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Unital Ring I 第五章

母亲准备的晚饭是炖菜,里面塞满了蘑菇和鸡肉。从SAO里解放回到家中时母亲问我想吃什么,当时回答的就是这个。自那之后这就被当成了我最喜欢的菜。

当然我确实也挺喜欢的,偶尔还会自己试著挑战一下。然而喜欢的理由却是这道菜能让我记起艾恩葛朗特里重要的回忆,而且我更喜欢兔肉,而不是原版的鸡肉。不过这还没能跟母亲和直叶开口说明。

仔细想来,现在我喜欢吃的东西,比如照烧蛋黄酱汉堡肉、咸拉面、以及蜂蜜派,全都是源于虚拟世界的记忆。因此,如果过去的记忆逐渐消退,这些东西我可能也就不会想吃了。不过现在还没有这种迹象。

吃饭之前我先发了封邮件,然后吃饭时就把Augma摘了下来——母亲明明是IT类杂志的主编,对餐桌礼仪却啰嗦的很。收拾完碗筷时,客厅的时钟已经指向了七点二十二分。距离跟亚丝娜她们约好的时间已经只剩三分钟了。于是我向坐在沙发上喝著餐后咖啡的母亲说了声「我吃饱了!」就立即回了二楼。跟在我身后的直叶却悠闲地说了声「我先去洗澡了哦~」,然后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我急忙一把抓住了她运动衫的后颈。

「哎呀……干、干什么呀?」

「有重要的事跟你说。拿著AmuSphere立即到我房间来。」

「啊……哈?」

直叶自然满脸惊诧,不过我抓住妹妹的双肩把她转了过去,然后说了声「超紧急」就在她背上推了一把。直叶小声嘟哝著回到自己屋里,右手抓起AmuSphere,左手拿起便携式终端,转身向我走来。我又用超高速向她招了招手。

将直叶拉进屋子,关紧房门,我用最快的语速向她问道:

「小直,你现在的复活点设在哪里?」

「哎……?在哥哥家呀……就是新生艾恩葛朗特22层那个。」

「进去再说明。快点准备潜行。」

「潜行……在这里!?」

直叶两眼瞪圆,用超高速环视了一圈我的房间。

「就算你这么说,但哥哥的房间连个垫子都没有吧。是让我直接躺地上么?」

「两人在床上挤一挤不就行了,好了,快点快点!」

我再次按住直叶的双肩,让她坐在床上,然后从仰视著我小嘴一张一合的妹妹手中抢过AmuSphere,啪地一下戴在她头上。

「哇……等、等等……」

这时,直叶左手中的便携终端叮地响了一声,直叶反射性地看了一眼,两根粗眉毛就皱了起来。

「啊,是长田君……哇,好多电话和邮件!」

「别管他,我知道是什么事。」

听到我冷酷的话语,直叶再次一脸讶异地叫道:

「诶……诶诶~?」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好了,快点到里面去。」

「真是的~~……」

虽然撅著小嘴,但直叶还是把终端放在床板上,躺进了床里侧。我也躺在她身侧,然后戴上了AmuSphere。放下目镜,等待启动时,我看了一眼内显示屏左下的时钟。七点二十四分四十七秒。

仔细想想,其实不需要这么严格地卡时间,但我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潜行倒数五秒。四、三、二、一……」

两人同时叫道:

「Link Start!」

下落感消失,鞋底传来地面坚硬的触感,我随之睁开了眼睛。小木屋的客厅中已经站著白色骑士服的水精灵,和金色铠甲猫妖精。室内微暗,临时火把放出的微弱光芒正从墙壁的裂缝中照射进来。

亚丝娜和爱丽丝看到我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两人的视线立即投向了两秒后潜行进入的第四人,异口同声叫道:

「莉珐!」

「莉珐!」

亚丝娜两人立即冲过来,从两侧紧紧抱住了风妖精族的魔法剑士的双臂。

「太好了……你没事!」

「担心死我了!」

听到这话,直叶/莉珐理所当然地一脸这都什么跟什么呀的表情,交替看著两人。

「亚、亚丝娜小姐,爱丽丝小姐……没事,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屋里这么暗呀?」

之后直叶就看到了我,下巴啪嗒一声就掉了下来。

「哥、哥哥……你这副打扮是怎么回事!?」

「请暂时忘记这件事。」

我瞥了一眼自己全身就一条内裤的装束,再次将视线投向妹妹。绿色基调的轻甲加上左腰的长刀,这就是她爱用的战斗装备。而且看起来并没有很重的样子,也就是说装备重量的缓冲时限还在。莉珐的耳朵也变成了人类的样子,不过这种程度的变化连本人都注意不到。

我长舒了一口气,问道:

「小直……不对,莉珐,ALO的登陆界面有什么变化吗?」

「诶?——啊,说起来在下落时也有些惊奇……是一个之前没见过的东西,似乎是个模样奇特的圆环在转动。那是什么啊?」

「……果然……」

我慢慢点了点头,同样的东西我之前也见过。就是在把这个影妖精族的角色转移到枪的世界《Gun Gale Online》的时候。

「那是《转换之轮【Convert Ring】》。你的角色在登陆时被强制转移到了这个世界。」

「哈……哈!?转移……但是这里明明是之前哥哥……不对,是桐人君和亚丝娜小姐的家吧……」

说著,莉珐环视了一番昏暗的客厅。

然后,只见她两手捂嘴,漏出沙哑的声音。

「……这、这是怎么回事……亚丝娜小姐,发生了什么!?」

吃惊是当然的。宽敞的客厅中,亚丝娜精心搜集的稀有家具和装饰品,也就是所有的室内物品,全都消失了。

不仅如此,从前装有大暖炉的内壁已经凄惨地崩坏了,现在能直接看到外面,地板中央也剧烈凹陷,天花板到处都是破洞。这副现状无论看多少次,我的胸中仍能感到阵阵刺痛。

亚丝娜松开抓住莉珐左臂的手,将其藏到背后,说道:

「莉珐,这里已经不是艾恩葛朗特了。我们连同这个小木屋,不,是连同整个新生艾恩葛朗特,一起转移到了这个世界。」

从前宽大松软的沙发已经没有了。我们环坐在原先沙发的位置,向莉珐说明了现阶段了解的情况。

抱膝倾听的莉珐,晃著金色的马尾点了点头,然后斜眼看著我。

「原来如此……总算明白桐人君为何这种打扮了。」

「你能理解实在太好了。亚丝娜和爱丽丝也是,虽然防具保留了下来但武器已经无法装备了……现在只能靠莉珐那把剑了。」

「……也就是说,是要我当保镖才把我拉来的?」

「不,嘛,也不仅是这样啦。」

轻轻瞪了一眼慌张的我,莉珐向崩坏的墙壁之外夜幕下广阔的森林看去。

「这附近出现的怪物是什么样的?」

「迄今还没有见到怪物……但……」

回答的人是爱丽丝。只见她左手摸索著没有剑的剑带,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说道:

「刚才进入森林找引火物时听到了几声远吠。恐怕森林中肯定栖息著一些东西。」

「唔……1级的话就是说魔法也用不了了吧……」

「嗯,在阿尔普海姆学到的神圣语……不对,是咒文也没有反应。结衣在的话或许可以告诉我们很多事——桐人,在那边没有联系上结衣么?」

「啊,呼叫也没有反应。大概还在这个世界的某处跟莉兹和西莉卡她们待在一起。」

「唔……无论如何也要跟她们汇合。她们如果当时也在艾恩葛朗特中的话,应该离得不会太远才对……」

「这个……关于这个!」

莉珐突然探过身来。

「我知道艾恩葛朗特掉下来了,但那之后怎么样了?桐人君没有看到最后么?」

「为了让这个木屋软著陆我已经竭尽全力了,根本没功夫关注那些……」

「而且,莉珐。」

亚丝娜将双手举到空中,用手势开始说明。

「分离的岩石似乎刚好迎上了风,我们就这样斜斜地……大概保持著30度左右的角度落到了这里。如果艾恩葛朗特原先的飞行高度是10千米的话,那就可以得出落点距我们有17公里。途中可能还有岩山之类的地形,因此我们连坠落的声音都没听到。」

「17公里么……如果有翅膀的话就是一次飞行的事……」

莉珐抖动了一下后背,但翅翼自然没有出现。对于曾荣膺「速度狂人」第二名的她来说,这恐怕是等同甚至超过账号重置的巨大变化。

不过或许该说不愧是我的妹妹,莉珐浮现出一个坚强的微笑,坚定地点了点头。

「状况暂时了解了。亚丝娜小姐你们当下的目标就是修好这个家是吧?那么我当然也会帮忙!对于我来说这里也已经是自己的家了啊!」

「……谢谢你,莉珐。」

亚丝娜眨了眨眼睛,紧紧握住了莉珐的手,然后环视了一下半塌的客厅。

「从耐久度的减少速度计算,屋子距离崩溃还有不到10个小时……在那之前必须先收集大量的材料。需要的是……」

亚丝娜在地板上点了一下,调出了房子的属性窗口,然后将修复需要的道具全都展示给了莉珐。在她们说话时,我调出环形菜单,选择了技能图标。

打开的窗口中罗列著习得的技能名称。最上面一栏是从ALO中转移过来的单手剑技能名,但最关键的剑无法装备,根本没什么用。

下面则排列著来到这个世界后习得的生产系和辅助系的技能。石工技能、木工技能、纺织技能、以及强健技能。熟练度全都是0,但现在这些才是救命的东西。

点击石工技能,就会跳出窗口显示现在的熟练度下可以制作的物品。石刀、石斧、石枪,在一片原始时代的武器之中还有《石剑》,紧急时刻恐怕真只能依靠这个了。不过这身打扮再装备上石头武器,我已经可以想象到时直叶转身爆笑的样子了。所以可以的话我希望最开始就能来把金属武器。

石头武器的名字旁边还有一个锤子的符号,由于不知道用途我就点了下试试,然后叮铃一声跳出一个Tips窗口。

〖这个标志标记的道具必须实际用手或道具制作。〗

——哦哦,那就是还有不需要的道具对吧,然后我翻了一遍预览表。武器之后是石盘、石锤、砥石等道具类物品,之后是石块、石台等建筑材料类。这些道具全都有手工制作的标记。

然后最下面有《石头小屋》、《石头灶台》、《石头炼铁炉》等名字,这些都有一个像是两个正方形交叠的标记。点击标记后再次响起了铃声。

「这个标志标记的物品可以在技能窗口制作。届时请将必要的素材道具预先放入储物栏。」

「原来如此……」

我嘟哝了一声,然后点了下石头小屋,随之出现了必要素材列表,下面还有「制作」的按钮。鼓足气势点下去,理所当然地跳出来一个「素材道具不足」的提示。

「哦,这不是有炼铁炉么?」

不知何时旁边的爱丽丝也凑了过来,正盯著窗口说道。

「只要有这个的话,修理木屋需要的铁板和铁钉不就都能做了么?而且还有我们的武器」

「嗯,嘛,话是这么说……」

我的头在肯定和否定之间的角度动了动。

「但是,炼铁当然需要铁矿石,这种游戏不会让你那么简单就入手的。我想那边的荒原上肯定不会有太多,大概。」

「那可以在什么地方采集到呢?」

「王道模式的话就是在山里或洞窟里。不过这周围看起来没什么山啊……」

「也就是说,要去洞窟吗?」

猫耳骑士微微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在ALO里一起冒险之后才知道,在Under World里相遇时看起来完美无缺的爱丽丝也有不擅长的事。其中之一就是天然洞窟。明明面对人工地城完全没事,但一旦遇到钟乳石洞或者侵蚀洞就不太愿进去。我推测可能是跟本应消去的幼年记忆有关,不过至今为止一直觉得没必要特意询问。

「嘛,我觉得洞窟怕也是不好找……先去准备可以用木头制作的素材吧。而且我不是带了个可靠的伐木工么。」

莉珐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的台词,一下转过身来。

「等等,桐人君,那个伐木工不会是说我吧!?我可只带了这把剑啊!」

「正好正好。我啊,可是在Under World里就用了一把单手剑,就把据说砍了一千年也没砍倒的超大号的树给……」

「好好,我干行了吧。」

打断了我的自吹自擂,莉珐接著浮现出认真的表情。

「……但听你刚才说,我能使用这把剑也是有,缓冲时限……对吧?也就是在那之前吧。实际上还有多长时间呢?」

「呀,这个恐怕只有问问引起这场大骚动的主谋者才……」

知道。我本想这么说,却感到爱丽丝在不停地顶我的侧腹。

「喂……怎、怎么啦?」

「对了桐人,看看这个。」

无视我的抗议,爱丽丝打开了环形窗口。我随之望去,却没有发现发出紫色光辉的八个图标跟我这边的有什么不一样。

「让我看哪里啊?」

「这八个图标的颜色。顺时针方向看,不觉得颜色在逐渐变化么?」

「啊……真的!」

亚丝娜叫道。她自己也打开了菜单,并深深地点了点头。

「确实,正上方的图标还带著红色,顺时针方向渐渐变得泛蓝,第八个图标已经是青紫色了。但是……这又怎么了,爱丽丝?」

「我记得刚落到这里时几乎所有的图标都是泛著蓝色的。我之所以还记得,是因为当时觉得这是赛菲莉亚之花的颜色。但现在连第五个都已经变了颜色了。或许这就是在表示缓冲时限吧?」

「哦哦……原来如此……」

我也将眼前所有展开的窗口关闭,然后凝视著环形菜单。如果如爱丽丝所说,这个菜单也兼有计时功能的话——大概两个半小时期间有五个图标变色了。半小时一个。

「……剩下的图标还有三个。也就是说距全部变色还有一个半小时……」

「诶……只剩这点时间了么!?」

莉珐环顾室内,似乎还想找个壁挂时钟。这里当然没有那种东西,而且即使有,状况也丝毫不会改变。爱丽丝关掉环形菜单,用急迫的声音说道:

「……抓紧时间。趁著莉珐的剑还能用,至少要把伐木的工作完成。」

这次连莉珐都没有抱怨。左手紧握长刀的刀鞘,莉珐用一脸认真的表情作为回应。

「嗯,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把树砍倒,剥皮的工作就拜托大家了。」

「交给我们。拜托了,莉珐。」

亚丝娜的话音刚落,我们就从大敞的门中冲了出去。

但在半塌的门廊上就都停下了。夜里的森林,全部包裹在似乎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暗中。虽说已经到了屋外,但几米外的地方都完全看不清。

「……这,看来是需要照明呢……」

我下意识地小声说道,立刻,周围微微晾了一点。这可不是系统贴心,而是爱丽丝把屋内照明的临时火把拿了出来。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找到火种的?」

我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只见爱丽丝从腰包里取出了两块鸡蛋大小的石头。

「我比桐人你们早一些返回,所以先去河滩上捡了点打火石。因为觉得天黑之后会用到。」

「噢,噢噢……」

不愧是货真价实的异世界人!虽然这么想,但嘴里却没有说出来,而是又冒出一个问题。

「这玩意怎么用?」

「比Under World里简单多了。把枯草团成一团做成火绒,在近处打出火花,大概十次就能把火点起来。然后就只剩用火把树枝引燃了。」

「嗯……」

我还是用魔法吧!虽然这么想,不过这次我谨慎地保持了沈默。SAO里没有魔法,所以主要使用提灯。不过现在想来,那也是点击一下就可以点火的东西,跟魔法没什么两样。看来这个Unital Ring的世界是不会再惯著我们了。

「那我去找找树枝……」

分我根火把吧。这句话还没出口,只见爱丽丝轻轻的跳到地面上,走了几步后弯下身来。那里不知何时已经堆积了大量枯枝。爱丽丝把右手的火把靠近,枝堆立即劈啪乱响,燃烧起来。

「哇,厉害!火的光效简直跟真的一样!」

莉珐发出一阵欢呼。也难怪她如此,眼前跳跃的赤红火焰飞散的火星,其精细度跟现实世界的篝火几乎无法区分。当我第一次看到森林中的树木时就觉得,这个世界的贴图精度远超ALO……甚至是SAO。如果类比平面显示技术的话,其冲击性不亚于HD画质突然飞跃到了4K。

然而这一事实却跟刚才注销时收集到的信息相冲突。原因就在于这个Unital Ring强制转移的不只是我们ALO玩家,而是涉及大部分The SEED连接体构成的VRMMO,也就是说超过一百个虚拟世界中几十万人规模的玩家恐怕都被转移至此。明明接受的连接数已经如此庞大,却又用这么高的像素构建世界,就算是2026年的今天,是否真有这样的技术恐怕还是两说……?

「桐人君,你发呆半天了!」

赤裸的背上被猛地拍了一记,我立即跳了起来。

「好痛!」

「桐人君自己不都说快没时间了么,那就快点开始干活!」

「噢,噢。」

莉珐说的对,现在比起动脑更需要动手。爱丽丝点起的篝火渐渐旺盛起来,红彤彤的火光照出了草地周围的森林。这样一来即使不带火把也可以干活了。

「好的,开工吧……」

我话刚说到一半,莉珐已经拔

出长刀,朝手边的年轮松树挥下了第一击。咔!在清越的声音中,我举到一半的右手就此僵住。亚丝娜和爱丽丝则向我投来微妙的视线。

想要挽救房子,就必须尽快入手新装备。就算为此熬夜。我再次下定决心。

莉珐的长刀不愧是古代级【Ancient】的装备,明明不是采伐专用的斧头,却轻松地在巨松上面留下一道道刻痕。她砍倒一棵树连三十秒都不用,而剥皮组虽然有三个人,却因为搬运也需要一些功夫,所以根本跟不上她的速度。

亚丝娜和爱丽丝合力处理原木。仅仅十五分钟后,空地上就堆满了螺旋花纹的原木。木材十根一组堆成了三座小山,这些就足以做成修理小木屋必需的七十五枚《加工木板》了,恐怕还有富余。

我双手叉腰,站在那里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

「……木板,该怎么做啊……?」

现实世界里建材中心就有板材出售,但那玩意究竟是怎么做的我就不清楚了。一般想来,将原木切成薄板应该就行了……但这么粗的原木恐怕是需要大型加工机械的吧。

一旁的亚丝娜证实了我的推测。

「这里肯定没有大型环锯之类的东西,但至少也需要把大锯【オガ】啊……」

「O,Oga是什么?」

「就是写作大型锯子的『大锯』啊。直到明治时代都还在使用。超大号的锯子。」

「啊,啊……似乎在日本史的教科书上看到过……」

虽然环锯也完全没有听说过,不过姑且明白是加工机械的名字,所以对话还能进行下去。

「唔,锯子么……如果有制铁或锻冶技能的话或许能做出来,但不管哪样都很花时间啊。——啊咧,但是锯子不是从古坟时代开始就有了么?以前的人是怎么加工木板的?」

「啊,我记得是……」

亚丝娜一瞬露出搜索记忆的表情,不过看样子肯定是能找出需要的信息。果然大脑的性能就是不一样。

「能将原木竖直切开的锯子……就是刚说的大锯了,这应该是室町时代从大陆传来的。在那之前都是先用楔子打入原木将其分割成平面,然后用手斧刨光表面。用楔子分割的这一步工程大半都是看木头自身的纹理,所以失败率很高。因此据说当时大型木板都是了不得的奢侈品。」

「唔哦,楔子是么……」

我小声嘀咕著,然后看向堆积成山的原木。

剥开树皮后仔细看来,这种松树似乎是像钻头一样转著圈生长的,这可能就是其名字的由来。不仅是表面,连内部纤维也是呈螺旋状扭曲的。如果这个游戏连松树的纹理都参数化了的话,那很可能打入楔子也无法整齐地切开木材。而且在此之前,楔子也是铁器文明在这片土地上绽放之前根本做不出来的。

「唔唔唔唔……木板真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啊……」

对于我的感慨,亚丝娜也深深点了点头。

「说的对,也不对。整块大型木板只能从原木中央取得。这是等于是生长了几十年的树木的整个生命和历史啊。这么一想,把树做成木板很困难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确实。不过如果不想办法把这家伙变成木板,小木屋的修理就……」

我一边用手轻敲著原木的切口,一边说著,却在此时被打断了。

一直跟爱丽丝一起干活的莉珐跑了回来,同时在我背上狠狠拍了一下。

「好痛!」

「喂,桐人君,可别小看了我的身手和这把《Razor Wind》哦。」

「呜……为什么大家都喜欢用手拍我的背啊……」

「啊哈哈,一看到你这身打扮就总有这种冲动啊!亚丝娜小姐也来一发怎么样?」

「别搞这种奇怪的提议啊!」

我慌忙向后退去,恍惚中看到亚丝娜脸上微微露出了遗憾的表情,这一定是错觉。我一边注意著让自己的背部不要暴露在女性阵营眼中,一边向莉珐问道:

「不说这个,你的身手怎么了?」

「好了好了,你们让让。」

莉珐挥挥手让我们后退,然后站到了原木山前。只见她双手握住白银长刀,起手式摆到了中段。

「喂、喂,小直,你该不会要用那把剑去砍……」

我无意中叫了她的真名。但风妖精的魔法剑士头都不回地说道:

「砍倒三十棵树后差不多已经找到感觉了。嘛,看好了」

既然她这么说,我也只好闭嘴看著了。《Razor Wind》的刀身吸收了篝火的照耀,正闪烁著赤红的光芒。

莉珐的长刀在分类上属于混种剑【Bastard sword】,单手持剑时可以使用单手剑技,双手持剑时就能发动部分双手剑技。当然,为了平衡这种便利性也有相应的缺点,那就是作为单手剑来使的话就太重,用起来不顺手。作为双手剑使的话又太轻,威力不足。但对于身为剑道部员的直叶来说这把剑的长度和重量都刚好。

在我、亚丝娜和爱丽丝三人的注视中,莉珐就像被透明的丝线牵引一般平滑地将长刀举起,稍一蓄力即唤起了绿色的磷光——这是剑技的前兆光效。虽然在看到武器技能仍有留存的时候我就已经确信了,但这个世界果然继承了旧SAO中衍生的诸多剑技。

「……哈!」

伴随著锋锐的气势,莉珐挥下了手中的剑。黑夜中接连闪过两条轨迹。这是双手剑二连击剑技,《Cataract》。

这招本来是咔——咔连续两次上段斩,但在莉珐手中却是毫无滞涩地迅速,宛如一个呼吸间就放出了两击。斩击切入了小山最上方的原木的切口,绿色的闪光一口气贯通到尾部,然后消失。

一秒后,原木无声地左右两分,滚落到地面上发出沈重的声音。在那中央,留著一块二连击斩出的细长木板,然后向右侧倒去——我赶忙飞奔上前将其握住。

木板厚约两厘米,表面光滑地就像用刨刀仔细加工过一般,透出清晰的斜纹。我用左手一点,调出了属性窗。物品名是「经年松木加工板」。

「怎么样,桐人君。你家的修理能用上么?」

莉珐放下长刀,向我问道。我则用力向她伸了下右手拇指。

「完美。但是……」

我把切好的木板收入储物栏,朝地上被分成两半的原木看去。

「……照这砍法,一根原木就只能得到一块木板……看来得做个能支撑原木的装置啊……」

「诶,用手扶著不就行了。」

莉珐爽快地说道。然后朝半边原木一指,接道:

「把那个放回木山上,然后竖著支起来。」

「…………」

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但我还是照她所说用两手抱起原木,放回原来的地方。接著将切口方向调整为竖直,用两手撑在中间。

「就这样,抓好了。要上了……」

莉珐再次举起长刀,毫不犹豫地发动了剑技。这次是双手剑基本单发剑技《Cascade》。刀刃命中切口左侧两厘米处,绿色的闪光疾走,从我的手下方擦了过去。

「哇啊!」

我不禁发出了悲鸣,但其实只是略微感到了点震动,并没有受到伤害。我刚想拿开手,莉珐的命令就再次传来:

「就这么撑著!」

紧接著,冷却时间刚刚结束的《Cataract》再次发动。之后是《Cascade》,再接《Cataract》。

原木总共吃了六次的斩击,之后恐怕是超过了物品耐久界限,切口端像是玻璃一般碎裂消失了。而我手中留下的,则是被完美的平行线分割成六块的木板——唯有大小不一,不过这也没有办法,毕竟原木是半圆形的。加上最初那一块,半边原木就能切出七块木板。

「真是漂亮的身手,莉珐!」

后方的爱丽丝轻轻拍了拍手。

「我在露莉德隐居时也曾帮伐木工干过活,但可没法如此灵活地削出木板。」

「嘿嘿,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莉珐羞涩地露出了一声奇异的笑声。亚丝娜的称赞也随之而来。

「真的很了不起。能把不易操纵的双手剑技用到如此精准的地步,桐人君怕是也不行吧。」

说什么呢。虽然心里吐槽,不过现在可不是展现我的神技的时候。我无言地把六块木板收入储物栏,然后绕到山对侧,捡起剩下的半块原木牢牢撑住。

「就是这股气势,剩下原木也拜托你了,妹妹哟。」

听到我的话,莉珐愉快地答了声「交给我吧!」,然后再次架起了剑。

等到十根原木都砍完,已经晚上八点多了。离装备重量缓冲时限结束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多亏了莉珐在砍原木时几乎没有失误,现在我们已经有一百三十块板材了。但修理屋子需要的素材共有六种,其中只有两种目前可以确保凑齐。而且剩下的四种入手难度都颇高。更确切地说,我们根本不清楚具体的入手方式。

「终于轮到铁器了。」

站在微微变

弱的篝火旁,爱丽丝盯著火焰喃喃说道。我也交叠著双臂点了点头。

「啊啊……炼铁炉从河滩上捡些石头回来就能做,问题在于往里投的矿石啊。正如刚才所说,洞窟里应该能找到些矿石,但怪物恐怕也会出现……而且都是些比外面还要强的家伙……」

「嗯……要是我们也能用剑的话就好了……」

亚丝娜不甘地看著自己的右手。我的心情也一样。不,我可是连防具都没法装备,所以不甘的心情还要强出一半。虽然给了四个小时的缓冲时限很好,但强制转移的瞬间没穿的装备不行,之后把装备卸下也不行,这也太严格了。在城镇或家里时把武器卸下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而且卷入这场异变的几十万人中,像我和亚丝娜这样既没有坦克的体魄也没带武器的玩家恐怕一点都不少。

现在像MMO Today的论坛和各种SNS之类的地方应该已经被事件相关的话题淹没了。虽然想要注销好好收集一番情报,但必须先把修补木屋的素材赶快收集好。唯一的依靠莉珐很快也没法再使用爱剑《Razor Wind》了。

「而且……」

亚丝娜突然压低声音对我说道:

「……桐人君,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哥哥手里有那条线路?」

「呃,那个……就是……」

刚刚注销时用Augma发送的邮件就是给亚丝娜的哥哥结城浩一郎的。我知道他在自己家里架设了一条连家庭服务器都绕过的独立线路,因此拜托他让亚丝娜也用一下。但这里面的缘由想要详细解释实在是没有时间了,因此我只做了最低限度的说明。

「……之前我曾答应浩一郎君要带他参观新生艾恩葛朗特,就是在那时听说他有独立线路的事。」

「呜咻~」亚丝娜突然漏出一个奇怪的声音。

「怎、怎么了?」

「不……只是听到桐人君管哥哥叫『浩一郎君』,无论怎样都不习惯……」

「是他让我这么称呼他的……——无论如何,这样一来亚丝娜也不用担心被骂,可以半夜潜行了。」

「虽然有点小小的罪恶感,不过妈妈也很喜欢这个家,所以还是之后找个时间找她谈谈,跟她道歉好了……」

微微叹了口气,亚丝娜接著像是为了转换心情一般做了个深呼吸。

「那么,我们就出发寻找铁矿石……」

然而,她的话却被无情地打断了。森林中再次传来野兽的啸声。而且,这次不是远吠,而是透著明确敌意的嘶吼。然后,灌木咔吧咔吧折断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桐人!」「哥哥!」

远处的爱丽丝和莉珐急忙朝我们跑来,四人迅速架起武器。然而,手里的东西算得上剑的只有莉珐一人,剩下三位凄惨的原始人手里只有寒酸的石刀。不过有总比没有好……我一边对自己说道,一边握紧了缠了草绳的刀柄。

嘶吼声再次传来,这次比刚才的距离更近。咕噜噜……这粗野的声音不禁让人联想到大型机车的空转,但这个世界恐怕是不存在那种东西的。我凝目向黑暗的森林中望去,但可能是篝火的火焰太过明亮,始终无法看到成排的树木对面有什么。

要扑灭篝火么……但敌人如果是动物类的话那就有可能会害怕火焰。火种来自打火石的话,那一旦扑灭,最好不要期待战斗中还有再点的机会。

就像是看穿了我的犹豫,林中又响起了第三声短促的嘶吼。啪咔、啪咔,踏中树枝声音从草地北方向西侧缓缓移动。声音的主人正在向树丛的对侧接近。

「没事的。」

我用实在不像是没事的沙哑声音说道。

「就算那是怪物,应该也是开场的杂鱼怪。用石刀就足以打倒了。」

「……就是说相当于SAO里的青野猪喽?」

听到亚丝娜的话,我连连点头。

「对对,可能连野猪都不如。就像是狼啊,狐狸啊,海狸啊……」

「桐人,海狸是什么?」

「就像是水豚一样的家伙」我本想这样回答爱丽丝,但立即想起水豚她应该也不知道是什么。Under World里长耳朵的大老鼠叫什么来著……我不禁想到。

【译注:正确答案是长耳湿地鼠……】

然而还没等我想起答案,篝火对侧就响起一声极度狂野的咆哮。

「Gulooooooo!」

紧接著,随著一阵劈啪乱响,灌木丛整个被压倒,从中扑出一个巨大的影子落入草地。伴随著地面发出的轰鸣,黑影朝我们突进,并在篝火之前立了起来。

好大。头部距离地面明显超过了两米。四肢粗壮,头部浑圆,爪子和牙齿都异常锐长锋利。黑褐色的长毛包裹全身。这家伙无论怎么看都既不是狼也不是狐狸,更不用说海狸——

「熊、熊、熊啊——!」

莉珐一边用左手指著巨兽,一边叫道。然后那只手又向我指来。

「哥哥,这是哪里的杂鱼怪啊!」

「啊咧,奇怪啊……」

我伸手挠了挠头,突然想明白了。

我们跟木屋一起从新生艾恩葛朗特分离,受到空气阻力,甚至可能还有浮游城离心力的影响,落在了距浮游城17公里外的地方。放在现实世界也就川越市到和光市的距离,但在RPG里17公里已经算相当远了。而且艾恩葛朗特坠落的位置也未必是这个游戏的起始地点。周围的荒野中出现中级以上的怪物完全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Goluuuu」

就像是为了证明我的推测一般,熊用后腿直立著发出低吼。篝火的光亮清晰地照出它脖子下面宛如闪电一般的粗糙纹路。结果不是黑熊而是闪电熊么?虽然想知道这家伙的正式名称,不过不管怎么看它都已经把我们当作目标了,而且熊的头上连指针都没有出现。

【译注:日语里「黑熊」写作ツキノワグマ,字面意思是「月轮熊」,因脖子下月牙状的白毛得名。这里黑熊脖子下的毛不是月牙状而是闪电状,所以桐人才吐槽说是「闪电熊」】

是战,还是逃?

仰视著巨熊闪著红光的双眼,我拼命思考著。对于全都只有1级的我们来说,如果熊的等级超过10级就毫无胜算了。但就算是逃,能选择的地方也只有小木屋和西南方的河滩。而屋子的墙壁破了个大洞,河里或许也有别的怪物在游荡。况且不带光源在这一片漆黑中奔跑的话,不出十秒恐怕就会被绊倒。

就在此时。

随著咔嚓一声巨响,篝火中的薪柴崩塌了,盛大的火星四处纷飞。熊就像得到了信号,立即放下前腿,锐利的爪子在地面上刨了几下,然后猛然向我们冲来。

「桐人君,战斗!」

莉珐叫道,然后再度架起《Razor Wind》。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正面就交给我了!」我一边向她回吼道,一边架起石刀向右侧跳去。同时亚丝娜也向左侧跳跃,爱丽丝则上前帮助莉珐。

「Goaaa!」

熊边跑边吼,一下子就越过了火堆,落到莉珐面前,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然后熊再次用后腿直立,将两只前腿高高举起。莉珐的身材绝不算娇小,但可能是因为完全淹没在黑褐色毛皮的阴影中的缘故,熊看起来至少比她大了三倍。

然而风妖精族的剑士毫无怯意。

「哈啊!」

莉珐大叫著前冲,然后瞄准熊露出破绽的左肋长刀一闪。深红的伤害光效立即四散,这下熊的头上总算出现了指针以及红色的HP条。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看见这个世界的指针。形状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锐利的纺锤贯穿的旋转圆环。我凝目望去,发现圆环是由HP条和怪物名称分列上下组成的。而且名字不是由字母而是片假名表示的。这只熊的名字是……「棘刺洞穴熊」。

我瞬间读取了这些信息,却同时看到四只钩爪斜斜地抓了下来。然而,熊怒吼著下拍的右爪却打空了。只见莉珐抽身飞退,避开了熊爪的攻击,敏捷地简直像是完全没有受到翅膀消失的影响。然后她再次挥剑,又是乾凈漂亮的一击……但是熊的HP条仅仅掉了一成。

长刀《Razor Wind》在古代级装备中也是排名靠前的利刃。如果这个世界继承了武器的属性的话,就算装备者只有1级应该也能一击屠杀初期的怪物。目前却只造成了这点伤害,看来这只熊的等级果然相当高。

「Guluooo!」

熊迸发出愤怒的咆哮,然后张开前腿,截断了莉珐的退路。看来是想捉住后就用嘴咬。这样一来莉珐也不能再鲁莽接近了。

但是就在此时,不知何时已经绕后的亚丝娜果敢地发起了突击。

「呀啊啊!」

一声清亮的呼喝,然后是扑哧一声钝音。亚丝娜右手的石刀已经深深的埋入了毛皮中,又瞬间拔了出来,带出的红色光点四散纷飞。

虽然这一击造成的伤害很小,但已经成功地引起了熊的注意。熊慢慢转身,似乎是想追击亚丝娜,但这里转身不便,步伐看起来颇为笨重。

感到熊的注

意力分散的瞬间,我和爱丽丝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冲了上去。

两人无言地将石刀刺入野兽的侧腹和后背。熊「噢啊!」地发出一声激烈的吼叫,上半身突然后仰。

我和爱丽丝刚要后退,莉珐已经发动了单手剑用剑技《Vertical Square》,在熊巨大的背部刻上了一个V字形。HP条这次终于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减少了。还剩七成。

——能行。

持石刀的三人负责扰乱,制造出破绽后莉珐再放大招。这样再来四击……不……三击,就能把熊打倒了。我如此确信著,然后吸了一口气,想要指示众人把之前的配合再来一遍,然而……

「Gogaoo!!」

熊突然发出凶猛的吼声,然后四腿著地向森林的方向大步跳跃。我瞬间以为它是要逃跑,但事实并非如此。只见它四腿突然剎住,掀起一阵烟尘,然后转身再度立起。之后前腿大张,头部向天,巨大的身躯后仰到了极限——

巨熊胸前清晰的闪电纹路,就像是活过来一样开始震动。

什么东西要来了。

感受到背上的阵阵凉意,我大叫到:

「回避……」

但是晚了。组成闪电纹路的纯白刚毛就像山间的暴风雨般竖直立起,然后尖啸著射出。数量足有数十……不,数百根。

「桐人!」

爱丽丝大叫著扑到我面前,然后交叉双臂。随即,针雨就吞噬了我们。咔咔咔咔!先是金属铠甲将针弹开的声音。然后是皮革和布被贯穿的钝音。然后我的右肩和左脚传来刺痛——这个倒没有,但是确实产生了种跟痛感十分接近,类似强烈的灼热和寒冷混合的感觉。

011

我视野左上方的HP条一口气减少了七成多,变成了深橙色。其余三人的HP也都减半了。视线朝右肩移动,那里深深插著一根长十五厘米,粗两毫米的针,虽是乳白色,却泛著金属的光泽。

这东西仅仅吃了两根就要减七成HP啊!虽然这么想,不过我没穿防具,等级又只有1级,对手却是目测10级以上,所以没被秒杀恐怕已经算是走运了。至少如果爱丽丝没有过来帮我挡的话我就死定了。

敌人刚刚向我们展示了「棘刺洞穴熊」这个正式名称的正确含义,此时已将前腿放回地面,低声咆哮,似乎已经确信自己会获得胜利。毛针的攻击范围极广,因此莉珐和亚丝娜的防具上也插了十几根。再同时受到一次攻击的话就全灭了。

「暂时撤退!」

听到我的指示,亚丝娜用石刀指著巨熊叫道:

「逃到哪里!?」

「只能是屋里了!」

「但是墙上有洞!」

确实,小木屋左侧损伤严重,墙壁上破了个大洞。如果熊从那里进来的话——

「到时候再说!」

听到我的回答,不仅是亚丝娜,爱丽丝和莉珐也是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但还是立即点了点头。

熊再次缓缓逼近。赤红的双眼中透出浓浓的杀气,似乎猎物只要转身就会立即扑上来。

在我的手势下,三人渐渐后退,我自己也慢慢地向右后方移动。目标是在制作木板时没有用上的原木山后侧。我谨慎地后退,尽量不露出破绽,然后在原木将熊的视线遮住的瞬间,大叫道:

「快跑!」

就在我们朝木屋玄关冲刺的同时,后方传来熊的吼声。

「Gaooo!!」

巨大的身躯踏击地面的震动。然后是,雷鸣般的巨响。

我迅速转头,正好看到熊一头扎入原木山,然后被崩落的原木压在下面的样子。就这样给我压死吧。我虽然这么想,不过显然不会有这么巧合的展开。熊轻松地震飞了背上的原木,再次展开突进。HP条看起来似乎减少了一点,但仍然没有到半空的程度。

「桐人君,快点!」

听到亚丝娜的声音,我转向前方,发现女性阵营已经到达玄关的门廊了。我拼命冲刺,跃过崩塌的台阶一头钻进房子里,然后顺手在身后抓住把手,将门猛地关上了。

一秒后。

哐啷!冲击声从厚重的门外传来,将房子震得簌簌发抖。开著大洞的房顶和满是裂纹的房梁上纷纷落下一些木片。

「快、快把门顶住!」

不用我说,亚丝娜等人就用双手顶在了门上。接著,冲击再次传来。门歪得比刚才还要厉害,我甚至觉得会从门框上掉下来,不过这次应该还能撑住。

两次冲撞后,熊似乎已经放弃了,能感觉到它渐渐远去的气息。就这样滚回森林去吧……我心里念著,但脚步声却慢慢地向右侧去了。

我也踮起脚尖慢慢移动,然后透过玻璃破碎的窗户朝外窥视。接著,宛如就像是等在那里一样——

「Gafuuu!」

猛地一声吼叫,熊朝我突进而来。我急忙把头缩了回来,然后紧紧地贴在墙壁上。比门坚固的多的原木材质的墙壁也发出一阵阵悲鸣,整个客厅中木屑纷纷而落。

亚丝娜点了一下身边的墙壁,朝属性窗瞥了一眼就发出惨叫般的声音:

「桐人君,房子的耐久在下降!」

「呃……」

我不禁咬紧了牙关。不过被那样巨大的身体连撞三次,这也不奇怪。如果就这样躲在里面的话,房子迟早会被整个破坏。

有什么——有什么办法能够击退那个猛兽吗。

我的视线在室内拼命游走。食材库里如果还有盛乾辣椒的瓶子的话就能直接扔到熊的鼻子上,不过在转移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室内物品、家具、食材全都消失得一乾二凈。唯一逃过一劫的就是家庭储物间里的收纳箱,而且那里面也是空……

不对。

瞬间,一个道具闪过。我看了看收纳箱,又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的破洞,然后又看了看收纳箱。勉勉强强么……但是,如果这个世界中发起交易的最远距离跟SAO和ALO是一样的话应该就能够到。

「爱丽丝,你跪立在这里!」

听到我的指示,猫耳骑士露出一副「你搞什么鬼」的表情。接著,传来了第四次颤动房屋的冲击。一刻都不能犹豫了。

爱丽丝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然后在我指定的位置跪了下来。

「失礼了!」

我叫了一声,然后光脚踩在了她右边的肩甲上。爱丽丝「哈啊」地发出一声抓狂的声音,但我却毫不动摇地把她当作踏台起跳,然后拼命伸出了手。

虽然属性已经被重置了,但万幸的是手指还是勾到了房梁。我挣扎著翻了上去,然后发出了新的指示。

「亚丝娜,从家庭储物间里取出所有的原木,然后交易给莉珐。」

或许是跟我常年组队的关系,对于我的那些奇怪要求亚丝娜早就习惯了,因此理由都没问就立即点开了收纳箱。只见她对著跳出的窗口一阵操作,然后似乎是无法承受那不可视的超重力手落到了地上。但仍抱著必死的表情调出了环形菜单,对著两米外待机的莉珐发出了交易请求。

负重的来源移动之后,这次换成莉珐单膝跪地,喃喃叫著「好重~~~」。我刚想对她下指示,但已经没有必要了。莉珐已经一阵操作,朝爱丽丝扔出了交易窗口。收到东西的爱丽丝对正上方的我发出了最后的交易申请。

虽然离得远了点,但视野中还是蹦出一个小小的窗口。之后,就让你们看看常年混迹VRMMO世界的人的技术和智慧吧。

交易窗口的射程距离是2.5米。但一旦收到,那么不管是接受还是拒绝都允许一米左右的活动范围。我带著写著「Alice发来交易请求。是否接受?」的小窗口在房梁上站了起来。

头上的屋顶开著一个可以让人轻松通过的大洞。我抓住边缘,用引体向上的要领将自己提了上去。在身体就要移动超过一米时,我单手点了下小窗口里的接受按钮,然后立即把手收回,接著用全力将身体推出洞外。

在膝盖顶到房顶的同时,一个窗口也蹦了出来,写著「已收到《经年松木加工板》150个」。与此同时,庞大的重量也突然加到了我身上。我手脚并用在斜面上爬行,拼命不让自己滚落下去。

似乎是注意到了出现在房顶的我,廊下的熊发出一声粗野的吼声。篝火马上就要燃尽了,但勉强还能辨认出拉开了一段助跑距离的巨大黑影。位置在右侧距我一米左右的地方。

技术和智慧已经没有出场机会了。之后需要的只剩下毅力了。

「Uooooo!」

我以不输给熊的巨大声音吼叫著,同时伸直了弯曲的双臂。无视了「强健技能熟练度已经提升至3」的系统提示,我最大限度地压榨精神力,然后让身体朝右滑去。20厘米……50厘米……

70厘米……一米。

「Gagoooo!!」

发出一声几乎已经不算是熊的吼叫,棘刺洞穴熊发起了第五次突进。站在陡峭的房顶上的我,在下次冲击袭来时恐怕就会掉下去。但我强行抑制住恐惧开始操作环形菜单。点了下显示在在储物栏里

的原木立体图标,然后选择物品化,最后食指戳向OK按钮。

在我眼前,数根粗约40厘米的原木被实体化,然后沿著屋顶的斜面滚了下去。原木不停出现,我的视野已经完全被塞满了。但是,我已经可以听到最初的原木撞击地面时发出的冲击声。随之而来的还有被压在下面的熊发出的悲鸣。

松树原木一根根地不停的出现,几乎没有尽头,然后气势汹汹地顺著屋檐滚落,凌空飞出。这也难怪,这间房子的家庭储物间里存放著多达150根原木。无论力量多强的猛男,如果把这些都放进储物栏的话,不要说走路,就连站立都做不到。但是利用交易窗口的射程距离,经由多个玩家中转,就可以将它们移动。

沈重的落地声不停传来,不知何时已经听不到熊的惨叫声了。这片不大的草地恐怕已经全部被滚落的原木埋在下面了,想把原木全都回收都需要一番功夫。不过,比起失去小木屋的悲痛来说,不管是一百五十根还是一千根……甚至是一万根我都能忍。

心中这么想著,我目送著最后一根原木滚落。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陌生的声音,是一段浑厚又略显寂寥的小号声。我的身体也随之被蓝光构成的圆环包裹。等高速旋转的圆环从头顶飞出消失,我眼前也展开了一个新的消息窗口。

〖桐人的等级上升到了13〗

——从1级直接蹦到了13级!?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就因为扔了很多原木!?

我瞬间产生了这种想法,不过也立即就明白了,获得大量经验的理由当然不是扔原木,而是因为被压在下面的棘刺洞穴熊死了。本来只是想给它点颜色把它赶走,但看来一百五十根原木组成的大瀑布直接把熊剩下的HP给清空了。

【rkl:虽然夹带私货很抱歉,但我想起我读博的时候学校有个副校长就是在高速上瞎变道造成交通事故,被大货车上的圆木活生生砸死了……】

但为什么在升级的消息前没有出现获得道具的消息呢?就算是野生动物型的怪物,打倒后或许不会掉钱,但素材类的物品应该还是会掉的啊。

我小心翼翼地沿著房顶向前爬了爬,然后探出脑袋向草地望去。

没掉物品的理由我立即就明白了。在杂乱堆叠的原木之海的中央,躺著一具四肢展开的巨大熊骸。看来这个世界里怪物就算HP归零也不会像SAO里那样粉碎,而是会留下尸体。也就是说想要道具的话就必须处理一下这东西。

那么应该就不会立即消失了。我想到这里,先爬回了房顶的洞。从这里掉下去的话可就逊爆了,所以我小心翼翼地先将脚落下,然后经由房梁返回了屋内。

「干得好,桐人君!」

随著一声欢呼,亚丝娜像炮弹一样扑过来抱住了我的脖子。我拍了拍她纤细的背,刚想说些多亏了亚丝娜之类的话,就注意到了旁边爱丽丝和莉珐那满含深意的视线。所以对即将从嘴里说出的话及时加了点修正。

「多亏了大家啊。」

听到我的话,爱丽丝一脸「正是如此」的表情点了点头。

巨熊袭来,这个转移到这个世界后最大——呃,最大的恐怕是从艾恩葛朗特坠落……好吧,这个转移到这个世界后第二大的危机终于过去了。度过危机的我们分散开来把全部的原木又装回了家庭储物间。剩下的就只有巨熊的尸体了。

「……所以这东西要怎么处理呢……?」

莉珐一脸微妙的表情,似乎不是在对任何人提问,但亚丝娜和爱丽丝却都无言地看著我。爱丽丝在Under World里不是有处理猎物的经验么……虽然想这么说,不过这里我也知道应该自己做点什么,所以拿起了石刀。

就算Unital Ring的图像精度再高,也不可能连尸体内部的结构也能重现。所以解体猎物应该也就一两个动作的事。希望如此……我一边祈祷著,一边将石刀顶在熊的颚下,然后一刀经由胸口切到腹部。接著,巨大的时体发出炫目的光辉,就这么消失了,原地扑哧扑哧落下许多物品。

〖获得解体技能。熟练度上升为1〗

这种消息某种程度上在我预料之内,因此我立即关掉窗口,朝地面上堆积的一片物品看去。那毛绒绒的毯子一样的东西是熊的毛皮,巨大的粉色肉块应该是熊肉,还有其它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散落在地。

「不是直接掉落到储物栏啊……」

亚丝娜喃喃说道,然后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那是一个长十厘米,弯曲的巨爪。爱丽丝看到这里,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但这样一来拾取权限是怎么管理的呢?」

「谁都能捡……或许是这样。」

我这么答道,然后也慢慢说道:

「唔,但是熊皮熊肉这些还好说,大规模团战时掉落武器或道具时恐怕就麻烦了。就算事先定好分配规则,但想要无视的话从系统上也是可能做到的……」

我也不禁陷入这样的思考,不过这个问题恐怕要很久之后才需要面对。亚丝娜把手里的熊爪一把丢给我,然后轻轻拍了拍空出来的双手。

「嘛,现在不就只有我们几个么。把熊先生的素材先放回储物栏,接著收集修补物品吧。」

「也是。」

我点了点头,调出环形菜单。现在尚未变色的图标只剩一个了。离缓冲时限结束还有三十分钟。莉珐看到,立即露出严肃的表情。

「话说回来桐人君,接下来就必须收集铁制品了吧?要探索的地方有头绪了么?」

「嘛……也不是没有。」

「诶,真的?在哪?」

三人眼巴巴地看著我。我则用两根手指捏著亚丝娜扔过来的熊爪,抡了一个圈。

「就是这家伙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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