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心神不定。
心神不定。
心神不定。
(……嗯嗯嗯)
我就这样焦急不安着。四月初的今天是入学式,仪式顺利结束,学生们回到各自教室参加班会。
我没有告诉理世自己考上偲心馆的事,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在入学式上完全没有碰面,所以理世还不知道我在这里这件事。
心神不定的原因,紧张和兴奋占了八成以上,剩下的一成多一点,是很微弱却无法让人忽略掉的“不安”。班会之后今天的活动就结束了,可以去见分到其他班的理世了。一想到这点,我就更加坐立不安。
但是,这样内心的风暴我不会显现出一点来,还是好好地端坐着。小学初中阶段迟钝了的“阳光”,我花费了整个春假的时间重新打磨,由于偷懒而水准下降的外表也重新磨练过了(……脂肪什么的),用了足以令人流泪的努力,自己都想表扬自己……这么说来,今天早上确实对着镜子狠狠表扬了自己。富有清洁感的长直发,不会太过华丽、端正的长相,均匀的体态,还有适度地平易近人又品行方正的言行举止。我,没有缺陷,完胜宣言。
现在的我,早在入学式上就成为了班级里醒目的存在,令人怀念的位置。虽然这样说,但是其他学生们怎样想我,我并不在乎。
(理——)
“那么,同学们,回到家后请把发下去的资料好好读一读。”
班会结束。
哐当!我条件反射似的从椅子上飞身站起来。……太焦急了。
大家眼中都带着“怎么了”的疑问向我这边看过来。我知道,教室内肉眼无法看见的序列正非常轻易地绽裂开来。但是无所谓,这种时候,如何临机应变在我快速运转的脑袋里已经得出答案。
笨拙补救的台词反而会产生反效果。要是这时候“嘿嘿”的傻笑简直是愚蠢到了极点。总之先冷静下来,露出一副在教室里弄出了杂音、感到非常抱歉的表情,但是不会停止已经发生的行动,将挂在桌旁的书包拿在手里离开座位,“有重要的事所以很着急”这种讯息不要由自己直接来传达,让周围的人感觉出来就可以,这就是重点,完美的掩饰。
出到走廊,后手关上门的瞬间,才想起来还没有听到“起立,敬礼”。
“还是干了。”
缓缓将背靠在门上,憋屈了一小会儿。
我们班的班会似乎结束得比其他班要晚一点,走廊上到处都是解放了的学生。穿着胭脂色短裙、白色衬衫,领口处系着领结这一偲心馆制服的学生们,热闹地聊着天。与短裙同色的领结表示是高中一年级学生。说起来,“只有出身优良的千金小姐才能入学的传统学校”,偲心馆原本这一传统高贵的印象是相当强烈的。
开始接收外校生以来,校风也变得相当开放起来。
听到的谈话里,引人注目的话题都是外校生和本校生之间交换消息,而且大都是黄色的,我没有兴趣的话题。
我从1—A班的教室里出来,向着很怨念没有分在同班的理世的教室1—F班走去。我所在的A班在1楼,一年级里唯有理世所在的F班位于2楼。爬上楼梯,不快点不行啊,理世要是先回去了,感动的再会可就——
“……?”
迈开脚步,却又啪地停住。无法前进。我被某个站上台阶上与我相对的人给挡住了去路。我咻地向右边闪开,想继续前进,可是那个人也咻地向左边闪开,跟我同一个方向移动着,还是杵在我前面。——这种情况,一般先都是考虑到对方嘛,我在内心苦笑,然后向左边移过去,这个人也向右移动,又碰在一起,真是奇妙的不协调感。
“那个……”
听见声音,我第一次开始注意到眼前的人。
(魔女?)
就是我的感受。不同于日本人的蓬松银色波浪长发,仔细看看瞳孔也是绿色的。长相本身倒是日本人的样子,却有种莫名的气场,令人有点恐惧的美貌。偲心馆的制服外披着黑色的开衫毛衣。因此才看上去像魔女吧?我接受了自己的判断。
领口套着的领结松散着,颜色是绿色,是高中三年级的学生。她用不礼貌的眼神目不转睛、兴致盎然地盯着我。
真是令人不爽的笑容……倒也并非如此,我好像被这眼神威慑到,不由自主将视线转开,看见走廊上贴着一张告示。
新生请不要与银发魔女对视三秒以上。——风纪委员会
银发魔女。
就是我面前站着的三年级生吧,四个“!”出现,风纪委员会的热情和认真都被包含在这里面了。对视三秒以上会如何呢?我当然不想尝试。我高速运转的脑袋里马上明白了,不要和她扯上关系。我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向左边移动,当然这个人也向右边移动。我可以确定那种不协调感了——是故意的。
“那个,我很着急。”
“这样啊。”银发魔女说道。完全没有要让开的意思,态度很冷淡。
“是的,所以请让一下。”
“这可怎么办呢?告诉我小裤裤的颜色,我就让开,黄色?”
“……呃!”
脸颊轰地一下变烫,从哪儿冒出来的家伙啊这是!
被搭讪了,我反应过来,看来只有强行突破,推开中间先走一步了。
我健步如飞,魔女,也健步如飞。
在身后刚好50CM处一直响着脚步声。无视她,我提高了速度。
刚刚好50CM,魔女的步调明明并没有改变,可是却无法甩开,我又提高了速度。
我,哒哒哒哒哒(小跑)。魔女,嗒—嗒—嗒(走路)。
(甩不开!为什么!魔法!?)
像贴在我背后一样,一直跟到走廊的尽头,迈上二楼台阶的第一级时,我回头看了看。
这样就正好可以与个子较高的魔女平视了。为了回避心理上的压迫感,真不愧是我啊。“哎——”什么啊!正准备发出抗议,我被魔女紧紧地盯住,又一次条件反射似的转过头去。对策,失去意义。
走过走廊和楼梯的学生们凑热闹似的看着我们。
是本校生吧,我听见旁边的某人小声说道:“玛丽亚前辈?”
魔女咻地一下靠近我的脸。
“……很好。”
像是在闻我的气味,又宛如观察实验动物般靠近我的脸,一动不动地观察我。
我无法移动。
“短时间内打磨出来的感觉。即便如此也算得上相当不错了,高中生活的登场!”
未免也太轻易将我在春假期间和血泪的努力看穿了吧,霎时,我的心脏直跳。
正确地说是“再”登场,我羞愧到不好意思订正。
——吐气。魔女贴近我转向一边的脖子,口中的气息吹在肌肤上,因为本能的防卫反应我突然看着她,这一次不是眼,而是唇(不是我害怕了……我也不会害怕)。意外的是,她涂着很朴素的口红,嘴唇像唱歌般微动着,轻轻地纺织着什么。
是甜蜜的咒文
“来纪念馆,给你参加资格。”
“……什么,资格?”
“是啊,快乐的‘恋爱学习会’哟。”
“……?”
我强装镇定,脸上浮现出疑问的表情。刚刚,魔女说什么了?
Lianai Xuexi Hui
恋爱、学习、会?
学习,恋爱的,会?还是说,不学习恋爱的会?……我糊涂了,什么和什么啊。
“什么东西嘛?”
刚说出口,才发现跟高年级生这样说话有些不礼貌。不,甚至可以说是在挑衅了。但是魔女没有回应,仿佛我已经没用了一般,失去了兴趣,潇洒转身离去。黑色开衫飞舞着走了。我还是不能动,周围一直屏气看着的学生中,有一人(与我同班,可能是本校生)非常感动似的深呼吸,轻叹道:“好厉害。”
我愣住。厉害,什么厉害?
“第一次亲眼看见。玛丽亚前辈直接邀请……真好啊。”
陶醉的声音。
2
我什么也听不见。
我什么也看不见。
我谁都不想见。
我不知道什么恋爱学习会,也没兴趣。如果理世加入的话倒另当别论,但是以前那孩子就是无法属于“某某集会”的类型,所以也不会有这种情况。如果是学习和理世谈恋爱,那倒是——
(be cool,be cool……)
冷静点,内心一边暗示自己,一边往楼上去。
开设于明治初期的偲心馆女子学苑,随着十年前开始接受外校生以来,做了很大的改建,现在已经成为洋溢着历史与传统感,同时也兼具功能性和美感的超近代建筑物。位于校门两侧的两棵菩提树,仿佛守护着上学而来的学生们,让人感受到历史与传统感,同样的事物还有开校时设立的木质校舍,以及不断移建、修补,名字来源于初代校长的“三枝纪念馆”。 ……纪念馆。
不能想,不能想!
迈上最后的
台阶,我到达2楼,往左拐,最近的教室就是1-F了。
心脏剧烈跳动,后悔着浪费的时光。理世,会在吗?
(如果有神明保佑的话,请不要走。)
“咦,好像美由酱。”
身后传来声音。
我弹开一样回过身,嗓子在发抖,是理世!一眼就明白,不可能不明白!春日暖阳般透亮的茶色头发,不再束成团子而是垂至肩头的齐肩发,忽闪忽闪的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好可爱。雪白的肌肤,细长的手脚,一抱仿佛就会折断的纤纤细腰……但是该突起来的地方(胸部)也好好的挺立着。
真想表扬自己的想象力,理世正与我想像中的“十五岁的理世”一模一样……也可以说是我的妄想。
构成理世容貌的各个部分,一个一个都像人偶一般端正,同时又以一种绝妙的和谐感组合在一起,无与伦比,任谁都难以抵挡的魅力。这些都是我在幼稚园时代的研究阶段就已领教了,不管怎么说我可是受害者啊!努力算计和耍阴招,都不能奏效,无法企及的领域,神的宠爱,被全世界疼爱的才能。
当时,非常讨厌理世的我,是不是曾在幻想过用剃须刀把这张脸划得粉碎过啊?!(模模糊糊)
那种魅力并没有伴随成长而消逝。
虽然无所谓,大概理世是刚从洗手间出来吧。上楼梯,往右拐,站在最近的某个具有清洁感的入口处。小巧的嘴唇咬着手帕一角,所以声音听上去有点含糊。看见我转回来的脸,理世用手拿开手帕,表情一下子开朗起来。
于是我……
“洗…洗手间?”
理世有一瞬间愣住,看看后面又把视线转向我,然后说“嗯”。
九年后的久别重逢,第一句话居然是“洗手间”,怎么可能?!
哗——我掉入了“生下来真是对不起大家了”级别,沮丧到极点。然而理世啪嗒啪嗒跑过来,抱住我,双臂环在我背上,那种沮丧感一下子就被吹去十万八千里。理世像个大叔似的,梆梆梆地拍着我的背,我被她的体温弄得快断气了。
“好意外啊!美由酱也考进偲心馆啦!?”
“是、是啊。我想着吓你一跳。”
“已经吓到了呀!从幼稚园以来就没见过了。”
很好!似乎终于回到了原定再会计划的轨道。我为了见理世进入偲心馆,可不仅仅是因为想她而已(虽然确实只是因为想她)
那是因为我有想要当面向她确认的事情……不确认这件事,我的学苑生活就无法开始。甚至可以说,我那幼稚园以来就停止了的时间就无法再次启动,我的眼神显露出无情的尖锐,
(理世,看情况,你会再次成为我的的怨敌——)
“那,我走了,BYEBYE。”
理世放开我,潇洒地从我的手臂下方溜过去,下楼梯去了。
(……………………嗯?)
看向楼梯,理世嗒、嗒、嗒、嗒,心情不错地踩着台阶的背影,渐渐远去。
虽然表情上看不出来,可是我的脑袋里填满了无数个“错了!”
(等等等等等等。这可是历经了九年的重逢啊!这是什么?就那样?“那,我走了”?“那”?这不会太随便了吗?老师!啊,连背影也那么可爱……不是这个问题!不能这样!“成为我的东西”,对于这个告白,除了“OK”想不到其他的那个“微笑”,如果不确认这件事,我们的时间就会一直停顿啊!那个……所以说……那个,今天的心情也是绝佳呢,理世理世——!!)
从没这样叫过她。
我呆呆地站着。理世仿佛感应到什么似的,在楼梯平台那儿停住脚步,抬头望着我,铛——铛——铛,几大步跨回到2楼来,为我回来了。理世灿烂地笑着,“给”,将捏在手里的手帕塞给我。
“流鼻血了哟,用这个压着。”
“我走了。”理世轻挥了下手,还是那么轻快地踩着台阶,这一次,直接转过平台,消失在楼下。
鼻子下端有生鲜液体的触感,我仍处于失心状态中,僵硬地移动手臂,将手帕压在鼻端,手帕被一点点浸湿。值得纪念的再会之后,最大的盛典当属手帕拭血事件……
凄凄惨惨戚戚。
耗费整个春假理当收拾藏妥好的“阴气”,又从我全身发散出来,把正好从身边经过的路人学生吓得肩膀缩了缩。郁郁寡欢的情绪占据了全身,有点想死的心情。凄凄惨惨戚戚。
——但是,终于见到理世了。
见到了。
(见到理世了,本人哦!理世果然是理世啊!)
留下了开心的眼泪。
3
次日。
“藤林美由纪是吧?”
“啊,是。”
我这样含糊的回应,让面前的三年级生非常不满地皱起了眉头。我怯生生地四处张望,这里是高中部校舍的四楼,风纪委员会的办公室。呆板的房间里,只有张“コ”型的会议桌,我则坐在放置于中央空白处的椅子上,手里拿着洗干净的手帕。入学式第二天,放学后……本来打算以还手帕为借口去见理世。
“不要东张西望的!”
“……是。”
呵斥我的三年级生,将冲出教室准备去见理世的我不由分说拉(绑架)过来了。她坐在“コ”型桌的另一侧,身后还有一块白板,和两个系着蓝色领结的二年级生。我还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想不通。
“我叫礼濑沙苗,风纪委员会的委员。”
三年级生报出自己的名字。
制服扣得严严实实,简直让人怀疑脖子会不会难受,绿色领结也系得紧紧的。短短的黑发,刘海用发卡一丝不苟地分开,露出额头来。还戴着一副有点时髦的眼睛。虽然透出一副伶俐的印象,但镜片后的瞳孔黑黑的,像小狗一样。
(怎么……有种让人有点想欺负她的感觉呢?)
对三年生这么联想还真是失礼啊。完全没有察觉我想法的礼濑前辈继续严肃地说:
“我是担心着偲心馆世风日下的人。”
“??世风日下吗?”
“我的母亲、祖母都是这里毕业的,这个学苑的事情我从小就常常听说,不过外校生的你可能不知道。”
“啊……不,是。”
察觉到礼濑前辈眉头一蹙,我赶紧改了回答。
我确实是外校生。偲心馆的校风比往昔变得开放这件事我已经了解。不管怎么说,我照着偲心馆往日的感觉打造了自己的形象(烦人地用了整个春假),现在正为要进行微调整而烦恼呢。
但是,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应该不需要劳烦礼濑前辈特意抓我来盘问吧。
多说无用被绑架到这里的理由,除了“没有”我想不到其他。
(又或者,是选拔?)
想要对从外部入侵偲心馆这个传统优良之地的我进行劝诱?真不愧是我,一下子就成了人气者,拉拢者真多啊!
“你被御门玛丽亚邀请过了吧?”
礼濑前辈的话未免时机太巧(不如说时机太差),我吓得肩抖了抖。
御门玛丽亚,这是魔女的全名。
“——是的,进‘恋爱学习会’。”
be cool,be cool。不要露出马脚。
“那、那、那个、那个那个、为为为什么你知道呢?”
我一下子露馅了。那很显眼吧,昨天的事。
此外,我也不知道恋爱学习会是做什么的。追问我的礼濑前辈,将五根手指使劲扣在桌子上。
“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那个会是……”
礼濑前辈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所以听不见那种令人不快地噪音。手指使劲拍着桌子,梆!她拍桌子站起来,食指指着我,
“——就是那样!御门玛丽亚那个、那个放荡的会!”
放荡?
“绝对是我们风纪委员会的宿敌!~~~~~~~~~~~~~~啊!!”
气势汹汹地发出话来,礼濑前辈喘着气,坐回椅子上。
我一下子呆滞了,在脑内查询辞典,“放”——
放——荡
不检点,没规矩。
特指男女关系上不清不楚,品行不端,“哔哔的生活”
关联语句→放浪
看到红着脸的我,礼濑前辈也满足似的(自己也脸红了)点了点头。
……但是,虽然哪儿都不能十全十美,但是在千金小姐们的偲心馆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聚会?
不知是否因为我脸上浮满了疑问,礼濑前辈耐心的开始给我解释。
“恋爱学习会本身很早就存在于学苑中,曾经是有背景、品行端正的千金小姐们自发开展的聚会,创立是在大约四十年前。为了这些温室里的学生们,毕业后与公子少爷们交往时不会蒙羞犯错,在这里学习与男性交往相关的事情。”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这样的话就不奇怪了。
“但是,从十年前开始接受外校生以来,一切都变了。外校生带来的外部消息新鲜又生动,
给内部生带来了相当的文化冲击,如同带来了一份全新的语法变化系统。古色古香的恋爱学习会已落后于时代,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消失了……“
消失了?灭绝了?
礼濑前辈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继续说道:
“现在的恋爱学习会是昨天劝诱过你的御门玛丽亚,在她二年级时重新开设的。”
但是!礼濑前辈再一次拍桌子(难道不痛吗?):
“现在这个与传统的恋爱学习会完全不是一回事!御门玛丽亚现在占用着‘三枝纪念馆’,在那里集中了自己喜欢的学生,打着‘恋爱学习会’的旗号,却沉迷于淫靡之事!更不用说,这种会简直就是扰乱偲心馆风纪的震源,我们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存在!”
礼濑前辈,红着脸,背后的二年级生也红着脸,我嘛,也红着脸。
淫靡之事,这个,也就是说——
“呃,那个,是指悄悄地把男生叫进来?”
“怎么可能?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允许……放过呢?”
“哦,那么是……”
女——学——生——之——间。
我想要浮现出什么具体的景象,可是一向明晰的脑袋瞬间却像死了一样突然停滞了。想要浮现出谁和谁的配对,可是脑子却累趴下了。我看着礼濑前辈,她重重点了点头。
“被御门玛丽亚招进去的学生们都遭到了她的毒手!”
银发魔女——
我明白了,原来礼濑前辈是想忠告过我不要答应御门玛丽亚的劝诱。不过无所谓,从最初开始,我根本就不关心这些事……对于强行绑架我到这里虽仍有不满,但也有一点感谢她。为了让前辈安心,我带着一副“明白了”的表情认真地看着礼濑前辈,重重地点了点头。
“藤林桑,我希望你加入恋爱学习会哦。”
礼濑前辈接下来这么说了。
4
“承蒙关照,先告辞了。”
听见礼濑前辈说“希望你加入恋爱学习会哦”的那个“哦”后,我马上站起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说什么胡话呢。
离开椅子,向办公室门口走去,后面传来礼濑前辈的声音:
“去哪儿啊?话还没说完呢!”
“完了,前辈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其实是拉皮条的吗?”
“别胡说八道!”
又拍桌子了,我无视继续走到门前,伸出手,
拉开门——
“做这些都是为了取缔那个无法无天的会!”
——手停住,往回看。
“纪念馆里的所作所为,只要抓住物证,向学苑投诉的话一定就可以取缔它。”
礼濑前辈将胸口口袋里的一支钢笔取出放在桌上,这是在摄影部和机械部的协力下制作的小型摄像机,带着这个潜入学习会,将决定性的瞬间拍下来,这似乎就是我的使命。但是,我却不为之所动。
“这个应该由风纪委员会的人来做吧,这不就是工作吗?”
“可以的话我们也不想麻烦你!但是——”
礼濑前辈的声音低沉下来。
“传说没有被选中的人只要靠近纪念馆,就会中了御门玛丽亚的阴谋,遭遇到很可怕的事情。比如再也无法行走于阳光下,无法再留在学苑之类的。所以成员以外谁都无法靠近……就算是老师。”
我歪着头。
“但是,那只是谣传吧?”
“不!玛丽亚的话就敢这样!”
礼濑前辈忽然抱着自己的肩,青着脸,开始颤抖起来。这姿态仿佛小狗一样,又或者是颤抖的小田鼠。与外表的一丝不苟相反,本人的角色其实搞不好是小福神之类的吧。
“是,是啊。从以前开始,那家伙就是这样……”
礼濑前辈嘴里小声说着。
“过去就认识的吗?你们两个人。”
丢出这个问题的瞬间,礼濑前辈的反应好激烈。
愤怒、恐惧、悲叹、悔恨,所有的负面情绪在体内一齐高涌,让人怀疑就要爆发了。没有声音,连手指动都不动。
那样的感情在十秒后收住了,最后不知为何红着脸,只是说了一句——
“不想说。”
我明白了,原来如此,都是因缘。
“比如说,试着给学生会报告看看?”
“……会长也是学习会的成员之一。”
已经诱骗进去了啊!
“事情大概明白了。”
“那么,能帮我吗?!”礼濑前辈的表情开朗起来。
“我拒绝,多谢关照,我先告退了。”
我装得跟优等生似的深深一鞠躬,迅速转身,手搭在门把上。虽然听见身后那句“等等”,我依然无视它,出到走廊里。虽然我很理解这急迫的状况,但就是没兴趣。风纪委员会也好,恋爱学习会也好,御门玛丽亚也好,都是与我无关的事情。
我脑子里关心的只有——
“矢岛理世”
办公室里传来礼濑前辈冷冷的声音:
“昨天,和你的朋友再见面了吧?”
——矢岛理世可颇受银发魔女喜爱呢——
偲心馆女子学苑的面积很大。
西北面有一片枫树林,原本并不存在,后来因为被选作旧校舍的移迁地,才特意培植的。两层高的木质校舍“三枝纪念馆”位于树林里面,顺着炼瓦铺成的小道即可到达。移迁时进行了修补,依然保存了明治初期的外观,使用上也没有任何问题。
本来予定是用来举行学苑纪念活动的地方,现在却被御门玛丽亚用于像礼濑前辈所说的“ノリと势い”
(ノリと势い……?各位教师,这是什么意思啊?)
据礼濑前辈说,御门玛丽亚是偲心馆学生中的名人。风纪委员会采取彻底抗战姿态,所以撇开礼濑前辈先不说,偲心馆的其他学生中对御门的态度也分成了两个极端,喜欢,或者讨厌。虽说是名人,绝不意味着是好人,倒不如说属于“性格恶劣”的一边。
“明白。”
从高中部的校舍出来,走在投射着枫叶倒影的小道上,我嘟囔着向着纪念馆方向前进。
胸口口袋里插着钢笔,其实是盗拍用的小型摄像机。
我明白,那是个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人。不管怎么说,我也曾经是这种人。
(理世——)
是恋爱学习会的成员。那个反复无常的小猫。一定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才不得不加入的吧?还有,魔女的毒手……?!
不能见死不救!我答应过礼濑前辈了。
走了有五分钟,前方豁然开朗,被枫树包围着的一栋木造建筑显露出来。如果事先不知道的话,根本难以想象这是校舍吧,简直就是西洋公馆。无论是黑色屋瓦,还是相得益彰的白色墙壁,都和我印象里的“校舍”相去甚远。
晴朗的午后天空下,我停住了脚步。
视线的前方,“三枝纪念馆”上的天空,即使时间尚早,但已能模模糊糊看见一轮月亮。
一定要守护朋友!这样坚定的信念涌出来。
这就是义愤!
“绝不会把你交到什么魔女手里。真是羡慕………………不,生气。”
……对,就是义愤(没有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