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后藤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正开车在屈折的道路上行驶。
像这样四处奔走的后藤,已经习惯在山路上开车了。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八云,顶着一头比往常更乱的头发,毫无目的地看着车窗外。
车后排并排坐着看上去很不安的晴香和真人。
晴香问出了昨天没有根据话题继续问下去的问题。
“呐,八云,那个叫凛的女性是被谁杀死的?”
“你不明白吗?”八云保持者看向车窗外的姿势回答到。
“搞不明白啊。”
“请冷静地思考。”八云终于把视线转向晴香。
真是的,就是因为思考后也没有搞明白才问八云的啊。
晴香一边生着气,一边试着开动脑筋仔细思考。
非常意外地,就像八云所说的,晴香发现问题的答案如此简单。
“对了。是最初引发鬼女骚动的两个人,他们并不是把她赶出去了,而是把她杀死了。”
“回答地好。”
真是一个残酷的故事啊——晴香一边自己说着一边生着气。事实上,他们并不知道是什么引发了这个悲剧,虽然只明白了一点,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凛小姐是一个人类。
“本来,为什么其他人如此轻易地就相信是他们两人是鬼女之类的传言呢?”
“因为这里就是这样的地方啊。”
八云一脸不耐烦地挠着头发。
“怎么说?”
“以前就流传着鬼无里的红叶狩的传说。”
“啊。只因为那个原因……”
“并不仅如此。这里一带从古代起就被认为是神明栖息的灵山,女人是禁止进入的。”
八云飞快地说着。
“这是开玩笑吧。”
这根本就是无法让人相信的故事。
“这不是谎言哦。那里就不是女人能够去的地方,只有那个地方是被禁止进入的。”
“无法置信。”
“在户隐就有被称为比丘尼石的存在。”(比丘尼指归入佛门,受持具足戒的女子。)
“比丘尼石?”
“是的。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比丘尼,她刚踏入结界,就由于触怒神灵,而被变成了一块石头。那块石头就是比丘尼石。”八云自言自语道。
但是晴香还是不明白。
“为什么神灵要做那样的事?”
“那时女性普遍被认为是不净的。”
所谓“不净”简单来说就是有污垢的意思。
在现代社会如果有人这么说那就可能要对他的人性提出疑问。反过来说,在那个时代,这就是理所当然的想法。
由于现在八云的解说,晴香好像稍微明白了一点。
被认为是神灵栖息的灵山,以及红叶狩的传说,而且还是禁止女人的地方——不是在其他地方,鬼女就在身边,人们的内心就会出现畏惧的情感。
话题进行到这个地步,晴香想到还有一个疑问。
“二十一年前引发凛小姐是鬼女的骚动的那两个人的尸体找到了是吗?”
“大家似乎都是这么认为的。”八云无聊地打着哈欠。
“那两个人究竟是被谁杀死的?”
“谁知道。我就是没弄清楚那个部分。”八云耸了耸肩,但晴香马上就知道他是在演戏,他肯定已经推测到了什么,但是现阶段不想说,肯定是这样的,不过反正早晚都会知道的。
“后藤先生,这个路口右转。”后排座位的晴香身体前倾着说道。
“啊?难道不是再前面一个路口吗?”
“不是的,就是这个路口。”
啊,真是,没有记号完全不认识啊。
二
石井在早晨再一次前往畠所在的医院。
他是来了解昨天依八云的指示而被拜托调查的那件事的。
穿过周围都是白色墙壁的入口,乘上电梯前往地下。
在这期间,周围快速地暗了下来。
在下面的墙壁,基本都呈灰色。
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重新握紧汗湿的拳头,开始行走在走廊上。
嗒、嗒。【原文是giu、giu,皮鞋走路时擦地的声音,下同】
皮鞋的橡胶底摩擦地面的声音。
突然,有了一些种脚步声并非一个人的感觉。
石井停下了脚步。
嗒。
果然是这样。脚步声多了一个——
心跳加快,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手按住胸口,屏住呼吸小心的回身。
有了!
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然后马上冷静了下来。
站在背后的是,穿着护士服的看护师,手中似乎抱着一叠病历。
什么啊——
正在放下了心的那时候。
那看护师缓缓抬起了脸。
左脸上都是烧伤,颜色变成了紫色。
血红的薄唇横向拉开地笑了。
那是,七濑美雪——
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美雪像母豹一般敏捷的活动起来,一下子缩短了距离,将小刀抵在了石井的脖子上。
皮肤上感到了冰凉的触感。
似乎咽一下口水就会被割破脖子。
“石井先生,我真想见你。”
美雪将脸凑到能感受到呼吸的近距离,如同诉说爱意一般轻语道。
毛孔张开、汗滴滑落。
“什……”
“不好意思,能跟我一起来一下吗?”
美雪就这样将小刀架在石井的脖子上,绕到他的背后,按住他的背指示他前往解刨室。
这种状况下实在难以抵抗。
抬起脚步向着门前走去。
“请你帮我敲门。”
在耳后,美雪在能感到呼吸的距离轻声说道。
不由得后背绷紧。
在这前面有畠在。如果打开门就会把他也卷进来。
虽然想要抵抗,但是办不到。石井犹豫着敲了门。
“谁啊?”
里面传出了畠的声音。
被美雪催促着,石井以发抖的声音开了口。
“我、我是石井。”
“现在在作业中,一会儿再说。”
即使这样也无法等会儿再说,美雪将小刀稍微用力压下。
“那,那个。有急事。”
“什么啊?”
在畠不耐烦的声音响起的同时,门咔擦地打开了。
与此同时,美雪推开门,将石井当做掩护踏入了房间。
平常一直轻飘飘的畠也似乎被这状况吓到,一瞬间像鱼一样瞪大了眼睛。
“什么啊,那么简单就被抓住了。”
在一瞬间的沉默之后,畠好像觉得有什么可笑的,抖着肩膀笑了。
“不好意思,能把那个头还给我吗?”
美雪指着解刨台说道。
在解剖台上,放着那个装着人头的玻璃瓶。
是吗。她是为了拿回那个两眼赤红的男人的首级而回来的吗——
“这可是稀有商品。才不会简单的还给你。”
即使是这样的时期,畠似乎不满的抱怨着。
“那么需要解剖的人头又会多出一个,没关系吧?”
美雪说着的同时,缓缓将小刀切入皮肤。
之后只要再用力一点的话,毫无疑问皮肤会被割开,血会喷出来。
已经是让人绝望了。
“石井的头根本没有研究价值。那种东西即使增加了……”
畠不满的轻声说道。
“那么,要怎么办呢?”
美雪以尖锐的声音质问着。
“我知道了。”
畠似乎放弃了地摇了摇头。
“把那个拿过来。”
畠听着美雪的指示,将手放到了玻璃瓶上。
都是我的关系——
对自己的怒火使身体发热。我,就这么什么都不说的看着吗?不,那根本就不是合格的警察了。
正强烈地这么想着,石井的脑海中,一个想法一闪而过。
虽然危险,但比起就这么看着要好得多。
幸好美雪在我的背后,应该看不见我动口和我的表情。
石井的视线与正要将玻璃瓶抱来的畠的视线对在了一起,不出声的“请让它掉下”地动着口型,用视线示意脚边。
不知是否正确传达了。但是,畠微微点头,拿着玻璃瓶径直向前走了。
“真是不坦率。”
美雪似乎很开心的笑着。
“啊,手滑了。”
畠的这句话是信号。
请就这么让玻璃瓶从手中掉下——
屏住呼吸闭上了眼睛。
在啪擦的破碎声响起的同时,福尔马林的液体溅到了脸上。
感觉有些麻痹了。
“不!”
美雪的尖叫划破了房中的空气的时候,小刀离开了脖子。
“老头子!你干的好事!”
美雪充满怒气的声音响
起着。
但是,似乎要盖过她的声音,警报器开始响起了。
闭着眼睛在完全黑暗的世界中,无法清楚的认知发生了什么。
但是,耳朵能听到有人跑开的脚步声。
“逃走了吗。”
这么说着,畠用毛巾擦着石井脸。
“已经没事了。”
畠说着,石井慢慢睁开了眼睛。
虽然还是感到疼痛,但并非不能忍受。
“谢、谢谢您。”
对曾经认为畠没有什么用的自己感到卑劣,对他道了谢。
“姑且,还是离开这房间比较好。”
“是、是。”
这么回应着,将视线投向洒满了玻璃碎片和福尔马林的床上。
注意到了那里本该有的东西不见了。
“畠先生,那个头……”
“啊啊,被带走了啊——”
畠似乎很惋惜的喃喃道。
三
晴香牵着真人的手,正在爬山。
从鬼无里诊疗所的遗迹出发,披荆斩棘进入貌似有野兽出没的山路,大家分散开在附近搜寻由美子的踪迹。
事先约定好,如果搜索了三十分钟,还没有找到踪迹的话大家就先集合。
根据当地的警察等人搜查的情况来看,恐怕这里就是由美子可能在的地方。
从那里暂时发现的情况来看,一定就在这附近,确认后要马上联系八云。
这一带到处都是枫树,在满地腐叶的土壤上行走十分困难。
这里附近到处是类似陡峭崖壁的地方,为了防止滑到,必须要非常细心的观察的。
“注意脚下。”晴香大声对真人说。
“嗯。”真人点头回答,他的表情很紧张。
由美子会在这一带的哪里呢。八云既然说她在这里附近就应该不会错的。
但是八云一次也没有说过她“还活着”。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真人可能也已经察觉到了。
“没问题的,由美子肯定平安无事的。”
晴香把刚刚浮现脑海的不好的想法挥去,对真人说道。
如果根据八云所说,可能就会对他的不负责任的言论感到生气,但是如果不抱希望的话是无法搜索下去的。
真人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的额头上冒出了大量的汗水。可能由于太过急躁,步伐迈得太快了。
“稍微休息一下吗?”
晴香刚问完,真人就用力摇着头,一边用力调整呼吸一边说“为什么是由美子呢?”
“为什么?”
“那个时候智也和我也都在,在那种情况下却是……”
的确如此。为什么凛小姐没有选择真人,或者另一个孩子,而是附身到由美子身上。
以前八云曾经有说过这种事情。
可能是由于波长比较符合,那种人有着容易招来灵魂的体质,也就是说有着容易被灵魂附身的体质。
但是晴香觉得这不能解释真人说的问题。
“真人,不要责备自己。”
“要是当时是我被附身就好了。”
真人的眼中浮现出泪水。
真人对这个不讲理的现实感到愤怒,对无能为力的自己感到愤恨。
万一事态发展到最恶劣的地步,真人的心灵能够承受吗?正直无邪的真人把自己逼入了困境。
晴香觉得真人和不知道在某处的某个家伙一样,笨拙地无法坦率地面对自己。
但是现在不要再想那些事了。
“真人,我们出发吧,由美子肯定在等着我们。”
晴香的双手紧紧地抓住真人的双肩,把力量传递给真人。
“由美子会平安的对吗?”
“我是这样相信的,真人君难道不是吗?”
真人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
他的双眼中再次出现光芒,一边大声喊着“由美子在哪里”一边奋力向前出发。
我也不会认输的。
正当晴香踏出第一步时,突然感觉忐忑不安。
青色的枫叶摇动着,发出沙沙声。
那个声音好像人的窃窃私语声。
晴香觉得就好像在湿漉漉的洞穴里一样,鼻子也堵住了。
有人在看着我,是谁?
晴香环视四周。
茂密的树林使白天都显得十分昏暗。晴香的余光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姿。
在我的右侧距离约五十米,是一个穿着白色外套,藏青色裙子的长发女性——那个难道是——
晴香下定决心,缓缓转过头去看向右方。
就在那一瞬间,这个女人的身影就好像她本来就不存在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是什么啊——”
在晴香放下警惕,放松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她的眼中看到一只摆在地面上的白色运动鞋——就在刚刚那个女人站立的位置。
在它的正前方,是一块大约到胸口高度的凹凸不平的岩石。
难道说——
“真人,这边。”
晴香一边叫着真人,一边往那个岩石走去。
岩石和地面之间有一个大约四十公分高,一米左右宽的像洞穴一样的缝隙。
由美子就躺在那个缝隙厘米。
“振作一点!”晴香弯下腰,一边大声说着一边摇动由美子的身体。
虽然很微弱,但她的胸口上下起伏这,太好了,她还活着。
真人被绊了几次后,脸色大变地跑了过来。
晴香马上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拨打八云的电话。
但是好像不在信号区内,电话打不通。
怎么办——
“哪——里——”
晴香的耳边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她一边抬起身体,向上看去,眼前站立着一个女人。她长长的头发垂下,血红的嘴唇模糊不清地蠕动着。
晴香害怕地说不出话来。
那个女人缓缓走上前来。
“哪里——”
必须要逃跑,虽然这样想着,但是身体使不出力气,动不了。
那个女人的手笔直向这里伸了过来。
晴香感觉自己的毛孔都打开了,额头上不断有汗低落,喉咙干燥,连呼吸都无法进行。
好痛苦——
“住手!”
真人一边说着,飞快走到我和那个女人之间。
他用他小小的身躯,努力张开双手,似乎要试图阻挡她。
“真人,不要!”
如果这样做的话,你就会——
虽然晴香大喊着,但是已经迟了。
真人就好像被雷电击中一样痉挛颤抖着,突然倒在了地上。
“真人,你还好吗?”
晴香慌忙跑上前,大声问道。
怎么办,现在该如何是好?
晴香还不知所措时,真人冷不防地握住了晴香的手腕。
“真人”晴香刚发出声音,真人就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睛——不是真人的眼睛。
他的身体中有另一个人。没有任何理由,晴香就感觉到了这一点。
真人感到有谁在窃窃私语,就好像直接在脑中对他说话一样。
“…在…哪…里……我……”
晴香由于过于恐惧,挥开了真人的手,捂住耳朵。但是即使如此,声音还是在耳中回响着。
“不!”
就好像为了把在耳中挥之不去的声音去除一样,拼命大叫着。
晴香的身体不停地颤抖。
这个样子持续了多久呢?晴香突然清醒过来。
停下了叫声,晴香注意到似乎有人蹲在地上。她战战兢兢地抬起视线,眼前看到了倒下的由美子,但是真人却不在那里。
“真人?真人?”
晴香拼命环视四周,但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真人的身影,但却听到有人走过来的声音。
“真人?”
回头看刚刚的地方,晴香看到的是满头大汗跑过来的八云。
“刚才的惨叫是?”八云用微弱的声音问道。
“真人他……”
“来迟了吗”八云眯着眼睛自言自语道。
而我——
四
“发生什么了?”
走出医院的走廊后,后藤背靠着墙壁问双手抱胸的八云。
找到了那个名叫由美子的女孩,医生也说了静养一会儿就没关系了。
但是,取而代之真人不见了。
感觉事态变得更严重了。
“很简单的事。”
八云慢慢地抬起了头。
但是,与话语相反的让人窒息的气氛蔓延着。
“什么很简单?”
“也就是说,之前附在那个叫由美子的女孩身上的幽灵,现在附到了真人身上。”
虽然八云似乎理所当然的说着——
“为什么?”
“很明显啊。那个身体已经衰弱的无法动弹了。”
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这下子必须要去寻找真人了。”
“是啊。”
八云挠着头发,恨恨地将视线转向窗外。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
跟他一样背靠着墙壁,看向窗外。
明明是春天,但灰沉沉的云层将太阳都遮住了。
就好像是在暗示我们之后的结果一样。
“还有办法。”
八云的左眼,突然显示了坚定的意志。
这家伙,已经看见了被云层遮住的太阳。没有根据的有这种感觉。
接下来要做什么?在准备询问他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明明这么忙着——
“谁啊?”
“不、不、不好了!”
又是这家伙。现在的声音好像就要哭出来一样。
“这边的状况才糟糕啊!”
“不,这边的事也很糟糕!”
“啰嗦!这里演变成不得了的事了!”
“这边也很不得了啊!”
“你们要无聊的争辩到什么时候?那种事无所谓吧。”
八云投来冷冷的视线。
确实是那么回事。
“什么不好了?”
总算回到了正题,向石井问道。
“啊,是。实际上,七濑美雪把那个人头抢走了。”
“把人头抢走了?!什么时候?!”
条件反射的绷紧了身体。难怪石井会那么慌张。
“大概在两个小时前。”
“那么,抓住她了吗?”
“没有,被她逃掉了……”
该死!又是这样吗!怒火冲冲的左脚用力踢了下。
“借我说几句。”
这么说了,八云抽走了手机开始说话。
“石井先生,我是八云。畠先生在那里吗?”
畠?那个老头吗,找他要做什么?
“是的,请让我和他说话。”
八云说着在走廊中走了起来。
真是的。你当那是谁的手机啊。
五
“都是我的错——”
晴香坐在医院接待室的沙发上,双手握着带有红色石头的项链,低着头。
这是一个大约四畳宽,能坐四人的一个沙发,旁边放置着装杂志的架子,非常冷清。
那个时候为什么我没有动?
真人是为了救我。这个少年张开身体是想要守护我。我却被恐惧摆布,只顾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令人愤怒地、羞耻地没有办法。
万一真人要是有个什么意外——
只要这样一想,晴香就觉得身体发热,胸口好像要爆炸一样。
自从由美子行踪不明一来,真人肯定就是抱着这样的情感,无法原谅自己。
“要喝咖啡吗?”
听到问话,晴香抬起头,看到后藤拿着两罐咖啡站在一边。
为什么后藤能那么冷静呢?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晴香对后藤这样的态度感到越来越焦躁。
“喝了后就稍微冷静一点。”
后藤在她身边坐下,把灌装咖啡递给晴香,缓缓说道。
“那个叫由美子的女生,虽然虚弱了一点,但没有生命危险。”
“这样啊……”
“她父母貌似也要到了。”
晴香几乎听不清后藤的话语。
虽然找到了由美子,但是真人又失踪了,这不就是本末倒置了吗——
“由美子似乎不记得被幽灵附身时期发生的事了。”后藤总结道,就好像这件事完全结束了的说法。晴香双手紧紧握着咖啡罐头。
“还没有结束啊。”晴香无意识地自言自语。
后藤紧皱着眉头,脸上浮现奇怪的表情。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表情呢?
“我明白你的感受,但是后悔也无济于事。”
后藤打开拉环,喝了一口咖啡。
“是我的错啊,我后悔是理所当然的。”
“那种情况下谁都没有办法的。”
“不是没有办法的!”晴香不禁大声说道。
但是后藤却一动不动,直直地看着晴香——那是锐利而有力的视线。
“不,谁都没有办法的。”
“为什么能那么轻率地说?当时如果我更努力的话,这样的事就不会——”
晴香声音颤抖地说着。
“不要自己就那么判定。”
“这是事实!”
“这和你没关系。”
“原来如此啊,因为后藤先生和这个事件没有关系啊。”
我为什么会这样说迁怒别人的话呢?
这样到处迁怒什么也不会改变,我明明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但是——晴香感觉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确实,原来是与我无关的事件啊。”
“太过分了。”
晴香完全没有想到后藤会说出这样的话,正吃惊的同时,胸中也如水波荡漾一般弥漫着失望之情。
的确,这次的事件并不是后藤自己想牵连进来的,但是,即使如此,他也如我预想的那样全力协助。
明明是这样的,我却——
“先说清楚,这次事件的真相如何我完全不在乎,对我来说只要那个叫真人的小鬼能平安归来就好了。”
后藤虽然脸上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斩钉截铁地这样说道。
而我——
“我错了吗?”
晴香面对后藤这样的问题,用力摇着头。就在此时,晴香的眼中的泪水沿着脸颊流了下来。
“既然这样就抬起头,我们没有时间为所犯的错误后悔。”
晴香听了后藤的话用力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抬起了头。
“你偶尔也会说点有用的话啊。”
不知何时,八云也站在了这里。
他满脸不耐烦地表情,不停挠着睡得一塌糊涂的发型,但他鲜红的左眼却一反常态地锐利。
“八云,我——”
八云马上转头看着晴香,并对她嗤笑了一下。
“马上给我停止自责,如果说道自责的感情,我也是一样的。”
“哎?”
“我本来不应该把真人牵连进来的。”
“那是——”
“‘那个时候如果这样的话’这种话如果说出来就没完没了了。我们无法回到过去的。”
原来是这样啊,对,就是这样——
“目前这样,我们这个时候必须倾尽全力(去救真人)。这是对于我们而言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方法。”
八云用如同宣誓一般的口气说着,把手机递给了后藤。
八云也好,后藤也好,都已经在思考接下来的行动了,然而只有我还没有好好振作。
我们必须得前进。
“那么,话也说的差不多了,可以去搜寻真人了。”
后藤把罐装咖啡喝完后站了起来。
“要去哪里你们心里有数吗?”晴香边擦着眼泪边问道。
“谁可能知道那种事。”后藤双手插着腰,好像很了不起一样地回答着。
没有目的的行动是无谋的。在这样宽广的山脉中,随意地到处搜索,只能草草寻找而已。
“八云”晴香满怀期待地看着八云。
八云思考了片刻后,嘴角露出了笑容。那是他想到什么时的表情。
“首先,我们有必要先搞明白真相。”
八云这样说道,晴香能看到八云的左眼中与此时状况相反地充满了自信。
六
后藤站在了裂成两半的杉树前。
在类似于高台的地方,能看见长野的市区。
周围有田舍炊烟,就如同是画中的景色一般。
这里,就是一切的开始。
不久后,一辆黑色的RV车(休闲车)停在了对面的空地边。
从车上下来的,是若林。
“呀,抱歉。稍微迟了些。”
若林微笑着缓缓向这里走来。
“我才是很抱歉,把你叫到这地方来。”
向着若林低下了头。
“没事。你们帮忙找到了那个孩子。”
“总之没事就好。”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若林摆着似乎会哭出来的表情。
八云说了。若林是事件的关键。
在意亲戚家的孩子的安危,而会向在管辖区之外的我们透露情报的这个老刑警,真的会和这个事件有关系吗——
不行。不能考虑多余的事。
这么对自己说着,轻咳一声之后开始切入话题。
“若林先生,不好意思,有些事想询问一下你。”
“如果是我知道的事的话,我都会说的。”
“四十五年前,杀害被人叫成鬼女的凛小姐的是谁?”
那是八云告诉的台词。
向若林提出这个问题,也就是意味着他知道杀人的那个人是谁。
那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咽了咽口水观察着若林的表情。
“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我不知道。”
应该很老练的若林的眼神不冷静的动摇了。
“真的,不知道
吗?”
向前了一步,逼近距离,若林转移开了视线。
刚才这些,就几乎像是承认了在说谎一样。
难道说——
“是你……”
没经过思考就这么说出口了。
“不是!”
若林不断摇着头后退着。
“请你如实相告。”
“我什么都不知道!”
无论如何都不说。这顽固的意志很清楚的传达了过来。
“……在哪?”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似乎不是幻听。若林也瞪圆了眼睛四处扫视着。
“……在哪?”
又来了——
“在哪!”
杉树之间缓缓出现了一个女人。
穿着白色女式上衣和藏青的裙子的女人。有气无力的垂着头,头发飘动着向这里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若林继续不断退后,以近乎尖叫的声音喊着。
“到底在哪!”
女人提高了声音,继续追问着。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吧!”
若林伏跪在地上,额头快要贴到地面的叫着。他的背不断颤抖着,简直像在乞求饶命一样。
这个反应,果然若林——
而且,那个女人。是那个叫凛的女人的幽灵吗。
“果然,知道呢。”
在后藤盯着那个女人的同时,熟悉的声音传来。
那个声音,是八云——
将视线转过去,从树林中八云的身影缓缓地出现了。
同时,那个女人也抬起了脸,取掉了假发。熟悉的脸。是晴香。
若林猛地抬起了头。
如果要动什么手脚的话,先前就说明不行吗。真恶劣。
不过比起这个——
“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林先生,一开始就知道,这树的下面埋有凛小姐的遗体。”
八云以轻松的语调说着。
“那是真的吗?”
“是这样吧。若林先生。”
若林对八云的话语有了反应,抬起了脸。他的眼睛充血,嘴唇颤抖着。
“我……”
若林喘着气开口了。
“已经够了,让一切都结束吧?”
八云赤红的左眼径直盯着若林。
“我什么都……”
“四十五年间,一直都自欺欺人的抱着那个想法。已经够了,让它结束吧。”
不久后,被一直盯着的若林终于放弃了一般点了点头。
“可以的话,我想没看到就好了……”
若林的声音很轻,很微弱。
“杀害了她的,是你的父亲吧。”
听了八云的话,若林咬着干裂的嘴唇微微点了点头。
“你会说明的吧。”
被八云催促着,若林断断续续的开始叙说。
“四十五年前——病死在那个诊疗所的男人,是地主家的长子。次子和那时是村里的驻在的我的父亲,开始骚动着说那是诊疗所的凛的诅咒。”
“为什么会有这种话?鬼的诅咒什么的真是荒唐!”
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就算是在有着鬼女传说的地方,地主的次子姑且先不论,连那个驻在也会相信这种事情,真是可笑之极。
“关于那个,之后再说明。现在先听若林先生怎么说。”
八云强行打断了疑问。
虽然不能释然,但正如八云所说,现在还是先听若林怎么说。
若林脱力地坐在地上说着。
“村里的人因为这种传言,开始对诊疗所感到厌恶。谁也不和他们说话,也不会卖东西给他们。我们也被严厉的警告不准接近他们。”
“不止这样吧。”
八云示意他继续说。
若林似乎无法忍受痛苦一般的扭曲了表情开口。
“有向着诊疗所扔石头的人,有将动物的死尸扔在他们门前的人,还有虽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但是对着他们纵火的人……”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凛小姐她根本就不是什么鬼女!”
晴香手按着胸口身体前倾着叫道。
“抱、抱歉。”
若林再次垂下了头。
“这不是道歉就能带过的问题!”
晴香无法收住满腔怒火,更加尖锐地说道。
确实很过分。
“先到这里吧。”
八云将手按在晴香的肩膀上。
“但是……”
“那么做的并不是若林先生。”
对着无法抑制心情的晴香,八云以劝慰般的口气说着。
晴香总算冷静了一些,牙齿咬着嘴唇,从若林那里移开了视线。
“真的是非常残酷——”
若林的目光放远了。
“他们的作为逐渐变得过分了是么。”
八云深呼吸了一下说着。
“就在这些行为不断进行的时候,诊疗所的医生坠入山谷身亡了。终于骚动开始急剧扩大。”
“然后,事件就发生了是么。”
“那一天,我进山采蘑菇。然后,看见了带着儿子逃跑中的那个女人的身影。好像是被谁追赶着……”
“那是——”
后藤咽了咽口水。
“是的。是那时是驻在的我的父亲和地主的次子。”
“最终她被抓到,然后被杀害了吧。”
八云说完后,若林点着头,“那个——不是人类”这么说着眼中浮现了泪光。
“那个,是恶鬼——”
寂静的气氛中,若林的话语飘渺地响着。
“恶鬼?”
这么反问着,然后若林再次点了点头开了口。
“那两个人,绑住了她的手和脚,打她的脸,踢她的肚子,然后侵犯她。两人交换着不断地一次又一次——”
若林似乎要将长年以来一直积压在心中的事完全吐露出来发泄着泪流满面。
这些混蛋!这么欺负弱小,根本就不是人类会做的事!
令人不快。
“她的惨叫蔓延回响在山中。我只是紧塞耳朵,紧闭眼睛什么都没做的蹲在树荫中没有动。”
也许是想起那时的事的关系,若林闭上眼睛塞住了耳朵。
晴香脸色发青,双手紧抱自己的肩膀缓缓坐了下来。
风吹树摇。
沉默了不久后,若林突然睁开了眼睛,塞住耳朵的双手垂下了。
“在那样对待她的时候的父亲,你们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吗?”
“那是——”
“在笑着啊。”
若林的这一句话如同锋利的日本刀一般刺入胸口。
笑着——
为什么?明明是在过分的干着欺负弱小的事,为什么还能笑着?
在杀人的时候,为什么会笑?
“在那之后,他们就把她的尸体埋到了树下是吗。”
八云手指点着眉心说道。
“我没有直接看见。但是,从山中回来的时候,看见了地主的次子和父亲在那里挖坑。”
在山中,如果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话,他们在做些什么很容易就能猜到。
但是——
“为什么,这种事到现在之前什么都不说!”
后藤怒气冲冲的打了若林的胸口一拳。
若林失去平衡向后倒去,后藤就像骑马一般坐在了他身上。
“回答我!”
鼻尖对鼻尖地逼问道。
“即使想说也没能说吧。”
八云这么说着。
“为什么?这可死了一个人啊!”
“如果是后藤警官的话能说得出口吗?当时,若林先生是才只有十岁左右的孩子。自己的父亲虐待杀害了一位女性这种事,说得出口吗?”
“那个——”
无言以对。
能说出口!虽然想就这么断言,但当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我真的还能说得出口吗?说实话并没有那个自信。
这下子,都不知道哪个才是恶鬼了。
她只是一个牺牲者。真正的恶鬼,是那两个人。
现在附在真人身上的幽灵,肯定是激烈的憎恨着在寻找着杀害自己的那两个人吧。
七
“说得出口吗?”
八云的话语使晴香受到了震动。并不仅仅是震动,晴香回忆起真人的事件。
他经历过那相似的情况,就算想说也不能说,因为还背负着黑暗。
这种情况,对孩子而言是无能为力的。
“后藤先生,够了,放了他吧。”
后藤依照八云所说的,放开若林,站在了一边。
若林支起上身,坐在地上,想要站起来,但没能成功。
“若林先生,我有些事需要你来确认一下。”
听了八云的话,若林的脸上浮现出胆怯的表情,就好像在说已经说了很多的样子。
“她的儿子后来怎么了?”
“我不知道”若林摇着头说。
“是生死不明吗?”
“她在被抓到前把儿子藏到了石洞里面,但是事情结束后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听了若林的回答,八云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地主家的次男好像频繁出入过你们家是吧”
“他每天都有来。”
“这是发生在地主家的长男过世前还是过世后?”
“大概是过世前。”若林好像在回忆什么似得,视线十分迷茫。
八云自言自语道“果然如此啊”,并用食指抵住自己的眉间。
“最后——”
“——”(不知道是谁在沉默,估计上下文来看应该是若林)
“听说她的儿子额头上长着角是吗?”
“长角?这完全是胡说八道。”后藤一边跺着脚,一边大声说道。
听了后藤的话,若林一言不发,用力点着头。
“呐,八云,到底怎么回事?”
晴香不假思索地问着八云。
如果有人头上长着角的话,那确实就是鬼了啊。
八云应该并不是说那是一种像妖怪一样的新的生物,如果这样思考的话就矛盾了。
“所谓的角,正确来说是皮肤的角质。”
八云挠着像刚起床的乱乱的头发说道。
“所谓角质是指一到冬天就会变得干燥的那个?”
“是的。”
晴香本来以为八云的回答会更愤怒,但是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反而让晴香感到混乱。
所谓角质应该是皮肤的代谢物。和角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为什么角质会变成角?”
晴香不仅问着八云,更握住了他的手腕。
“由于我也不是专业的,详细的情况无法说明,但是角质是用于维持水分,防止(外部细菌病毒)入侵的防御手段。所以脚后跟啊,手掌这类一直接受外界刺激的地方的角质很自然地就会加厚。”
“虽说如此。”
脚后跟的确和其他身体部位的皮肤感觉不一样。
“有部分角质也会变硬的。”
“有那样的吗?”
“部分角质变硬的例子,比较好理解的是鸡眼。”
“鸡眼?”
这个晴香是知道的,指的是脚趾上长出来的,豆粒大小的疙瘩一样的东西,但是现在对这个却完全没法体会。
“所谓鸡眼就是在接受到局部刺激后,为了要保护受刺激的部分而增厚的角质,并且深入到真皮内。”
“这样啊。”
当人们穿着不和尺寸的鞋子时就会长出来的东西。
“除此之外,角质的增厚也可能是由于遗传性、病毒性等各种原因导致的。凛小姐的儿子额头长出来的那种情况,很大可能是由于病毒性的原因导致的。”
“但是鸡眼大概就1-2厘米左右大,不会被别人当做角的。”
“角质超过生理范围的增厚这种情况虽然很罕见,但的确存在。由于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有的情况下也会长出超过10厘米的角质。”
“那就是——”
“是的,所谓的角的真面目就是增生的角质,是非常大的类似鸡眼的东西。”
这种事情——
“真的存在吗?”
后藤先晴香一步提出了问题。
“虽然是非常非常罕见的案例,但的确有报告显示有人的头上长了角一样的东西。”
如果是这种故事的话,晴香也在互联网的主页上面看到过。上面刊载了一张老人的照片,那个老人的后脑长出了类似于水牛那样的角。
“啊啊!”后藤突然大喊道。
八云说着“吵死了”塞住了耳朵。但后藤却没有理睬八云的话,接着说道,
“她的儿子头上长了角。所以村里的人就认为诊疗所的凛是鬼,并且传出了那样的谣言。”
就如同八云因为鲜红的左眼而被别人欺负一样,她也因为长有角的儿子而承受着他人异样的眼光,成了被别人欺负的对象。
人类面对与自己不同的生物时,会变得超出想象的残忍。
长有角的儿子也成为了攻击的目标。
“本来她就不是本地人。不知道从哪里和儿子一起流落过来,在快要饥寒而死时时候得到了诊疗所的医生的帮助——”八云徐徐地说着。
为什么凛小姐会带着儿子来到这边,并且差一点饥寒而死?晴香这样思索着的同时,觉得这是她无法想象的。
因为在其他地方也一样被虐待了啊。
所以凛才会和儿子一起逃到这个地方来。
“一对母子都有着鲜红的双眼,此外儿子头上还长着角,这些足够让别人觉得他们是鬼了。”
八云说完这些后,静静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八云刚刚说的鬼是指被整个村庄追赶的那对母子吗?还是指那些引发鬼的传言的村民呢?晴香没有勇气如此问八云。
但是——
“她后来和诊所医生一起生活的是吗?”
“是啊。”后藤赞同道。
“那样的话就应该可以切除那个角了。”
晴香把脑海中浮现的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八云从裤子的口袋里拿出了笔记,递给晴香。那是昨天八云读的那本满是灰尘的笔记。
晴香接过并翻阅起笔记。
上面写着满满的文字,没法清楚地辨识那些文字,但是还是能零零碎碎的明白那些单词。
鬼……皮肤的角质层的……在角膜的表面……
“这是什么?”
“研究笔记。”八云双手掩住脸说道。
“什么的研究笔记?”
“当然是凛小姐的儿子的。”
这样一来,所有的都连系上了。
晴香有一种想要哭泣的不愉快的感觉。
诊疗所的医生把长有角的孩子当做自己的研究材料。
“太过分了!”
“你搞错了。”八云看着远方。
“哎?”
“医生爱着这对母子,为了进行治疗,才做这样的研究。”
八云像以前一样面无表情地,好像睡着一样,慵懒地说着。但是晴香从他鲜红的左眼中感受到了阴翳的情绪。
八云深吸了一口气,再度开始讲述着。
“他即使在死后仍然牵挂着凛小姐和她的儿子,所以他一直留在那个诊所里。”八云最后的那句话一直在晴香心中回荡,她突然想起了照片上拍摄到的川上医生和凛小姐的身影。
那样互相依偎的两个人,但却无法和其他人一样过平静安稳的生活。他们这小小的愿望都被他人践踏了。
“我们走吧。”
短暂沉默后,八云如此说道。
“去哪里?”
八云在听到问题后,缓缓用手指指向某个地方。那是笔直通往杉木林的山路的尽头,在那里是一栋陈旧的房子。
真人就在那里。
八
后藤在八云和晴香身后,走在笔直的道路上。
突然停下脚步回头。
与若林的视线相合。
想起来,若林也不过是偶然到了山里,知道了没想要知道的事,然后就这么将秘密在心中压抑了四十五年。
就如同过去真人所遇上的事件那时一般。孩子真的很无力。
那就意味着,他也不过是受害者。
想要说些什么而开了口,结果没想到要说些什么。
现在没有去同情别人的时间。
跑着追上八云,与他并肩。
“真是的。不过是因为外貌特殊了一些,就被当成鬼还真是过分。”
后藤闷闷地吐出怒言。
“那个稍有不同。”
八云走着开了口。
“有不同是什么意思?”
“后藤警官,你真的认为她只是因为眼睛是红的并且长有角而被杀害的吗?”
真是含有深意的说法。
“不是吗?”
“不是的。”
“你、你说什么?!”
吃惊地停下了脚步。
八云毫不在意的继续往前。
“等下。那是怎么回事?”
追上八云追问道。
“根据诊疗所的医生留下的笔记,从四十五年前病死的那个男人的遗体中,检查出了乌头碱的成分。”
“乌头碱?”
“还是说乌头比较好理解呢?”
乌头,是有强心镇痛作用的中药,另一方面,毒性非常强。
用量稍有错误的话,就会四肢麻痹,呼吸困难致死。
这是入口后马上就会发作的剧毒,也并没有解药。不过,乌头在日本国内生长范围很广,是能比较容易就得到的药物。
检验出了那个乌头——
“难道说……”
“就是那个难道。最初引发鬼女骚动,是地主的次子吧。”
背后绷紧。
“为了争夺遗产而杀掉了自己的兄弟吗?”
“这之后的事不必说也能明
白了吧。”
正如八云所说,这之后的事情很容易想象。
为了争夺遗产,次子让长子吃下了乌头。
长子因为呼吸困难而被送到了鬼无里的诊疗所。那是小村子里的医疗设施不齐全的诊疗所。于是长子就那么病死了。
但是,诊疗所的医生和凛小姐注意到了这件事。
在骚动开始之前,先散播了鬼女的诅咒的流言。然后——
这时,突然有了一个疑问。
“等一下。那个叫川上的医生,坠入山谷死掉了吧?”
“恐怕是被那两个人推下去杀害的吧。”
八云停下了脚步。
“有这么说的根据吗?”
“有。”
八云将之前给晴香看的笔记翻到最后一页递了过来。
那里写着“去见驻在的若林先生,和他谈一谈”这么简短的写着一句。
“如果去见的是驻在的话,会放心的前去的吧。”
“是啊。但是,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将这笔记藏在了诊疗所的床下。”
“那个驻在,原来最初开始也是同谋吗?”
又一次,回头看向若林说着。
还是耸拉着肩膀就那么坐在杉树前。
“刚才,我向若林先生确认了一下地主的次子频繁拜访是在事件前还是在事件后。”
若林回答的是事件前。
他说了实话。
“为了钱么……”
焦躁的喃喃道。
虽然不详细调查的话并不清楚,恐怕是计算着在次子得到遗产之后分一杯羹吧。
最初只是要用乌头杀掉长子。但是,被知道了这事之后状况就改变了。最终将川上和凛杀害了。
“太混蛋了!”
发着火用力蹬着地面。
“这里原本就是那个混蛋的家的地方。”
八云眯起了眼睛打量着。
“就是这里……”
到了现在,这不自然的位置关系也能理解了。
杀人之后,那些家伙也感到害怕吧。就想着把尸体埋到远些的地方。但是,被人挖出来的话会变成很麻烦的事。
所以,选择了从自己的家能够确认的那颗杉树之下。
然后,靠着摆了辟邪的地藏菩萨。
“我说,真人君他,真的在这里吗?”
沉默着走到这里的晴香,有些激动地说着。
“恐怕是的。”
“有根据吗?”
这么询问一脸自信的八云。
“随后会说明。”
还卖关子。不过算了。
“走了!”
正要向前走去,就被八云抓住了手腕。
“有件事想要拜托后藤警官。”
这么说着,八云唇边浮现了笑容。
九
晴香和八云并肩站在屹立于道路尽头的破旧大屋前。
曾经这里也曾经是人来人往的,然而现在却不同以往,杂草丛生,寂静无声。
“真人真的就在这里吗?”
晴香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恐惧,握住了八云的手腕。
“他就在这里。”八云断言道。
“为什么你如此确定呢?”
真人,不,是附身于真人身上的凛会来这里的理由晴香完全没有头绪。
“绝对不要离开我身边。”
八云自言自语的直接走过上锁的玄关,绕到这栋房子的后面去。
从窗子里面钉着木板,使他人无法入侵或者窥视屋内。
即使真人真的来到这个地方,也没有办法进去。
突然,八云停下了脚步,好像发现了什么。
沿着八云的视线,晴香看到大块的石头和四方形的木材不自然地摆放着,玻璃碎片四处散落。
“就是这里吗?”八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抬起头向上看去。
就在这里,只有一个高度差不多及腰的小窗户玻璃窗被打碎了,覆盖在窗户上的木板也被破坏了。
“走吧。”八云对晴香说完后就从窗台跳了进去,进入了这栋屋子。
晴香借助八云从屋内伸出的手,用同样的方式进入了这栋屋子。
两人踩在玻璃上,发出咔哧声。屋内也四散这玻璃窗的碎片,很明显有人破坏了玻璃窗并且进入了这栋房屋。
房内铺着榻榻米,非常宽敞。
由于窗户钉着木板,遮蔽了光线,显得十分昏暗。
八云拿出从后藤那里借来的手电筒,打开电源,缓缓向屋内走去。
每踏出一步,都能感觉到榻榻米向下沉下去的感觉。
八云和晴香笔直向前走,拉开隔扇后,他们就看到了带有地炉的起居室,那里铺设的是水泥。
八云用手电筒照向水泥,那是用石灰和水铺设并使其凝固,形成了和式的玄关。
劈刀、铲子之类的农具立在墙壁的角落。
手电筒的光缓缓向右移去。
水泥地板的角落那里有什么东西在——不,不是东西,那是人!
“真人!”晴香不假思索地大声喊道。
真人背靠着墙壁,双手抱膝,坐在地上。
晴香正要往前跑去时,手腕被八云抓住,拉了回来。
“不要随便靠近他!”
“但是那是真人!”
“那不是真人。是被人称为鬼女的凛小姐的灵魂。”
听了八云的话,晴香终于冷静下来。
虽然外表看是真人,但其实里面是另一个人——黑暗中,晴香看到真人的眼睛没有血色。
那双眼睛透露出的是被虐待、被杀害后浓烈的憎恨之情吧。
八云和晴香在离真人一定距离的地方停住脚步,互相打量着。
“现在该怎么办!”
虽然晴香也知道那其实不是真人,但是也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
“冷静点。”
“但是,真人他……”
“没事的,她怀抱的情感并不是憎恨。”
听了八云的这句话,晴香马上清醒过来。
是的,昨天晚上八云也是这么对我说的,能够拯救真人的前提是凛小姐所怀抱的情感并不是憎恨。
如果是这样的话——
“凛小姐在找的是什么?”
“她的孩子啊。”
八云的话在晴香脑中回响。
是啊,凛小姐还有个孩子。根据若林的描述,事件发生后他就行踪不明了。
但是,如果是找自己孩子的话,“为什么会在这里找呢?”
“昨天我们找到由美子的地方就是她被杀害的现场。也就是说是她和孩子分开的地方。”
“这样的话……”
“如果你是她的话,在走散的地方没有见到孩子你会怎么做?”
“去问可能知道的人——”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
住在这个房子里的人就是当初杀了凛小姐的人。在与孩子走散的地方没有找到孩子的凛小姐就想要询问同样当时在场的人,也就是住在这里的人。所以她来到了这里。
她即使在死后都牵挂着她的孩子。
那是比起憎恨,更加强烈的情感。
“凛小姐”八云一边说着,一边向下走去。
真人,不对,是凛摆出了向恐吓敌人的狼那样的姿态,嘴里发出呜呜声,瞪着八云。
有种稍微松懈下来就会被咬断脖子的感觉。
但是不可思议的是晴香并没有感觉到恐怖。
“拜托你了,请把真人还给我们。你的儿子我们会去寻找,所以……”
晴香笔直看着凛的眼睛,祈求道。
她一直都遭遇悲惨的命运。被别人骂鬼女,忍耐着他人的欺凌,川上先生被杀害,最后自己也被强奸后杀害。即使如此,她最后的愿望还是自己孩子的平安。
“所以求求你,已经不要再承受这样的痛苦了。”
晴香像是要抱住凛那样伸出了手。
“停下来。”八云走到晴香和凛之间,使劲把晴香从凛身边拉开。
“为什么?凛小姐只是想见见自己的儿子啊,所以……”
晴香的眼中流出了泪水。
为什么连这样的事都做不了呢?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啊,明明只是一个母亲理所当然的愿望,为什么有人连这样的愿望都要践踏呢?
“长着红色眼睛,还长着角,那就不是人类的这种话明明……”
晴香的心中混杂着愤怒和哀伤,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已经足够了,谢谢。”
八云脸上浮现苦笑,小声对晴香说着。
虽然不明白八云是因为什么道谢,但是听了八云的话后晴香感到一丝兴奋,冷静了下来。
“初次见面,凛小姐,我叫齐藤八云。”八云向前走了一步,一边行礼一边说着。
凛并没有回答。八云也好像完全不介意一样,露出了与当前场合完全不相称的稳重的笑容,接着说道。
“我是你的孙子——”
“哎?”
晴香不由自主地大声道。
晴
香完全没有想到八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在晴香头脑还在混乱的时候,她听到了金属互相摩擦产生的声音,是有人打开玄关的门的声音。是后藤先生吗?
踏入水泥地板的人完全是别的人——那是满身泥垢,穿着带有污渍的护士服的女性。左脸被火烧伤,皮肤变得僵硬的女性。
她在昏暗的光线中,一边露出白色的牙齿,一边颤抖着肩膀笑着。
我认识这个女人——七濑美雪。
“啊拉,八云君,随随便便就进入他人的住宅是非常失礼的哟。”
她的左肋处抱着一个四角形的木箱一样的东西。
“你啊,一直在妨碍我呢。差不多也该给我去死了。”
七濑美雪用右手从护士服的口袋中取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散发着暗淡光芒的,恐怕是手术刀之类的东西。
她想把两个人都杀了——
“又是你啊。”
出声的是八云。
就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会来这里的口气。
七濑美雪停止了动作,“你还是老样子,喜欢逞强啊。”
“不是逞强。你就是那种为了追求游戏乐趣才说话的人。”
八云冷静地回答道。
“你想说什么?”
“你似乎告诉医院的医生说你会去高千穗呢。”
“哎哎,是啊。”
虽然七濑美雪散发出如同恶魔一样的气势,但是她的表情却很阴暗。
“这是一个联想游戏。高千穗因为天岩户传说闻名,但是还有一个地方也有着相同的传说,那就是这里。”
“你还是一如既往,是个啰嗦的小鬼。”
七濑美雪露出牙齿,脸颊发抖。
就在事情如同自己深思熟虑过的那样发展着的同时,却发生了预料之外的事,七濑美雪突然像失控一样被愤怒驱使。
“去死吧!”
美雪将手术刀高高举起。
就在那一瞬间,像熊一样巨大的身影猛然间冲过了进来,七濑美雪像遇到车祸那样被撞飞了起来。
那是后藤先生——
冷不防被撞到的七濑美雪,向前倾倒,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木箱掉落到水泥地上,从当中滚出了类似球一样的物体,一直咕噜咕噜滚到墙边才停止。
那不是球,是人头。
而且还是双眼呈鲜红色的人头。
“和我预想的一样。”卷起白衬衫袖子的后藤,大口喘气地说道。
“如果可能的话,我是希望不要像预想的那样。”
八云一脸不耐烦地来回挠着头发。
在来这里之前,八云就让后藤隐藏起来。晴香现在知道他这么做的理由了。
但是——
“为什么她回来这里?”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后藤也赞同地说着。
“我之后再向你们解释,在此之前……”
八云拿起滚到墙角的人头,他用双手拿着,再度向诊所中的真人走去。
“刚刚被人打搅了呢。”
真人什么都没有回答,他隐藏着气息,就好像在窥伺着什么一样。
八云完全没有理会真人的表现,继续说道。
“你在找的,就是这个。”
八云把人头递给真人——
十
“喂!到底是怎么回事?”
后藤这么叫着,用手铐将被压倒在三和土上的七濑美雪铐在了附近的窗框上。
为什么,在四十五年前被杀害的女人会在寻找那个两眼赤红的男人的头?
后藤大步走向八云。
“请稍微安静一点。”
八云回头说道。
“这要让我怎么沉默?好好说明一下。”
“凛小姐在寻找的,并不是杀害了自己的人。”
“那她在找什么?”
“是自己的孩子——”
八云一字一句确定的说道。
是吗,凛小姐逃出村子的时候,是带着孩子一起的。
“难道说……”
必然的答案自然地浮现了,就那么吃惊地说出了口。
“是吗。那个两眼赤红的男人,就是凛的儿子。”
难道说,这家伙。
但是——
“没有角啊。”
就在刚才,八云这么说了。
凛的儿子,有长了角。
但是,那个两眼赤红的男人,并没有那角。
“原先有的啊。”
八云这么说着,拨开了那个头额前的头发,让那下面的皮肤裸露了出来。
“啊。”
晴香害怕的出了声。
我也看到了。
那里有着什么东西被切除了的痕迹。
“这是那个角被切除了之后的痕迹。”
八云说着。
是吗。所以,才要向畠确认那件事。但是——
“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个男人和凛的儿子是同一个人?”
“两眼赤红的男人,本身就非常少有。”
确实——
但是,就凭这个就那么决定的话,不是很危险吗?对此感到疑问的时候,八云继续说明着。
“而且,之前被监禁的地方,是在户隐的山中的山庄。而且我的母亲以前被监禁的地方,也是户隐的鬼无里的山中。在之前的事件中,神山先生遇到那个男人的地方,也是户隐。”
这样一来,已经——
“不是偶然。”
这里是,这里是住有神灵的山——
也就是说一切都与这里有着关联。
“二十一年前,杀害了村里的驻在和这个家的次子的,就是那个男人。”
用小刀刺了他们多次,然后把他们倒吊在枫树上的事,是那个男人做的吗。
也就是说,那是为了母亲在复仇。
“在那之后,等到事态冷却,就将这里作为了自己隐藏的家。”
八云俯视着昏过去的七濑美雪说着。
原来如此。所以在石井找到了她在东京的潜伏地后回到了这里。
但是——
“为什么,要将这里作为隐藏的家?”
“因为这里是故乡。”
“你说故乡?”
“而且,从这个家可以看见埋葬了母亲的那棵杉树。”
“那个男人也会有这种想法?”
说着这个疑问,也想到了那个答案。
那个男人为了给母亲复仇而将村里的驻在和地主的次子杀害了。也就是说他有着为母亲想着的心和将这里作为故乡的念想。
“他本人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我并不清楚……”
八云这么说着苦笑了。
这么一来——
“难怪七濑美雪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那个稍有不同。”
八云摇着头说着。
“哈啊?”
“就是因为我在这里所以她才着急。”
“怎么回事?”
“这里是那个男人和七濑美雪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有着至今为止的犯罪记录和其证据。”
“是吗——”
身为八云的父亲的那个两眼赤红的那个男人和美雪,过去引发了好几个事件。但是,所有的事件都并没有被放到明面上。
应该也有不少我们所不知道的事件。
在那里面有着不想被知道的情报。
“对她来说,那是和那个男人一起的回忆。不想被我看到吧。”
美雪从以前开始就对八云抱有很强的嫉妒心。
就因如此,得到八云身在长野的情报的美雪,为了不让不能被发现的东西被发现,想要来处理掉这些东西。
“顺便,想着这次要杀掉碍事的我。”
明明自己的性命被人盯上了,八云还以冷静的口气说着。
事情已经了解了。但是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不断考虑着的时候,八云向着真人跨出一步。
“凛小姐,您已经死去了,就在四十五年前——”
听到八云的话,真人的身体发抖了起来。看上去似乎是在拒绝接受现实。
真人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而突然抬起了头。
——在这里。
声音混杂在风声中传了过来。
——我在这里。
又来了。
“啊”地想着的时候,已经晚了。
压低姿势的真人以相当可怕的姿势踢着地板冲了出去。
“后藤警官,拦住他!”
对八云的喊声有了反应,挡在他的路前张开双手,但是忘记了被凛附身的真人还是小学生的身体这件事。
真人从张开的双手之下穿过,跑了出去。
八云将先前拿着的头放在床上,以猫一般的敏捷身手跑着向真人追去。
“不要过去!”
晴香也悲痛的叫着跑了出去。
“该死!”
迟了一步的后藤追在了两人的身后。
十一
“不要去!”晴香这么叫着,追着真人
穿过玄关。
到了外面就看见了八云和真人的身影。
在连接着笔直道路的门前,八云背对着这边、真人面对着这边站着。
枫树的枝叶在风中摇曳。
“真人!”
“等等!”
想要跑向真人身边,但是八云挡在了前面阻止了。
“为什么?真人他!”
“那还是凛小姐。”
“但是——”
不管是真人还是凛小姐,无论是哪个都好。
总之无法就这么放任不管。
就在打算穿过八云跑向真人的时候,田路的那一边出现了一个缓缓走来的男人的身影。
黑色的风衣包裹着身体,双眼赤红的男人。
和那个人头的身份是同一个人。
那是在成为了幽灵之后,迷惑人心引发数起犯罪案件的人物。
男人在走到门前时停了下来。
“为什么,那个人会……”
“喂!八云!那家伙是!”
离开了一段距离的后藤看见他后叫了出来。
“后藤警官,请你看好她。”
八云发出了指示。
“反正她逃不掉的。”
“就这样。”
八云说着转向了两眼赤红的男人。
男人沉默着,嘴角浮现了笑容。
“凛小姐,不,奶奶。他就是你的儿子。”
八云这么说着指向了两眼赤红的男人。
刚才八云说了。凛小姐的儿子就是两眼赤红的男人。然后,他就是她的孙子。
这里,也是我的故乡——
昨天八云说过的话语浮现在了脑海中。原来是这个意思。
真人缓缓转身,视线转向两眼赤红的男人。
那一瞬间,持续至今的(紧张)气氛一下子变了。
“哦……哦哦……”
呻吟着,颤抖着向前伸出手,走向两眼赤红的男人。
“八云!”
就这样到那个男人的地方去的话很危险。因此不安的紧紧抓住了八云的手腕。
“你呆在这里。”
八云这么说着,径直走向了那两个人。
“奶奶,已经可以不用再找任何人了。”
八云以慈爱的视线看着。
有着那样眼神的八云,第一次见到。
“啊……”
真人,不,凛小姐的眼中落下了眼泪。
她一直在寻找着自己的儿子。
这份思念比起对于虐待杀害了自己的人的恨意要强烈得多。
就算他长着角,就算他两眼赤红,对于她来说,那也是她深爱的孩子——
只不过是这样。
她不是鬼女。只是心中念着孩子的母亲。
“奶奶。已经,结束了。”
八云这么说着,从身后抱住了真人的身体。
真人放松了紧绷的身体,缓缓倒在了八云怀中。
“真人!”
晴香着急的奔向八云和真人。
“真人拜托你了。”
被八云这么说着,代替他抱过了真人。
还在呼吸着。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放下了心,放松了力气,落下了眼泪。
擦了擦眼泪抬起视线,看见了与两眼赤红的男人面对面的八云的背影。
“你憎恨的对象错了。”
毫无敌意的八云的声音响着。
“我在那一天,看见了人的本性——”
两眼赤红的男人无畏的微笑着。
他说不定就在自己的眼前看见了母亲被人虐待杀害的情形。
听着母亲临终的叫喊,他想着什么呢?
我实在难以想象。
“你所看到的并不是全部。”
“傲慢、自私、贪婪。所有人都一样。只是因为这样的理由侮辱、憎恨、恐惧。人类(的本性)就是这么不堪入目——”
“那么,为什么你为母亲复仇了?为什么你将母亲长眠的地方作为了自己隐藏的家?”
“没有理由。”
“那么,为什么,留下了自己的后代?”
能看见八云的肩膀微微颤抖。
“一时兴起。”
“说谎。我的存在和你的想法是矛盾的。就算是你这样的人也是拥有感情的。”
“我没有感情。我是人类的罪恶所创造出的鬼。”
“想要以同情劝诱吗?你并不是被什么人创造出来的,你就是你。无论环境如何,选择道路的是自己。”
八云的声音在树林中回响。
就是这样。确实他的遭遇值得同情。
作为一个跟别人有不小差异的人出生,被不断虐待,彷徨着寻找着自己可以存在的地方。
好不容易找到了这样的地方,又背上了杀人的污名,被当成鬼追赶,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被人杀害。
但是——
“你的借口,不能成为杀人的正当理由!”
最终八云这么断言。
“我原以为,是你的话能够理解……”
两眼赤红的男人这么说着,身影淡化消失在了连绵的高山所构成的风景中。
那个男人心中的黑暗,似乎多少看到了一点。
他因为与别人不同的这个理由被侮辱、被虐待、被畏惧,被夺走了重要的人,也许一直以来都走在绝望中。
就这样,心底不断积累着憎恨,而踏上了那条疯狂的道路。
但是——
“八云说的没错。无论有什么缘由,哪都不能成为杀人的正当理由。”
对着八云的背影这么说着。
“即使不说我也知道。”
八云回头,还是一如往常懒洋洋的表情。
挠着睡乱的头发,眼中泛着睡意,打了个呵欠。
是呢。这种事,八云他最清楚了。
“结束了么?”
站在门边,后藤出声问道。
“是的,凛小姐已经走了。”
八云眯起眼睛抬头看向天空。
这就,结束了——
“噶啊啊啊!”
就在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突然传来了野兽咆哮一般的声音。
那恐怕是,人的叫声——
与八云对视一眼,跑向声音传出的诊疗所。
那是原本美雪所在的地方——
十二
站在门边的后藤听到了野兽的吼声一般的声音。
立即将视线转向玄关,七濑美雪站在了那里。
明明用手铐将她铐住了啊?那个疑问在看到她的样子之后就理解了。
美雪右臂抱着两眼赤红的男人的头,左手拿着劈刀,那只手腕上垂挂着手铐。
那个女人,用劈刀砍坏了窗框吗。
是砍坏的时候弄伤的吧。左手腕不断地滴着血。
上吊的眼红红的充血着。
那个才是真的鬼女啊。
“可恶!”
是我的失误。
明明八云忠告过我“要看好她”,但是想着反正她逃不掉的就移开了视线。
但是不会让你再逃走了。
美雪“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睨视着这边。
从玄关冒出了白烟。
那个女人,放了火吗。
用木头建起的房屋很快就被火包围了。
“混蛋!”
后藤狠踢地面的同时,美雪转身向着山中跑去。
这一次,这一次一定要抓住你。
脚下的地面并不好走。
而且,如同预想的一样在坂道上跑不快。
该死!
距离逐渐被拉开了。
美雪在踩到大约人的背的大小的一块长满苔藓的石头上时,回了一次头。
她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是在笑着。
“混账!给我站住!”
美雪无视了叫声,踢着地面跳了起来。
下一个瞬间,她的身影就消失了。
没能马上理解发生了什么。
来到美雪先前站的地方之后就明白了。
向下看去,似乎是悬崖,在哪下面流淌着谷川。
已经,看不见美雪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