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帮了我一个大忙。真是谢谢你喽。」
听见神田学姊一派轻松地说著,我面露苦笑并点了点头。
「不会,既然你没有员工卡,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真的。公司明明说好上星期要办给我的。」
神田学姊的嘴唇嗽得老高,做了一个气呼呼的表情给我看。
「不过把钱包给忘了,完全是我的疏失啦。」
「没在当天发现到这件事,你也挺不简单的呢。」
「这就是把月票和钱包分开放的弊端。」
神田学姊事不关己地说著,而后「嗯」地伸了个懒腰。我侧眼看著她露出这副模样后,举起一只手说:
「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好想赶快回家躺下。沙优应该已经出去采买食材了,所以也用不著担心晚饭的下落。只是,沙优在我离开家里之前看起来相当疲惫,想必需要拿出毅力才有办法出门采购吧。反正她八成除了做饭的材料外什么也不会买回家,我就来帮她买点甜食吧。
我带著这样的想法迈步而出时,衬衫的衣领被人从后面给用力揪住了。我不禁发出「呜」一声呻吟。
「等等、等等、等等。」
我慌张不已地回过头去,发现神田学姊眉头深锁地看著我。
「干嘛啊?」
「咦,你要回去啦?」
「对啊,又没有别的事了。」
「不不不,好歹让我请你吃一顿饭嘛。」
「呃……」
就前后文听来,意思大概是「让我请你吃一顿作为道谢」。但如果她真的心怀感谢,我反倒希望学姊就这么放我回家。
看到我的脸,神田学姊霎时间面露纳闷神情,而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啊哈哈,我都开口说要请你吃饭了,你却露出那么厌恶的表情,这种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嘻嘻发笑的神田学姊戳著我的腋下。
「有什么关系,陪我一下嘛。你想让我变成一个假日专程找学弟出来,也不表示谢意就赶人家回去的女人吗?」
「唉……说穿了,道谢只是场面话对吧?」
「喔,你开窍了呢。」
竟然连演都不演了。
换言之,她的盘算就是「既然都特地出门一趟了,就吃个饭再回去」这样吧。顺便还能把欠我的「人情」给一笔勾销。即使神田学姊表面上看起来很常
仰赖直觉行动,却有著让人觉得其实她很工于心计的地方,因此难以判断。
总之,我有种继续这样一问一答下去也没完没了的预感,于是我也死心了。
「好啦,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听闻我的答覆,神田学姊满意地点点头,接著迈开了脚步。
我侧眼看著这一幕,若无其事地拿出手机打讯息给沙优。我内心对专程外出替我买东西的她感到过意不去,同时又有一种神秘的信任感,认为沙优一定会体谅的。
「你想吃什么?」
「没有耶,选你要吃的东西就好。」
「我都说是要跟你道谢了,当然要找你想吃的才行呀。」
「那不是场面话吗……」
「你真没礼貌耶,我可是确实有想跟你致谢的心意喔。」
学姊嘟起了嘴唇来。
「再说……不贯彻到最后的场面话,根本连场面话都算不上,只是单纯虚张声势罢了呀。」
她低声补充的这段话,和先前半开玩笑的口吻有些不同。感到格格不入的我望向学姊的侧脸,却看不出她面容里的情绪。
「那么,你要上哪儿去吃?」
不知是否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学姊转过头来面对著我,而后嫣然微笑。
「这种时候果然应该要吃肉?」
「吃肉好耶。烤肉这类食物,还是到外面找能利用炭火烧烤的店家比较好吃。」
「好,就这么决定了。不晓得这附近有没有烤肉店呢?」
「啊,有间店我很常去喔。」
神田学姊听我讲完,先是咧嘴露出调皮的笑容,才歪过头去。
「和谁去?」
「和……和谁都无所谓吧。」
对方是后藤小姐一事,我难以启齿。从学姊半明知故问这点来看,我觉得她的个性相当恶劣。
「那我们过去吧。」
「那家店在反方向喔。」
我阻止学姊迈步往无关的方向走,带头走在前面。
感觉口袋里的手机好像震了一下,我便拿出来看,结果发现是沙优回的讯息。
『请慢慢享用~(怒)』
看到内容,我不禁流露出苦笑。
这也难怪她会生气啦。吃完这顿饭之后就尽快回家吧。
「吉田。」
听见后方传来了叫唤声,我把手机收进口袋后转头一看,只见神田学姊正紧盯著我不放。
我在等她开口说话,她却只是不发一语地凝视我的双眼。
「咦你刚刚有叫我对吧?」
我一问之下,神田学姊才一副猛然惊觉似的张开嘴巴,开开合合了一阵子。之后,她才终于开口讲话了。
「那间烤肉店离这里多远呢?」
「咦,喔……」
停顿了那么久,结果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让人忍不住感到失望。
「很近,大概不用五分钟就会到了。」
「这样呀。」
听到我的回应,神田学姊面露有些模棱两可的神色点了点头。接著她稍微加快了脚步,和我并肩而行。
「那我们快点走吧。」
「你用不著那么急,马上就到啦。」
「另外——」
学姊无视于我的话语,略显愠色地说:
「和我独处时,不准你和其他人聊天聊到露出一脸窃笑。」
「咦……」
我发出窝囊的声音后,神田学姊这次抬起头来,明确地瞪视著我。
「我可是花了烤肉的钱,买下和你相处的时间喔。如果你不把时间用在我身上,那就太狡猾了吧。」
「不……不好意思……」
学姊完全不掩藏自己的不悦,使得我反射性地出言道歉。
恐怕是我的注意力被沙优的讯息拉走这件事,让她觉得不开心吧。的确,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还大剌剌地去注意其他事情,或许违反了礼节也说不定。
尽管我有稍作反省,却也无法继续接话下去,于是我和学姊一直到抵达店家之前都沉默不语。
*
「那已经可以吃喽。啊,这个……也行了。」
「啊,谢谢。」
我拿著筷子,从嵌进桌子里的炭烤炉之中,夹起神田学姊以夹子所指的肉,放到自己的小碟子里。
学姊露出雀跃不已的模样,再把新的生肉排在炉子上。
我把沾了酱汁的横膈膜送进嘴里。一咬下去,肉汁便满溢在口中,令我顿时感到幸福无比。肉果然是很美味的食物。虽然先前因为疲倦的关系很想早点回去,但尽管是疲惫不已的状态——不,正是因为累了,因此吃美食才更让人觉得幸福。
「学姊,你也吃嘛。」
我开口向独占了两支夹子,净是在烤肉的学姊说。包含后藤小姐在内,当我和上司去吃烤肉的时候,都是由我负责烤。这件差事被人抢走后,我不但觉
得手边闲来无事,而且让学姊动手总令我过意不去。
「再说,两手拿著夹子也无济于事啊。」
学姊的左右手各自握著一支烤肉夹。她的模样散发出「我要烤肉了喔!」这样的气魄是很好啦,可是要运用非惯用手夹肉,根本难如登天啊。
「靠惯用手就够了吧。夹子又不是要让一个人单独使用才给两支的。」我伸出手向学姊要了其中一支夹子,却遭到她摇头拒绝。
「二刀流很帅气呀。」
「不,你左手那支完全没有夹到肉啊。」
「才没那回事呢。」
神田学姊试著以左手的夹子将肉翻面,手却依然抖个不停。当她苦战了将近十秒钟之后,总算才把一片五花肉翻了过去。而后,她以明显流露出骄傲的表情看向我。
「不,正常使用惯用手的话,一秒就翻好啦。」
「假如右手翻一秒,左手翻五秒的话,五秒钟之内就能翻六片了耶!」
「你把一支给我,五秒钟就可以翻十片啦。」
「你打从以前就是这么计较呢。」
神田学姊毫不掩饰地叹了口大气,才把左手拿的夹子搁在我面前。接著,她终于也放
下了另一支夹子,再拿筷子从炭烤炉里夹起肉来沾酱吃。
她缓缓地咀嚼并吞下肚之后,略略低下了头,小小声说道:
「不过……你果然还是变了。」
「咦?」
神田学姊抬起头来,定睛凝视著我,并露出柔和的微笑。
「该怎么说,和从前相比……你变得务实了。」
「务实?」
「嗯,没错。过去你给人的感觉,就只是毫无理由地一个劲儿过著率直的生活……不过如今……应该说感觉得到目标吗?或是定下了方向。」
语毕,神田学姊又从炭烤炉中夹了一片肉。我愣愣地眺望著稍微沾了点酱汁后,把肉送进口中的她。
虽然她说我变了,但我也开始一点一滴地觉得这个人有所不同了。
反覆无常、调皮捣蛋,还有神秘兮兮的地方一如往昔。只是,我觉得她要比先前来得「沉稳」许多了。我无法具体指出例子来,不过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这个人也和我一样,年岁确切无疑地「有所增长」。
态度莫名温顺的神田学姊,面露难以猜测情感的微笑,细嚼慢咽著肉片。
「果然——」
接著,学姊语气轻快地说道。
「和我交往,没能带给你任何影响呢。」
顿时为这番话感到困惑的我,随即摇了摇头。
「没那回事。」
「我说有啦。」
「没有。你不晓得自己对我而言有多么重要吧?」
听我说完,学姊缓缓摇头否定。
「我知道。」
「咦?」
「我说,我知道。」
语毕,学姊以带了点阴霾的神情浅浅一笑。
「我有深刻地感觉到。」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我不告而别呢?这个问题没能化成言语,另一个疑问取而代之地在我心中油然而生。不,与其这么说,感觉更像是时机成熟,让我得以问出内心一直百思不解的事情了。
「学姊,你的个人档案图片……那是我对吧?」
我是指通讯软体。那张图八成是我高中时期的背影。
神田学姊听了我的提问,先是轻轻一笑后才微微颔首。
「你总算发现啦?」
「我打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只是……那时候我吓了一跳,问不出口而已。」
和神田学姊交换联络方式时,我有立刻察觉到她拿我高中时的照片当成个人图片。然而,我找不到她会使用那张照片的理由,才会变得像是我整个人始料未及一样。那时我没能当场提问,不过现在我觉得自己办得到。
「你为什么要用我的照片呢?」
「因为拍下那张照片时,我还在用传统手机呀。我专程把存在电脑里的microSD卡档案传到智慧型手机中,然后拿来当作个人图片。费了我好一番工夫呢。」
神田学姊并未回答我的问题,兴奋的语调显得有点开心。接著,她抬起头来偷看我的表情,于是我们两个对上了眼。
神田学姊轻轻叹了口气,一副死心断念似的反覆点著头。
「理由是吧……啊,冰块融化了好多。」
她咂嘴出声,喝了点冰块融掉不少的威士忌,之后喃喃说道:
「大概是因为,那是我唯一一段恋情的回忆吧。」
「咦?」
「唯一」这个词令我觉得突兀。见到我的反应,神田学姊露出有点气鼓鼓的表情。
「你咦什么咦呀。」
「呃,因为你说唯一……」
我记忆之中的她,总是有些虚无瓢渺。在学校里头,她在我之前跟很多人交往过的传闻,出名到人尽皆知。况且,和我分手后的这几年,这样的美女有可能不和任何人在一起吗?
「自从跟你分手,我就没和别人交往过了。该说是没有让我心动的对象吗……也可能是我的敏感度变差了。」
「敏……敏感度是吗……」
「你干嘛一脸好色的模样呀?我是指感受性啦。在那之后,我对男人就不再产生想交往的念头了。」
神田学姊云淡风轻地如是说,而后再喝了一口威士忌。
「和你在一起之前,我有过好几段『很像在交往』的关系,但该怎么说……没有人愿意真心喜欢我。在学生生活之中,『和我谈恋爱』这个事实八成要来得重要许多吧。所以——」
感觉神田学姊双目的温度骤然下降了。
「我也喜欢不了他们。」
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的我默默看著学姊。回想起来,高中时期我似乎从未听学姊深入谈过她的内心世界。
「大概是因为这样吧……当你向我表白的时候,我第一次感到开心,而且吓了好大一跳。」
「你吓到了?」
「嗯,对……我想说『世上真的有人喜欢我耶』这样。」
语毕,神田学姊略显羞赧地笑了。
「所以,我也整个人都迷上你了。」
我不晓得该怎么理解她这番话才好,眼神在桌面上游移著。
「在我先前交往过的男生当中,你要比任何人都温柔且用心注意我,而且还超受异性欢迎的。」
「啥?」
我发出怪叫声之后,神田学姊轻轻嬉笑了起来。
「你大概没发现到,可是你非常受女生欢迎喔。还有很多人跟你示好呢。」
「咦……?」
「这也难怪啦。外貌不差、对谁都一样温柔,而且还挺擅长运动的,根本没有不受青睐的道理呢。」
虽然神田学姊如此表示,但我不记得高中时有和她以外的女孩子进展到「氛围亲密的关系」,记忆中也不曾有人明显地对我示好。更不用说一次也没人对我表明心意过。
无视于我的困惑,学姊一副怀念著过往的模样说了下去。
「因此,我就变得有些任性了。」
「任性?」
「对,我希望你对我做出一些没有对别人做过的事。」
神田学姊的手指,滑过装著威士忌的玻璃杯。
「我想成为你……最特别的唯一。」
学姊慢条斯理地说道。
感觉这句话逐渐在我心中扩散开来,还带了点疼痛。
「尽管你对我非常好,但对象不是我一定也无妨。只是因为你没有『不重视对方』这个选项,才会珍惜我罢了。」
「不,没这回事……」
「即使不是特别的人,你也会对人家很温柔呀。只要位在自己伸手可及之处,不论是哪个亲朋好友你都会很重视。」
「……嗯,这个……」
面对只能够吞吞吐吐的我,神田学姊语带悠哉地接著说:
「所以该怎么讲,我希望你能够对我更任性妄为一些。与其受到呵护,我还比较指望你更加粗鲁地渴求我。」
我一直以为,珍惜她便是最为尊重对方的举止。而她正是因为这样太沉重,才会从我身边离去。听著学姊这些话,我体会到过去的自己产生了天大的误会。
而她口中提到我的「本质」,我想如今那应该没有任何改变吧。我回忆起以前三岛对我讲过的话。
『我想表达的是,到头来你心目中的优先顺序究竟是怎样。』
这所指的不也是同一件事吗?这个也重要,那个也重要。其实我只是在毫无特殊理由的状况下,深信自己「应该珍惜身边的一切」而已,也不去思考这么做的意义为何,不是吗?
「不过,你却有所改变了。」
神田学姊以格外清晰的嗓音说著,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惊讶地抬起目光,便和她四目相望了。
「如今,你似乎有了什么无比重要的事物存在。」
「咦?」
「瞧你一直在关注待在家里的某人。」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头暗暗吃了一惊。我明明什么也没有跟神田学姊提起,为何她会讲出这种话来呢?
「啊哈哈,你露出一脸『怎么会东窗事发』的表情呢。」
「呃……」
「这我当然会明白呀。从前的你面对我的晚餐邀约,不会露出那种嫌麻烦的表情。而当我们决定去吃饭之后,你又立刻跟别人联系了嘛。我自然会晓得你家里有人在呀。」
「原来如此……」
我不但告诉她自己要回家,而且计画有变就马上跟某人联络,这样或许确实很容易理解到我家里有其他人在。我自以为联络的时候不动声色,可是面对敏锐的对象却会轻易地被全盘看穿。今后我可得多加留意才行。
演变成这样的发展,无法
避免会被进一步深入追究了。当我思索著「该怎么解释才好」的时候,学姊的鼻子哼了一声。
「但我不会去过问详情啦。」
「咦?」
「怎么,你希望我问吗?」
「不……不要问是最好的。」
「对吧。」
学姊嘻嘻笑道,而后把威士忌一饮而尽。
「对某些事情认真起来的你很棒呀,比以前要来得帅气多了。」
神田学姊觑向我的眼睛,并露齿一笑。
「谢谢你今天来陪我。」
「喔,不会……」
「既然家里有人在等,那我们也不好吃得太慢吞吞的。就来快快点餐,速速吃完吧……啊,不好意思!」
神田学姊不等我回应,叫住了经过附近的店员。她迅速地点完肉,目送店员离去之后,才叹了口气低声说」
「唉……总算是放下了。」
她的音量让我难以判断是否要讲给我听的,不过我听得一清二楚。
就在我深入思考询问此事代表何种意义之前,我已经开口了。
「『放下』是指什么事呢?」
听闻我的问题,学姊瞪圆了双眼。或许她果然没有要让我听见的意思,抑或是认为纵使我听到了也不会说些什么。无论如何,看来我的提问出乎学姊的预料。
神田学姊愣住了好一会儿后,哑然失笑。
「啊哈,你这个人当真什么都不懂呢。」
我听不懂她的言下之意而感到困窘。神田学姊无视于这样的我,径自频频发笑,脸上还挂起淘气的表情。紧接著,她凝视著我说:
「我的意思是,我好不容易放下了第一次的失恋啦,笨蛋。」
「失恋」这个词在我脑中回响著。
「咦,你是说……」
「让两位久等了。这边是猪颈肉、牛肝、五花肉……以及上等牛肚。」
「啊,谢谢……」
店员一口气把学姊方才点的大量生肉端上桌来,打断了我说话。
「好,来烤吧!」
「那个,学姊……」
「吉田,如果你不烤的话,就把夹子借我用啦。我要来耍二刀流。」
「不,我要烤。请你别那样。」
学姊像个孩子般笑著,并把肉放在炭烤炉上。感觉到她明确地由全身散发出「别再继续追问下去了」的气场,于是我也死了心,决定把注意力集中在烤肉上头。
只是,有件事情令我很在意。
从话题的走向来看,她所谓的「失恋」应该是指我们俩那段关系没错。尽管有些让人难以置信,但既然当事人都如此表示了,我也只有接受一途。
然而,若是如此……
假如她是透过刚刚和我的对话才总算释怀,那么先前吃饭时她所做的「邀约」,就不是单纯出自于她口中的性欲,而是蕴藏了爱恋之情,不是吗?
而我却说了什么「你并没有那么喜欢我吧」,把人家给打发掉了。
没讲出口的话,根本无从知悉。我自以为对此心知肚明,却在不明白对方心情的状况下,说出「我不能和对自己没意思的人做那种事」这种断定别人内心的话来,让我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粗神经了。
「来,吉田,牛肝烤好了喔。」
「咦,不会太快了吗?」
「牛肝这种东西,就是要烤半熟才好吃呀。」
神田学姊拿自己的筷子夹起炭烤炉上的牛肝,放在我的小碟子里。
「你吃吃看。」
在学姊的劝邀之下,我以筷子夹起软嫩的牛肝,战战兢兢地送入口中。
牛肝只有外侧烤得粗粗硬硬的。一咬下去,苦味便和软绵绵的口感一同在我嘴里迸发开来。
牛肝有这么苦吗——这样的感想在我心屮油然而生,但我并未感到不快。每当那块口感有如果冻般柔嫩的肉缠绕在我的舌头时,苦味和鲜味便同时涌了上来。
「它苦苦的……好好吃喔。」
听完我这么说,学姊「嗯嗯嗯」地不断颔首,脸上还浮现爽朗的笑容。
「就是说吧。」
假使那天我真的和神田学姊上宾馆的话,我会和她有一段崭新的未来吗?
想到这儿,随即觉得愚蠢透顶。
我已经做出了选择啊。我不能把它当成没发生过,而眼前的学姊也没有旧话重提的意思。
无论多么后悔,事情都过去了。针对无可挽回的状况,想再多也无济于事。
「从前我很讨厌带有苦味的食物……近来却开始觉得其实还不赖了。」
语毕,学姊大快朵颐著半生不熟的牛肝。即使重新定睛一看,她也依然是个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