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女王国之城 第十章 c栋之夜

1

先是荒木宙儿离席,椿准一也接着离开,麻里亚叹了一口气。

“荒木的谈话太枯燥了。好累喔!洗过澡后,应该很快就会睡着。如果都没事,那我要先回房间。”

“别太勉强,想睡就去睡,就算醒着也没什么重要事情。”

江神一说,麻里亚迟钝地回道:“好,那我就先去睡了,晚安。”

随后我们也返回房间,按年龄大小依序入浴。江神说他会洗很久,我们觉得那无所谓,反正漫漫长夜,闲着也是闲着。望月独自坐在椅子上翻阅记事本:心想聊一聊也好,便一屁股坐进了沙发,对面的沙发上躺着织田,一言不发。

“就算对我们说明案情,但这种程度的内容实在是……”望月说道。

“还不到调查嫌犯的时候吧!荒木虽然发表了他的暗恋心声,但臼井局长很可能隐藏了重大资料而不谈。我看就别再推理下去了。”

“停止推理呀——你说呢?”

“那就停止好了。”织田被问了之后回道,“刚才也说过,我思考的是如何从这里脱困。为了找出凶手而要求别人开门,这办法行不通。这《城堡》里某个地方一定有洞穴,我们可以找出那洞穴逃出去。”

“你是说‘大逃亡’[注]吗?最近没看那部电影了,以前电视偶而会播放,尤其年终那段时间不是常常放映吗?”

[注:the great escape,电影《第三集中营》,又名《大逃亡》,描述二次世界大战战俘大逃亡的情节,六?年代极为轰动的巨片,导演为约翰·史特吉斯(john eliot sturges)。]

“是呀!”我回应,“这么一说,每到年终时,都会分两个礼拜播放,几乎成了十二月份的惯例了,就像‘忠臣藏‘那样。”

男主角史提夫·麦昆(steve mcqueen)真的很帅,和朋友之间常常讨论影片中谁会存活下来,气氛每每都很热烈。

“那部片是精彩剧情片的经典之作。小孩只要看过那部电影,应该就可以成为男子汉了——但这栋建筑是漂浮在半空中的,无法像电影里一样挖隧道。”

织田一脸感到无趣的表情。

“你说到隧道,倒是有一条现成的。潜入圣洞后,在适当的位置挖出一条竖井应该就可以通达外面,但待命室有警卫看守,只怕是行不通。”

望月应道:“行得通吧!只要溜进圣洞,协会的人员也不会追进去,真正的问题在于,我们没有挖掘隧道的工具。”

“我认为隧道这点子不可行,再想想别的办法吧!不过,那还真麻烦,我是说干脆直接来个大暴动,闯破大门冲出去!”

“大暴动啊?最近好像在哪儿听过。这听起来很有气势、很威风!好比(暴动太鼓),听了也让人热血沸腾!”

“很多情况都能让人热血沸腾,像是跳台滑雪比赛中的跳远竞技也是如此。”

“那种跳法很有气势。有栖川,你也说来听听吧!”

“呃……‘新干线大爆破’……”

“有没有搞错?那不叫气势吧!可不要因为自己平常没搭新干线就随便胡说!”

“那是一出电影吧?”

大概是没人注意听他说话,织田站了起来走出房间。

“怎么了?有栖川在自我检讨了呀!”

“我要绕绕〈城堡〉,试着找出洞穴,我就最后一个洗澡好了。”

说完便走了,房间顿时静悄悄。望月继续翻阅记事本,但似乎不是很专注在找寻嫌犯,手指只是随意翻页。不一会儿——

“我们只要一听到密室就会挺身向前,但其他人好像并非如此。在屋内上了锁的房间里杀人?重点是,在怎样的时机上锁呢?”

“你想说什么?”

“十一年前的密室。你和江神下楼时,弘冈与青田说了一些关于以前发生的事件。无论是他们的反应,或者村民的反应都是‘会是在怎样的时机锁上锁链的?’。但我认为,这应该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吧!”

“现实的情况是如此吗?应该是因为那个密室破破烂烂吧!毕竟又不是发生在银行保险库里的密室杀人。除了挂上锁链,门缝窄小之外……”

“但那绝对是个密室没错,甚至是精彩的谜团。尽管位处深山,是个牢不可破的密室,而且显得没那么尊贵。”

“说得没错,的确如此。”

如果表现得太冷淡,会让人感到望月很可怜,为了服侍学长,所以我开口问道:

“学长从弘冈与青田那儿听到了什么?椿先生没提到的内容是不是可以说来听听?”

“呃……首先是……”望月边回应边翻阅记事本,“关于死去的玉?v真通,虽然混黑道,但在小孩的眼中他并不可怕,反而具备了一种独特的魅力,是一般大人没有的气氛,对小孩而言反而很新鲜。玉?v也有喜欢小孩的一面,走在路上常有小孩向他打招呼,他则会叮咛那些小孩‘玩的时候不要大声嬉闹’,或是‘要好好听老师的话’之类的。但还算不上是小孩们心目中羡慕的偶像,尤其父母在得知他跑到东京入了帮派之后。青田说,他父亲告诫过他,那个凶恶的年轻人回来了,少跟他接近。弘冈也提到,当时只要到玉?v家去玩,就会遭到父母的责骂。其实他们偶而在那附近玩捉迷藏,玉?v的母亲就会招待他们吃别人送给玉?v家的点心,根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身为父母的却都大惊小怪。”

村里惹人厌的人大概都会有这种待遇吧!

“但尽管惹人嫌,却又刺激了小朋友对他的兴趣,想不注意他都难。反正那两人都说,他没什么好可怕的。这件事让我非常有感触。那种使坏的印象中带着坚强的特色很惹弘冈注意,青田也说,他母亲承受病痛折磨时,他应该也会向母亲撒娇讨欢心才对。对了对了,还有比这两人大一岁的丸尾先生,好像也是他的隐性支持者,看来他很受小朋友欢迎啊!”

“听起来,他像是不错的一个人嘛!”

“到底是不是好人,没见过我不便置评,但听说也很受小女生欢迎。一位高年级的女学生就说,身材高大,走路慢吞吞的玉?v很像童话里的大熊。猜猜那个一局年级女学生是谁?——正是野坂公子!”

应该可以猜到的,但之前怎么都没想到?对于同样生长于神仓的他们而言,野坂代表当时也只是一名小学的高年级学生罢了。

“喔……这可有趣了。在当时,弘冈先生、青田先生与丸尾先生都还不知道自己未来会入教加入人类协会这种幽浮教。甚至作梦也不会想到,野坂公子会成为如神明一般的(女王)。”

“我不这么想。公子当时就已是天命开示会教祖的侄女了,她会登上宗教团体的最高地位,一点儿也不令人感到意外。”喔,说得也是。“较令人感到意外的反而是,天命开示会竟然会发展成为今天如此大的规模。弘冈会说过,野坂公子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孩,仿佛活在遥远的地方……”

“遥远的地方……对我们来说的确很遥远,连瞄一眼都万难如愿。”

“明明近在咫尺,发生了命案也不去通报,就任她在塔顶上闭关?真不晓得当她得知这起杀人事件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思考的方向与织田完全不同,我真的很想道奔西塔顶亲自告知野坂代表。虽然会打扰到她的修行,但如果是明智之人,她应该会斥责臼井、吹雪等人,数落他们为何不报警!但望月并不赞同我的看法。

“我是不清楚野坂代表会有何反应,但要想登上西塔应该是不可能吧?没去过西翼,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但绝不可能一路上没人盘问我们就直接搭上电梯登塔,困难程度与逃出〈城堡〉几乎一样。而且,身为代表,肩负的是保护组织的使命,或许她有异于一般干部的想法。”

“现在就下结论会不会太早了?还有其他事吗?我想开始进行侦察了!”

“住手!喔……我看是制止不了你了,反正最后你也是白忙一场。去就去吧!我要等信长回来,他大概想绕个馆内一圈,如果可以绕的话。”

“我还有一些讯息想传达给代表……”

仿佛一阵风切过的声音。

我们直觉地往窗外一探,夜雾中先是闪了一道光,接着传来烟火的爆裂声。两发、三发,接着又是几响。不一会儿,飘来浓烈的火药味。

“这是例行的烟火发射吧!”

“还真是华丽的报时方法,没错——但迟了两分钟。”

心有未甘的望月看着手表对时。荒木如今在何处眺望这阵烟火?

突然问,射向天际的光柱同时熄灭。

我想起了昨晚十一点十七分的事。

2

回到十一年前发生的事件。

“对神仓这地方的人而言,比起密室,他们反而对工藤悦史消失一事更感兴趣。竟然在神仓突然失踪,没留下具体的事证,我想大概已经死了吧!经过玉?v家再往前走三百公尺左右,那儿有个大水塘。有传言说,那水塘没围栅栏,他该不会是一失足跌进水塘里了!把水

抽干?若真要劳民伤财花精神,警方应该也不至于如此瞎猜吧?”

“假设工藤并未沉入水底,那么他一定是费了一番工夫翻山越岭离开此地的。当天,天命开示会正好举办活动,他混进信众里的可能性应该很低!”

“听说警方也彻底搜查过,毕竟弘冈、青田这两人并未参与调查行动,所以他们也只是说:‘好像没混在人群里面。‘——哦,对了,刚才和信长闲扯时,忽然有个很妙的想法,就是关于工藤消失后的行踪:基于某种原因,天命开示会让工藤躲进圣洞里,怎么样?妙吧?”

“不可能吧!那地方是无比神圣的场所。”

“嗯。原则上是如此,但有没有可能通融一下呢?教祖他们将工藤隐藏于圣洞内而在搜查过程中过了关。就算警力要求搜索洞内,天命开示会方面也会告知那地方是圣域,恕难照办。换言之,警方根本就连一步也没踏进去搜索。”

“喔……?等风声过后,工藤再走出圣洞,悄悄地离开村子?”

“虽然无法证明,但一些比较讽刺的说法是,如果当时会发生这种事,为了以假乱真,所以事后就订出任何人绝不可进入圣洞的禁规。”

“又或者,工藤到现在还住在圣洞里没出来!饮食起居都由协会人员负责照料。”

“案发当晚,旅馆的……那个……晃子小姐的男友也从村子里失踪了。不知道这件事与工藤的消失是否有关?”

“关于这个疑点,椿先生不是明确否定了吗?晃子打算一起私奔的那个男的是什么来历,大家都很清楚,他不可能协助工藤逃亡。因为那个男的趁深夜悄悄离开村子时,被几个熟人看到了,确定是一个人离开的,没有其他人跟着。”

这个说法应该错不了。

“那男的和工藤之间有何关系……”

“彼此无关。他并非害怕工藤而趁夜逃走,而且远在案子发生前,他就已经打算与晃子私奔了。”

“所以那是有计划的。但当天那男的是否真离开了村子,至今没人清楚。今天早餐时,椿先生就说过,‘到了最后关头,不知是晃子退缩了,或者是男方背叛了她;总之,这场婚姻最后终究是破局了。’如果说,真是男方背叛而独自一人离开村子,这说法也不通。”

“喔,大概是椿先生的资讯不足,弘冈他们倒是有不同的说法!”

由于天之川旅馆被视为会员住宿设施,协会对旅馆有很重的依赖,因此双方关系紧密,旅馆也备受重视。在这层关系下,晃子出入本部的机会并不少,与弘冈他们这些会务人员碰面交谈的情况也很多。

“当时,话匣子一打开就都把实话说了出来。话说某天,他们其中一人直接问她:‘对那个逃掉的男友还很不舍吗?’换做我是晃子,被一个比自己年纪轻许多的家伙这么问,不生气也难!结果晃子却说出了没对别人说过的话。”

——我想,他没逃离我,也没抛弃我。原因不是很清楚,反正他就是消失了,但我猜想是因为一点点小意外,造成了无法弥补的过失,到底是什么事情,我不是很想知道。

“她说的一点点小意外,会是什么?”

“两人说好要私奔之后,便因受到监视而无法见面,被管得很严——之前由于双方父母随时都很注意,连电话都遭到禁止,所以男方这才提出这个想法。”

——计划在人群出入众多的教祖诞辰活动那天晚上逃走。向朋友借了车,暂停在村外,若是无法掌握离开的时机与地点,那么一切行动就都无法定案。我何时可以成为自由之身?是半夜凌晨?或破晓时分?我不是很清楚,必须到当天等他通知。在通往天命开示会本部的道路上,沿途是一整排的方形纸灯笼,其中一只灯笼里会塞有一封信,如此一来应该不会有问题。那封信就压在灯笼之下,藏起来别人看不到。他问我,半夜之前没出来,应该就无法离开旅馆了吧?但在十点以前,一定会把信留在那儿。

“压在灯笼底下?那灯笼可不小呀!”

“根据弘冈他们所言,大概是可以抱在腋下的大小程度,并不是很大。不过,相连的灯座是铁制品,应该足以当作文镇的功能镇压信件了。柔和的灯光在街道的一侧等距间隔地散发出来,酝酿出一股幽玄的氛围。”

“那封信该不会……”

“是的,没看到那封信。十一点过后走出旅馆的晃子,依言前往村子东北角的灯笼下寻找,是不是记错时间和地点了?她这么思索,然后又抬起灯笼的一角查看,就是没发现那封信,当场束手无策,不知怎么办。”

“怎么会这样?”

“这个嘛……也只能说是‘因为一点点小意外’,那男的过了半夜开车离开村子。其实,他也一直在等晃子,怎么等就是没出现。然而,他也不能就这样跑到村子里去偷看晃子,计划也不能就此停止,这是不能走回头路的计划。”

“联系上出了差错,只好单独一人继续执行计划……私奔一途因此无法完成。”

“但其实那也只能算是离家出走,因为听说是那男的受不了家里人唠唠叨叨个没完,所以就干脆离开村子、远走他乡。”

记得椿先生在说话时,荒木在一旁叹了一声:“听了让人难过!”的确是很难过。

“人就是会犯错。别看大人可以成就一些大场面,有时就是会犯下小孩才会犯的错。”

“是呀!不过,两个当事人都不认为自己犯了错。晃子说:‘我没错,而且还特地到附近的灯笼察看了一遍。’而男方则坚信表示:‘我依言放置信件,是她慌慌张张搞错了!’至今真相永远成谜。”

无数类似这样的小谜团,散落于世界各角落。只要人与人有互动关系,就会不断发生这种无解之谜,我们不就是在这样的无解之谜大海中泅泳吗?

“对了,”忽然想到,“刚才提到说村子东北角,不就在通往玉?v家的小径附近?”

“没错,昨天和今天都走过那儿。但与十一年前相比,样貌应该改变不少。”

“果然如此!依望月的说法,可以想像晃子小姐在暗夜中偷偷抬起灯笼的情景,但当时大批警方搜查员不也在现场?”

“不,她避开众人耳目时,搜查员都撤离了,椿先生不是也这么说?他说当时夜里现场没有人。”

“喔……但另外不是有纵火引起的骚动吗?为何会发生,我也不明白。”

“怎么会不清楚?那是嫌犯意图湮灭证据呀!”

“什么证据?”

“我怎么知道?搞不好是要湮灭遗留下来的指纹。”

“就算当天搜查人员有多不足,应该也已经采集证物了吧!”

“警方调查时要格外注意的地方在于,嫌犯是否因焦躁而随手碰了一下天花板,也许还会有其他微物证据,例如隐形镜片、不经意随口吐的唾液,或者因紧张而扯下衬衫扣子之类的……”

“如果真有此类物证,警方应该会发现。”

“那为什么工作间会烧起来?听说并未发现有隐藏的门扇或密道。”

“这我也不知道呀!”

往窗外一看,已起了一层薄雾,而我们依然围困在这座〈城堡〉内,视线非常不好。

“那起事件也让弘冈和青田勾起了不愉快的回忆。”

当时两人都还只是九岁的小孩,警方应该不会怀疑他们:然而……

“因为会进出命案现场,所以隔天采集到他们的指纹。于是警方告知:‘不采集非关系人的指纹的话,就无法区别谁是关系人,因此请你们配合调查。’小孩一听员警这么说,当然是吓坏了。因为接受调查,所以其他小孩与大人的十根手指指纹都由警方人员采样纪录。其中包括了天之川旅馆的人、吹雪奈央、由良比吕子、丸尾拳、稻越草介、佐佐木昌晴——还有野坂公子小姐。也许玉?v真通或他的双亲照顾过幼时的野坂,因此她也曾在工作间出入。”

难道野坂公子只是去了一下小屋,手指就必须沾上油墨采指纹吗?若是在现在,这么做大概就成了对(女王陛下)的无礼举止。

“吹雪、由良、稻越、丸尾以及其他当地居民,都对该案件并无所悉。”

“佐佐木医生也是本地人,只是听说案发当时他在福井县执医。人类协会的重要干部多为神仓出身是众所皆知的事,但他的情况却不一样。先加入会员的是他那位东京出身的夫人,后来受夫人影响也跟着入会而妇唱夫随,类似这种情况的例子好像不少,而且夫妻同是会员者,多半是由另一半相邀入会:至于会员之间几乎是很少结婚的——”

望月停止说话,朝浴室的方向看去,传来吹风机的声音。

“还真的洗很久呀!看来吹干头发也要花不少时间了。”

虽然比不上江神,但望月也会经因为懒散和节省理发费用,留了很长的头发。上个月开始,却给人不一样的印象。

“望月,剪短了不少嘛!”

“是呀,为了参加就业活动。”

“你说要回老家,是怎么回事?该不会准备要考公务员吧?”

他老家在和歌山县的南部,是一

个面向纪伊水道的小镇,素以梅林出名,没有大企业。老家是个杂货店,由母亲一人照顾生意。还是一回生时,除了当时尚未加入会员的麻里亚之外,我和其他会员会旅行到过他老家去,他母亲既贴心又美丽。

“在机关里上班不算是工作,我打算充分发挥经营手腕,把我们家的店发展成为日本第一超市,这样的目标可与人类协会并驾齐驱了。你不是想当作家吗?在撰写推理小说期间,是不是可以帮我写写传记啊?”

“真的假的?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要继承家业。”把杂货店转型成超市?“怎么有逃避现实的感觉?”

“话说得真尖酸刻薄呀!……但似乎被你说中了,我说了可别告诉其他人。其实最近我失恋了,而且发生了一堆事,让我很迷惘。”

听完,让我哑口无言,一切的发言都交由舌头决定。

“你是怎么了?都已经是四回生的春天了(译注:春天为毕业季)。等到签妥就业劳动契约之后再慢慢处理失恋一事较妥吧!反正已是最糟的状况了。推理必须依靠逻辑,但事实上是最没有计划的。虽然望月学长是我敬爱的前辈,但这件事我还是直说不讳比较好。”

“你这是在鞭尸吗?如果不同情我这个前辈,只要把我的亲身经验当作教训,那我就很感谢了。我会诚实面对自己的感受,绝不会放掉任何机会。明白吗?”

他的眼神很认真,我也只能回应:“嗯!”

3

如果洗完澡来一罐啤酒,那是再好也不过的事,但人类协会的服务里并没有这一项。只见江神穿着一套运动服,一口饮尽水杯里装满的自来水。

“想来一根烟吗?竟然突如其来地来了一道禁烟令!”

部长一脸的凉爽舒适。

“没办法。”

“为什么禁烟?”

“应该是这几栋建筑设置了火灾警报器,而且直接连线到消防队,万一有人恶作剧,也无法解除警报。”

“这……我们的敌人连这个都清楚?”

臼井的处世精明是显而易见的。

“信长呢?”现在已是晚上十一点五十分,还没回来。

“可能在哪儿被逮到,没挨骂就算万幸了!但应该不会是独自脱逃吧?”

“这我不清楚。”江神靠向沙发椅背,“搞不好真的会趁着监视空档冲出去,结果一个人逃掉了。最好是像巴士底狱那样,逃出后带领群众解放我们!”

“不可能。这座城堡之外并非巴黎,而是幽浮崇拜者集结的〈街村〉。如果向不谙世事的人求助,对方很可能就会将此讯息通报协会……一想到这点,就觉得恐怖。”

“关于这一点,他应该也有所警觉。按理,他会返回旅馆,然后开车逃离神仓。”

就算不这么做,至少也会向旅馆借电话拨打一一?吧!协会该不会连电话线都剪断才是。若他们做出过度的反社会行为,这次的事件解决后,大概还是会出问题。

“你和望月说了什么?”

“另一起在神仓发生的案件。”

我便把刚听到的内容说了一遍。江神默不作声聆听,看不出来他是否感兴趣。随着时间的流逝,日期也往前推了一天。杀人事件已是昨日发生的案子了。

“针对十一年前的事件玩起推理游戏,我们大概也没办法解决吧!”部长终于开口,“现在要面对的问题,是如何脱离眼前的严峻困境。”

“信长会说,为达目的不惜引发大暴动。”

“我方有七个人,团结一致抵抗的话,应该就可以控制馆内某具电话一分钟左右,但这种靠蛮力的事,恐怕又做不来,恐怕会受伤。”

“我们不怕受伤!”

“很有气魄,但别说大话。”暴动太鼓、滑雪跳跃又来了。“若要说什么早知当初,应该是从我来到这个地方就开始了,我可不能让你们受到一点皮肉之伤。”

“如此贴心,实在是很感激。毕竟昨天的杀人事件与江神学长无关,请勿把责任扛在肩上,或者——”

难道土肥宪作之死与江神到访神仓有关?一虑及此,我露出或许有关的苦笑。

“别担心,我不是杀人犯。”

“我当然知道不是,从头到尾我们都一起行动。我想问的是:…江神学长抵达此地时,协会内部是否发生了任何变化?因为学长刚刚说:‘应该是从我来到这个地方就开始了。’这句话有很深的意涵。”

只见学长玩弄着垂在肩上濡湿的长发尾端,视线落在桌上的一角。

“毫无眉目。但就像你说的,我来到协会这里时,带给协会的影响也并非是零。到底是什么地方、以何种方式产生影响并不清楚,毕竟因果关系是无色透明的,肉眼看不出来。”

“我们是否问过江神学长为何来此的目的?”

“怎么会没问过?都问了好几次呢!”

“收集毕业论文的资料,是真的吗?”

“你是说我和毕业论文无法连结?”

“我不是这个意思——学长毕业后有何打算?”

“唔……大概比你先一小步当小说家吧!”

听说部长正在着手一部推理大作‘赤死馆杀人事件’的撰写,但我连一字片语都没读过。我开始想,会是其他成员在吹牛吗?

“啊?小说家呀?”

“我当小说家太傲慢?对于想当作家的你来说,这就太失礼了。写写东西这样需要有耐性的工作,表面上看起来似乎不适合我吧!”

也并非如此。江神这个人不仅给人优雅的印象,还带给人一股深不可测的强韧感觉。就算极其单调的作业,他仍然维持一脸悠哉的神色,更显现出那股强韧的毅力。这两样条件,我没有一样是具备的。

“想要像金田一耕助一样,闲晃到美国去——嗳,又来了!我的‘但是’似乎太多了。”

“战前或许办不到,但如今要想闲晃到美国应该是不可能吧?找个便宜的机票,一下就可飞到美国了。但最好是到陌生、充满神秘色彩的地方。”

“我想到西藏、尼泊尔、印度,或者是到中东、非洲,任由撒哈拉沙漠上的熟风吹袭。”

“会不会太夸张了?”

有时候随意说的话,江神很可能会让它们成员,因此不能再火上加油了。此刻,江神望向窗外。

“到了他方安定之后,我会写信给你们。信封上邮票的陌生文字,是你们都没见过的;拆开信封,从信封中掉落几粒沙子。”

“哇!诗人耶!你要到哪儿都无所谓,但至少每隔十年要回来一次,大家集合开同学会。”

“没问题,到时候所有人都要到机场迎接我,但我说的日语会愈来愈怪,这一点还请原谅,搞不好还会用你们没听过的语言打招呼呢!”

“实在是很期待!那要麻烦学长留胡子,记得要留胡子。”

虽是开关玩笑,但现在总觉得比较安心些。江神一直被一句咒语所束缚,说他在三十岁之前会以学生的身分死去。而现在竟然约好了几十年后的事,实在很令人高兴;就算他脱口说溜了嘴,是在人们喜欢恶作剧的夜半时分,那也无所谓。

然而——我问他:“学长毕业后有何打算?”的意思是“要做什么?”而非“要去哪里?”结果他的回答却巧妙地岔开了我的问题。

4

就在你一言我一语之际,织田回来了,他花了近一小时的时间在(城内)到处逛。完全看不出有脱逃失败、遭人殴打的迹象。大概是逛累了,一屁股就坐在我身旁。

“怎么了?”

“没什么好说的,但这里的戒备真是滴水不漏,连蚂蚁想钻出去的缝隙都没有;当然,蚂蚁也无法钻进来!这不妙吧?”

“钻进钻出都是一样的——出入大门都一直有人看守,翻围墙大概也不能吧!”

“没错,夜间当然如此,所有出入口都放下了铁卷门。丸尾拳像警备队长一样,站在后门看着我说:‘请各位访客早一点休息。’态度恭谨但语带恐吓。我们年纪差不多,却一副傲慢自大的模样,看了真不知该不该哭!”

望月走出浴室,气色显得更好了,两颊晕红晕红的。“终于回来了呀!”然后问了织田来龙去脉。

“就算正面硬闯,我看是行不通,到时候可能会节外生枝惹麻烦。最好是摆出完全降服、非常顺从的姿态,这才是聪明的选择,否则他们会更加强警戒。”

“到西翼去看了吗?”

“没办法。入口处有三个人看守,监视着避免让访客进入西半区。可以在东翼自由行动,但有电话的房间都锁上了,他们一点也不疏忽大意。”

“也就是说,要上西塔是不可能了?”

“上西塔干什么?有栖川?直接向野坂代表投诉?我看是白费功夫了,她可是狂热教派的首领呀!”

织田完全将人类协会视为邪教异派。

“刚才望月也说过,”此时受到定时发射的烟火干扰,“他的说法或许值得思考。为何协会干部不向警方报案?是想要再拖延两天吗?想想其中的理由,忽然想通了。望月是说,协会正在计划颠覆国

家的恐怖行动,出乎意料地,与事实很接近。”

“喔?”

听了之后,提出此一说法的本人,也就是刚洗完澡的望月学长反而是最惊讶的一个。

“在这座〈城堡〉里,漂浮着阴谋的气味,那些干部一定有什么图谋。要说颠覆国家也未免沉重了些,倒极可能是组织内部的武装政变。”

望月与织田同时出声:“武装政变?”这和想像中的不谋而合。

“是的,没错。这是一场以臼井、吹雪两位局长为首谋的现行体制颠覆计划。由良小姐、或稻越先生、丸尾先生等人是否知情,目前尚不得而知。不过,依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看来,他们也许是知情的。这么一想,是不是有茅塞顿开的感觉?他们应该强调过,要再等两天才向警方通报。因为他们计划在野坂代表闭关于西塔不在的期间里,进行推翻现有体制的计划。但这毕竟只是假设,事实到底是否如此,我也无法判断——怎么样?”

接着,缓缓开口的是织田。

“说服力薄弱。”

“是哦?”

“内部武装革命的想法很有意思,但现实中不可行。何况野坂代表是人类协会的象征,并无强大的统治能力,年龄很轻,而且即位不久。就算勉强推翻了,其他干部可没那么容易控制,若真要将协会纳为囊中物,野坂公子倒是很理想的傀儡。”

“你的说法也算有理,”望月认同后又说,“但排除武装政变的说法也为之过早。我是认为,野饭代表从头到尾根本就是状况外,她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闭关于西塔之上,专注地将心念传至宇宙。于是那些干部,就趁着天真无邪又无力的野坂代表不在时,彼此之间开始进行权力斗争。很明显,臼井和吹雪他们勾结串通。那两人和他们的支持者,想要踢掉其他干部。但不愿让天真的(女王)目睹这一幕,所以想要拖延两天,不是吗?”

“嗯,有此可能。”

他修正了自己的说法,我随之附和。他这说法该不会一箭中的吧?至于江神的反应——

“还是太弱。”

“……还是太弱?”

“就算不愿让野坂代表目睹权力斗争的一幕这种说法成立,但有到拒绝让警方介入的程度吗?其实计划延期也无妨,是否有何原因,必须在这两天之内进行武装政变?”

“也许真的有原因。”

“或许吧!”

“实在也没办法,毕竟这只是笼中鸟的推测。”

“别生气。”并没有人生气,“就暂时把这想法放在脑子里。反正,要想去见她是很困难的。就算可以将政变一事传达给她,我们也不知道野坂代表有何办法可以处理。大概也只能搂着别人的肩膀,惊慌失措地哭诉‘该怎么办”吧!”

老说一些泄气话,都很悲观,完全看不到可以改变现况的方法。

“而且,我想你应该绕了一段不算短的路,途中一定会遇上协会的人,该不会和他们扭打成了一团吧!”

织田听了抿嘴一笑。

“那就成了大侠了!之所以花了较久的时间,是因为约好了本庄伽耶妹在那里密会。”

“密会是开玩笑吧!但你称她是妹,倒是引起我的注意。”

“嗯,戴副眼镜不是很可爱吗?”

“我以为你喜欢的是由良小姐呢!”

“由良比吕子?我和那个女头目谈得来吗?她只是个狂热信奉者。”

若说由良是狂热信奉者,那本庄伽耶应该也是。对了,应该先问问他和本庄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东翼逛时突然遇到的。因为今晚仍在加班工作的人很多,她负责食物的分送。我们在走廊上谈了一会儿,但她很担心是否会有歹徒从圣洞里跑出来,潜伏在馆内活动,所以边担心边分送寿司、茶水等点心食物,真的是一份辛苦的工作。”

“你只是想搭讪吧?”

“在那地方怎么搭讪?‘我们一起做握寿司,我负责卷海苔。’这样可能吗?当然是问她关于命案的事。我很想知道,昨天下午五点椿先生与荒木先生会参访人类协会一事还有谁知道。”

“那又如何?”

“不妨以嫌犯的角度来看。如果知悉访客将于五点到达,而且会参观圣洞的话,就会避免在那段时间杀死值班的警卫,因为风险太大了。会务人员理应多的是机会杀害土肥宪作,却宁可冒此次的危险,这很不自然。换句话说,嫌犯应该知道五点钟有参访者抵达。”

“原来如此。那么……谁是符合这种描绘的人?”

“嫌犯当中,一定脱离不了吹雪、由良、青田、丸尾这几个人。也许可以这么思考,嫌犯熟知参访者会先在馆内绕一圈,最后才参观圣洞的这种路线,并且在土肥值班后不久的五点钟一过,立刻动手杀人。”

“这么说来……无论知不知情,结果都是一样的?”

“别这么灰心气馁。若非如此,犯行为何发生在昨天下午五点过后?这应该也可以当成推理的重点吧?”

“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听我说,解开命案之谜的钥匙,或许就在这里面。”

对于协会消极缉拿嫌犯的作为有很多不同的看法,而在大脱逃论上,也各有自己的意见。然而,夜愈深,脑筋的状态愈是接近疲乏上限。平常会死缠不放的望月,这时也淡淡说道:

“我还是去洗澡好了。”

因为织田回来了,所以又依照先前决定的年龄顺序,我排在最后一个。昨天流了不少汗的两个人现在已是睡眼惺忪,而且麻里亚似乎也不会过来了,否则她会问:“如果还有精神,我到你们房间去。”应该是睡着了吧!

“要去睡吗?”望月站了起来,江神也忍住哈欠。

“我要去大厅一下。”

我一说完,拿着换洗衣物正要进浴室的织田回过头来。

“最好别乱逛,万一遇到协会的人,那可烦人了!”

“知道了。”我立刻走出房间,但是并无侦察的动力,只是想到观景交谊厅呆坐休息。

前方柱子传来人声,看来是有人捷足先登了。气馁之余,还是侧耳倾听,一听之下,回应男子声音的,竟然是麻里亚。

5

“我很清楚这座〈城堡〉里正在进行什么事。”

语毕,派崔克芳贺先是楞了一下,接着耸耸肩。日语虽然流利,但肢体动作却完全是美国人。

“我完全不知道有马小姐在说什么。你是说我们正在进行的吗?”

一时控制不住说溜了嘴,是太大意?但为时已晚。一旁的眼睛盯着他,咽了一下口水,说道:

“解剖外星人。”

“什么?”

“你们在解剖外星人吧!知道解剖的意思吗?英语就是……”

“解剖,我懂。因为父亲是军人,我从幼稚园到高中都住在调布——我是很惊讶你怎么会有这种说法!”

迅雷不及掩耳间,他盯着我看。虽然嘴角微启,但眼神却没什么笑意。走近一看,发现他睫毛很长,皮肤光滑。

“有马小姐不仅对推理感兴趣,连科幻也喜欢,想像力很丰富。我没听过有什么解剖外星人的。”

“是吗?在美国某空军基地,保管了外星人遗体,据闻是来自坠落的幽浮,而且那些遗体被当成是研究材料,不是吗?拥有来自宇宙圣物的人类协会出现了相同的遗体,我是一点都不会惊讶的。”

说谎!真有的话,绝对会很惊讶!

“有些不同。”

他竖起食指摇了摇,

“有传言指出,一九四七年七月八日,一架飞碟坠落于新墨西哥州罗斯威尔附近的一座农场,陆军航空队将该飞碟的残骸与里面的几名外星人遗体带走,并空运到沃斯堡。另外,还有人证称,在俄亥俄州代顿市派特森空军基地的第十八号机棚,设有宇宙生物科学研究所,全美?l集到的幽浮残骸与外星人遗体,全都集中于此,而且都保存在冷冻库中。这些说法都让人觉得unbelivable(难以置信),至于你的说法,则是这类说法的综合体。”

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着,整个气势压了过来。

“……喔,没记牢,我把内容都混在一起了。”

“最新的消息都很灵通嘛!关于罗斯威尔事件,三年前美国会发表过mj-12——majestic 12,或者称为magic 12的档案。据闻是由洛杉矶某匿名电影制作人主导之下送出档案,然后依此文件制作成秘密档案的。这是近年最热门的话题,但你会相信吗?”

“不,几乎不信。”

“那么你为何说我们本部有外星人遗体,而且解剖外星人?这不是很怪?你是在嘲弄我吗?”

“对不起。”麻里亚很没志气地道歉。接着,日裔美国人两手一摊。

“为何道歉?刚才只是开开玩笑!虽然不怎么有趣,但上个月本部会接到谎报有炸弹的恶作剧电话,警方也立刻进驻搜索。真要有外星人遗体,那还真会搞得天翻地覆呢!麻烦别再说什么因为有惊人的发现,为了不让全国人民恐慌,日本政府将该发现

列为机密之类的言论了。”

“隐藏得很好吗?或者直到最近才运进来?……”

“这么珍奇的东西,有的话我也很想看看。但是,就算有幽浮坠落在深山里,我们也不会解剖外星人。你在书中、电视上看到的飞碟故事,几乎都只是传言。讲白一点,都是骗人的!”

完全没想到,这种话会从人类协会的人员嘴里说出来。我总认为,他们应该全盘相信罗斯威尔沙漠中坠落的飞碟、飞碟里的外星人遗体被收藏、与飞碟坠落有关而设立了直属美国总统专门研究幽浮的mj-12组织、美国政府密会外星人并与之签订多项密约,凡此等等怪异事件。

“关于幽浮的讯息非常杂乱,正如世人所认知的,其中大部分都是伪造的。不过,也有真实的案件在里面,因此有必要将真实的部分厘清出来,我们每天都被这些工作追着跑。”

“芳贺先生隶属研究局吧?”

“派崔克,请叫我派特。这位小姐可以称您为麻里亚吧?可以?——是的,我从事研究工作。与星际通信研究相比,看起来很无趣杂乱,但我们要求的是判断真伪的能力。为了揭发假资讯,甚至必须学习电影与摄影。如果我存够了五百万美金,我想拍摄比史蒂芬·史匹柏更精彩的电影。”

言谈间充满热情,很难摸透到底有多少真实的程度。

“史蒂芬,史匹柏的“e.t.’是在美国政府授意之下,要求拍出有关地球人与外星人友好的电影吗?在那之前,电影里的外星人全是攻击地球人的剧情,导致畏惧外星人,因此才拍出这部电影改变形象。”

派特听了之后,上半身扭来扭去的,仿佛在说nono。

“那是为了让小孩看了高兴的家庭电影。就像‘大白鲨’一样,那并非警告人们在海边戏水时要注意鲨鱼的宣导片,而只是一部娱乐片。所谓的美国政府授意之说,也只是谣言。什么都相信,实在让人很困扰。你相信约翰·李尔捏造密约之说的那件事吗?”

“这个人是谁?”

“恐怕他说的是真话。美国政府在一九六四年与外星人进行交涉,并完成了多项决定。为了获得先进的科学技术,因此允许外星人肢解牛体与绑架人类,好对地球生物的基因进行研究。那批外星人长相矮小,呈灰色,所以被称为小灰人。应该知道吧?这图案在本部是使用于洗手间的图示,当然,那只是开开小玩笑。”

一九七?年代后半期,发生多起牧场牛只等家畜在不明原因下死亡,遗骸上有多处惨遭切割的痕迹,离奇的是,那些遗骸的血液几乎被吸干了,因此有人怀疑那是否为外星人对地球生物所进行的生物实验;而该案件即为众所周知的牛体肢解案。至于绑架一事,则是针对人类而发生的绑架事件。当然,到底有多少人遭到绑架,到底有多少人返回地上,到底有多少人被当成白老鼠实验而遭杀害,具体内容仍是一团谜。

“外星人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苦于他们的消化器官有缺陷,为了生存而必须摄取公牛或人类的生物物质,因此为了延续子孙命脉,只能与人类协商条件交换。美国政府回应他们的要求,于是在内华达州的马夫湖(groom ke)与新墨西哥州的达尔西(dulce)设立了实验设施,而这两处所进行的实验,真是笔墨言词难以表达——这句话我还知道是什么意思。一九七九年,在人类与外星人进行交配实验的达尔西秘密基地里,恼怒于这种残酷实验的军队,最后与外星人起了武装冲突,结果有六十六名士兵死亡。之后,美国政府不再相信外星人,因而开始研究在战斗中能提供有效武力的武器——”

就算是杜撰的内容,听起来也很凄惨。虽然不喜欢这个话题,但一想到某件事,我就笑了起来。因为从刚才派特的描绘中,存在着很大的矛盾。

“达尔西空军基地的冲突,是在一九七九年发生的没错吧?如果从那之后,美国政府与小灰人的关系开始恶化,那么就没必要找史蒂芬·史匹柏导演拍摄“e.t.’了,因为那出电影是在该冲突发生之后上映的。”

“八一年制作,八二年公开上映。麻里亚小姐似乎对拆穿幽浮神话很得意,但是这并不值得夸耀,因为mj-12很明显是一场骗局。不仅档案编号可疑,日期也让人觉得怪怪的,档案用纸是伪造的,甚至连总统的签名也是模拟他处的签名而来。我只能说,这是一出粗糙的科幻闹剧。”

原来是这样啊!

“美国政府与外星人,在其他方面也有各种的密约。马夫湖附近,在军方的戒备下,有某些区域是禁止进入的。幽浮爱好者中,部分人士将该区称为51区。听说里面开发出了以反重力推进器为动力的飞碟、雷达无法侦测到的侦察机等等新武器,而且还有一大堆诡异的档案,里面甚至还有许多证据显示,地球已遭外星人窜夺了。这些全都是认真不得的谣传。”

“全都是假的?”

“没错,而且还是粗糙的谎言。就像童子军打的结,轻易即可解开。但其中就产生了疑惑,也就是说,那或许只是美国政府为了掩饰真相而撒出来的饵。这些诱饵就是让幽浮与外星人的相关讯息全都像是幼稚的、捏造的幻想内容,让外人认为不值得一提,而这正是他们的目的。”

这方法也真诡异。

“纸是永远包不住火的,秘密也如此,就算隐藏了主要内容,但接触的相关人员很多,风声总是会走漏的。因此,不完全隐藏是一项重点,美国政府也深知此事。这就是为什么会流出一些诡异的档案,隐约透露出若有似无的讯息来。然后藉由一些怀疑主义者去证实那些都是造假的,真相因而得以隐藏。”

漏洞百出的幽浮谣言,真是狡猾的美国政府推展的阳谋?这么说来,美国政府到底隐藏了哪些真相?

“还不清楚。也许政府人员与培利帕利之间,或是与其他来访者之间相互交换了约定。果真如此的话,我们必须清楚他们所为何来,政府与它们之间有何协定,否则那个自以为是的国家,将会扭曲我们人类的未来。这不值得忧虑吗?”

“自以为是的国家……派特先生,你不就是美国人吗?”

“身为美国人,我更是人类的一份子,这是必要的立场。幸运的是,东方社会与西方社会的对立现象,如今已逐渐消弭了,而世界合而为一的时代也将来临。如今,在人类协会尊崇的理念下,地球人应该要凝聚在一起。”

经不起他的吸引,话题也开始偏离了。

“派特先生是在什么机缘之下入会的?美国不是有很多相信外太空捎来讯息的宗教团体吗?”

他噗地笑了一声。

“在旧金山街头拿到子母泽先生分送的传单时。如麻里亚小姐说的,那种新世纪宗教团体很常见,不过,我是因为传单所属的团体,是祖父母的祖国,也是陪我度过年少的日本团体,所以才被吸引的。由于我一直盯着传单看,子母泽先生便靠过来问我:‘要不要过来看看我们的聚会?’这个人的眼睛很美,一看也让我惊叹了一下,我个性喜欢讽刺人,所以就用日语开口:‘是要呼叫幽浮吧?如果能告诉我幽浮何时会在何处出现,那我就参加。’子母泽先生听了回道:‘不是呼叫,而是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然后等待。’于是就在人群中你来我往地,巨细靡遗地谈了许多协会对于未来的想法,而我心中的乌云,也在当时瞬间豁然开朗。虽然我父母是新教徒,但并非热诚的信徒,只是经常去做礼拜,就是形式上到教会走走打发时间。至于我,则是偏爱重金属风格的恶魔主义,对宗教没兴趣。然而,就在大约三十分钟里,却完全改变了我。不算短的时间,但他沉稳、谦虚的态度,让我感受到凛然崇高的日本深度:心头不觉一颤。没错,在这源发于日本的思想中,我看到了希望,感受到万物皆有灵,自古以来就极重视大和心灵的日本人,孕育了人类的未来。不认为如此吗?”

是吗?真是如此吗?泡沫经济国家的大学生露出浅浅一笑,暧昧地点了点头。

“日本古称大和,也就是大和二字,英语里的意思为‘伟大的和谐’,还有其他国家有如此美妙的国名吗?因此,这就是宇宙的睿智。”

我没说出口的是,那不过就是个名称罢了,但还是点了点头。这样下去,会一直聊到早上,不拦腰停下不行。

“雾终于散开了,看得见星星了。”

窗外再现星空。刚才连影子都看不到的神仓〈街村〉,此刻也在窗外展开。

“今晚的雾气很浓——啊,这么晚了,让你熬夜不好意思,应该累了吧?那就请好好休息。”

话说完,他就在我右手背上轻拍,极自然的肌肤接触,却吓了我一跳。看起来心地善良,交谈之后发觉,他比外表还绅士。不过,他仍是杀害土肥宪作的嫌犯之一。一想到刚才与也许是勒毙死者的手接触过,心情就一直无法平静。

“怎么了?”

“没,没什么——晚安,派特先生。”

“晚安,麻里亚小姐,希望一夜好眠。”

他离去后,我注意身后的柱子。刚才总感觉有人躲在那儿,一看之

下却无人影,是心理作用吗?

站在一号房门前,听不到里面传出的声音,是不是都睡了?

返回隔壁房间,房门已锁上:心中一直盘旋一个想法,就是在这个屋顶之下,停放着土肥宪作的遗体,而且愈想愈在意这件事。

与贵宾室相比俭朴多了,是个附有简单淋浴的卫浴设备单人房。头发还没洗,但因为太恐怖了,不敢去淋浴。

因为曾经失眠过,所以随身带了安眠药,但是却没从包包里取出药瓶,因为万一睡得太熟,很可能是关乎生死的。

睡不着也无妨,就算到早上都没入睡也死不了人。

灯就让它亮着。为了预防万一发生什么事容易逃离,我就穿着原来的衣服直接躺上床。闭上眼睛,想放空心思,却很难如愿,脑海中一直浮出小时候喜欢的电视卡通片——明明是我喜欢的卡通片,出现的却是密密麻麻的外星人。

不行,再想想其他的——

感觉似乎有谁站在脚边。

映入眼帘的是闪烁光泽的灰色皮肤,像胎儿一样的大头,手脚很细,身高不足一米,就站在那儿。

我被掳走了。

被带入银色飞碟,躺在手术台上,被当作思心的生物实验材料,而派崔克脱口说出的“交配”二字鲜活地传来。

“睡觉前不要叫我听这些无聊的话题!”

让我惊醒的不是药物,而是自己的尖叫声。身旁,一片寂静。

这样的夜晚,野坂公子闭关于西塔,孤独一人诚心祈祷。就算对杀人事件一无所悉,难道她不觉得恐怖?

闭锁城堡的女王。

近在咫尺的女王。

我想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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