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个没有窗子的小小房间里,书架占据四壁,充满着书的味道。
在这个散乱着绘本,被童话与绘本占据的『书库』的正中央,坐着一位身穿古董娃娃般蓬松的衣服,好像古董娃娃一样坐在地上的少女。
「…………」
这位少女垂着如人偶般缺乏表情的脸,盯着搁在地板上打开的绘本。然后,一位来访的女性坐在这位少女身后,静静地用发梳梳理少女茶色的头发。
女性披着披肩,是一位柔美的成熟女性。
她穿着乡土风韵的衣服,长长的直发在身后扎成一束,脸上挂着平静的微笑,正在替少女梳头。
而少女依旧注视着绘本,任其摆弄。
少女没有反应,没有表情。抱少女在怀中的《爱丽丝梦游奇幻记》中出场的兔子大布偶也没有表情,任其摆布。
「…………」
女性用手指在年幼少女柔软的发丝间滑过,用发梳小心翼翼地梳理她的头发。
蓬松的头发经过娴熟的梳理后焕发光泽,如流泻般整齐之后,女性在关键的地方扣上发卡。
时间静静流逝。在密闭的书库中,女性默默地梳理少女的头发。
此情此景平静而美丽,不通世俗,若有人看到这一幕,目光一定会情不自禁地停留在这里。
「……来,梦见子。我会好好疼爱的你」
女性继续着手中的动作,没过多久,对少女这样说道。
「………………」
可是心已破坏的少女依旧只盯着绘本,没有回答,专注的看着绘本,一动不动。
那双好似玻璃珠的眼睛里,也看不到一丝情感,看不到任何要动的迹象。
少女感情已死。可是女性已经习惯了少女这样的反应,并没有表现出介意,眯起眼睛,怜爱的看着少女的样子。
「……好」
女性将最后一只暂时固定住少女头发的发卡插进了头发里。
然后,女性观察了整体形状后,总算将发梳放在了旁边,然后拿起了放在那里的一个纸袋,从里面取出一条鲜艳却不张扬的小小缎带。
「这是伴手礼哦」
女性对一声不应的少女如此讲道,立刻双手伸出缎带,准备扎在少女的头发上。少女的发色,缎带的颜色。女性观察了一会儿颜色搭配,不久后,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将缎带衔在嘴里,准备编头发而再次拿起了梳子。
————沙沙
有响声。
「…………」
背后响起微小的声音。女性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只有两个人的小小书库里,传来好像纸张摩擦的细小声音。
声音有些可疑。女性竖起耳朵。可是铺满屋内的空气的,只有鸦雀无声的静谧,以及自己的呼吸声。
除此之外,什么也听不到。
寂静之中,自己心脏的声音越来越响。
咚、咚、咚
自己胸口的心跳声,听起来很模糊。
然后,自己呼吸声,听起来犹如呼啸的风。
已经听不到动静了。
听不到。女性凝视着坐在眼前的少女的头发,将意识、神经,转向背后,转向本应放置书架以及在地上堆放书本的空间。
女性让意识,让神经,绕向看不见的背后,可是在那里什么也感受不到。
咚、咚、咚
心脏的声音。
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
————滋
就在此刻,突然传来不流畅的声音。
「!!」
这是一切的开端。是堆起的书滑落的声音。坐在眼前的少女一听到这个声音便好像在害怕什么,背微微地抽搐了一下————随后,屋内空气的温度顷刻间降至结冰的水平,令人所有寒毛根根倒数,皮肤里层被恶寒完全占据。
「……………………………………!!」
女性的脖子感受到了冰冷的视线。
这一刻,她仿佛被恐惧弹开,几乎出于本能地奋力转向后方。
「!!」
随即,映入视线的,是撒乱在地上的那堆书中的一本。大幅页的绘本压住地上的其他书,微微打开,然后从中冒出一个拖着可怕黑发的女人头部,就好像压瘪得只剩一层皮一样,吞没与书页之间。
「…………………………!!」
最后的刹那,女性与“女人”四目相交了。
在失语的女性面前,就像蛋白一样发粘的压瘪的女性头部,最后被吞进书本中消失不见,然后拖着的头发也随着头部一起,摩擦着消失在了书页之间。
这一幕在眼中,仅仅停留了几秒钟。然后那个女人最后的『眼睛』烙印在了记忆里。
女性感受到,那双仿佛黏上去的一般,存在于融化并钻入书本中的头部中,完全有别于人类,散发异质的意志,冰冷空虚的浑浊『瞳眸』,就算焦点没有重合,却无疑“凝视”过自己。
那个“女人”确实是一边看着这边,一边被书本吞进去的。
不对,是回归书本之中。
之后剩下的,是封面摊开,已经不留任何痕迹的一本书。
那可怕的“毛发”最后连发梢也吞没进去,绘本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
这本书,被那个“女人”的头部钻进去了。
然而这种事根本就不曾有过一样,书页严丝合缝地紧闭着,甚至塞不进书签。
封面上是一副蜡笔风格,笔触柔和的女孩子的画。
书的标题平淡无奇的对着天花板。
《小红帽》
………………
2
不论在这份日常的背后被卷入怎样的惨剧之中,目睹怎样的惨剧,白野苍衣依旧会一如既往开始自己的日常。
不
是要去开始自己的日常。
「呼哇……」
私立典岭高中,1-A教室。
六月过半的早晨,在洒满晨光的靠床座位上,苍衣细腻的面容颦蹙起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在桌上撑起脸。
在即将上课的时间段,大半学生已经到校,教室里热闹嘈杂。
今天是星期一。
隔了个周末,与朋友积累了不少话题。
然后隔了个周末,同学们为上课而正在的心理准备还有家庭作业、预习这类物质上的准备,为教室带来了活力。
这是在一周开始时,教室里常见的情景。
「…………唔」
而说到苍衣,需要做的主要是心理方面的准备。
苍衣趁昨晚完成了物质上的准备,而换来了挂在眼皮之上的睡意。然后,在睡意被传入耳中的喧闹诱发,呆呆地眯起眼睛的苍衣的视线前方,如今完全没做准备的男人正在以完全照抄苍衣成果的形式进行着物质上的准备。
制服衬衫的袖子卷起,个子高大,戴着黑框眼镜注视桌子的他,是苍衣的朋友,敷岛让。
尽管相遇不到几个月,敷岛在上课开始前拼命抄写苍衣的家庭作业的图景,在苍衣眼中已然成为了熟悉的景色。苍衣是不会拒绝别人请求的性格,他为了达成「当个默默无闻的学生」的目的,贯彻的是「家庭作业和要交的东西认真地提前做好」的主义。
刻苦学习其实在“不显眼”方面效果显著。
事实上,抄作业的敷岛比起给人抄作业的苍衣在老师们和同学们之间知名度更高。
不论体格还是言行都格外引人注目的敷岛,在班上可怜地被完全定性为“笨蛋敷岛”。尽管敷岛本人不承认,但他的行动实在不辱他的称号。
「………………」
一声不吭的敷岛快上课才到学校,真趁着所剩无几的时间拼死拼活地抄写作业。
平静的敷岛,是日常中珍贵的景色。苍衣用那双睡眼,呆呆的注视着这番情景。
敷岛的作业抄得和苍衣一模一样,可是苍衣对此并不介意。因为苍衣基本上,是喜欢被人依靠的。只要不显眼就够了。
「……白野。还是别太宠着敷岛比较好哦」
「嗯?」
有人向苍衣搭话,苍衣转动脖子看向身旁。
在苍衣座位一侧,站着一个少年风貌的小个子男生,和之前苍衣一样看着敷岛的背影。佐和野弓彦。他上小学的时候就是敷岛的朋友了。他很聪明,却从来没想过给敷岛提供他聪明的成果。
「白野的努力成果是属于白野自己的。被敷岛拿去可就糟蹋了」
佐和野说道。
「嗯?我不觉得哪里糟蹋……」
「怎么会,这简直是暴殄天物。赶快停手吧」
「……」
似乎听到了这番对话,敷岛的后背颤了一下。
「最关键的是,这并不是在为敷岛着想」
「也许你说的没错」
佐和野用与他风貌不相似的冷峻表情看着敷岛,苦口婆心地劝告苍衣。
苍衣也对他的说法表示同意。或许他说的在理。可是在这份真挚的语气与内容背
后,佐和野的话里并没有为敷岛着想的感情。只是单纯想看敷岛为难,幸灾乐祸。
「就算让他抄了,也只能让他逃过一时。既然他没做作业,该被骂最后来还是会被骂的」
「……」
佐和野故意说得让敷岛完全听到。
「白野。我想以那家伙的挚友的身份来拜托你。为了他的将来,不要再帮他糊弄过关了」
佐和野为了陷害敷岛,真挚地说道。
「嗯,经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
「…………」
似乎竖起耳朵听到了苍衣认同佐和野,敷岛从背后散发出忧心忡忡的气息。抄写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佐和野冷彻地观察他的样子,接着说下去
「那家伙,以前被我宠得不成名堂了」
佐和野接着说出过分的话。
「是、是么?」
「白野,残酷的回忆能让人坚强」
「咦?……嗯…………是么……」
「……!」
听到苍衣这句回答,敷岛的背抽了一下,停了下来。
他或许觉得,如果苍衣被佐和野说服,不给他作业抄就大事不妙了。可是此时,苍衣没有做出令他惧怕的举动,在想着别的事情。
苍衣想,残酷的回忆,真的能让人坚强么?
苍衣想过这个观点。或者说,他希望事实是这个样子。
苍衣下意识,轻轻的呢喃起来。
「……真的是这样么?」
「嗯?」
听到这句话,佐和野一咳,在这段对话开始后,目光头一次摆向了苍衣。
「不管发生多么残酷多么令人难过的事情,所有人也都能完全的将其跨越,然后更强的活下去么?」
「……出过什么事么?」
佐和野向下看了看苍衣垂下视线的侧脸,说出这句话后,插起手。
此时在苍衣脑海中往复的,是在先前遭遇的事件中遇到的,大苍衣一岁的少女。
在蛮不讲理的事件中,少女失去了家人,失去了亲属,一切都失去了。
然后进一步联想到的,是经历过相同的状况,苍衣所挂念的那位同龄少女。
「好像发生过什么呢」
「不……并不是我。我的熟人遇到了非常痛苦的……呃……事故」
苍衣本想流畅的回答出来了,可最后还是变得吞吞吐吐。
「我觉得会变强,能够焕发生存的欲望」
「是这样么」
佐和野听到之后,口气依旧冷静,只把音量降低后说道
「好啦……严格来说,这种事情因人而异。说得太严肃了」
「嗯……应该是吧」
「有人坚强,也有人懦弱。虽然不知道算不算心理安慰,但我知道有很多人历经过残酷而悲伤的过去,却依旧不屈不挠地活着」
「……是么」
佐和野淡然而有力的讲述。苍衣不由自主的抬起脸。
「比方说,我认识一个男人,在幼儿园的时候迷上保育大姐姐,粘着人家,但他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立刻就把人家恶心到了,还被人家叫了家长」
「……什么?」
「他背负着如此悲惨的过去,现在却依旧活着。这种人还有很多。初中的时候,传出了那个男人喜欢某位女生的传闻。虽然这是事实,但那个女生非常讨厌这件事,开始和完全喜欢不起来的其他男生交往了」
「……」
「另外还有很多。有个刚表白就惹表白对象的女生嚎啕大哭的男人。还有个把情书放进喜欢女生的鞋柜里却被批上一条『收件信息不明』被塞回自己鞋柜的男人。有个被全班女生无视,却拼命叫嚷着“看我的”在桌上玩空翻结果脚一滑头栽进窗户的男人。有个脑袋上缝了针老实了之后从医院回来之后立刻得到了『老白』的外号,虽然很开心,但那其实不是爱称,只是脑袋被弄过的脑白质切除手术的『脑白』……」
只闻椅子动起来的声音,苍衣视野一端的敷岛站了起来,然后大叫
「这说的不全都是我么!!」
他大声发表抗议。
但佐和野无视逼问的敷岛,仍旧看着苍衣,说道
「……他们所有人都还恬不知耻地赖活着」
「别把我的生命说成那样!」
「总感觉有个很不礼貌的家伙。我可是发自内心地尊敬他们坚强的品质。换做是我,哪怕那么一桩痛苦的经历,我都会丧失活下去的信心,早就悬梁自尽了」
「把我以前的人生全盘否定!?」
「所以白野,没关系的。就算发生这么残酷的事情,人依旧可以活下去。而且若无其事的」
「太过分了吧!?而且让脑白这词流行起来,根本就是你吧!小学生一般谁会认识那种单词啊!」
「你在说什么呢。敷岛,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于是闹剧上演到了这里,佐和野急忙扬起视线,向挂在教室墙壁上的时钟看去。
「……好了,差不多要上课了」
「噢噢!!」
抄作业中途被漂亮的干扰了,敷岛下意识惊呼出来,连忙看了看钟。
距离打铃已经不到三十秒钟了,敷岛挂着一副受打击的表情,向自己的座位退了过去。
「被、被耍了……!」
「好,没时间了。把本子还给白野」
「等等啊!还差一点!」
「死心吧你」
佐和野话音未落,宣告早班会的铃声开始的铃声响了起来。
「……时间到了呢」
「抢在老师来之前……」
「这当然不行啦」
「总会有办法的!」
把物主撇在一旁,两人争夺起了苍衣的笔记本。
这是苍衣挚爱的普通与平凡。
沉浸在这样的氛围中…………苍衣发自内心的,切实的感受到,自己身“居”于此。
3
放学后。
离开学校的苍衣和往常一样走进车站附近的商店街,来到一家房屋老旧的古董店。
『神狩屋——旧货·古董·西洋古董』
挂在上面的招牌上庄重地写着这样的文字,是家疑似由昭和时代的照相馆改装而成的木造刷白的店。
一进门口,只见昏暗店内的店内竖着乱七八糟地竖在的货柜,充满尘埃的店内空气扑面而来。
「……」
这里是正规营业的古董店,同时也是某个集体的支部。
苍衣也隶属这个被叫作的结社。这个『神狩屋』虽说是结社,却是个无限接近于志愿者集团的组织,是全日本约有两百处的之一。
苍衣一边将已经完全熟悉的这家古董店里的味道吸入鼻腔,一边和往常一样穿过杂乱的柜子之间走进店内。
狭窄的店铺里堆满了东西,不过里面放着年代久远的收银台,在收银台侧边创造了一点宽敞的空间,设置着供来客使用的圆桌和椅子。
于是,没有客人来访这家店的时候,这里主要是苍衣等人使用。
苍衣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小憩片刻,然后与搭档汇合,进行活动中每日必行的“巡逻”。
苍衣走进里面,然后与往常一样感受里面有没有人之后,开口说道
「你好……」
与往常一样打了声招呼,穿出货柜之林————然后面对与往常不同的情况,苍衣像往常一样的问候中断了。
「……啊……呃,你好」
在那里,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与一张陌生的面孔。
苍衣客客气气起的问候了一声。围在圆桌旁的是一位男性与一位女性。另外,有三位年龄略微参差不齐的少女。
一共五人。
三位认识,两位不认识。
「嗨,来了呢」
其中一位是神狩屋——鹿狩雅孝,他转身向苍衣回以问候。他脸上挂着独特的印象模糊的笑容,有些少白的头发睡得乱糟糟,戴着眼镜,穿着一件好像弄错时代的马甲。
「啊,您好」
「稍等片刻。我腾点地方出来」
身为这家店店主的他似乎在接待客人,坐在桌旁的一把椅子上。
然后,他挪动自己的椅子给苍衣空出座位,开始将在桌上摆开的看上去很值钱的茶具套装收进木盒。
「啊,既然在谈生意,我还是……」
到里面去吧。苍衣正要这么说的时候,注意到了在座的这些在场所代表的意义。
在这家店帮忙,头上卡着几只大彩色发卡的女孩——田上飒姬会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可另一位穿着市立第一高中水手服的貌美少女在这里也就是在间接告知,两位陌生的来客并不寻常,而是与有关的人。
飒姬嗖地从椅子上跳下去,站了起来。
「我去泡红茶了,白野」
「啊、嗯。谢谢你,飒姬」
苍衣答道,飒姬对他露出灿烂的微笑,开始进行自己分内的事物。
苍衣目送飒姬离开,对另一位漂亮的少女笑了起来。
「嗨,雪乃同学」
「……
」
对苍衣的问候,时槻雪乃仅仅冷眼一撇,扎着黑色蕾丝缎带的马尾风的黑发摆动起来,将冷若冰霜的美貌冷淡地从苍衣身上偏开。
「……啊」
和平常一样。
苍衣苦笑后确信,雪乃完全没有参加商谈的适应性及必要性。
「……」
于是苍衣重新将目光投向了来客。
坐在上座位置的是一位年龄应该在三十岁女性。她一头长长的直黑发扎在身后,面带稳重而富有魅力的微笑。
在她身旁的椅子上,是一位大概在上小学高年级的女孩。
女孩将一个红色图案的印花大手帕像三角巾一样缠在头上,投来的视线犹如瞪视,既没有戒备也没有认生的感觉,面无表情。
女性穿着色彩搭配柔和的衬衫和长裙。
她还披着一件朴素的乡土风韵的披肩,给人一种非常亲切温柔的成熟女性的印象。
有种温柔,同时又不通世俗的感觉。
「你好。幸会,你就是传闻中的么?」
女性看到苍衣之后,将红茶茶杯放在了茶托上,用与外表无异的声音,微笑着用名喊了苍衣。
「请多关照。我叫四野田笑美」
女性做起自我介绍。
「我和神狩屋先生一样,在距此稍远的小镇上负责一处小小的」
说完,笑美说出了小镇的名字。但那个小镇似乎和苍衣的生活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曾听说过。或者说,小镇的名字听说过,但是忘记了。
「负责……是么?」
「嗯,我是过来买杯子的。我家是开咖啡厅的」
「是啊,承蒙关照了」
神狩屋接着开始说明。
苍衣被这样的说明所吸引,看向那张美丽的容貌……然后在这一刻,关于她所经营的店铺的想象,转眼间便从她的风貌与感觉中涌现出来。
经这么一说,感觉笑美真的就好像故事里出现的咖啡厅的女主人一模一样。
苍衣大为认同。实在太有那种感觉了。这个不通世俗的感觉,虽然并非那么显著,但与神狩屋存在共通的部分。
「啊、呃……那么,这孩子也?」
明白之后,苍衣说着,目光投向另一个人。
他是指头上缠着印花大手帕的女孩。苍衣问出的话没有说得太全,不过就是在问『这孩子也是的相关者么?』。
「……?」
可是苍衣刚这么问出来,马上有种奇怪的感觉,眉毛诧异地寄到了一起。
苍衣觉得,她和某人很像。红色花纹的印花大手帕,短外套和短发。颜色偏淡的留海下面表情僵硬,一双眼睛直直的,就好像在戒备似的抬头看着苍衣。
然后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大记事本,头发遮住的左耳隐约露出一只耳塞。
「啊……!」
「嗯,这孩子是田上瑞姬,是飒姬的妹妹」
联想运作起来的同时,神狩屋这样说道。苍衣立刻在隔桌子而坐的飒姬和瑞姬只见交互看起来。
记事本和耳塞。
面容一模一样。可苍衣终究没有觉得两人相像,是因为她们只见存在着堪称决定性的差别。是两人给人的感觉和表情。
飒姬总是笑脸盈盈,而瑞姬喜欢眼睛上翻盯着人,面无表情,感觉很凶恶。
「原来,有妹妹的么!?」
苍衣不由自主的这么说道。
「而且……」
姐妹拥有相同的?至少从两人都带着相同的东西来看,只能想到这个。
神狩屋说
「啊,还没对白野说起过呢」
然后,开始说明。
「飒姬和瑞姬是日本十一位中的两人,是与田上家族的相连的孩子」
「血脉?」
「呃,说到这个啊,强烈的在很少的情况下是母性遗传的」
「……!?」
听到连想都不曾想过的事情,苍衣哑口无言。
侧目看了眼呆住的苍衣,雪乃轻轻地哼了一声。身为当事人的飒姬表情一愣,不解地回望苍衣的样子。
苍衣听说过的,是发生在卷入被称作的离奇现象并生还下来的人之中,有时会如烙印般残留下来的东西。苍衣自己也好,之前所知道的也好,都是这样的。所以苍衣没有任何疑问,完全认定飒姬也是经历了某次而得到了。
飒姬身体内怀着名叫的,从耳朵里能涌出进入别人大脑来吞食记忆的“虫”,同时自己的记忆也会不断被“虫”吞食。
可是……
「是、是遗传么?」
「没错。虽然很罕见就是了,但存在母亲持有的遗传给孩子的情况。我们称之为」
神狩屋对苍衣的提问进行解说。
「换句话说,飒姬一出生就是。这种的遗传现象一经发现会认定为理所当然的危险,要想方设法进行切断,不过————尽管这么做并不是很值得称道,但仅有的一小部分被留了下来。
这个对的活动极为有用,在相对危险性较低的情况,会为了加以利用而将保护起来。特别是像飒姬这样消除记忆的在我们的活动中是不可或缺的,所以她的血脉受到了的保护,现在有十一个人。是日本最出名人数最多的。飒姬在四姐妹中年龄倒数第二,包括这位瑞姬在内,她的姐妹和亲属分散在全日本的工作,她们两个应该也有好几年没见面了」
「………………」
苍衣有些茫然的向飒姬看去。飒姬注意到苍衣的视线,露出为难的笑脸,然后满不在乎的这样说道
「……事情似乎是这样的,但我不记得了」
「!!啊、啊啊……嗯,这样啊……」
苍衣只能这样回答。
「虽然笔记事本上写了,但一点现实的感觉也…………是吧?」
「……」
飒姬双手拿起胸前的记事本,说道。飒姬虽然在寻求对方的同意,可瑞姬依旧硬邦邦的面无表情,没有去看飒姬的眼睛也没有给出任何回答。
由于一直在被自己的蚕食记忆,没有反复加强的记忆会迅速的从脑中脱漏。在这种情况面前没有例外,就算对手足间的记忆也是一视同仁,会出现经过一段时间的分开生活后,就连久违的相会的姐妹都无法判别的情况。
虽然不该忘记的事情会在挂在胸前的记事本上进行记录补充,可这自然无法弥补切实的感受。
她只是像觉得伤脑筋一样,开朗的笑着,然而看着让人十分心痛。
虽然她还在本应该接受义务教育的年龄,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十分困难,就连基本受教育的权利都无福消受。恐怕瑞姬也有相同的境遇吧。苍衣记得听过她没有户籍,不过想来,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在户籍上登记,而是被养育的私生子。
「妈妈在生下瑞姬的时候死掉了……不过这种事不可能记得,记在记事本上了」
飒姬不顾思考着这种事的苍衣,说完这样的话之后,害羞的笑了起来。
「感觉,她是被身体里的“虫”吃掉的」
「……!!」
她说出了非常凄惨的事情。
可是说出这话的飒姬也好,瑞姬也好,都像事不关己一样。
正因为没有切身的体会,才会这样平淡的说出来吧。不知这种事对她们来说是幸福,还是根深蒂固的不幸。苍衣只是一个外人,无法对此进行判断。
「………………」
苍衣表情复杂,沉默下来。
几秒钟的沉默,被神狩屋打破。
「不过人也好,组织也好,都有很多情况存在呢」
「……嗯」
苍衣给出暧昧的回答。
什么也没说不出来。突然听到出乎意料、极具冲击、而又令人束手无策的事实,老实说,苍衣就连安慰的话都不知该不该说。
而且状况已经产生,就更是如此了。
因为苍衣在听到这番话的前一刻,微微的感到了“安心”。
在察觉到围坐在此的众人的身份之时,这种情况便在苍衣脑中闪现。对最初的预感并未应验,苍衣此时正想“安心”下来。
最初的,预感。
那是在注意到在场的众人全是的相关人士的那时候————苍衣一瞬间想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件。
特别是其他的负责人在场,这一点让苍衣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毕竟最近一起波及苍衣等人的事件,就是在别的小镇,在别的负责的地域发生的。
成为泡并上浮的神之噩梦所引发的所谓的离奇现象……。
这个名为的组织中,拥有与作战的能力和意志的成员被特别称作,但并没有那么多人拥有足够的能力与意志能够投身于这种极其危险的任务中。
由于这个集体所聚集的人,都是一度卷入,内心深受伤害的人,这样也很正常。所以因此,在成员中并不用有的支部整体上不在少数。
所以间似乎会频繁借用,苍衣也在前日因为这种人才出借的事由前往了没有的,刚刚击溃在那个海边小镇发生的一起事件。
对。不是『解决』,是『击溃』。
解决是不可能的。最后成为那起事件中心人物的少女失去了家人和亲属,失去了此前的生活,失去了一切。
她是神狩屋已故的未婚妻的妹妹。
她现在以被那片土地收留的形式,在认清那起事件对她会造成怎样的影响之前,认清之后她将如何生活下去之前,将会观望下去。
受害者之间的互助结社,这才是本来的成立目的。
苍衣从今天早晨开始一直挂念的,就是那名少女的事。
对她今后的路会怎样,然后还有关于那起事件的事情,苍衣十分挂念,十分苦恼。所以苍衣听到『其他的负责人』这句话,首先联想到的就是那起事件。
所以在听到来客并没有事情要办之后,苍衣放心了。
「啊……」
苍衣坐下,四下张望了一圈,挠了挠脑袋。
然后说道
「……哎呀,不过我放心了。说到其他的人,还以为一定出什么事了呢……」
说完,苍衣带着苦笑的感觉笑起来。
苍衣本想用这句话,回避不去深入的话题而言归正传————可他此言一出,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
「咦?怎么了?」
「哎呀……本来是应该没什么事的……」
神狩屋突然变得吞吞吐吐。
笑美将手放在脸上,露出伤脑筋的笑容。然后雪乃叉起手,向苍衣投去轻慢的眼神。
「……你觉得我会一声不吭的在这里参加那种没内容的交谈么?」
「唔」
苍衣钳口。
如果是一般的访客,雪乃的确不会同席吧。
可是客人是的相关人士,情况就不太一样了。尽管雪乃似乎自己没有觉得,但在苍衣看来,雪乃在这种时候就算不会参加谈话,也会好好奉陪。
「不过,雪乃同学很懂礼貌……」
「什么?」
「不,没什么」
苍衣刚想说出来,但似乎会把雪乃的心情弄糟就住口了。
「呃、那个……于是,果然出什么事了么?」
苍衣连忙改变话题。
神狩屋听到这个提问,露出暧昧的表情,回答
「哎呀,怎么说呢……应该什么也没有发生才对。直到不久前」
「直到?」
「三天前,四野田小姐所在的小镇发生了事件,但不能断定就是」
笑美自然地接着神狩屋的说明继续下去
「那是昨天的事,我们那儿有初中女生失踪了,在我们当地刊物上刊登出来了」
「报纸么?」
「对」
然后,不知笑美有几分认真,用完全感觉不到严肃的悠然声音和语气说道
「可是就在刚才,不是的可能性…………排除了。梦见子的发动了。这可头疼了啊……」
「……」
笑美微笑着说出的话,让苍衣不由皱紧眉头,对笑美以及事不关己一般一声不吭的瑞姬有些不知如何回应,交互看了看她们。
†
……于是,五天后。
星期六。在电车上度过了三小时的行程,来到了内陆的一座小镇。
如今因为女初中生失踪事件,这个小小的新兴住宅小镇人心惶惶。
这里是四野田笑美居住的小镇。
这个小镇里与观光无缘,设计风格令人扫兴的车站附近——————这一天,身穿不属于这座小镇的学校制服的苍衣和雪乃,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