面接待客人的邻居说道。
「可能因为只是小事,所以马上就安静下来。我并没有刻意偷听,所以也不晓得详细内容。」
以可爱的语气和实际上年纪比自己小的少女对话,让我觉得很难为情。
但我平时经常被人说太冷淡或太死板,所以必须像这样时时提醒自己装出少女的样子,以免表现得不像个高中女生。
「这样啊,那就好……」
「真奥学长有什么生活上的困难吗?」
我试着套她的话。
我自己就是个独自生活的高中女生,这样的家庭环境在日本并不普通,所以我也没打算对和表哥芦屋先生一起生活的真奥学长说三道四。
不过从刚才那些问题来看,感觉比起一般人想得到的困难,佐佐木学姐更像是知道真奥学长正面临某种具体的危险。
「与其说是生活上的困难……」
但佐佐木学姐回答得吞吞吐吐,让我无法判断究竟是不方便和刚认识不久的我说,还是单纯没有确切的证据。
「我觉得真奥学长的生活很普通。在丢垃圾时,他也有教我好好分类,晚上也会注意别发出太大的声音,在校内也很有人望,我觉得他的私生活非常出色。这应该是他的表哥芦屋先生教导有方的成果吧。」
「橙果……喔,成果啊。嗯,大概,就是这样吧。」
真奥贞夫这个人,在校内似乎是有名的杰出人物,铃乃从来没听过有人说他的坏话,就连平常没有交集的一年级生,都听说过他的名字。
他本人也说过自己没有参加特定的社团或委员会。
为了改善校内最近因为某件意外而恶化的午餐状况,他似乎将教职员也一起卷进来,精力充沛地在展开活动。
当知道那是为了维系校外的面包店与在校生和毕业生之间的羁绊时,我深深为他的气概所感动。
不过即使说了这么多,佐佐木学姐看起来还是无法接受。
因为我也想不出其他可能,所以试着举出有点夸张的例子。
「难不成你担心有讨债的人晚上跑来找他们,或是真奥学长或芦屋先生的情人做出什么下流的行为吗?」
「不、不是那样啦!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已经想不出其他可能了。
不过佐佐木学姐似乎也发现自己说了太多,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有些强硬地将话题转到我是否已经习惯学校,之后我们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然后当天就这样解散。
隔天我在公寓走廊遇见芦屋先生时──
「感谢你昨天的惠顾。有空再来吧。」
「啊,好的。」
他也只是很平常地和我打招呼。
我一面回想之前那段不了了之的对话,同时为了能自然地确认跟踪者的样子,假装因为有石子跑进室内鞋里而停下脚步,稍微弯腰。
就在这时候。
「……!」
跟踪者的视线消失了。
我假装没发现这件事,重新穿好鞋子,但同时更加集中精神警戒。
跟踪者或许是觉得被我发现了。
所以才放弃继续跟踪下去。
那道视线消失的时机就是如此巧妙。
是艾美拉达.爱德华吗?不对,她根本就没必要跟踪我。
我的学籍和生活环境都是她帮我准备的。
如果她想监视我,根本就不会被我发现。
「啊~铃乃。」
虽然我想马上追踪那名跟踪者,但对方的气息已经远离,我又刚好被路过的同学叫住,所以我立刻决定放弃。
毕竟我之所以停下来,并不是因为「发现有人在跟踪」。
不能让对方发现我已经提高戒备。
之后我在教室浏览同学带来的一般手机与薄型手机的目录,据说那在这个国家已经成为必备的通讯手段。
不过在这段期间,我也没有忘记要时时注意奇妙的视线和探查周围。
或许是因为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我在学校外面也感觉到奇妙的气息。
从学
校回到家后没多久,我就在公寓附近感觉到某人一直在原地不动的气息。
奇怪的是,我并不是在自己回家的时候,而是在真奥学长回家时感觉到那股气息。
这是这栋公寓在这一个星期以来,首次出现的变化。
虽然或许是我想太多了,但我突然想起佐佐木千穗那暧昧的态度,决定稍微赌一把。
我没有隐藏身影,单纯消除气息,尝试靠近那股奇妙的气息。
具体来说,我首先专心偷听隔壁的真奥学长他们生活的声音与节奏,然后配合他们的行动与呼吸。
等呼吸一致后,再让自己的行动一点一点地配合他们的节奏。
我没有过度隐藏自己的声音与行动。
单纯只是光明正大地进行外出的准备,关上门窗,拿起钱包,发出打开玄关大门的声音,发出关门的声音,穿上学校指定的皮鞋。
即使做到这种程度,外面的气息还是没有动静。
我就这样踩着轻快的脚步外出。
再怎么说都过了一个星期,我也已经习惯穿着这件短裙外出。
我直接走向气息的来源。
气息来自包围公寓的围墙边界。对方没有发现我。
尽管街上已经开始变暗,我经过锻炼的双眼还是清楚捕捉到对方的样子。
我有点惊讶。对方是个高中女生。
而且还是笹幡北高中的学生。
虽然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不清楚对方的长相,但我对那个发型和背影没印象。
我很想确认对方的脸,但那样一定会被发现。
我移动到神秘高中女生的正后方。她还是没发现我。
不过来到这里后,也差不多无法再配合真奥学长的行动节奏。
我改成配合刚好经过的自行车的节奏,直接从她背后通过。
然而──
「?」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突然转向这里。
她明显是在我转换节奏时发现了我。
背后传来刺人的视线。
尽管没表现在表情或态度上,但我焦急地在心里暗叫不妙。
不晓得对方如何看待我拿在手上的钱包。
抵达下一个转角前的时间,长到仿佛永远不会结束。
直到实际抵达便利商店前,我完全无法放松警戒。
考虑到之前在学校被跟踪时的情形,我还没愚蠢到认为自己只是偶然被发现。
她恐怕就是之前的跟踪者。
不过这么一来,又会产生新的疑问。
她刚才并不是在注意我,而是在注意隔壁的真奥学长。
如果她的监视对象是我,无论我再怎么消除气息,她都会在我外出时采取行动。
我没仔细看就随便将商品扔进提篮里,一脸若无其事地走同一条路回家。
此时当然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
我忍不住松了口气。
和平国家的人民,讲好听一点是大家都善良又老实,讲难听一点就是散漫又不习惯争执,所以我才没想到会在消除气息后被发现。
「还是谨慎为上。」
我稍微反省后,以自然的步伐走上公共楼梯,然后听见二○一号室传出陌生的女性声音。
「……」
我忍不住看了二○一号室一眼,回到自己的房间。
「……是我想太多了吗?」
虽然听不清楚,但似乎有女性正肆无忌惮地和真奥学长与他的表哥芦屋先生说话。
说不定隔壁的访客,就是刚才的高中女生。
这样她会发现我真的只是偶然。
真奥学长原本就颇具人望且交友广阔。
佐佐木千穗似乎对他的生活抱持不安,但那果然是因为在意他与异性的交友关系,没有其他深刻的理由吗?
至少这样就能解释关于刚才那名高中女生的事情。
看来可以认为这件事与在学校跟踪我的人无关。
「不过真奥学长也真是不容小觑呢。」
不管是谁都能看出佐佐木学姐对他有好感,甚至还有会在这么晚的时间前来拜访、与他畅所欲言的异性朋友。
即使如此,从他身上还是完全感觉不到轻浮的气氛,在公寓与学校的生活也只能以品行端正和坚实形容。
「就算在安特.伊苏拉,也很难找到这种好青年。佐佐木学姐应该为此操了不少心吧。」
明天还是由我主动和佐佐木千穗接触比较好。
这是邻居在这一个星期来首次出现变化。
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隔天,我告诉佐佐木千穗昨晚有高中女生在满晚的时间拜访真奥,她一开始确实僵住了。
不过在我描述完对方的外表后,她先是露出困惑的表情,最后泄气地说道:
「啊,没关系,不用在意那个人。」
「是这样吗?」
尽管只有看到背影,但感觉对方是个身材姣好的美丽女性。
我本来以为这对佐佐木千穗来说是不容错过的消息,但从她的反应来看,或许她认识那个人。
「唉……虽然从长远的眼光来看或许不太好。」
「到底是怎样?」
关于这件事,佐佐木千穗的态度真的是暧昧不明。
「啊,比起这个。那个人有没有和真奥同学吵架?」
「咦?吵架?」
我摇头回答。
「虽然我没仔细听,但印象中没听见争吵的声音。最后对方不到一小时就回去了。」
「这样啊……唉……」
「佐佐木学姐?」
「……铃乃,保险起见我还是提醒你一下……」
佐佐木千穗深深叹了口气后,以严肃的表情对我说道:
「如果隔壁发生爆炸,你要赶快逃跑喔。」
「爆炸?」
瞬间以为听错的我立刻反问:
「那、那是某种比喻吗?」
我忍不住以原本的声音做出反应,但佐佐木学姐并未放在心上。
「不是,真的是指炸弹或瓦斯那种大爆炸。」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嗯,我想也是。我明白。不过坦白讲我也无法再说得更详细,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就算她这么说,我也只觉得莫名其妙。
「总之你要小心喔……」
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后,佐佐木学姐就离开了。
虽然失礼,但事到如今我反而觉得佐佐木学姐比较诡异。
「爆炸……如果是那栋老公寓,我也只想得到瓦斯爆炸。」
话虽如此,感觉就算继续逼问她也无法获得有益的情报。
就在我转换心情,回到教室为下一节课做准备时。
「……先去一趟洗手间好了。」
我突然起了这个念头,透过时钟确认午休时间还剩多久后,我判断剩下的时间绰绰有余。
「咦?铃乃,你怎么了?马上就要打钟啰?」
隔壁的女学生突然向我搭话。
「咦?啊,嗯,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我老实地回答。
「那我也一起去。」
等我发现不妙时已经太迟了。
这间学校的女孩子,莫名地喜欢和朋友一起去洗手间。
这对我来说是非常不自在的事情。
上厕所和入浴时无论如何都会出现破绽,在执行暗杀等不能公开的圣务时若无法控制排泄的欲望,可是真的会对任务造成妨碍。
在需要采取战斗等紧急行动时,四周都被墙壁包围的厕所隔间算是非常不利的地形。
然而实际在这间学校生活过后,我发现隔壁的厕所有人是非常理所当然的状况。
这让我感到非常不自在。
我并不认为坐我旁边的女学生是敌人,这已经是类似职业病的东西。
而且如果是坐我旁边、在班上算是比较常说上话的她倒还好。
实际抵达洗手间后,我发现在五个隔间中,第二间和第四间已经有人了。
换句话说不管挑哪一间,我都得在不晓得隔壁是谁的情况下如厕。
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因此我挑了一个位于最前方、离出口最近的隔间。
与老旧的建筑物相反,笹幡北高中的厕所是采用遥控式冲水。
我出身于水资源匮乏的西大陆,所以当我第一次见到冲水式厕所时差点晕倒,但现在已经习惯了。
不仅如此,在发现我一开始以为没意义的「会发出流水声的机械」对厕所使用者造成的心理影响时,我甚至觉得感动。
尽管效果不彰,但只要利用这个机器发出的声音,就能对外部的袭击者隐藏自己的破绽。
「唉,虽然应该是没有那种人。」
至少在这间学校的生活只能以和平来形容。
虽然必须维持随时都能与艾美拉达.爱德华接触的紧张状态,但还是和平得不得了。
反过来讲,考虑到未来的状况,光是一台这样的机器就能舒缓如厕的紧张,实在不是
个好现象。
因为和平而失去紧张感,这在异端审判会,不对,订教审议会是绝对不能发生的事情,这点在接下来的安特.伊苏拉世界也一样。
「……」
就在我思考这些困难的事情,连马桶都还没坐上去时,外面传来同学呼唤我的声音。
「我先回去啰。」
「……嗯,我知道了。」
不过是上个厕所,就让我默默思考了好一段时间。
为了避免上课迟到,我连忙达成一开始的目的,等我走出隔间洗手时,钟声开始响起。
「糟糕,得快点回去……咦?」
映照在镜子里的五个隔间,有一个到现在还是关着。
然而从气息来判断,里面的人既没有因为钟声感到动摇,也不像有在使用厕所。
「那个,你没事吧?」
我做好上课迟到的觉悟,向那个隔间搭话。
或许是有人因为身体不舒服而在厕所里动弹不得也不一定。
若是这种情况,就必须向保健室或教职员办公室求助。
然而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意外地有精神。
「有、有什么事吗?」
「呃,已经要开始上课啰。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咦?上课?」
这是什么回答?这里明明是学校的厕所,而且钟声也正在响。
「啊,原来如此,上课啊。嗯,我晚点就回去,请不用在意。」
「……呃,要不要我去帮你叫老师来?」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请不用在意我。」
「这、这样啊……」
要是太纠缠不休也不太好,因此我中断对话走到外面。
钟声已经结束,如果不快点回教室会被老师骂。
维持勤勉学生的形象会比较好,所以我快步走回教室,但最后还是因为难以释怀而回头看向厕所。
接着一名女学生慌张地从后面冲了出来。
长发随着她的动作飘逸。
因此松了口气,准备重新踏出脚步的我,猛然一百八十度转身。
我对那个背影有印象。
我不知道她的长相,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但绝对不会错。
在过去的多次圣务中锻炼出来的观察力让我确信。
刚才的学生,就是造访真奥学长房间的女学生。
心里有股只能用直觉来形容的感觉,告诉我不能放着她不管。
那个女学生的疑点实在太多了。
如果只是晚上独自去拜访男学生倒还无所谓。
但即使我彻底抹消了气息,她还是发现了我。
在意真奥学长的佐佐木学姐,也针对她做出危险的臆测。
然后她现在又在我附近做出以学生来说极度不自然的行动。
若只看个别事件,那都是一般人在日常生活中可能遭遇的事情。
但这些事都是发生在对这个世界来说算是异端分子的我身边,这是不容忽视的事实。
我没打算立刻直接和她接触。
不过至少得趁这个机会掌握她的学年与班级,最好连姓名都能一起取得。
我抱着这样的想法追在她后面──
「……嗯?」
不晓得是不是被她发现了,她突然在走廊中间停下脚步。
然后她开始悠然地走上附近的楼梯。
尽管没资格说别人,但那样看起来实在赶不及上课。
就结果而言,别说是赶着去上课了,她居然继续爬楼梯,直接走到顶楼前的平台。
通往顶楼的门有上锁,学生只有在获得特别许可时才能过去。
「唉唉唉唉……」
我在楼梯底下窥视,发现上面传来有人坐下并用力叹了口气的气息。
「我到底在干什么。」
这我也满想知道的。
「这样下去下个月的发薪日应该会很惨。」
发薪日?那是什么意思?
「该怎么说才好,这样下去我不就只是个非法入侵并享受角色扮演〈cosplay〉的变态吗……」
虽然对方非常沮丧,但非法入侵的变态这个词听起来还真是危险。
真要说起来,我个人的状况也算是一点都不合法,但我姑且有镰月铃乃这个学籍,不仅被视为班级的成员,平常也有好好上课。
虽然在年龄方面……唉,算是远比一般的高中生年长,但不晓得该高兴还是该难过,目前没有人对我起疑心。
「……唉……」
沉重的叹息,仿佛沿着楼梯流到我的脚边。
那个女学生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cosplay」是什么意思。
班上的女同学说的「cosmetic」是化妆品,男孩子在吃午餐时说的「cost performance」应该是性价比。
虽然现在这个季节没开花,但花坛里有一个写着「大波斯菊〈cosmos〉」的牌子。
我知道两物相接触来回擦动的状态叫「摩擦(注:日文摩擦的读音为kosureru)」,但我没听过「cosplay」这个词。
或者那是两个单字结合在一起?
这么一来从「享受」这个词推测,或许「play」是指「扮演」的意思。
那前半段的「cos」又是怎么来的?
既然能让女孩子享受,那最有可能的果然还是「化妆品〈cosmetic〉」。
不过这和非法入侵似乎没什么关系。
最重要的是,佐佐木学姐似乎认识她。
既然是佐佐木学姐认识的人,那她应该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这表示我有可能是误将其他词汇听成了非法入侵。
「嗯。」
在这里想再多也没用。因此我决定试着赌一把。
如果是佐佐木学姐和真奥学长都认识的人,那她很可能早就透过那两人得知我的存在。
既然如此,干脆我主动出击去探查实情还比较好。
她看起来不像会做出什么危险行动,按照这个国家的常识来看,只是个单纯的可疑人物。
不对,虽然我不太清楚这个国家对可疑人物的定义,但感觉是这样没错。
为了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我直接冲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你在这里做什么?」
「哇呀啊啊啊?」
「咦?啊,喂?」
对方似乎完全没预料到会有人出现。
她吓得弹起来失去平衡,朝着我跌倒。
我在脑中焦急地想着「有必要这么惊讶吗?」,但要是让她就这样跌倒,视撞到的部位而定,有可能会受重伤。
我几乎是反射性地冲上楼梯在空中接住她,然后惊险地落地。
「……对、对不起。」
「没关系。」
结果我在倒数第二、三阶的楼梯接住了她。
这点程度的动作,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还算合理。
实际上对方也完全没对我起疑心。因为差点从楼梯上跌下来,她的脸上充满惊讶……她的脸……
「呃,那个,你是……」
「……」
……
「那、那个,我啊,不是什么可疑人物喔。」
「……」
……
「该、该怎么说才好,对了,我也知道这样不太好,虽然知道,但我也有很多苦衷,没错,我是指跷课,那个……」
「……」
……
「……你有在听吗?」
「……」
不。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等等,请等一下。这一定要等一下。
没有人告诉我,完全没有人告诉我这件事啊。
这已经超越是不是可疑人物的问题。
「艾…………啊!」
「艾?」
我在千钧一发之际把话吞了回去。
好险。
不过我会差点叫出来是有理由的。
我没有看错,也没有认错人。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勇者艾米莉亚.尤斯提纳会穿着笹幡北高中的水手服出现在这里?
不对,我早就透过艾美拉达的信,得知原本以为在魔王城决战中去世的艾米莉亚还活着。
虽然知道她还活着,但我完全没听说她在我潜入的学校里当学生。
「那、那个……?」
「我、我是一年级的镰月铃乃!」
我因为动摇而不必要地陷入漫长的沉默,在本能地察觉到这让对方感到不安后,我赶紧随口进行自我介绍。
「咦?啊,嗯、嗯,我……呃,那个,是二年级的游佐惠美。」
此时我脑中的混乱愈演愈烈。
她的语气明显是在说谎。
再加上她穿的室内鞋,根本就是一年级的颜色。
笹幡北高中的室内鞋有三种颜色,二年级生是穿绿色的室内鞋。
然而自称游佐惠美的勇者艾米莉亚穿的室内鞋,和我一
样是蓝色。
从这点就能清楚看出艾米莉亚不太熟悉这所学校。
虽然艾美拉达送了那样的信过来,但难道她并没有和艾米莉亚一起行动吗?
而且难道没有人帮艾米莉亚准备和我一样的学籍吗?
不对,根据我的理解,艾米莉亚有可能会遭人蒙害,她真的可以悠闲在这里做这种事吗?
难道艾米莉亚和艾美拉达在生活上没有保持联系吗?
话又说回来,难道艾美拉达没想过我可能会意外在校内遇见艾米莉亚吗?
「你该不会也想跷课吧?」
我也是来自安特.伊苏拉。
这种话我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差……差不多就是那样。其实我很喜欢这里,所以偶尔会来。」
「这样啊。」
艾米莉亚露出像是在说「这下不妙」的表情。
从那个表情就能看出她经常待在这里。
因为我说偶尔会来,所以想必她正在庆幸自己之前都没遇见我,同时考虑放弃这个地方。
所以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可能就没什么机会打探她的状况。
虽然不晓得艾米莉亚为何会穿着笹幡北高中的制服出现在这里,但我得设法取得最低限度的情报。
「反正现在回教室也没意义,不如我们就一起待在这里吧?」
「咦?啊,嗯,说、说得也是。」
自称游佐惠美的艾米莉亚从我身上离开,缓缓坐下。
我隐藏自己的动摇,斜对着她坐下。
艾米莉亚看起来坐立不安,大概是想离开这里吧。
即使有点乱来,我也必须打探出关键的情报。
「游佐学姐,你之前是不是有来过我家附近?」
「咦?」
看来不用确定也知道答案是有。
我和艾米莉亚是初次见面,所以她本来应该先问「我家」在哪里,但她明显表现出动摇的样子。
拜此之赐,我确信她就是那天晚上站在公寓外面,以及在校内跟踪我的人。
「请、请你小声一点。这样老师会过来。」
「啊……啊,你该不会是那时候的……?」
艾米莉亚连忙捂着嘴说道。
「是的。我在去便利商店的路上看见同校的学生,不过因为不认识,所以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上前搭话……」
「原、原来如此。那个,二年级不是有个叫真奥的吗?我那天是有事要去他家。」
「果然是这样。」
这样就能确定真奥学长认识艾米莉亚了。
不过还有些事情无法确定。
真奥学姐和佐佐木学姐,究竟是认识艾米莉亚,还是游佐惠美?艾米莉亚是以何种身份和他们接触?
视情况而定,以后或许有必要注意真奥学长和佐佐木学姐的动向。
「不过那时候已经满晚了,游佐学姐住的地方离我家很近吗?」
「咦?我家?啊,那、那个,我住永福町。」
我判断这不是谎言。不如说感觉比较像是想说谎,但一时想不出好的说法。
我记得永福町是个离笹冢站不远的车站名称。
「那个,你是叫,铃乃吧?」
「是的。」
「我听说你是一个人住。」
「是的,没错。」
「虽然这问题可能有点怪,但你过得还好吗?」
「什么意思?」
「呃……也就是说……」
「那间公寓的确很老旧,但再奢求下去只会没完没了。真奥学长和他的表哥芦屋先生也对我很好。」
「这、这样啊……」
「关于金钱方面,虽然我的父母已经不在了,但多亏了熟人的帮忙,我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不便。不过太过依赖对方也不好,所以我尽量只接受最低限度的援助。」
「啊,对、对不起……」
「不,我并不在意。」
我这几天也和同学们讲过相同的话,而我一搬出这套亦真亦假的说法,艾米莉亚就露出充满同情的表情。
她果然基本上是个好人。
所以我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像她这样的人,会穿着制服「非法入侵」这里。
再稍微打探一下吧。
「不过游佐学姐该不会和真奥学长在交往吧?」
她那么晚才造访,却能获得表哥芦屋的认可。
根据我隔着墙壁听见的对话,他们讲话时的语气一点都不客套,就算认为他们的关系非常深厚也不奇怪。
然而她的反应意外地激烈。
「啊?饶了我吧?我怎么可能和那家伙交往!」
「不、不是吗?对不起。」
她的话里掺杂了货真价实的憎恨,反倒让我吓了一跳。
「就算是开玩笑也别这么说。和那种人渣交往,光想就让人觉得恶心。」
人渣?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在我看来,真奥学长在同年代的少年中也算是特别出色的人物。
姑且不论他在校内的深厚人望与本人的魅力,我光是和他当过几天的邻居,就能够充分理解为何佐佐木学姐会对他抱持好感。
然而能轻松去他家拜访的艾米莉亚并不这么认为。
而且她恐怕是发自内心讨厌他。
「人渣……吗?我、我不觉得他是那种人……」
「……虽然我可能有点说得太过火了,但他的本质就是如此。」
「是……这样吗?」
一样米养百样人。
虽然我不知道艾米莉亚和真奥学长第一次见面的情况,但大概是发生了什么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的事情吧。
所以我试着进一步打探。
「可是佐佐木学姐喜欢那样的真奥学长呢。」
「………………真令人头痛。」
我认识佐佐木千穗这件事,似乎并没有让她感到意外。
「我知道。我知道千穗的心意,不过……」
在这句话前方,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真相?
艾米莉亚应该是在经历魔王城的决战后,就马上来这个世界,但这样最长也不过一年多。
换句话说,她认识真奥学长的时间顶多就这么长。
在这么短的期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千穗知道那家伙的本质。即使如此,她的心意还是没有改变,所以才让人头痛。」
「……这样啊。」
该不会真奥学长只是表面上待人亲切,实际上个性非常阴险吧。
不过我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利用善意隐藏自己心机的人特有的举动。
当然他终究是人类,所以我也不认为他是个内心没有任何污点的圣人。
但就我对真奥贞夫这名少年的印象,他应该是个表里如一的人。
「铃乃,你是前阵子才搬来的吧?」
「是的,我才搬来约两个星期。」
「在你转进来之前,这间学校发生过一些不太寻常的事情。你有听别人提过吗?」
艾米莉亚的语气不知为何显得有些不安。
那些不寻常的事情,想必和真奥学长有关。
「不寻常的事情?是发生了什么事件或事故吗?」
「表面上是事故。有一间叫米屋的面包店会固定来学校卖面包,事情的开端,似乎就是他们的餐车被卷入交通事故。」
米屋面包店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
那间店原本会来学校卖面包给学生们当午餐,但在店长被卷入重大事故之后,就停止供应了。
我是在听说真奥学长为了设立福利社四处奔走时,连带得知这些事,据说他曾经直接杀去医院和住院中的店长谈判,劝他继续在校内卖面包,让我佩服不已。
「在发生米屋面包店的事故后,没多久旧校舍就发生了火灾。」
「嗯,这我也有听说过。好像是老旧设备漏电引发了小火灾。」
「其实……在那之后发生了很多事。不如说那些事还比较严重,不过就算问其他人,大家应该也都没印象吧。可是真的有发生过。然后除了我以外,就只剩下另一个人还记得。」
「另一个人……?」
从话题的走向来看,那个人一定是真奥贞夫或佐佐木千穗。
不过作为话题的前提,我实在不懂她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事情。
而且即使听到这里,我还是完全不晓得为何艾米莉亚会穿着制服出现在这里。
「呐,铃乃,你……」
就在她即将道出事情的核心时。
「哎呀~~你们在干什么~~现在已经是上课时间啰~~」
一道慵懒的声音,让艾米莉亚和我吓得缩起身子。
仔细一看,一位戴着眼镜、身穿白衣的娇小女性正走向这里。
「啊,荏、荏岛老师。」
我居然会没察觉到有老师接近的气息。
来人是荏岛绿里,这个学校的保健老师。
虽然温和的个性和年轻的外表,让她在男女学生中都非常受欢迎,但她也没好说话到会放过跷课的
学生不加以斥责。
我在心里啐了一声,看来没办法再继续从艾米莉亚身上打探情报了。
「咦……咦?」
一旁的艾米莉亚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她果然不希望被老师发现。
「你是转学生镰月铃乃吧~~不行跷课喔~~老师该生气时还是会生气呢~~」
「是的……对不起。」
我决定先道歉再说。
毕竟不管怎么想,以学生的身份跷课都是件坏事。
「咦……啊,为什么……」
被老师发现,真的让艾米莉亚感到这么意外吗?
她惊讶到连嘴巴都合不拢,说不出话来。
接着荏岛老师笑着看向艾米莉亚说道:
「话说~~那位小姐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
「嗯?」
我忍不住凝视荏岛老师。
虽然只要和本人说过话,就能看穿艾米莉亚亦即游佐惠美不是这间学校的学生。
她恐怕是透过某种管道取得制服,但没有调查过学校的内部状况。
不过为何荏岛老师有办法一眼就看穿呢?
据我所知,荏岛老师应该是今年才来这间学校赴任。
就算想记住全校学生的长相和名字,笹幡北高中可是有超过六百名学生。
在看见没印象的学生时,顶多只会问「你是哪一班的」,真的有人能直接断定对方「不是这间学校的学生」吗?
荏岛老师无视我的疑问,继续说道:
「这样不行喔~~怎么能丢下原本的工作呢~~我不是说过发生什么事时~~不管是怎样的小事都要跟我联络吗~~」
「可、可是!」
「我懂你的心情~~但要是太过在意这里~~下个月的薪水会变得很吃紧吧~~?这样就没办法再监视他啰~~?」
原本的工作?他?监视?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艾米莉亚明明不是这间学校的学生,却认识荏岛老师?
「那、那种事,随、随便怎样都好吧!」
但在我开口前,惊讶到整个人站起来的艾米莉亚已经指着荏岛老师的脸,颤抖地说道:
「铃、铃乃,你认识她吗?」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我惊讶地点头回答:
「是、是的?我、我当然认识。她是保健室的老师,荏岛绿里老师……」
「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米莉亚的惨叫,在学校的楼梯间回响。
「我、我说游佐学……」
叫那么大声,或许又会有其他人过来。
我捂着耳朵准备提出抗议,但艾米莉亚不给我任何机会。
「保、保健室的老师?我、我怎么都没听说?艾美,你到底在干什么!」
「因为我没告诉你啊~~」
「话说回来,抱歉,铃乃,我们改天再聊!你怎么突然在不认识的人面前说这些奇怪的话……」
「认识喔~~铃乃小姐~~知道你是艾米莉亚.尤斯提纳喔~~」
所谓冻结的气氛,就是指这个瞬间吧。
「「…………啊?」」
我和艾米莉亚怀抱着非常复杂的感情看向荏岛老师。
她刚才说什么?
「因为艾米莉亚可能会不小心多嘴~~而且也差不多可以直接跟你谈谈了~~所以我才跟在你后面~~」
荏岛老师将手指抵在脸颊上,以深不可测的冷酷笑容看向我。
「你是个跟传闻中一样的人~~这点从你来到这里后的样子就能看得出来~~不过我还是无法判断你是『哪一边』的人~~所以才觉得由我出面告诉你详情比较好~~」
然后,她开口说出──
「没错吧~~克莉丝提亚.贝尔小姐?」
我真正的名字。
我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我应该知道她的长相才对。
「荏岛……爱德……你该不会是……」(注:在日文中,荏岛与爱德发音相近)
笹幡北高中的保健老师,荏岛绿里轻轻点头。
「我会联络你的导师~~接下来就到保健室和我聊聊吧~~啊,还有~~」
荏岛绿里转过身露出恶作剧的笑容,抬头对愣住的我们说道:
「你们两个的裙子都走光啰~~真难看~~」
还没达观到觉得这种事情无所谓的我们,连忙按住裙摆。
害怕到站不起来。
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经验。
我在这个国家明明还待不到两个星期,却净遇到这种事。
坐在保健室病床上的我,脸色想必非常苍白。
「你、你没事吧~~?总之先喝杯热茶吧~~」
眼前的荏岛绿里,慌张地将冒着热气的茶杯递给我。
我动摇到连对方有没有下毒都不在意,直接拿来喝。
「冷静下来了吗~~?」
「你觉得我有办法冷静吗!」
「咿!」
伴随着接近怒吼的回答,我手里的热茶溅起,荏岛绿里也吓得跳了起来。
「不、不用这么生气吧~~」
「知道魔王撒旦就住在自己隔壁后有人会不生气吗!」
我激动地对荏岛绿里,不对,艾美拉达.爱德华大喊。
她在我们第一次接触时揭露的情报,讲白一点全都是足以让与奥尔巴大人有关的丑闻变得微不足道的事情。
据她所说,在这个异世界日本,魔王撒旦和恶魔大元帅艾谢尔都还活着。
而且恶魔大元帅路西菲尔还在这所学校当学生会长,撒旦和路西菲尔前阵子在这所学校的操场起了内讧,勇者艾米莉亚当时也在场。
如果有人听了这些事情还不惊讶,那就是神了。
不对,就算是神应该也会吓一跳。
所以我才发自内心佩服佐佐木千穗惊人的胆识。
据说她是唯一还留有当时记忆的日本人。
虽然理由不明,但魔王撒旦积极地保留了她的记忆。
换句话说,她独自背负着足以颠覆这个世界常识的异常状况。
她以为我只是个普通的转学生,所以当然无法对我说明详情。
要是认真找普通人商量同学是魔王撒旦该怎么办,一定会瞬间失去所有的朋友。
「我想既然你拥有死神之镰.贝尔这种外号~~应该不会因为那点程度的场面就动摇~~实际上也没发生什么事吧~~?」
「不是这个问题,不管拥有什么样的外号,遇到可怕的事情还是会怕啊!」
「艾米莉亚也会出入那里~~所以可以担保你的安全~~」
「除非有事先告诉我实情,否则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担保吧!」
就算说那个受到众人喜爱的好青年真奥贞夫,与虽然没讲过几句话但感觉得出来为人诚实的表哥芦屋四郎,分别是魔王撒旦与恶魔大元帅艾谢尔,正常来讲也不会有人相信。
不过艾美拉达.爱德华就算对现在的我撒那种荒唐无稽的谎言也没有好处。
这是透过外交管道进行的正式接触,即使没有公开,仍是国际间的重要人士会谈。
我是教会外交部的高级负责人,她特地把我找来不可能只是为了开玩笑。
最重要的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抱着头蹲在保健室角落的艾米莉亚曾频繁地监视真奥贞夫,这也确实增强了这些事的可信度。
「要不是这是非公开的会谈,我就直接向圣.埃雷帝室提出抗议了!」
「啊哈哈~~我想也是~~看来采取这种形式是正确的选择~~」
「真是厚颜无耻……」
艾美拉达是个难以捉摸的人物。
虽然我有听过她的传闻,但她就像是随风摇曳的柳枝,让人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若陷入她的圈套,或许会被她掌握过多的主导权。
「还有在与我接触前,为什么要用那么迂回又费时的方法?」
「当然是为了确认有没有人跟在你后面~~」
艾美拉达厚脸皮地说道。
「关于你的为人~~我也花了许多时间仔细调查过了~~包括与死神之镰这个外号相反~~你其实讨厌违反人道的任务在内~~不过我们彼此的葫芦里应该都藏了不少膏药给对方刺探吧~~?所以~~」
「……你是在观察我有没有率领暗杀部队,或是定期与教会联络吗?」
「在奥尔巴事件后~~我和艾伯特.安迪都被教会盯得很紧~~没有人能保证你和奥尔巴没有联系~~在最坏的情况下~~你甚至有可能是藏匿路西菲尔的共犯~~」
「……原来如此。」
考虑到现况,艾美拉达会那么想也很自然。
「如果我无法通过你们的审核,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呵呵呵~~这部分就任由你想象了~~顺带一提~~我已经下定决心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害艾米莉亚受苦的奥尔巴与教会~~」
「这样啊。」
我光是回以微笑,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恐怕
只要走错一步,她就会将我葬送在这里。
因为奥尔巴的事情,目前是我们〈教会〉有把柄落在她手里。
另一方面,对方的国家〈圣.埃雷〉原本就没打算和教会融洽相处。
虽然身为订教审议会首席审议官的我算是外交部的高级负责人,但我本人并非无可替代的存在。
在魔王军战争时代执行的圣务,也让我招致了许多势力的反感。
艾美拉达应该连这些事情都调查过了。
只要随便找几个贪恋权力的圣职者打探,就能轻易查出这些资讯。
「不过~~我没打算无意义地刺激教会~~之所以在众多的可能性中选上你~~也是因为看上你的人品~~」
据说在政治的世界中,只要口才不够好就活不下去。
「客套话就免了。你找我来有什么目的?」
我打断艾美拉达,催促她进入正题。
在一开始的信里,艾美拉达只有提到想和我见面,并未说明会谈的目的。
关于奥尔巴大人的丑闻,应该单纯只是为了断我的后路,所以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不过从她特地选在这个不会受到出身组织干涉的地方进行会谈来看,我必须做好被她提出某种超法规要求的觉悟。
「说得也是~~下一个下课时间就快到了~~我还是单刀直入地拜托你吧~~」
或许是看穿了我的觉悟,艾美拉达笔直地凝视我的眼睛说道:
「留在这里的期间~~希望你能参加福利社~~」
「啊?」
「所以说~~请参加福利社~~」
「等一下。」
「不行吗~~?」
「太奇怪了。」
「哪里奇怪~~?」
「全部都很奇怪!」
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
这可是圣.埃雷的宫廷法术士与教会订教审议会首席审议官的秘密会谈喔。
而且事情还和勇者艾米莉亚与魔王撒旦那些人有关。
「福利社是什么隐喻吗?还是暗号?」
「不是啦~~虽然你可能也知道~~真奥同学,啊,魔王撒旦~~在和米屋面包店的老板交涉后创立了一个社团~~」
「等等,请等一下。」
感觉头开始痛起来了。
「你说这些话是认真的吗?」
「那当然~~」
「那个,我知道这么问很失礼,但你是认真的吗?我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认为奥尔巴大人和魔王撒旦的事情,是足以影响安特.伊苏拉国际情势的大事件。」
「没错啊~~」
「你应该也有意识到这部分的事情吧?」
「那当然~~」
「那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要我参加福利社?」
「因为他尚未凑齐设立社团需要的人数啊~~又不能让缺乏责任感的人参加~~所以希望人格和工作表现都无可挑剔的你务必参加~~」
「……你、你的意思是这样吧?那个,福利社,是真奥学长,亦即魔王撒旦创立的社团。那个,你是希望我潜入魔王身边,做类似间谍的事情吗?让我住在魔王隔壁,也是任务的一环吗?」
拜托一定要是这样。如果不是这样,那我真的搞不懂是怎么回事了。
像艾美拉达.爱德华这种身份的人,不惜特地潜入异世界的学校组织也要从安特.伊苏拉募集社员的正当理由,就只有这个了。应该没有其他理由了。
「不~~你不需要帮忙打探什么~~因为顾问就是我~~」
「…………呃。」
「之所以选那间公寓~~单纯只是能马上入住又不会被问太多琐碎的事情外加租金便宜~~」
我开始觉得头晕了。
「那是怎样,我怎么都没听说?话说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这间学校。」
艾米莉亚也叹气般的说道。
「真要说起来~~魔王也已经知道荏岛绿里就是艾美拉达.爱德华了~~他前阵子才为了请我担任顾问~~过来跟我打过招呼~~」
「骗人的吧……」
虽然我已经哑口无言,但我的意见和艾米莉亚完全一样。
「包含魔王在内~~现在所有社员都是和魔王与路西菲尔前阵子的战斗有关的人~~佐佐木千穗当然也是社员~~虽然她同时也有参加弓道社~~」
「…………」
「还有啊~~虽然不是幽灵社员而是幽灵学生~~但艾米莉亚也是暂定社员~~」
「为什么?」
明知道这根本算不上回答,我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我从来没有答应过那种事情。」
艾米莉亚也忍不住起身抗议。
「你们彼此都已经自我介绍过了吧~~?」
「才不是这个问题!」
不管是想听见的答案还是预设的答案都完全没出现,让我开始觉得有点想哭。
但只有一件事我可以确定。
那就是艾美拉达是认真的,既然她都说勇者艾米莉亚是福利社的社员了,那我也没有权利拒绝。
毕竟安特.伊苏拉的人,都认定勇者艾米莉亚已经在与魔王撒旦的激烈战斗中和他同归于尽了。
若勇者艾米莉亚还活着的消息传到安特.伊苏拉,各国之间的权力平衡或许会因此崩溃。
视情况而定,或许还会波及到异世界日本。
我和艾美拉达应该都是这么想的──如果是在异世界,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到安特.伊苏拉。
这场会谈本身并不会产生任何法律拘束力,所以理论上,我没义务乖乖听从艾美拉达的要求。
但这样的道理已经行不通了。
从战士的角度来看,艾美拉达.爱德华的力量明显比我强上好几倍。
最重要的是,我个人也绝不希望借由牺牲异世界日本来解决安特.伊苏拉的争执。
「……你说佐佐木千穗还保有之前那场战斗的记忆对吧。」
我的表情想必相当憔悴。
但艾美拉达仍笑着点头。
「如果真的想安全地讨伐魔王,只要把她的记忆也封印起来就行了吧?」
「你说得没错~~」
「为什么不这么做?」
艾美拉达以充满慈爱的眼神看向艾米莉亚。
我忍不住跟着看了过去,然后和有点像在闹别扭的艾米莉亚对上视线。
「因为……」
她的语气明显缺乏自信,但感觉得到一股绝对不会屈服的意志。
「她……千穗一点错也没有啊。自称勇者的我,怎么能为了自己方便就任意妄为呢。」
或许这是只有为了拯救世界,持续站在人类世界最前线的她才有资格说的话。
不论听在第三人耳里是多么天真的理想论,我或是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扭曲她的意志。
若是这么做,在我眼前微笑的法术士恐怕会化身为鬼怪吧。
「……真是荒谬。」
我俯瞰已经变凉许多的茶杯里的茶,死心垂下肩膀。
「真不甘心。」
「嗯~~?」
「艾美拉达.爱德华大人……不,荏岛老师。」
「是的~~」
看在我的眼里,艾美拉达的笑容根本就是为胜利得意的大笑。
「要是在教会,在我身边也有像你这样的人就好了。」
「只要你愿意加入福利社~~老师就会非常亲切地照顾你喔~~?」
「我感动到快哭出来了。」
我真心地举起双手投降。
「等入社后,你应该会好好说明要我加入福利社的真正用意吧。」
「那当然~~我想社长会直接找你谈话喔~~?」
「这样啊。『真奥学长』愿意让我入社吗?」
「嗯,我已经跟他讲好了~~不管来自哪里,或是想要我的命,只要愿意入社我全都欢迎,他是这么说的~~」
看来我被卷入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我是真心这么觉得。
我对在教会的地位没有留恋,但我似乎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迫参与了某个不得了的计划。
神奇的是,我并不觉得讨厌。
唉,虽然我希望能改善魔王就在一层薄薄的墙壁对面生活的状况,但有勇者艾米莉亚和艾美拉达.爱德华在,确实是不需要太过害怕。
「对了。我想先跟你确认一件事。」
「嗯,什么事~~?」
我听着宣告上课时间结束的钟声,战战兢兢地问道:
「勇者艾米莉亚有打算继续讨伐魔王吗?」
接着艾美拉达首次表现出稍加思索的模样,然后苦笑地回答:
「这件事~~请你直接去问本人吧~~」
那里似乎原本被称作旧校舍。
尽管因为一个月前发生过原因不明的火灾,所以有些地方被禁止进入,但现在仍有几个房间被当成社团仓库使用。
其中视听教室和理科教室因为特别教室特有的设备派不上用场,平常几乎
没有人在用。
「各位~~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我们『福利社』的社团办公室了~~」
艾美拉达,不对,笹幡北高中保健老师荏岛绿里在旧校舍的「家政教室」如此宣言。
我与新生福利社的社员们有些百无聊赖地站在那里。
「这个新调理台是怎么回事?」
福利社的社长、我的邻居、而且似乎还是魔王撒旦的真奥学长,在看见与旧校舍的旧家政教室这个词毫不相称的全新调理台后,眼睛都亮了起来。
像这样在一旁观看,实在难以相信他就是那个魔王。
不只魔王撒旦是这样。
无论是在背后观察我的行动的女学生,还是视野角落那名正没干劲地打呵欠的男学生,都是我认识的人,但如果没人告诉我,我实在无法相信女学生是勇者艾米莉亚.尤斯提纳,男学生是恶魔大元帅路西菲尔。
不只如此,在这些成员当中还掺杂了一个极度普通的日本人佐佐木千穗,这样的状况实在让人觉得非常诡异。
举例来说,这就像是一条金鱼乘着玻璃鱼缸,在栖息了一群虎鲸的冰冷海洋中漂流。
不过据艾美拉达.爱德华所言,在场的所有人都对这只金鱼另眼看待,不可思议的是,如果少了她就无法说明现在的状况。
「虽然看起来很新~~但其实还是二手货~~因为曾经在展示场用过所以才便宜卖给我们~~」
绿里竖起手指,指着设备一一说明。
「不仅有装橱下型净水器~~瓦斯管线也因应之前的火灾全部换新了~~」
「这应该不是你这家伙自费买的吧?」
虽然叫保健老师「你这家伙」很不礼貌,但以这两人的关系来说,这也是无可奈何。
毕竟视情况而定,他们就算立刻开始互相残杀也不奇怪。
「嗯~~是基于非常现实的理由~~」
似乎早在前阵子的火灾之前,校方就已经在拟定提升旧校舍耐震性与防火性的工程计划,结果在实际动工前就发生了火灾。
至于米屋面包店虽然同意卖我们面包,但因为担心食物中毒,所以米屋店长的儿子会定期前来监督,而且还加上部分简单的作业必须由学校代劳的条件。
既然如此,就提早用原本就有的预算先改建家政教室吧。
不过因为调整了改建的顺序,所以设备只能使用最低限度的二手货。
「所以啊~~其实作业环境并不算很好~~这栋旧校舍的西栋还有一半在施工~~之前发生火灾的地方也尚未修复~~」
「意思是搬运食品时要尽可能小心吗?」
「没错~~另外还有几个地方要注意~~」
「还有什么啊?」
「调理作业~~一定要在教职员的监督下进行~~基本上是由我、安藤老师和教务主任轮班~~」
绿里有些困扰地微笑道。
「虽然我希望由我来监督就好~~但我还有身为保健老师的工作~~」
「……你其实远比惠美适应日本吧?」
我忍不住对真奥学长的吐槽表示赞同,然后透过眼角看见「惠美」本人露出极度不满的表情。
名叫荏岛绿里的老师是在今年四月赴任。
也就是比真奥学长晚了一年多才来。
我一开始以为艾美拉达是以某种形式窃取了名叫荏岛绿里的日本人身份,但她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亲自前来赴任。
关于这部分,她事先进行了包含伪造教师执照与操纵东京都教职员人事在内的各种准备,但不晓得是怎么办到的,她拥有的「荏岛绿里」的教师执照似乎是「真货」。
「我原本就是在约三个月前~~才抵达日本~~」
艾米莉亚被送到日本后失去踪影,与此同时,艾美拉达也在魔王城的决战结束后发现奥尔巴大人形迹可疑。
艾美拉达与艾伯特携手合作,接连突破奥尔巴大人主导的各种妨碍行动,最后终于在去年冬天掌握到艾米莉亚和魔王来到异世界「日本」的消息。
不过接下来才是问题。
「我们完全找不到艾米莉亚的痕迹~~」
想在人口密集的东京探测微弱的圣法气反应实在过于困难。
所以艾美拉达首先找出抵达日本后、几乎丧失所有魔力的真奥与芦屋的痕迹。
和惠美不同,勇者的两名伙伴是在万全的准备下来到异世界,所以追踪魔力的持有者对他们来说并不困难。
他们立刻查出真奥学长在这间笹幡北高中当学生。
但两人之后无法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因为继真奥学长之后,他们也发现了路西菲尔,亦即漆原学生会长的身影。
照理说已经死亡的路西菲尔和艾米莉亚与魔王在同一个异世界。
光是这样,就足以让人怀疑路西菲尔和奥尔巴有连系。
此外既然不晓得路西菲尔的力量已经恢复到什么程度,就必须避免轻率地与他开战,为日本造成损害的状况。
尤其艾美拉达和艾伯特此时尚未找到艾米莉亚。
「所以你才以老师的身份潜伏在学校里,监视魔王他们吗?」
「只要监视真奥贞夫〈魔王撒旦〉~~迟早能够见到艾米莉亚~~而且问过周围的老师后~~我得知他在这里似乎是个品行端正的学生~~所以比起轻率地刺激他~~还是选择监视会比较好~~」
绿里似乎也没预料到他们会这么早就对彼此揭露身份。
「魔王之前与路西菲尔战斗时~~我本来也打算等万不得已的时候再阻止~~但最后还是觉得应该尽量等到艾米莉亚介入~~要不是火灾时我刚好外出~~就能再早一点和艾米莉亚见面了~~」
「反正之后还是正常地会合了,你那时候应该就能告诉我你已经潜入这间学校了吧。」
虽然我能理解艾米莉亚的心情,但我并不赞同她的意见。
「艾美拉达大人应该是想让其他人以为她还在安特.伊苏拉吧。毕竟不晓得魔王和路西菲尔背后是否还有其他势力。」
「就是这样没错~~结果后来发现是杞人忧天~~所以我才为了减轻艾米莉亚的负担主动担任福利社的顾问~~」
「虽然我能理解,但你还是能一开始就跟我说清楚吧……」
艾美拉达华丽地忽视艾米莉亚的牢骚。
「而且将了解内情的人聚集在这间家政教室也不是件坏事~~毕竟奥尔巴之前就是在这栋校舍开『门』~~」
「意思是他可能会再次利用开门术的媒介天之梯吗?」
「虽然这样也只比什么都没做要好一点~~」
绿里双手抱胸,表情严肃地看向聚集在家政教室里的成员。
「请把这间社团教室~~当成我们〈人类〉和你们〈魔王军〉的休战地区~~以及守护这个异世界的最前线~~难保之后不会再有企图危害这里的坏人透过『门』出现在这里~~」
「这还用你说吗!」
真奥学长嚣张地说道,我、艾米莉亚和佐佐木千穗也用力点头。
「若教会和你们横渡异世界的事迹败露,之后或许又会有人来这里。奥尔巴本人也可能再次出招。我们也不希望到时候学校或日本成为主战场。」
「听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然后啊~~」
绿里突然恢复教师的表情,和我对上视线。
「趁这个机会~~我想跟大家介绍一年级的新社员~~!镰月同学~~请上前~~」
只有佐佐木千穗反射性地配合绿里鼓掌──
「「「…………」」」
「咦?奇怪?」
在发现其他三人都极度冷静地观察我后,她尴尬地低下头。
当然我早就预测到那三个人会是这种反应,所以毫不动摇地站在绿里旁边。
「我是基于奇妙的缘分成为福利社的一员,一年A班的镰月铃乃。本名是克莉丝提亚.贝尔,隶属于大法神教会外交部与订教审议会。」
一搬出教会的名字,艾米莉亚的表情就变得有些险恶,路西菲尔也稍微抬起眉毛。
「大法……订教?」
「啊……那个,我晚点会个别向佐佐木学姐说明,所以这件事就先放着吧。」
「对、对不起。不过这才是铃乃原本的说话方式啊。感觉比之前帅气喔。」
「……谢谢。」
只有佐佐木千穗一个人不晓得有没有在看气氛,悠哉地说道。
「我想趁这个机会清楚表明自己的立场。首先是魔王撒旦,不,真奥贞夫先生。虽然是逼不得已,但我要针对伪装身份这点向你道歉。」
「……喔?」
「恶魔是我等人类的敌人。不过为了在谴责敌人时能以身为人类为傲,自己也必须尽可能维持高洁。」
我不能在这里重蹈相同的覆辙。
「我之所以在这里,并不是为了守护教会,而是为了守护人们的信仰。就像艾美拉达大人说的那样,我也会在福利社和大家一起活动,若这么做有助于维护这个国家的和平与安特.伊
苏拉人民的信仰,我会尽全力努力工作。」
面对我充满决心的发言──
「你有发现自己讲的话很奇怪吗?」
「我自己也很清楚,所以别多嘴啦!」
路西菲尔以令人难过不已的方式插嘴说道。
我一面清洗夹子、锅子和平底锅,一面眺望旧校舍的家政教室。
在不算长的午休时间里,事先准备的面包全都卖光了。
并非福利社很会做生意,单纯只是米屋面包店限制了面包的数量。
不过福利社已经营运了一个星期。
这几天每天的面包都销售一空,可见米屋面包店对笹北生是多么重要的午餐来源。
因为评价很好,仍在住院的米屋面包店店长也表达了感谢之意,让为这件事到处奔走的魔王龙心大悦。
「游佐同学,那里,罐子底部还有一枚五十圆。」
「啊,抱歉。这样帐对吗?」
在教室的角落,佐佐木学姐与勇者艾米莉亚亦即游佐惠美正在算账。
「喂~~漆原同学~~大家都在工作~~你怎么可以偷懒呢~~!」
「我光是在午休时间……就把一个星期的声音都喊完了……我已经够努力了吧。」
就在这时候,绿里老师开始训斥手上拿着扫除用具、靠在墙壁上的路西菲尔亦即漆原半藏学生会长。
「唔哇,到处都是面包屑。这样桌巾上应该更多吧。」
收拾完放在家政教室外面当成临时贩卖柜台的折叠桌后,真奥学长也回来了。
尽管对普通的学校来说算是非常罕见,但这样的场景也能让人感受到普通的和平。
我用抹布擦干调理器具并放回指定的地点后,便在教室里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等大家把帐算好。
接着──
「喂,铃乃,你懂裁缝吗?」
「裁缝?」
我一抬起头,就看见真奥学长拿着沾满面包屑的白色桌巾站在我面前。
「我是有稍微学过……不过如果贩卖时间不长,随便找间店买塑胶垫回来铺就行了吧?这样也省得洗。」
「可以的话,我也想这么做。」
真奥学长说完后,拉起桌巾的角落。
「但这东西在这个场合还满重要的。」
上面绣了「米屋面包店」的店名和电话号码。
「虽然我也觉得去百圆商店买个塑胶桌巾,再用麦克笔写上去就好。不过我们背负的并非那么廉价的东西吧,为了好好警惕自己,我还是希望能再有一两块。否则拿去洗时,要是碰到下雨晒不干的状况就麻烦了。」
「……」
我交互看向认真讲大道理的真奥学长与米屋面包店的刺绣。
「你是认真的呢。」
「我行动的时候一直都非常认真。」
虽然我这句话也能解读成讽刺,但真奥学长轻松地带过。
「而且我认真做这种事,你们也会比较安心吧。」
「……是这样没错。」
我耸肩回答,再次看向那幅刺绣。
「好吧。这点程度应该一个晚上就能做好。」
「喔!真是太感谢了!虽然我哥的手也很灵巧,但他每天工作都很忙,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他。」
「哥哥啊……」
即使身份早就曝光,魔王在我面前还是称现在想必也在麦丹劳挥汗工作的恶魔大元帅艾谢尔为「哥哥」,这让我不禁苦笑。
「关心部下,关心交易对象,关心学校,我到现在还是会怀疑你真的是我们知道的魔王吗?」
「人都是会变的。但不管再怎么改变,我还是我。」
「别闹了,你明明是魔王!少在那里得意地讲人类怎样了!」
「真奥同学,你刚才看起来有点帅喔。」
从后面传来的非难与赞赏,让真奥学长露出开心的笑容。
「你可以对我刮目相看喔?」
「别开玩笑了。真要说起来,我算是站在艾米莉亚那边。」
我也忍不住跟着露出笑容。
「不过要是我帮忙刺绣这件事,能够拖延你征服安特.伊苏拉的野心,那我乐意接受。」
「你们真是不坦率,就是因为每次都硬要找理由,你们偶尔才会说出非常奇怪的话。」
「你以为这是谁的错!」
「谁理你啊。不是那个顾问老师的错吗?」
再也没比这更令人生气的事了。
不仅随便把人叫来,还要我在这个陌生的异世界和魔王与勇者一起卖面包。
光是留她一条小命,她就应该要感到庆幸了。
「啊,午休时间快结束了。」
佐佐木学姐突然抬头看向时钟,发现离下午的上课时间只剩不到五分钟。
「真没办法~~那么钱就交给我来算吧~~大家快回教室~~啊,艾米莉亚要留下来帮忙喔~~」
「……欸?」
其实在我们当中,只有游佐惠美不是这间学校的学生,她一被绿里指名,就露骨地皱起眉头。
「你不是要监视魔王的恶行~~担心他会因为生活费不够而盗用营业所得吗~~」
「你这顾问居然敢对我这种人格高洁的人说这种话。要是再胡乱毁谤我,小心我一状告上教育委员会。」
「为了监视魔王的恶行,所以帮忙算卖面包的钱……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看着她以疲惫的声音如此低喃,我突然觉得自己或许能跟她成为好朋友。
「呐,艾美。我严格来讲算是外人,在这里工作有薪水能领吗?」
「既然是社团活动~~那怎么可能有薪水呢~~」
「……我为了潜入学校,这个月在docodemo那边请了很多假。所以下个月的薪水……」
「喂,惠美,虽然我没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但你身为勇者,讲这种话也太悲惨了吧。」
真奥学长以真心和揶揄参半的表情说完后,艾米莉亚便露出比魔王还像魔王的愤怒表情。
「不然我现在就宰了你回去复职怎么样?」
「喂,顾问,麻烦你处理一下这个危险的非法入侵角色扮演女。去找其他社员吧。」
「不行喔~~游佐同学~~?社员之间要好好相处~~社长也别对女孩子说那种话~~」
「艾美,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啊!还有别说这是角色扮演〈cosplay〉啦!」
我最近总算得知「cosplay」是「costume play」的略称。
因为我也没资格说别人,所以放弃附和这个话题。
此时佐佐木学姐有些着急地喊道:
「哇,铃乃、真奥同学、漆原同学,要开始上课了。我们快点走吧。游佐同学,真的很抱歉。后续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嗯,我知道了。」
「喔,抱歉。」
「不用管我没关系。」
「虽然我可以帮忙,但姑且不论今天,别以为我以后每天都会在啊!」
看着三人依照一个没有任何特别力量的普通少女的指示行动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好笑。
这明明是为了讨伐魔王所延伸的行动。
是为了揪出在安特.伊苏拉蔓延的危险谋略的狐狸尾巴,所设计的骗局。
但在笹幡北高中度过的这段以前从未体验过的全新生活,最近不知为何让我感到新鲜又有趣。
像是为了将这不可思议的日常生活刻画下来般,笹幡北高中的钟声,在我们的耳里回响。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