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毕业旅行 十三〉

镜头一转,这里是班长所在地。

自饭店出发的她,在圣托里尼岛上一路奔驰。目的地是本日中午遭遇交通事故时被带往的派出所。她的同伴意识与行动力,可没低到同学都已经给黑帮绑票了,还能待在房里什么都不做。

「呼、呼、呼……」

只不过,这样的行动将她导向幸福结果的案例,倒是意外地少。

回想起来,这几周的志水,本身的行动都是白忙一场居多。

这次的她大概也不例外,正汗流浃背地跑上自作自受的斜坡。人生地不熟的海外、初次来访的城镇,视野不佳的地区,以及深夜中的移动。几重因素交错下,她的正常方向感早已遭到剥夺。

毫不意外地,一如西野所料,班长已经漂亮地迷了路。

「这……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嘛……」

目的地的警局远在天边,现在的她就连自己身在何方都不明白。

该返回的饭店位置也早已自脑海中失去,陷入完全的孤立状态。

「……我才……才……才没有迷路啦!」

自言自语地吼道。

双眼不禁湿润了起来。

或许是白天出的事浮现心里,令她感到哀伤吧。

对毫无成长的自己感到哀伤。

「对啊,我才……才……才没有迷路什么的……」

接连数天发生那么多事,十七岁少女对自己的评价正急转直下。

最近,似乎连大学应考都开始令她略感自信缺缺。

「……热死了。」

半长的黑发下,额头颈子等处都布满了汗珠。平日在游泳社锻炼出来的健脚,即使已经跑上了相当的距离,依旧丝毫不显疲累。只不过毕竟还是个妙龄少女,看来是无法不在意挥洒而出的汗水。

一边动著脚步,一边以上衣袖口把汗擦了又滴、擦了又滴。

「真的是,这场旅行到底是……是变成怎样了嘛……」

会有这番怨言实属合情合理。

然而,没有任何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

就这样跑上数分钟后,班长的脚步总算停了下来。

可能是判断与其继续漫无目的地跑,不如动动脑筋吧。或者也可以说,是因为身体已经尽情动个过瘾,所以心情冷静下来了。

只是,下这个抉择的时机晚了几步。

也受到时值深夜这个因素的影响,周围不但没半个人影,甚至听不见一声汽车的排气声。当然,想拦计程车更是缘木求鱼。对于早已习惯日本都心那种深夜依旧车水马龙的生活的她,眼前景象著实会激起内心的不安。

「……是不是该打电话了啊?」

手掌不经意地伸进裙子口袋中,指尖随即触碰到西野的手机。

那是白天收下之后,直到现在都忘了要还给西野的手机。

「可是,要开口向她求救,实在……」

这对志水而言算是最后的手段。

若这支手机联络的对象是西野,想必她也不会这么犹豫吧。只要忍辱拨通电话,再朝多嘴的凡庸脸脸颊来一记舒服的,事情就能轻松告一段落,这就是近来常见的发展。

只可惜,她指尖触及的手机,正是西野的持有品。换言之,联络上的自然会是他以外的对象。就现场人员组成而言,也没有萝丝以外的选择。归根究柢,班长自己都认为,就算取得了联系,萝丝也不见得愿意老实地出手相救。

「啊,对了,地图……」

自口袋中取出手机后,不一会儿闪过脑中的最佳解答。

这年头,没安装地图或GPS的手机还比较少见。

「只……只不过借用一下,应该无所谓吧。他自己借我的时候都叫我要用了,传讯跟看地图这点程度的差异,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反正我根本也对西野同学的隐私……没……没什么兴趣嘛!」

拉拉杂杂地嚷嚷一堆藉口后,她开始为手机的萤幕锁解锁。

以手指在萤幕上划出Z字形轨道,一发便成功解开了简易锁。

事前就已被告知这样的解锁方式,所以要说当然,的确是理所当然。

不过,望著画面上的这道轨迹,志水心中充满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品味实在是有够糟的……」

萤幕上浮现出主画面。背景是手机预设图片。她一边碎嘴抱怨,一边熟练地开启了想要的APP。随后塞满手机画面的,就是近邻一带的地图。

地图不但反映出当下所在地的位置资讯,还在中心标示了座标。

「啊,饭店的名字叫什么来著……」

然后,志水发现自己并不记得最关键的部分。

这下连本人都陷入了极度悲伤的情绪。

「…………」

处理有事先计划或准备的麻烦事时,她基本上是相当罩得住。一旦面对的是毫无预期的意外,或需要临场反应的场面,似乎就显得弱不禁风。因此才会有校庆时的大成功,也因此才会发生白天的迷路事件。

「圣托里尼岛上,竟然有这么多家饭店啊……」

夜幕低垂中,望著手机的志水一脸茫然。

稍微进入了逃避现实的状态,或者该说是举手投降。

她现在的位置,落在从费拉市街地稍微朝北移动的地点。似乎是因为日间与夜晚的景色不同,害她跑过了目的地区域,自原本想去的方向偏离。

远离市街之后,随著建筑物的减少,道路两旁的铺设也越来越简陋。在地表有如荒野般裸露的大地上,墙壁褪色白化的建筑物四散,这种景象在朦胧夜色映照下,显得十分凄凉。

「是说,我还真的已经跑离市街了……」

就算照这样继续前进,也到不了白天造访过的警局吧。在她行进方向的延长线上,地图标出的箭头标记所指示的前方,只有一大片连绵不绝,与背景同色的色块。教她一点都不难想像,等待著自己的只有比现在更荒凉的景色。

在观光小册子之类的刊物上,圣托里尼岛总是被拍成华美艳丽的白色岛屿。但有同色建筑物并排罗列的区域其实为数仅少,大半的土地都是地表绵延裸露的乡野。

「……总之,还是回去吧。」

无奈之下,她朝自己跑来的方向折返。

甫一回身,预料之外的第三者嗓音,便传入了她的耳里。

「可是啊,迪亚哥大哥也真教人头疼。」

「一点都没错。真想赶快回老家去。」

在她打算折返的方向上,转角建筑物的阴影处,出现了一对两人组的身影。双方都是白皮肤、五官深邃,以及茶褐色头发的男子。当然,交谈的语言没理由是日文,再说得更深入点,也不是英文。

换作是西野在场,想必立刻就开始怀疑对方的来头了吧。

「喂,快看那个。」

「亚洲人?这长相好像在哪看过。」

「你忘了吗?」

「你在说啥啊?」

「她跟机场监视器拍到的家伙很像啊。」

「这么一提,之前抓来的人数好像不太够……」

「就把这个抓去充数怎么样?反正迪亚哥大哥也差不多该腻了,应该会愿意折衷打住吧。不然在这岛上待太久,万一又给那小丫头赃到岂不全玩完了。」

「嗯,有道理。」

志水与两人组之间的距离约十来公尺左右。仗著对方肯定听不懂自己说的话,两名男子丝毫不顾声音可能传进她的耳里,以无异于平时的音量交谈。

至于目睹此景的班长,则是左思右想了起来:嗯~怎么办好呢,如果向这两人问路,搞不好可以弄懂派出所要怎么走。说不定他们还会愿意帮忙解救理沙他们呢──云云。

日本人女性对于白人男性的评价,就算放眼世界也是高得名列前茅。

「……呃,那个──」

既已灵光乍现,就立即付诸行动。

她快步朝两人跑去。

很幸运地,男子们正好自怀中掏出小刀。

「什……」

班长,紧急煞车。

面对突然止步的班长,男子们加快了脚步。

「小姑娘,抱歉要请你安分点啦。」

「我啊,从以前就好想上亚洲小孩啊。」

「我懂,看起来比白人更幼齿更赞嘛。」

「带去给迪亚哥大哥交差之前,先在这儿快活一下吧。」

「就这么办。」

两人组贼头贼脑地奸笑著朝自己走来。

就算是班长,这会儿也发现事情不太对劲了。

「喂……喂喂,等一等等一等,难道是随机杀人魔?饶了我好不好!」

一场预料之外的你追我跑就这么展开。

◇ ◆ ◇

同班同学、朋友,以及认识的人,各自都忙成一团,在费拉市内外东奔西走时,比先发成员晚了一小时左右出发的西野和萝丝,成了今晚最后一批出场者。自饭店出发的他们,正透过凡庸脸的主导在夜空下移动。

「嗳,西野同学。至少你先休息一下如何?」

等找到班长就马上休息。」

「我的意思是在建议你现在立刻休息就是了。」

代步工具照例是那台摩托车。

随著车体行进,令人心旷神怡的引擎声以三拍子节拍回响在入夜的街道。明明太阳已经下山,手握龙头的西野脸上依旧挂著太阳眼镜。戴上的时候说是为了掩饰伤痕,但这其实只是个体面的藉口。说起他的真心话,就是这副墨镜戴起来很帅不想拿掉,是他颇为中意的一款。

芙兰西丝卡事先租来的两台摩托车中,运动型重机被失去钥匙的萝丝丢在教堂前不管,之后也无人前去回收,导致两人现在只能共乘剩下的美国产那台移动。

出发时,西野也曾对她的同行颇有微词。我一个人就够了、你没必要跟来──等等。但自己毕竟才刚刚在险些因私刑丧命之际承蒙她出手相救,也没法太强硬地拒绝。拜此之赐,凡庸脸只得罕见地在校外对她让步,结果就是现在的双载。

双手环抱在西野腰间的萝丝,从上车之后嘴角就没阖过,满面春风到无法自拔的地步。就两人的相对位置而言,西野无法确认到她的表情。萝丝自是仗著这点为所欲为。

(插图012)

「别贴这么紧如何?很热人的。」

「要是一松手,你就会把我甩下车自己先走了对吧?」

「我倒不认为你有脆弱到从车上被甩下去就会怎么样。」

「可是你会愿意停车等我重新坐回座位上吗?」

「……随你高兴。」

西野,败北。

自两人出发以来,会话主导权始终掌握在萝丝的手上。

也因为有著这样的经纬,她更敢放胆地将身体紧贴在西野背上。不但理所当然地以双腿膝盖夹紧他的腰,还无谓地挺直脊椎,让下腹部至胸口的部分紧紧在他背上服服贴贴。连一公厘的空隙都没有,简直就像无尾熊亲子合照。

这台美国产机车采用长型坐垫,前后还有许多空间,看在旁人眼里,恐怕会怀疑何必贴得那么前面吧。不过,正在骑车的当事人看不见,这是发生在他视野之外的事。

萝丝早已湿润不堪的私处,正肆无忌惮地在凡庸脸腰部磨蹭。

「这么说来,你之前说自己从昨天就没阖过眼对吧?」

「你在说什么?」

「睡眠不足好像是勃起不全的成因之一喔?」

「犯不著操心。每晚都用得好好的。」

「哎呀,你有能用的对象呀?」

「先前也说过了吧。我喜欢按自己的步调来。」

「那时没听你说有到『喜欢』的地步呢。」

「…………」

「真那么饥渴的话,今晚要我充当你的对象也行喔?」

「……免了。」

随口问些无关紧要话题的同时,萝丝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的脸贴近对方的后颈。然后,抓准不会被本人察觉的时机,张大鼻孔开始猛嗅。将凡庸脸后颈的体味用力吸个不停。

可是,只顾著做这种事会害自己的痴态被本人抓包。

因此她在享受体味之余,依旧持续进行对话。

「话说回来我想确认一下,我们是在朝哪儿移动呀?」

「朝班长的所在地。」

「你用我的手机就能知道这种事吗?」

一边猛嗅一边回应。

嗅嗅、嗅嗅。

「我的手机机种有对应追踪定位。能透过网路确认所在地。」

「嗯哼~?就放她出外散步而言,这倒是个挺体面的项圈嘛。」

「虽然这说法不太好听,但就是这么回事。」

就如同自己方才说明的,西野正单手操作龙头,并以另一只手拨弄夹在手机架上的手机。看来似乎是在观察萤幕上显示的地图。

地图标示出了他所骑的摩托车,图示正缓缓地移动。

而除了这则象徵两人所在地的摩托车标示以外,地图还另外标示出了一则不同颜色的图示。这则图示的移动速度虽较前者缓慢,但仍一点一滴确实地远离费拉市街。

持续朝北方前进,不断前进。

越过西野肩膀确认此景的萝丝显得目瞪口呆。

「她是打算要上哪去呀?这丫头真的是教人头疼。」

「我倒觉得她是个超越你好几匹马身的好女人。」

「是这样吗?连地图都不懂得看,不是差劲透顶吗?」

「这种路痴属性就女性而言,算是颇为可爱的。」

「唔……」

西野不经意的发言,令金发萝莉的表情僵硬了起来。

这位擅长运用地图的女人,名为萝丝•瑞普曼。

「嗯……嗯哼~?原来你喜欢那一型的呀?」

「她毋庸置疑是位富含魅力的女性吧。」

「容我确认一下做个参考,她好在什么地方呀?」

明知是在自掘坟墓,萝丝还是忍不住要问。就连后颈的味道都忘了闻,双手紧抱著凡庸脸的身体。将她毫无起伏的平坦胸脯,紧紧地压在西野背上。

面对这样的她,西野却罕见地以正经论调回覆。

「人热衷于某件事,并为此全力以赴的模样,是相当有魅力的。在准备校庆时,我看到她展现了这样的姿态。噢,这点竹内同学也一样呢。我认为他也是一个贯彻自己信念的人。」

回想起先前校庆的后夜祭,凡庸脸滔滔不绝地说道。

凡庸脸对于二年A班这组团体,似乎也以他自己的方式寄托了深厚的好意。当今自己虽然还在教室内毫无半点立足之所,但他也立下大志,必定要在毕业典礼到来前取回一席之地。

然后,即使毕业之后,这辈子也绝对要挑某个节庆召开一次同学会,和老同学和乐融融地聊从前的往事。让自己能够带著笑容与同学们共席。

其实,志水在校庆时的活跃,当然有著其他许多目的。好比博取老师的好感、为学生评比报告精打细算等等,许多动机都不是真的那么帅气。只不过,这方面的话题就是一厢情愿给予高评价的西野不得而知的了。

「……嗯哼~?」

当然,萝丝听了挺不是滋味。

「不是因为你自己也总是全力以赴,所以无意识追求著同样的东西吗?」

「……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感想。」

「我心知肚明,她付出的努力有多么率直,根本不是我这种人能与之相比,而且她实际上也有所成就。这件事实难道不值得赢得他人尊敬吗?」

「无论是扭曲还是直率,努力就是努力呀。」

「根据出发点的理由不同,对努力的看法也会因此改变。为了自己而努力的人,以及为了他人而努力的人,你觉得哪边看起来比较美丽?」

「难道她是为了其他的谁在努力的吗?」

「不,我没有清楚到这个地步。」

西野继续说道。

「我只是想要否定你说的话而已。」

「哎呀,真老实。」

「不行吗?」

「你真的就这么在意我吗?」

「你觉得,我在过去回答过这个问题几次了?」

「六次呢。」

萝丝咕哝一声,张口轻咬西野的耳朵。

在车上身体紧贴了十多分钟,好像是终于把持不住了。先是朝耳骨旁的凹陷处猛舔,再以舌尖刮下耳垢。将此塞进颊袋后,便以自己的唾液与之混合,用涂牙菌斑显示剂的要领满满地抹在口腔内。

今晚不刷牙喽──她就此下定决心。

「……喂,住手。」

凡庸脸的异性经验可没丰富到能无视这番举动。

遭到不知名快感的刺激,他的肩膀不禁连番打颤。

这是他初次感受被人舔耳朵的滋味。

「胡闹过头的话,我可真要把你甩下车了。」

「啊~真可惜。」

西野的耳朵与萝丝的嘴唇间,牵出了一条唾液丝。

「要是死掉了,可就永远没办法享受这么舒服的事喽?当然,也无法再为了同学四处奔走了。我觉得,适当地慰劳自己,也算是在为了重要的将来进行投资喔。」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有心情去议论你的舌头到底舒不舒服。只是,我能够明白你想表达的意思。我也相当感谢你这次的相助。正因如此,要是你觉得先前的契约报酬还不够,就别用这种无聊的方式发泄,直接向我请款吧。」

就结果而言,凡庸脸把萝丝的情欲误解到风马牛不相干的方向去了。

「被你救了一命是事实。不必搞这种拐弯抹角的把戏,就算你开口要让报酬翻倍,我也会二话不说点头的,这点骨气我自认还有。要是觉得这样还不够,想要什么都尽管开口。这副臭皮囊已经是你的了。」

「哎呀,你可真慷慨。」

「尽管开心吧。事情发展正好离奇地符合你内心所望。」

根本一点都不符合好吗──萝丝这句控诉差点脱口而出。

因工作上的借贷来缩短两人间的距离,这位单恋中的女性压根儿就高兴不起来

。她内心所渴求的,从来就只有凡庸脸的真心。

话虽如此,这笔人情债对她而言倒也并非只有坏处。只要妥善利用,应该能令状况朝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吧──她正向厘清了思绪。

「这样的话,今后我是不是该让你替我多方出力呀?」

「命是你捡回来的。随你使唤个够吧。」

「唔……」

听见西野这番逞强无比的回覆,萝丝不禁子宫一阵酸疼。

她的男性观依然是天摇地动等级的大爆冷门。

现……现在可不是重新迷上人家的时候啊!可是……好……好帅,帅呆了啦──如此窃窃私语的她,沸腾般的妄想正在脑海中反覆上演。紧紧压在西野腰部的私处,曾几何时已经泄洪到连西野的上衣都为爱液所濡湿。

对萝丝这番心意浑然不觉的西野,只是态度平淡地驾车前进。

目的地就在眼前了。

「……这所在地可真诡异。」

显示志水位置的标记,正于面海的悬崖边静止不动。

◇ ◆ ◇

正当西野向萝丝全面投降时,镜头回到太郎助的身上。

「……总算甩掉啦,怎么样!哈哈!」

在入夜的圣托里尼岛漫步,虚张声势地大吼的他,身后确实已经找不到半个身影。看来他总算是顺利摆脱了在餐饮店巧遇的那票凶神恶煞。就彷佛要确认因此赢得的安稳一般,帅哥独自于夜空下呼喊。

方才也已经让竹内同学他们平安脱逃,暂时可以喘口气了。

「受不了,这哪门子的摄影旅行啊,真是。」

这一带是周遭杳无人烟的荒野。当远离费拉市街之后,建筑物的数量也瞬间减少,四周尽是比起观光地更像荒凉小镇的景色。这就是圣托里尼这座岛的另一面。

在这般荒野中央的细长柏油路上徒步前进的,就是这位帅哥。

「……如果是那家伙,应该能解决得更摇滚吧。」

当心情沉淀下来,脑中自然浮现出他崇拜不已的凡庸脸身影。他作梦也想不到,那位当事人现在正骑著摩托车,被异性用奶子朝背部顶个措手不及,语无伦次的。

抬头仰望夜空,凝视满天星斗的帅哥身影,显得十分上相。哼一声露出自嘲微笑的模样,竹内同学要是看了,肯定当场按耐不住模仿起来。

「也罢,现在的我光这样就是极限了吧……」

为了寻觅今晚的住所,他的双脚开始朝伊亚迈进。

大概是认为回去费拉有点不妙吧。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影闯进他的视野角落。那是在乏人问津的深夜道路上慌忙奔驰的身影。共有两道、三道,排成一列于道路上行进。

这是由于此处已远离市街地,建筑物稀少使得视野开阔,才看得到这样的光景。太郎助与这几道身影所行进的通道,只要继续向前,就会在前方的十字路口交会。双方之间的距离大约在数十公尺左右。

「……喂喂喂,那不是西野的女人吗?」

稍作前行后,太郎助认出了对方的长相。

跑在前头的人是志水。

「这摄影旅行还真是一刻不得闲啊……」

嘴巴尽情耍帅的同时,他再度起步奔跑。

理由在于追赶著志水的两名男子。其中一名手上还握著小刀。从那猥琐的姿态中,太郎助嗅出了与先前追杀自己的人马同样的味道,表情自是因紧张而僵硬了起来。

不幸中的大幸是,由于班长健步如飞,对方光追志水就已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如果她穿的是运动鞋而非外出用皮鞋的话,距离想必早就已经拉开了吧。

太郎助就趁这段期间内全速奔驰拉近距离。

当对方察觉太郎助的接近时,已经再也无力回天了。低垂的夜幕大概也给了不小的帮助吧。他自追赶志水的男子身旁,朝对方的侧脸重重挥下一拳。

「你个混蛋色情狂!」

扎实紧握的拳头,有如陷入男子脸颊一般命中目标。

「嘎呀……」

短促哀号一声,男子便豪迈地遭到击飞。

全速奔驰下乘势挥出的一拳,展现了超乎本人想像的威力。被击飞的男子无技可施地倒在路面上,再也不见任何动静。同时还自怀中掉出了某种坚硬的物品,发出喀锵的乾涩响声。

当然,揍人的一方也并非完好无缺。他正为了拳头所传出的钝痛感拚命忍耐。痛死了,超痛──这些险些脱口而出的声音,硬是被时尚美男想办法吞了下去。把已经开始发热疼痛的拳头,在冰冷夜风的吹拂缓解下继续紧握。

一行人自然而然地停下了脚步。

跑在前头的志水,以及追赶在后的男子,都吐著满口大气,呼吸急促地注视这个中途入场的参赛者。额头还不断浮现汗珠,看来是已经跑上了相当一段距离。

「咦?呃,咦……」

浓浓夜色之下,志水发现对方与自己同是日本人。

并在更进一步察觉到那是自己认识的对象时大为惊愕。

「你还好吗?」

「那个,该不会是……塔……塔罗先生?」

「没错,塔罗先生在此。多指教啦。」

都到这种节骨眼了还要耍帅,是出自太郎助的执念。是透过模仿某个凡庸脸,来朝内心憧憬的遥远理想更进一步。无论在何种状况下都不忘展现出余裕,太郎助有云,这样的举止才是真正的最棒最摇滚。

一面与志水交谈,太郎助一面环顾四周。映入他眼帘的,是自己解决的小怪掉落的道具──手枪。看来对方原本是插在腰间,受挨揍的影响甩落到地面上。

真走运,招数当然是越多越好──帅哥即刻回收手枪。

以没揍人的那只手拾起了枪枝。

目睹此景,失去同伙的男子慌张不已。单就人数便已是二对一,再加上其中一人还是一拳就击倒同伴的人物,令他更是战栗有加。前一秒才刚回收的手枪也带来不小的影响。

「你这家伙,为啥会出现在这里!」

男子以拙劣的英文吼道。

一则再正当不过的意见。

太郎助则是努力装作平静回覆。

「帮助好女人哪需要什么理由。不是吗?」

班长难得受到赞美,却很遗憾地对两人交谈的内容一头雾水。即使如此还是面有难色地望著他们俩,设法想理解双方的会话。要是她真弄懂了方才的发言,相信会满脸通红地心花怒放吧。

被强迫与帅哥对峙的男子,则是不悦到了极点。

「你……你这家伙……」

「哎呀~你可别乱动喔?这玩意儿我多少有点经验的。」

帅哥回想著前天的航班放话。

面对眼前怒不可遏的男子,太郎助举起手枪应战。准心其实瞄歪了。但看在旁人眼里,十足像是瞄准在男子身上。刚刚一击打倒对手让他唬起人来方便许多。对手眼里的他多少是显得威风了点。

「该死的亚洲鬼子……」

男子将手伸向怀里。

太郎助就像要惩戒此举一般开口大吼:

「劝你少给我乱来!还是说你想多开一道鼻孔?」

「唔……」

一场单方面有利的对峙。

就太郎助的角度思考,现在正是摇滚味十足的场面。无论是花多少银子拍摄的电影舞台,在激励男人心的效果上,都比不上凭一己之力拯救遭小混混追赶的女高中生。

我有够帅。

我超行的。

我摇滚爆了。

被现役女高中生投以憧憬的眼神,而且对方还是自己订为目标的人物心仪的对象,绪形屋太郎助自是前所未有地兴奋。在演出这场大武打剧的当下,帅哥的内心已经激昂到最高点。

(插图013)

然而,他的活跃就到此为止了。

活跃的休止符随著原动机的排气音一同传到了现场。

下一瞬间,自后方建筑物旁出现的,是一辆汽车。随著车身大力的扭转,车头灯照向了太郎助等人的位置。随后响起的,是从副驾驶座车窗向外探头的夏威夷衬衫男的嗓音。

「喔~喔~找到了是吧!」

夏威夷衬衫男──迪亚哥心满意足地吼著。

「迪亚哥大哥!在……在这里!我在这儿!」

喜出望外地唤起同伙名讳的,是方才被逼入绝境的男子。

看来追兵再度追上了太郎助。隔著挡风玻璃,可以窥见车内尚有数名党羽。还来不及确认详细人数,已经习惯夜幕的双眼,就被车头灯照得发出哀号。

「走……走人喽!」

无计可施的帅哥只得无奈撤退。

你追我跑的戏码再度上演。

「快追!烦死了,把他们俩一块辗成肉酱算了!」

夏威夷衬衫男自车内发号施令。

以费拉郊外的荒野为舞台,有如在猎鹿一般,太郎助与志水展开了被迪亚哥等人开车追杀的逃亡行动。不时随著尖锐声响击发的实弹,无情地挖掘著他们的脚跟。其中一发擦过了太郎助的手臂,令肌肤渗满

红色液体。

「该死,放肆成这副德行!」

奔跑中的太郎助,忿忿不平地低语。

他右手抓著枪,左手握著志水的手。

「脚步要再加快些了,还可以吗?」

「可……可以!我也是有在锻炼的!」

与某位松浦同学不同,班长点头回应的嗓音令人深感可靠。

确认班长同意后,太郎助稍微提升了跑速。

「答得好。不愧是西野看上的女人。」

「咦?西……西野难道是,那个……」

自出乎意料的对象口中听到出乎意料的发言,志水突然焦急了起来。

「地面越凹凸不平,他们车就会开得越辛苦才对。我们就这样从没有柏油路的地方往那边跑去。这儿这么暗,脚下的路面状况可能会害你不安吧,但现在请先忍忍。我保证会让你平安无事的。」

「好……好的!」

大力点头回应后,志水突然发现──

那个拉著自己手臂发下豪语的男人,曾几何时,手掌不但满是冷汗,手臂还一抖一抖地直打哆嗦。就算对他了解不深,她也轻易明白这个人就算再怎么逞强,害怕的东西还是害怕。

「…………」

正因如此,拚命压抑私情,为了他人奋斗的太郎助身影,强烈地激发出班长的母性。对象既是帅哥,激发的效率当然翻倍。眼神也为此变得水汪汪──

并没有,是自然而然激发了斗志,觉得自己也得赶快振作才行。

抱著要跑在前头为太郎助带路的气势,班长为腰脚注入了干劲。

孤单时会觉得寂寞,会忍不住说起丧气话,会不由自主想找人撒娇。但纵使是同样的处境,只要身旁有人比自己更脆弱,就会稍微强悍起来,班长就是这样的女人。

「要上喽!」

「好的!」

回应的口气也中气十足。

班长自豪的脚力,绝对不在太郎助之下。

「再快一点也没关系!塔罗先生。」

「喔……喔喔,明白了。」

穿越平坦易行的区域,两人开始跑向路面凹凸起伏剧烈的地区。并利用民家篱笆、粗略并排在土地分界线上的砖块等四散各地的障碍物,设法与紧迫盯人的汽车拉开距离。

这就是两人现在能做的一切。

能充当光源的只有来自上空的月光,身处如斯黑暗中,还得承受背后不时遭到枪击的恐惧,方向感根本无法好好发挥作用。再加上又是初次造访的场所,一切就只能靠眼前所见资讯来决定行进方向。

太郎助与班长只能一味朝汽车不容易行驶的方向前进。

拜此之赐,夏威夷衬衫男一派也在途中下车,以自己的双腿追逐起来。双方的距离反覆缩短拉长。爆出的枪响与骂声,纵使音量时大时小,却始终未见中断。

不过,党羽们的人数的确是逐步减少了。

似乎是续航力的差距令太郎助与志水占了上风。相较于没怎么在运动,成天过著不健康生活的小混混,每天去社团锻炼的志水自是不在话下,休假时会特地包下高级饭店健身房挥洒汗水的帅哥更是不遑多让,双方的规格都意外地高。

但是,这帮混混没有半个人放弃追赶。

纵使已经被甩到只剩下自己一个,迪亚哥还是锲而不舍地紧咬著两人不放。

◇ ◆ ◇

你追我跑之末,双方抵达的舞台是面海的悬崖边。

「呼……哈……哈……去你们的,绝……绝对要宰了你们……」

迪亚哥以布满血丝的双眼,狠狠瞪著太郎助与志水。他是个执念异常的男人。紧握著的手枪,准心不偏不移地瞄向太郎助的额头。一路追赶的长跑,令他现在呼吸相当凌乱。

与他对峙的,则是再也无路可逃,背海一战的太郎助与志水。

双方间隔约十来公尺。

太郎助亦摆著双手持枪架式,以枪口瞄准迪亚哥严阵以待,志水则站在他的身旁。两人都呼吸急促,拚死压抑想要立刻放声大喊的冲动,一同面对造访眼前的大危机。

「平时再多加锻炼如何?一下子就上气不接下气了不是吗?」

「少在那放屁,你还不是没两样!」

深夜这种寂静的时间带,能自悬崖后方听见的声响,顶多就只有波浪声。

拜此之赐,双方连想确认彼此的呼吸都不是难事。

「塔……塔罗先生,已经没路了……」

无路可逃一事,令班长的神情也僵硬了起来。

背后的悬崖当然没有安稳到纵身跳下去还能得救。不但距离海面有数十公尺高,还存在著倾斜面,因此无论起跳前如何助跑,身体都注定会撞上坚硬的岩壁。

「怕什么,只要这一仗赢了就没事了。」

「看我把子弹打进你那教人火大的脸上!」

顺带一提,两位男士交谈时使用的语言,果然还是英文。

就志水那多益五百分级的英语能力而言,两人在讲什么基本上完全一头雾水。正因她对外语多少还有点自信,所以目睹道地英语会话的场面时,受到的冲击是更上一层楼。

班长下定决心,要是能活著回去,一定要更认真学英文。

「…………」

「…………」

维持著举枪互瞄的架式,太郎助与夏威夷衬衫男彼此大眼瞪小眼。

说起前者的状态,膝盖正打颤到藏也藏不住的地步。腋下与胸膛早就渗出带有异味的汗水,衬衫都为之变色。更因长跑导致喉咙乾哑,黏稠的唾液在喉头纠缠,教他随便一小口呼吸都会弄痛支气管。

只有最糟两字可言。

透过准心望见对手的枪口,更增添了内心的焦急。心脏狂跳到疼痛的地步。说不定下一瞬间自己就会中枪。搞不好会就这样死去。这样的紧张感强烈地动摇著太郎助的精神。

「该怎么办才好啊……」

随口咕哝的这句台词,是只有本人听得见的自言自语。

双方都不见动静,胶著状态就这么僵持著。

仔细观察便发现,夏威夷衬衫男的表情亦极为认真。他也在一路长跑之下流得浑身是汗。从额头到颈子,甚至手脚全都被汗所濡湿。斗大汗珠都从下颚啵哒啵达地滴了下来。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露出一丝动摇,依旧晃也不晃地,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对手身上。

「…………」

「…………」

简直就像是西部电影中常见的单挑场面一般。只不过,枪早就已经拔了出来。双方就这么错过了开枪的时机,根本不晓得何时扣下扳机才好。而究竟什么时机才是对的,也没有人可以为他们作答。

悬崖下方,距离此处数十公尺的地点,可以听见潮水反覆涨退的平淡音色。潮来潮去的固定节奏,就有如节拍器在摆荡。每当潮水退去一次,双方的紧张度就提升一个层级。

太郎助终于快忍不住想扔掉手上的枪逃离现场了。

就在这样的极度紧张之中,最后的最后浮现在他脑海里的,是某位凡庸脸不可一世的口吻。那是前天才刚发生的事,在天空,凡庸脸在飞机舱内自信满满地道出的某一节LESSON。

「在我指示的时机往侧面起跳,瞄准女人的脑袋开枪。」

「……嘿嘿,现在没人指示啊,没人啊。」

不行了。

不像是派得上用场。

现在的太郎助感觉也没法靠自己的意识决定时机。这么说来,在上那个LESSON的时候,结果也没有撑到指示真的下来嘛──脑中浮现的是回忆起当时状况的后悔。到头来得到西野夸奖的,是碰巧在现场的陌生女性旅客。

「该死,我真的是逊毙了……」

「怎么啦?瞧你膝盖抖个不停嘛。」

「唔……」

甚至沦落到被迪亚哥给奚落,太郎助的耍帅时光就此下档了。

「能玩到日本小毛头的机会可不多啊。带回店里接客也不错呢。看那种圆饼脸用些有听没有懂的鬼话叫春,教人超兴奋的对吧?我之前在你们那国拍的骨董成人片里头看过喽。」

「……有种。」

只是,纵使如此还是要丑态毕露地拚命,才是这位帅哥近来的信条。

叽哩哩地咬紧牙关,把紧张往肚里吞。

「这家伙是西野迷上的女人。可不能就这样交给你啊。」

「……咦?」

太郎助不经意的呛声。

志水因此被钓出了前所未有的反应。

夹杂在英文里的,似曾相似的只字片语传进了她的耳里。

「那个,西……西野是……」

「就算是我,该干的时候还是会大干一场喔?西野──!」

随著有点狼狈的咆哮,太郎助飞身而出。

大脚踢地朝侧面起跳。枪口瞄准迪亚哥的眉心,手指扣下扳机。一连串举动正符合脑中方才忆起的,某个凡庸脸传授的LESSON。现场同时接连响起了砰磅两次音色不同的枪声。

从未思考过著地问题,不顾后果的这记跳跃,令太

郎助的身体毫不留情地摔在地面上。侧腹遭到强烈撞击的他,狼狈地发出呜咕一声哀号。不晓得是否因肺部遭到压迫,只见他呼吸乱了节奏,一直咳个不停。

「痛……」

才刚这么想,下个瞬间太郎助就按住大腿皱起了眉头。

看来是中枪了。

透过长裤布料渲染而出的红色液体,正缓缓地在地面晕开。

「塔……塔罗先生!」

志水大惊失色地跑到他身边。

至于目睹一连串光景,嘲笑著眼前对手的,则是迪亚哥。

他依旧保持著双手举枪的姿势,一步也没有动。隔著枪口缓缓飘出的硝烟,同样可以瞥见他那副把人当白痴耍的笑容。

「……嘿、嘿嘿,瞧你这蠢样,死好……」

听见这番低语,志水浑身一颤,注意力全转移到他身上。

太郎助也一样。

「快……快逃!」

帅哥轻拍志水的肩膀。

然后保持倒地的姿势再度举枪。

然而,已经没有再度扣扳机的必要。

「…………」

失去后续发言能力,迪亚哥的身体硬生生倒了下去。

他就这么趴倒在地面上,再也没出现任何动静。

太郎助击出的子弹,精准地命中了夏威夷衬衫男的心脏。

「……干掉他……了吗?」

仍旧紧张不已的帅哥自言自语地问道。

「他……他不动了呢……」

「是啊。」

过了一会儿,两人注意到──有大量的血液自倒地男子的下方溢出,积成了一大滩血水。单就这层出血量看来,实在无法教人认为对方还活著。再加上身体始终不见有任何动静,再再都显示男子已经一命呜呼。

「看来这次真的得救啦。」

「是的……」

两人忽地松懈下来。不过考虑到太郎助的负伤,现在也不是能够从容冷静的状况。虽然不及迪亚哥,但中枪的大腿出血程度亦是相当可观。目睹此景的志水,神色仓皇地大喊:

「那个,我……我这就替你的脚进行紧急处置!」

班长脱下身著的开襟毛衣,绑在太郎助的胯下压迫患部。虽然这件是她特地为这趟旅行买下的,十分中意的一款毛衣,但现在的状况由不得说三道四,她的手很自然地动了起来。

「抱歉啊,害你为了这么无聊的事弄脏衣服。」

「才……才……才不会呢!这种东西要再买几件都有啊!」

「明明是打算救人的,却反过来让人急救,我还早得很吶……」

太郎助显得垂头丧气。

想达成理想,看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才没那回事呢!刚……刚才的塔罗先生,真的很帅啊!」

「即使如此,换作是西野,一定能赢得更帅气吧。」

「咦?……西野该不会是,那……那个……」

「啊不,没事,没什么。忘了吧。」

内心大喊不妙,太郎助慌张地打起哈哈。之所以会说溜嘴,都是因为才刚经历赌上生死的一战,令他感慨万千。这么说来我刚刚好像也把他的名字挂在嘴上啊──云云,事到如今才开始慌张起来。

「不好意思,可以扶我一把吗?我们回饭店去吧。」

「啊,好的……」

帅哥直起膝盖打算起身。

与此同时,磅地一声乾涩轰音响起。

随后,枪从太郎助的手上弹飞了出去。

手枪以猛烈之势在半空飞舞,并一路朝悬崖坠落。

「什……」

两人惊慌地回头看向迪亚哥。

映入眼帘的,是站在倒下的夏威夷衬衫男身旁的男子身影。

那是当初追著志水跑的两人组之一。

「嘿……嘿嘿,这下我也时来运转啦……」

他手上握著枪。想来是从迪亚哥的尸体上回收的。

枪口不偏不移地瞄著太郎助。

对于被瞄准的一方而言,这状况可真不是闹著玩的。不但失去了手枪这个唯一的武器,负伤的大腿又令太郎助连想自由移动都成问题。再加上扶著他的班长英文不到家,对方在讲什么根本有听没有懂。

◇ ◆ ◇

在太郎助正与夏威夷衬衫男一派奋战时,在他帮忙之下脱困的竹内同学旅行团,正在朝太郎助于别离之际指示的饭店移动。充当交通工具的小绵羊机车,已经在半路上剥掉车牌,废弃在小巷子内了。

一行人在深夜跑步穿越人烟稀少的饭店大厅。

最后总算抵达客房罗列的走廊角落,指示中提到的房间就在眼前了。

「我记得说是八○三号房没错吧?」

竹内同学向铃木同学提出确认。

「嗯……嗯,我记得好像应该是这样没错喔?」

正确答案其实是八○二号房。

看来是在极度混乱的状况下听错了。

铃木同学也根本记都不记得,随口虚应一番而已。

「没想到刚好跟我们住同一家饭店,真的大吃一惊说。」

「对啊。」

理沙一副佩服有加的模样说道。

铃木同学再度点头表示肯定。

「在这边瞎混也不是办法,要上喽。」

竹内同学向前跨出一步,敲了敲房门。

叩叩的乾涩敲门声响起。

其他三位同学在一旁带著安分的神情观望。

现在时刻是草木皆眠的丑时三刻。在不见其他人影,为宁静所包围的饭店走廊上,再无其他一丁点声响。令敲门的响声听起来分外明显。然而无论等上多久,都不见房间里有出现任何反应。

虽然感到过意不去,竹内同学还是朝房门再敲了三下左右。

接著,房门的内侧终于有了动静。

是人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房门就随著喀嚓的解锁声开启了。

「我说你们,就不过开个锁,自己来行不……」

自房门后方现身的是芙兰西丝卡。

别增加我的麻烦好不好──看来她原本是打算这样抱怨个几句,却为了意料之外的访客大吃一惊。才刚碰面就一脸目瞪口呆的。毕竟原本就对西野周遭的人事物多方调查过,竹内同学等人的情报她也是有的。

正因如此,她才努力思考著为什么他的同学会到这里来。

对此,竹内同学则尚未发现自己弄错房间,继续说了下去:

「那……那个,是太郎助先生叫我们到这个房间来……」

请教的口吻显得有点含糊。

预料之外的绝世美女现身,害竹内同学当场小鹿乱撞。无论他在校内是地位多高的帅哥,在芙兰西丝卡面前都要相形失色。就算是班上首席帅哥,也没有和她这样的对象共度春宵的经验。所以面对她才会这么自信缺缺。

那对傲人过头的酥胸,散发著彷佛随时要从连身裙里迸出来的气息,令竹内同学、铃木同学,甚至理沙和松浦同学都无法自上头别开视线。惊讶不已地猜想这是否就是正港海外规格。相较之下,理沙的尺寸是多么地含蓄腼腆。

「有一群可疑分子在追杀我们,是太郎助先生帮助我们脱困的。」

「……太郎助?」

那谁啊──正打算这样反问时,她的思考来到了前天处理的申诉内容。

跟那起劫机事件有关的申诉内容。

这么说来报告上好像是有个叫这名字的日本演员嘛──大概这种感觉。

再回想起白天时隔壁房间好像有在弄什么拍摄活动,她聪明伶俐的头脑自是瞬间便归纳出了结论──大概是搞错房间了吧。纵使西野绝对不会认同,但芙兰西丝卡其实是个相当有才干的女性。

「啊,那你们要找的八成是隔壁吧?」

「咦?」

「这间套房是我租下来的。摄影现场是在隔壁房间喔。」

「啊……」

错误遭人指正,竹内同学羞得满脸通红。

「是……是这样啊。」

望著眼前这位神色焦急的亚洲帅哥,芙兰西丝卡突然灵机一动。

趁现在卖西野一个人情不是也不错吗──这样。

「你提到他帮你们脱险,那你们有打算找警察报案吗?」

「啊,是的。可能的话的确是想要联络警方……」

「这就由我来代劳吧。」

「咦?真……真的可以吗?我们素昧平生的说。」

「不过就报个警,要不了多少工夫啦。况且有难时不是该互相帮助吗?你们在这儿稍等一下,我这就去请他们派人过来。」

而且芙兰西丝卡现在最想避免的发展,就是这票少年少女跑回市区游荡,然后再度卷进麻烦事里头。都怪西野不知为何,对同班同学特别重情重义,害她也为此伤透了脑筋。

「非常感谢你,真的是帮大忙了。」

「没什么啦。倒是你可以把饭店跟房号告诉我吗?我会叫警方把人派到你们那边去的。要是你们不敢到外头去,要待在这儿的大厅等也行喔。」

「啊,我们住的也是这间饭店。」

「哎呀,可真巧?那你们回房间等吧。」

「我明白了。感谢你多方关照。」

要是在这个状况放他们进来,包准要和绑票案的首脑撞个正著。

芙兰西丝卡就这样把他们安排到别处等待,自己开始联络警察。

◇ ◆ ◇

就在志水与太郎助一起陷入危机时,追踪著志水的西野与萝丝正为了摩托车行驶的路面状况恶劣而皱起眉头。面对已经失去柏油铺装,凹凸起伏剧烈的岩石路面,他们只能硬著头皮忍受震荡前进。

「再怎样应该都不会是这条路吧?就算她再怎么没方向感,跑到这边来也已经是痴呆的境界喽。还是说怎么著?这座岛上的警局是搭在悬崖边不成?」

「想来是卷进什么麻烦事了吧。」

「要真是这么回事,我可要建议你现在立刻回头喔。」

萝丝依旧摆出一贯的不悦态度。

看来是西野的身体状况令她忧心得不能自己。

自两人驶离市街后,萝丝的口气便越来越冲。

「我问你,你有带枪吗?」

「……没有啦。」

「有带是吧?那就没问题。」

「你这人真的是完全不听人讲话耶。」

操作著摆荡不停的龙头,西野继续赶路。

骑上一阵子后,总算来到了一处能一眼望尽海峡的开阔场所。那是一处类似矮丘的地点,可确认到此处的确有面海的悬崖。凡庸脸将摩托车骑至悬崖边停车。

两人坐在座垫上,聚精会神地环伺四面八方。

「视野真不错呢。这个景点很迷人喔。」

「要是地图上班长的标记没有显示在这儿,就真的是棒透了。」

「真的是这里吗?找不到人啊。」

已经环顾过四周的萝丝歪头纳闷不已。

手机显示出的地图上,两个标记现在几乎在同一个位置,一起重叠在画面中央。附近却不见志水的人影。

就在这时,西野出声了。

「在那里。」

他以眼神朝自己所在的矮丘下方不远处示意。

那里可以看见正举著枪的太郎助,以及在他身旁以祈祷般眼神观望的班长。然后,在他们俩正面间隔约十几公尺的位置,正有位陌生男子同样举著枪与太郎助对峙。

才刚这么想,下一瞬间,太郎助就朝侧面猛力大跳。

同时传出两声枪响。

「那个男的有来参加校庆对吧?」

「干得挺漂亮的嘛。」

「咦?」

「不,没什么,是我这边的事。」

身著夏威夷衬衫的男子硬生生向前倒地。

至于太郎助虽然脚部负伤,至少性命无碍。志水帮他进行应急处置的状况也映照在两人的视野中。这是摇滚一哥战胜夏威夷衬衫男=迪亚哥的瞬间。这下西野总算浮现了安心的表情。

然而,状况又突然急转直下。

「……嗳,你看。」

「嗯,这可不妙。」

西野对萝丝的提醒表示同意。

正为了打倒迪亚哥而放心的两人身后,有另一名男子悄悄地接近中。而且班长他们看来是对此浑然不觉。蹑手蹑足偷偷靠近的男子,在移动到迪亚哥身旁之后,便自遗体的手中拾起了手枪。

就连只是远观的西野跟萝丝,都一眼就明白当事人打什么如意算盘。

「……是不是走投无路啦?」

「抓紧了。」

「咦?喂,等等,西野同学你难道……」

萝丝连阻止都来不及。

随著催到底的油门,引擎轰隆一声猛烈运转。

从西野与萝丝所在的矮丘到班长她们的位置,约有十几公尺的水平距离。若考虑到高低差,再搭配十足的加速,猛力飞越悬崖的话,或许不算是到不了的距离。只要加油就好像可以勉强达阵。大概就那样的距离感。

但是,现在的西野只是个普通人。

一旦失败绝不可能平安无事。

肯定会一路从悬崖倒栽葱直直下海。

「不可以,西野同学!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没上轨道吧?」

「不要紧,交给我吧。」

在这种状况下,凡庸脸依然无谓地耍帅。

害得萝丝也焦躁了起来。

但无论想做什么,都早就为时已晚。

「这样的话还不如我……」

「动身了。」

接上离合器之后,摩托车便猛力急冲。差点要被甩下车的她,慌忙地紧抱西野的身体。平坦的胸脯隔著上衣,紧紧地贴在凡庸脸的背后。拜此之赐,在室男虽然不甘愿,却因此勇气百倍。

飞越矮丘边缘的重机,乘著这股势头在空中飞舞。

「喂,等等啊────────!」

萝丝的哀号响彻周遭。

◇ ◆ ◇

这次真的是完蛋了。

面对男子举起的枪口,太郎助将志水抱进怀里,打算以自己的身体当挡箭牌。只要身体能至少撑到对方子弹射完为止的话──这是近来受到非日常感化的他所展现的自我牺牲精神。

持枪男子因此理解到自己的优势,扣住扳机的手指于是开始悠哉地缓缓使力。

事情就发生在这个当下。

「喂,等等啊────────!」

随著女性的哀号声响起,一台摩托车从天而降。

「什……」

在惊讶的太郎助面前,机车顺势将持枪男子豪迈地撞飞。

「嘎呀!」

男子发出一记简短惨叫,身体就这么弹上了半空。太郎助方才表演过的横向跳跃根本不是同个等级。男子在空中划出一条弧形轨道,朝悬崖外痛快地飞了出去。

不一会儿,深夜的海面啪唰一声,出现一道水柱。

至于那台飞天重机,则是当场急煞。

由于男子的肉体成了缓冲垫,所以著地时并没有反弹得太激烈。话虽如此,事先全速冲刺的劲势,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抵销的,机车仍朝著悬崖边高速直线滑行。再这样下去,免不了要和男子落得同样的下场。

当然,西野也拚命在处理这个问题。

卯足全力紧握的煞车持续发出叽叽叽的尖锐摩擦音。立刻切换至一档的齿比,也响起高亢的悲鸣。压车至极限的车体已经是横在地上滑行,与地面持续摩擦的排气管与脚踏都擦出了火花。

即使如此,减速程度还是不够。

最后是看不下去的萝丝,从后方座垫跃起,两手朝后挡泥板下方一伸,抓紧机车骨架,再把自己的双脚用力踏向地面。承受著地面对脚底的猛力摩擦,嘿咻一声开始使劲猛拉。

岩石路面随即被削出两条直线。

钟爱的高跟鞋就这么在削出数公尺直线后报销。

加上她这般卖力的协助,重机总算在滑到险些就要坠崖时静止了下来。

「呼、呼、呼、呼……」

两手紧握机车骨架的萝丝,满脸严肃地浑身发抖打颤。

心脏不停在胸口怦通怦通地狂跳不已。

脸上表情就像在痛骂「开什么鬼玩笑」。她可是个早已做好觉悟,万一要坠崖,就在下个瞬间紧抱西野,以自己的肉体当缓冲垫,朝崖下突击的献身系女子。才不可能眼睁睁放著心爱的他死在这种地方。

相较之下,西野则是挂著一如往常的表情,祭出他的装模作样发言。

「看来你本事多少是有点起色了嘛。」

依旧坐在机车上的凡庸脸,哼地一声,带著嘴角浮现的一抹微笑说道。

(插图014)

由于他发言时还不忘用手肘靠在龙头上,因此姿势显得十足令人恼火。狂野系的皮革外套与墨镜跟他不搭轧到了极点。再加上机车后方还有双脚大开蹲在地上的萝丝这项配件,更是令这个画面的愚蠢度直线上升。

「西……西野!……难道你看到了?」

即使如此,看到凡庸脸的帅哥,仍有如在地狱拜见佛祖。

以感慨万千的神情望著他。

一边被志水用肩膀扶著,一边保持在单膝跪地的姿势,注视著凡庸脸。

「该给你──一百分吧。」

西野若无其事地说道。

「能在这种黑夜里一发命中要害,可真是挺了得的。」

「不,老实说,这次几乎算是蒙到的……」

「倒也满常听人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呢。」

「这……这样的话,你分数再打高一点也无所谓吧?」

「你这是误会个什么劲?」

「还什么误会的……这……这什么意思啊?根本就不及格不是吗?」

纵使强忍著大腿的疼痛,太郎助还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故作戏谑地回答。脑中浮现的是前天晚上发生的事。在上空得到的评分是满分一千分的五分。其实这位不及格一哥对此还颇耿耿于怀。

而凡庸脸则极度不以为然地接话。

「误会成这样可教人伤脑筋了。评分是一百分满分。」

「唔……」

「多亏你救了班长,干得好。谢谢你了。」

然后出乎意料地老实道谢。

闻言,太郎助整张脸挤成一团。

看来是相当喜出望外。

突然一股暖流自胸口升起,几乎要令他喜极而泣。

只不过,即使如此还是要闹别扭的,就是太郎助这种生物。

「没……没什么,我可不是为了你而干的喔。」

「那也一样。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是……是喔!」

凡庸脸不断道出直率的感谢。

这似乎相当能触动太郎助的开关。眼眶转眼间灼热了起来,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立刻绷紧泪腺。为了提起自顾自地下垂的眼角,脸部肌肉都扭曲到眼睛一颤一颤抖个不停的地步。

「脚的状况还行吗?」

「嘿,这点小意思,就……就跟被蚊子咬到没两样啦。」

「那可真是只口器特粗的蚊子啊。」

「不过呢,要说声抱歉啦。不小心脏了那位小妹的衣裳。」

「既然如此,今后记得持续精进啊。」

「算你敢说。」

光听就令人毛骨悚然的会话。

就在一旁被迫接收这些对白的班长,上臂的鸡皮疙瘩已经起到快要掉满地。虽然因为太郎助在场多少令毒素中和了些,但总和判定起来,在她心中似乎仍是出局的。

「给……给我等等,西野同学!」

脑海中自然浮现出各种疑问。太郎助为什么会那么开心、那么高兴等等。凡庸脸这一如往常的高高在上态度,就算并非当事者,光在一旁听了都足以令内心深处的反感大力浮上台面。

明明如此,和西野交谈的太郎助却不知为何,是那样地笑容满面。

现状终于彻底超出她的理解能力了。比起这个,我们快点去医院好不好──她现在焦急到满脑子只有这件事。太郎助的血已经将她双手染成一片鲜红。即使是外行人,也不认为这样的伤势可以置之不理。

「怎么了,班长?」

「你在那边对塔罗先生摆什么威风啦!」

不管怎样,班长现在内心就是平静不下来。

◇ ◆ ◇

历经一波三折,结束这起麻烦事的西野一行人返回了饭店。

一切都是为了赶紧处理伤势。

回程是西野透过芙兰西丝卡叫了计程车。至于没前往医院而是返回饭店的理由,是由于凡庸脸提起,出发前叫来的医生应该正在房间里待命。

坐车摇晃了一会儿之后──

确认目的地的饭店正面玄关后,太郎助突然发出一声怪叫。

「西野你们也是住这间饭店?」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啦,我这次的工作,摄影现场就在这间饭店啦。」

「原来在隔壁房间吵个不停的就是你们吗?」

「不……不好意思啊。人稍微多了点。」

随口交谈的同时,一行人穿越大厅,在走廊上漫步。毕竟时值深夜,丝毫感受不到其他人的气息。在楼梯间上上下下的一行人,队伍组成由萝丝带头,中间是搀扶著太郎助的西野,志水跟在最后。

在殿后的班长面前,凡庸脸与帅哥表现出来的互动就彷佛有多年交情的朋友一般。且她在事前就已经问清楚,两人并非亲戚关系。

对校园排行至上主义的她而言,眼前是一道她完全无法理解的光景。

「为什么西野同学会和塔罗先生那么要好啦……」

传不进任何人耳里的低语。

班长在这个夜里一次累积了太多搞不懂的事情。

不一会儿,就在一行人差不多要抵达目的地房间的时候。

忽然有一道熟悉的嗓音,从行进方向传来。

「大姊,如果方便的话,要不要一起开瓶?我想向你致谢。」

「哎呀,好开心。可是犯不著特地道谢喔。大姊姊比较希望你们乖乖待在房里等。夜也深了不是吗?太吵闹的话会造成其他客人困扰呢。」

「这样的话,那至少一起乾一杯如何?」

在目的地房间的出入口,竹内同学正在猛烈追求芙兰西丝卡。

而胯下难闻欧巴桑,则看起来像是正在努力四两拨千斤。无论竹内同学再怎么帅,那也不过是「就亚洲学生这个狭隘身分而言算是很帅」的程度而已。对于打从出娘胎起就不缺男人的她来说,他的追求除了困扰以外什么都不是。

「……芙兰西丝卡,你在搞什么鬼?」

听见凡庸脸唤出这个名讳,在场众人自然地停下了脚步。

真要说起来,西野的出发点是在替同班同学撑腰。猜想或许是芙兰西丝卡又闯祸的他,判断现状时自然也对她较为严厉。出口的嗓音不但混杂著责难的声色,死鱼眼也瞪得比平时更凶狠。

芙兰西丝卡与竹内同学也因为听见熟悉的嗓音而转移视线。前者从半开的房门后方露出半张脸来瞄呀瞄的;为了逼近这样的她,一只脚滑进房门与墙壁之间的,则是手上抓著酒瓶的竹内同学。

顺带一提,手上那瓶是前天在雅典购入的土产。

「哎呀,你……你们回来得可真晚呢……」

芙兰西丝卡带著尴尬的表情说道。

完全就是「不是啦,你误会了!」的态度。弥漫著趁老公不在家偷汉子,却被抓奸在床的气氛。其实芙兰西丝卡本身并没有什么不是,纯粹就是她不分昼夜随时散发的抚媚引起了这一切。

这下竹内同学的脸上也自然浮现出惊愕的神情。

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望向走廊上排排站的一行人。

「咦?为什么西野会在这……」

即使是班上首席帅哥,面对这种场面也要瞠目结舌。

「是说,塔罗先生?还有萝丝也是,为什么会跟西野……」

看到他这种反应,太郎助小声地问起西野:

「西野,关于你的工作,班上同学应该是……」

「觉得我会让他们知情吗?」

「……我想也是。」

志水的问题也还没处理完,凡庸脸开始感受到了些麻烦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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