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章 前任勇者身材矮小

「哎呀,小席大人,你怎么啦?」

现在时间是午餐之前——

当席恩走在晴朗的蓝天下,正好遇上抱着洗衣篮的菲伊娜。

「你平常这个时间明明都窝在书库或书房啊。」

「……我才不是窝着。我那是很认真在工作。」

席恩的工作是撰写魔术教科书。

「魔术」是一种被选上的人经过长久修练,所学习到的一种特殊技术——而席恩的目标就是确立体系,将魔术化为更普通的泛用技术,让世界变得比现在更富足。

「我写到一个段落了,所以出来散步,喘口气。」

「哦,原来是这样啊。」

「菲伊娜,你现在要去洗衣服吗?」

席恩看着洗衣篮说道。

「嗯。因为今天轮到我洗衣服。而且今天量还很多……」

基本上,女仆们做家事采用轮流制。

轮到洗衣服的人,要拿着衣物和床单前往宅邸后面。利用水属性的魔道具制造热水,然后浸泡要洗的东西。踩一踩衣物,把脏污踩出,再一件一件晾在庭院当中架设的绳子上,这样就算大功告成了。

「还真是辛苦……好,我也来帮你。」

「咦?小席大人要帮忙?」

「嗯。」

「不……不行不行!我很高兴你有这份心,可是我不能让主人帮忙洗涤啦。要是被雅尔榭拉知道,不知道她又会怎么说我。」

「是我自己说想做的。这没有任何问题吧?」

「呃……可是,该怎么说……」

菲伊娜刚开始还一副有所顾虑的样子,但现在却逐渐露出瞧不起人的表情。

「小席大人……你会洗衣服吗?」

「什么?」

「我有种所有家事你都做不来的感觉。」

「什……你、你少瞧不起人!洗衣服这种小事,我当然会!」

「咦~真的吗~?如果是魔术或战斗方面的事,你的确会发挥惊人的才能,可是你实在有点缺乏普通常识。感觉生活能力很低。」

「……才不会。我在孤儿院的时候,也洗过大家的衣物。只要我有心,不管什么事情,我都能一个人办到。」

「是喔。可是光说不练,大家都会嘛。」

席恩听见这句压根不相信他的言语,面露不悦。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让你看看证据。把东西给我。」

「不不不,还是不要了。我不能让我们敬爱的主人帮忙做家事~而且老实说,随便让做不到的人帮忙,也只是在帮倒忙。」

「唔……既然这样,全都让我来洗!你不必帮我!洗衣服这种小事,我一个人也做得到!」

「……真的吗?我真的不用帮?我劝你还是打消念头吧。」

「少啰嗦,给我。」

「就算你等一下说你办不到,我也不会帮你哟。」

「我知道。我会负起责任,全部洗完。」

「好~我知道了。那就麻烦你了~」

菲伊娜将抱在怀里的洗衣篮交给意气用事的席恩。

「哼,看着吧。这点小事,看我全部洗得干干净——呃!」

席恩原本志得意满地说着,却在看见篮内的衣物后,发出一阵惊愕。

篮内的衣物——是内衣。

而且还是女用的内衣。

篮内装满了大量色彩缤纷的内衣裤。

「这……这……这是什么啊!」

「你还问,是脏衣服啊。我们女仆穿过的内衣裤也是不折不扣的脏衣服啊,小席大人。」

相对于反射性将视线从大量的内衣裤上移开,面红耳赤的席恩,菲伊娜却是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开……开什么玩笑!这种东西,我怎么能洗——」

「哎呀哎呀?小席大人,你要放弃了?你刚才明明还夸下海口耶。」

正当席恩要把洗衣篮还给菲伊娜,她却露骨地开始挑拨。

「我明明就劝你打消念头了。为了你好,我明明阻止过好几次了。可是因为你说你要洗,我才会相信你,拜托你做这件工作耶。」

「呜……」

「小席大人,你也说了吧?你说你会负起责任,全部洗完。我想,我尊敬的伟大主人,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就收回自己说过的话吧?」

「呜呜……」

见菲伊娜打从心底看好戏般地煽风点火,席恩完全无话可说。

(可恶……!被摆了一道!)

她刚才之所以采取那么强烈的挑衅态度,就是为了制造现在这个骑虎难下的状况吧。

以结果而言,席恩完全中了她的伎俩。

可是就算席恩发现了,事到如今也无计可施。

「小席大人,快呀快呀。请你快点洗嘛,洗我们的内衣裤。洗那些已经被我们穿过,沾了满满脏污还有汗水的内、衣、裤。」

「……唔!」

「当然啦,你可要一件一件小心地手洗哟。因为内衣裤很脆弱。」

「你、你说手洗……!」

居然要用手小心清洗女仆们穿了一天的内衣裤。光是想象那幅光景,席恩的脑袋就因为屈辱和羞耻快发疯了。

「呜……呜呜……好、好吧。洗就洗!」

席恩已无台阶可下,只好觉悟,点头答应。

他再次看向不敢正视的洗衣篮。

篮内有许多种类不同的女用内衣裤。

有可爱装饰的样式。以黑色为基调的成熟设计。重视机能的样式。让人不禁想吐槽为什么那里会有破洞的样式——

(……原来种类有这么多啊。)

这是席恩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盯着女用内衣裤看,不禁以求知的好奇心凝视——

「呜哇~小席大人超认真地盯着我们的内衣。好下流~」

「什……才、才不是!我才没有认真地看!」

「呵呵,机会难得,你要不要摸一件走?我会帮你向大家保密。」

「不需要!」

(可恶,不行。再这样下去,我永远都会被她玩弄……)

赶快洗完这些东西吧。

不要想太多,迅速洗完就对了。

也只有这么做,才能脱离现状了。

(只能洗了……!)

但即使席恩重新下定决心,定睛看向洗衣篮,要碰触已经用过的女用内衣,还是让他有些犹豫。

(该怎么办——嗯?)

这时候,席恩在众多内衣裤中发现了某样东西。

那是一条纯白的布匹。

有一条再简单不过的纯白布匹混在色彩缤纷的内衣裤中。

(什么嘛,这不是有内衣以外的东西吗?)

席恩安心地吐出一口气,拿起那条白布。

「好,我就先洗这条床单吧。」

「床单……?不,那个是——」

「——你这个愚蠢之徒!」

「咚」的一声。

现场传出一道沉闷的声音。

那是太刀的刀鞘劈头砍在本想说些什么的菲伊娜头上的声音。菲伊娜发出「唔叽」这种稀奇的惨叫后,痛得蹲在地上。她的背后就站着表情宛如厉鬼的凪。

「痛死了……你……你干么啦,凪?」

「我想说这里怎么这么吵,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正好撞见主公承受如此屈辱……」

相对于菲伊娜泪眼控诉,凪却是怒不可遏。

她一边散发出足以让黑发飘动的怒气,一边因羞耻涨红了整张脸。

「你、你居然叫主公洗我们的内衣裤……!你……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不知羞耻!」

「……咧!我又没有做错!是小席大人自己说要洗的!」

「哼,主公哪会说他要亲自洗内衣裤。一定是你用花言巧语诓骗主公吧?」

「呣……」

菲伊娜完全无法回嘴。

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后,往席恩身边走去。

「主公,您还好吗?」

「没……没事。」

「稍后我会好好教训菲——噫!」

话才说到一半,凪就发出惊愕的声调。

她的视线正对着席恩手上抓着的那条白布。

「主、主主、主公……那那、那个是……!」

「嗯?这条床单怎么了吗?」

席恩歪着头,摊开手上那条白布。

「嗯……这条床单怎么这样?这么细,这么长……」

「啊啊!不、不行……那个……请、请您不要摊开!」

凪的整张脸都红透,态度非常慌张。

但席恩依旧搞不清楚状况,愣在原地。

「小席大人,那个不是床单啦。」

依旧揉着头的菲伊娜若无其事地说道。

「不是床单?那这条细长的布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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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档布。」

菲伊娜直截了当地说。

「兜……兜档布……?」

「对,兜档布。」

「我记得……那是东方的内衣?」

「对,没错。」

「换句话说……代、代表这是——」

「嗯,那是凪平常穿在身上的兜档布。」

菲伊娜不拖泥带水地点着头。

席恩反射性看向凪,她正羞愧地用双手遮着脸。

「……呜……呜哇啊啊!」

明白自己手中握着什么物品后,席恩退避三舍般地放手。

那条白色细长的布——兜档布,就这么落在洗衣篮里。

「对……对不起,凪!我……我什么都不懂……」

「没……没关系!请您不要道歉!属下非常清楚您没有恶意!」

「可……可是……我大剌剌地抓住女性使用的内衣……而且还那么没神经地大大摊开……」

「~~唔!请……请您不要特地说出来!」

凪的脸红得极为不真实。

「……属……属下平时都很小心保持身体清洁……可……可是还是有一定会弄脏的地方。让主公接触到肮脏的东西……属下真的非常抱歉……」

「你……你不要道歉,凪!放、放心吧!一点也不脏喔!我觉得很干净。而且好像有股很好闻的味道……」

「味、味道!」

「啊啊!不、不是不是!我没有主动去闻喔!是味道自己飘出来……」

「自、自己飘出来!」

「啊啊,真是的!我都说不是……你误会了啦,不是这样……」

见凪就快哭出来了,席恩不禁乱了阵脚。

这时候菲伊娜开口:

「这当然很干净,而且有香味啊。因为刚好晾干了嘛。」

听她这么说,席恩整个人愣在原地。

「什么……?那些不是接下来要洗的内衣吗?」

「不是。那些是晾干后,我要收进去的东西。我说那是穿过的……嗯,就是小小的谎言啦。欸嘿。」

菲伊娜一点也不觉内疚,顽皮地笑着。

「「…………」」

席恩和凪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深深吐出一股安心和疲惫的叹息。

午餐过后,席恩再度回到宅邸的书库。

「少爷,你真的是一有时间,就窝在书库里耶。」

伊布莉丝一边丝疲倦地叹了口气,一边把拿过来的书放在工作桌上空着的地方。

席恩常常窝在书库之中,这时候通常都是伊布莉丝在帮他的忙。因为如果交付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工作,伊布莉丝便会立刻偷懒。为了监视她,席恩才把她放在自己身边。

「你的工作不是吿一个段落了吗?」

「书写工作是吿一个段落了。现在是基于兴趣而做的魔术研究。」

「……呜哇,出现了。茧居火力全开发言。你要不要另外找点更快乐的兴趣啊?」

「你好烦。不要管我啦。」

席恩不悦地回嘴后,只见伊布莉丝没辙似地耸了耸肩。

「不过这也不完全算是兴趣。我研究魔术,也是为了解开我身上的诅咒……是为了找出解咒的办法。」

席恩说着,举起自己的右手。

在那副黑色手套之下的手,刻着一枚不祥的咒印。

两年前——席恩用那只手杀死魔王,因而受到诅咒。

吸精。

能量掠夺。

光是站在那里,席恩就会侵蚀周遭的生命。

席恩原本应该是打倒魔王的英雄,是将会永远驰名于大陆全土的人。然而却因为这个诅咒的关系,害得他被迫过着隐居生活。

他虽能以自己的意志和封印术式,多少弱化诅咒的效力,却无法完全消除。

就连现在这一瞬间,诅咒就像基础代谢一样,持续发动着。

虽然对已经缔结眷属契约的女仆们无效,但无关席恩的意志,若是现场存有她们以外的生命,就会受到诅咒掠夺。

「诅咒……可是少爷,这件事……」

「是啊,没错。这两年我一路研究到今天……却可以说完全没有进展。别说解咒的线索了,就连这个诅咒本身是什么都不知道。」

总是常态性,而且持续性地吸取他人的生命。

就算席恩在魔术这方面能发挥天才般的才华,就算他几乎读遍王立图书馆的藏书,还是没听过有这种诅咒。

「就连这副手套也是,顶多只算一种安慰。」

盯着右手的那双眼眸,透露着悲痛的色彩。

席恩平常戴在手上的黑色手套,是他自己开发的封印道具。远看可能看不出来,其实那张黑色布匹上用黑线绣着复杂的魔法阵。

尚未掌握诅咒的全貌就施术,封印术式的效果自然薄弱,但还是总比不做的好。

「既然少爷都搞不懂了,等于全人类也摸不透吧?」

「我是没有狂妄到这种地步……不过也对。至少这不是普通魔术师应付得来的东西——不对,应该说,这玩意儿已经脱离魔术的领域了。」

席恩拿起桌上的纸张,开始动笔。

他画出来的东西,是那一枚刻在右手上的咒印。

看似利爪或尖牙的不祥纹章——

「魔术的基础是一个『圆』。由于魔力是一种不稳定的能量,所以我们要利用『术式』下达命令,然后再用『圆』围起来,框住。借由限定空间来完成『魔法阵』,这股力量就会成为『魔术』,显现于世。这就是所有魔术的基础。」

「啊……好像是吧。我是不太懂。」

「因为你们魔族凭本能就能使用魔术了嘛。人类如果不从头开始理解,就无法使用魔术。」

追根究底,魔术据说一开始就是魔族的技法。

是人类的魔术师们分析它的原理,确立了体系。他们以知识和理性学习魔族凭本能就会使用的魔术,发展至今才成为一门技术。

「魔法阵——以『魔』力赋予『法』的『阵』型,就是所有魔术的根基。魔术需以魔法阵发动,而且魔法阵一定会以一个『圆』作结。没有『圆』起到隔绝和循环的作用,魔术就不可能成立。」

以「圆」隔绝世界,做出一个限定空间,在内部给予命令式,让能量循环、增幅。

经过这一连串手续,魔术才会成立。

「简单地说,所谓的魔术,就是反抗神明创造的这个世界——唯有在『圆』创造出的限定时空当中,才能逃离神明的支配,赢得自由的一种法术。」

将神明带来的秩序,暂时拉回失序的混沌当中。

只在限定的时空中,表面装作遵从神明的支配,背地里却吐舌嘲笑。

这就是所谓的魔术——

「正因为如此——才更不可能。这个没有用圆锁住的刻印,不可能具有任何效力。」

古今东西,凡是运用魔术的魔法阵或刻印,一定会用圆圈住。圆这个图形在魔术当中,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然而。

刻在右手的这一枚咒印,却不见任何圆形。

而是一枚宛如锐利爪牙狂暴撕裂某种东西,不祥又令人心痛的刻印。

那东西给人的感觉,并非是想暂时逃离神明的支配,简直就像企图从根基破坏神明的支配一样。

并非吐舌嘲笑,而是露出尖牙,仿佛要将人啃噬殆尽——

「简单地说……就是莫名其妙吧。」

席恩一脸苦涩地点头同意伊布莉丝归结出的结论。

「我并没有放弃……可是就算我埋头钻研,这也不是说解决就能解决的东西。所以我现在完全看心情,调查各种手边有的文献和历史。顶多就把这件事当兴趣。」

「兴趣,是吗?也好,用你这样轻松的心态来面对,搞不好会突然蹦出什么好主意来。」

「大概就是这样。」

拼死疯狂地持续研究,视野极有可能会在不知不觉间缩小。席恩觉得,面对这个现今魔术体系无法探究的咒印——若想搞懂它,就必须有不被既定概念绑死的新点子。

「我原本想说,可能会发现新的着眼点,所以不限封印术和解咒法,做了其他许多调查……可是事情却没那么顺利。」

「新的着眼点……既然这样,少爷。你去问凪不就好了吗?」

「问凪?」

「她不是出身东方吗?你以前不是说过,那边的人用的技术跟魔术似是而非吗?」

「…………」

听见这个仿佛信手拈来的提案,席恩瞪大了双眼。

「真……真让人惊讶。伊布莉丝……没想到这么具有前景的点子,居然会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奇怪?少爷你现在是瞧不起我?」

席恩不顾感到有些心寒的伊布莉丝,径自沉思。

「这可能真的是我的盲点……原来如此,东方的术啊?」

席恩实在坐立难安,急急忙忙开始寻找凪。

他在宅邸内走动,正好在走廊看见雅尔榭拉。她身为女仆长,随时掌握了其他女仆们的动向。

「雅尔榭拉,你在这里正好。我在找凪——」

席恩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因为站在窗边的她——一脸严峻。

她单手压着眉间,露出宛如忍着疼痛的表情

「……咦?啊,席恩大人……」

当她发现席恩,立刻匆忙地端正站姿。

「对不起,我刚才稍微发呆了一会儿。」

「雅尔榭拉,你还好吧?」

「我没事。倒是您,有什么事吗?」

「是啊……嗯。其实我在找凪。」

席恩简单说明他想问问东方的术的原由。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您找凪的话,她今天出去打猎了。我想她应该往平常那座湖泊去了。」

「这样啊。谢谢你,雅尔榭拉。」

席恩道谢之后,迈步向前,却又在半路回头,然后——

「如果你的身体不舒服,不用勉强做事真的没关系喔。」

说出这句叮嘱。

「……感谢您的体贴。」

雅尔榭拉开心展颜,恭敬地点头致意。

餐桌上的肉和鱼,基本上都会在镇上的市场采买,但偶尔也会是女仆们自行猎捕来的。

宅邸周围的森林是一片盘踞在山麓的巨大森林。

只要往内部走一小段距离,就有野生动物栖息,甚至有捕得到鱼的河川和湖泊。

此外,野生动物不会靠近宅邸。想必是以野生本能感觉到能量掠夺的威力了吧。

因此想当然耳,宅邸从未出现过一只老鼠。

但这件事到底是幸或不幸?这点实在无从判断。

「呼……是在这附近吗?」

席恩穿过众多林木之间,来到空旷的场所。

那是一座小小的湖泊。

是河川从山上流经这个中途点,形成的一个积水处。称作湖泊或许稍嫌不足,称作池塘又显得太大,但那清澈的流水又不适合称作沼泽。

(凪平时应该都是在这里捕鱼才对……)

席恩一边走,一边环伺周围。

这时候,他在湖畔发现了某样东西。

(是凪的刀……)

放在湖畔的东西,是凪贴身携带的刀。

那是东方风格的太刀,跟大陆生产的刀剑有着根本上的不同。

刀子收在刀鞘内,直立靠在岩石旁,就这么放置着。

下一秒,席恩看见放在刀子旁边的东西——不禁瞪大了双眼。

「这……这个是……」

放在岩石上的东西——是凪的衣服。

全折得好好的,放在那里。

那是东方特有的衣服,似乎叫做和服。凪平常都把祖国的衣服和大陆的女仆服合在一起穿。

放在湖畔的和服以及爱刀。

当席恩察觉个中理由——已经太迟了。

「啪唰」一声。

随着水花飞溅,一名女性也浮上水面。

那是凪。

她把又长又亮的黑发绑成一束。手里拿着木制的鱼叉。大概是用掉在森林里的木头自制的吧。尖端刺着几只鱼,现在正鲜活有力地挣扎着。

「——唔!」

席恩不禁屏息。

即使知道不能这样,眼睛依旧被吸引,忍不住盯着看。

凪现在——几乎是一丝不挂。

她只用一条白布遮住胸部和胯下。

平常藏在和服之下,如今显露在外的身体曲线实在非常美丽,非常煽情。手脚修长,柳腰纤细紧实,却不给人奢华的印象。那副肉体就像研磨透彻的刀刃一样,带着一股美丽与强韧。

(那……那个——就是兜档布……吗……)

席恩想起今早被菲伊娜诓骗而抓在手里的那条白布,脸庞不禁发热。

缠得像是要把胸部压扁的「束胸」,还有包覆胯下的「兜裆布」。

听说那是东方式的内衣。

席恩原本就具备这个知识,也各自看过单品,但实际看女性穿在身上的样子,这却是头一遭。

(那……那样不是几乎都被看光了吗……!)

和大陆的小短裤、胸罩相比,实在过于不牢靠。

臀部尤其严重暴露在外。

白布完全卡在股沟之中,根本什么东西都没遮到。

形状姣好的臀部就这么完全被看光——

「……主公?」

凪发现席恩后,一边任由身上的水滴落,一边走来。

以那副几乎全裸的样貌,若无其事走来。

「您怎么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没……没有,我……」

「嗯?您的脸好红。」

「……因为……兜……兜档布……」

「兜档布……呀啊!」

凪原本还感到不解,但最后似乎还是注意到自己的穿着了。她一边发出可爱的尖叫,一边扔掉手中的鱼叉,慌慌张张地遮住胯下和胸部。但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手可以绕到背后遮挡几乎被看光的臀部,只好单手前后挥动,并慌张地开口:

「非常抱歉!属、属下居然以如此不检点的样貌出现在主公面前……!」

「没、没关系啦!我……我才……应该道歉!」

席恩急忙转身;但他也自觉已经晚了好几拍。

「属下马上着衣!」

「嗯、嗯……」

身后的人似乎开始穿上衣服了,席恩听见衣物互相摩擦的细小声响。为了避免不小心看见,席恩紧紧闭着双眼。

「凪……我真的很抱歉。我……我没有恶意……」

「哪里!请您不要道歉!主公您没有任何过错。是属下自己不好。属下以为这里没人,就大意了,所以才会不小心用那种样子捕鱼……」

听起来,凪应该是平常都在这个地方,以那种样貌捕鱼。

「好……好厉害喔,那个叫做兜档布的东西……」

「咦……」

仅凭一条布就完美遮住重要部位——正当席恩感叹这一文化时,凪发出惊愕与羞耻的声音。

「主、主公……属下这副打扮是您的喜好吗……?」

「什么……?」

「您还这么小,就有这么特殊的……不,属下绝不是瞧不起您,如果您喜欢,那个……属下反倒觉得光荣……」

「不……不是不是!我不是在说自己的喜好!我只是单纯佩服兜档布这种内衣的机能而已!」

席恩慌慌张张地否定。

他只是基于求知的好奇心,对异乡的文化感兴趣,绝对没有着眼在性的兴奋上。绝对没有。

「您想问东方的术,是吗……」

席恩等凪穿好衣服后,重新提问。

询问跟大陆魔术不同的东方的术。

「对。东方诸国不是有很长一段时间因为『锁国』这条法令,断绝了和不同文化交流的机会吗?所以蓬勃发展出和大陆完全相异的独有文化跟技术。我认为或许可以从中找到什么新发现。」

「原来如此。属下明白您的想法了。但是……很遗憾,属下可能无法达成您的期望。」

凪一脸愧疚地说着。

「东方独有的魔术——我国称作咒术和阴阳术,其实基本上就是撷取从大陆流传过来的魔术。据说是很久以前,在『锁国』开始之前,就从大陆流传过来,后来才开始独自发展。虽然产生了不少变化,本质其实是相同的东西。」

「嗯,这样啊。」

「至于属下运用的咒术,其根本思维也和大陆魔术没有两样。关于『圆』的重要性也相同。」

「可是你不是还会用符咒吗?我觉得那东西和大陆的魔法阵是完全不同的体系。」

「不,基本上都相同。以符咒来说,符纸的四个棱角『缘』,就和魔法阵的『圆』有相同的作用。以圈选范围,限定世界的角度来看,和魔术并无二致。」

「原来如此……裁好的纸张形状本身就有它的功用;差别只在『圆形』和『长方形』,作用是一样的吗……」

席恩同意后,凪接着往下说:

「以属下的观点来看,刻画在主公您手上的咒印也是完全未知的东西。很抱歉,属下派不上用场。」

「不,你不用道歉。这些话很有帮助。要是我认真学习东方的术,感觉应该会很好玩。下次麻烦你教教我吧。」

「可以是可以……但是很不巧,属下能教您的术,根本没几个喔。属下会用的咒术,都是一些很基本的东西。」

听见这一席谦虚的话语,席恩不禁回想起从前。

两年前——

他和「四天女王」之一的「鬼」的激战。

那个全身散发着凶猛鬼气,艳丽黑发不断狂乱摆动,同时手持太刀,驰骋战场的美艳厉鬼——

「……是啊。你最大的武器,不是这种急就章的术。」

席恩一面看着挂在凪腰间的太刀,一面说道。

「……因为自幼,双亲和族人就只灌输属下剑技。」

凪就像缅怀过去,又语带自嘲地呢喃,接着从腰带上卸下刀鞘,放在自己的膝上。

「我记得这把刀是你父亲……」

「是的。是已故父亲的遗物。刀名是『天月鬼』。我将父亲死后留下的角,做成这把刀了。」

东方的鬼死后,角会留下。

对鬼之一族而

言,将死去同伴的角锻造成新的武器,就是对那只鬼最大的吊唁。

「属下以前曾粗浅提过吧?属下一族为了取而代之,成为东方诸国的支配者,发起了一场政变。」

鬼之一族君临东方诸国的顶点。

鬼族当中也存在若干部族,各部族为了领土和权威,时不时就会起冲突。

「长期君临顶点的的是『皇牙』一族。而我们『天草』一族为了讨伐『皇牙』,成为新的支配者,举旗谋反。但是……结果却是惨败。身为头领的父亲一死,全族退败。族人大多被抓处死,属下则是好不容易才保住一条命,逃到大陆来。」

政变失败后,凪只拿着父亲的遗物,逃到了大陆来。

之后辗转流离——抵达魔界。

「……在赌上全族一切的战斗败北,属下失去了父亲和同伴,可说已是孑然一身。但魔王大人……却渴求属下这样的力量。属下原本连死亡的场所都失去了,那位大人……却给了属下新的战场。他对属下说,『既然横竖都要死,就为了我而死吧』……」

凪有些怀念地谈论过去的主人。

但当她见席恩沉默不语——

「啊……非、非常抱歉!属下居然提及过去的主人,以忠臣的标准,实属大不敬!」

便急急忙忙如此叫道。

「请您放心!如今属下对您忠贞不二!魔王那种邪魔歪道,死了理所当然!」

「……不,再怎么样,你也不用把那家伙说得这么坏。」

席恩说出这句话,静静地吐出一口气。

他的脑海里浮现被他打倒的魔王的身影。

「魔王的确是我的敌人。对我,而且对人类来说,都是可憎的敌人,也是必须打倒的对象。可是——这再怎么说,都只是我个人,是人类的利益。就像我有我自己的正义,魔王或许也有魔王自己的正义吧。」

勇者即是正义,魔王即是邪恶。

如果他们之间的构图如此单纯,那该有多幸福。

就像世界所有的纷争皆是如此,勇者与魔王的战斗或许也是正义与正义的冲突。

不能评断哪边为恶。

只是双方立场不同罢了——

(……不对,说不定正因为是现在,我才能这样俯瞰事情的全貌。)

正因为他受到诅咒,逐渐脱离人类的框架——正因为他成了不是人类,也不是魔族的半调子,才能说出这么达观的话语。

两年前——当他还是勇者的时候。

他觉得他是更加盲目,更坚信自己的正义。

为了证明自己的正义,他才会私自断定对方为恶,一路持续作战。为了持续战斗,视对方为恶就是必要条件——

「……总之,对你们『四天女王』来说,魔王是曾经侍奉过的主人,这点不会改变。所以你不用顾虑到我,刻意说那家伙的坏话。」

「……主公您真厉害。有这么宽宏的肚量。」

凪说完这句任谁听了都开心的夸赞后,抬起头来。

她仰望天空,在有些眩目的阳光下眯起眼睛。

「说真的,我……并未倾心于魔王。魔王有许多目的、行动,我都难以赞同。即使如此,我之所以还是选择与那位大人为伍……是因为我想要一个栖身之所。」

「栖身之所吗……」

「……因为在属下遇见魔王之前,历经了孤独和空虚。纵使拥有力量,却没有去处,只是随风飘泊……没有想去的地方,也没有必须守护的事物,是个空虚的存在。属下猜想,其他三个人也是这样吧。」

「…………」

凪的眼里流露着悲痛的色彩说着。

光是看见她这副表情,席恩的心里也跟着发疼。

关于她们四个人的过去,席恩也只听过一小段。

她们身为传说级别的高阶魔族,与强悍的能力成正比,又或者应该说是成反比,有着令人心痛的出身和过去。

(……凪因为政变失败,被祖国追杀。伊布莉丝的故乡早就被消灭了。菲伊娜一出生就是孤身一人。雅尔榭拉则是——)

「鬼」反抗支配者失败,一族党羽惨遭杀害,她失去了所有亲人和同伴。

身为「禁忌之子」的「暗森精」在北方的精灵村里降生,那片深邃的森林故乡从此化为暴风雪不再停歇的永久冻土。

在灼热的沙漠中,六百六十六匹魔狼不断反复自相残杀,最后存活的那匹便是「金狼」。魔狼的血肉和力量,将会在斗争终结时混合,最后留在残存个体当中的意志与自我,究竟源自哪一个个体?这点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魅魔女王——「大淫妇」。假如魔王没有出现,生来注定成为魅魔女王的她,据说就会君临魔界——

「我们是为了寻求栖身之所,所以才会依赖魔王这棵巨木。只有在支配者底下听令,我们才会感觉到活着的意义。」

可是——凪继续往下说:

「魔王……却渐渐变了。一开始的目的明明是统率并支配人类社会,不知不觉间,却开始想消灭所有人类,创造只有魔族的天下……一旦有人忤逆,就连魔王军麾下的将领,也会毫不犹豫降下责罚。」

即使为人严格,但本该为了魔族而战的魔王,曾几何时成了一个傍若无人的暴君。

随着战况白热化,魔王也不再理会人类的交涉,只是不断重复毫无意义的虐杀,以及霸道的杀戮。

所以席恩——才会毫不犹豫对魔王痛下杀手。

「不。」

这时候凪轻轻摇了摇头。

「改变的或许不是魔王……而是我们。」

说完,她以温柔的眼神看着席恩。

「主公……在无数次与敌对的您战斗之中,我们改变了。看见勇者娇小却凛然、威武的信念,我们空虚的内心随之萌生了某种东西。」

「……说我小是多余的啦。」

「啊!真、真是非常抱歉!」

席恩本是为了遮掩害羞,才故意挑她毛病,但凪却当真,慌慌张张地谢罪。

席恩看了不禁吐出一口气。

「我们之间真的是发生了很多事呢。」

「呃……非、非常抱歉,好像都是属下在说自己的事。」

「没关系,你不必在意。偶尔聊聊这些事也不错。」

凪说完,席恩抬起头,露出一抹平静的笑容这么说道:

「该怎么说呢……只要和你聊天,我的心就会比较平静,或者应该说就会冷静下来。总之心情会变得非常轻松。」

「……咦?您……您这是什、什么……」

凪心生动摇,眼里又像有所期待似的。

「嗯……该怎么说才对呢?因为你的声调跟应对都很柔和,所以我也不会太紧绷……」

而且打扮也不暴露——席恩再怎么没神经,也不会说出这种话。

凪跟总是莫名喜欢有激烈肢体接触、穿着又暴露的其他三人不同,她的和服穿得恰如其分,也会保持一定的距离接待席恩。

她不会过分扰乱青春期少年的心,就某种意义而言,是个让人感到安心的大姐姐。如果要比喻的话——

「感觉就像和孤儿院的老奶奶说话一样。」

「老奶……!」

凪受到一阵打击,消沉到无尽的深渊。

这下子就算席恩再怎么不懂女人心,也马上看懂了。

他明白自己刚才说错话了。

「对……对不起,凪。我刚才说错了。应该说……」

「没……没关系,属下会当成夸赞收下的……」

凪自靠其力,重新振作。

「如果和属下这样的女人谈话,能让主公的心绪得到些许安定,那对属下而言就是无上的喜悦。」

只不过——凪继续说:

「心情有点复杂。」

「嗯?」

「主公您……是……是不是没有把属下当成一个女人看待?」

凪一面以因紧张而颤抖的声调询问,一面探出身子。

她的脸突然贴近,让席恩的心跳不禁加速。

「和其他三个人相比……属下的确不够抢眼,而且不够积极主动,身体也没有多大的起伏……」

「没……没有这回事啦。我从来就不觉得你不抢眼,身体也是……啊啊,不对,我是说……」

刚才不小心窥见的兜档布在脑海复苏,让席恩的脸一阵滚烫。形状姣好的臀部,还有尽管被束胸挤压,依旧彰显著存在感的胸部。或许尺寸真的比其他三个人还要小,但份量还是非常充足。

见席恩害羞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凪也红着一张脸,再度拉近彼此的距离。

看来被席恩形容成「老奶奶」,给她的打击非常大。

让她变得比平常都要积极——

「凪、凪……」

「主公,属下也是个女人哟。」

美艳的红唇编织出炽热的言语。细长的双眼没了平常凛然的锐气,水润得几乎将人融化。

凪用力抓住席恩不知所措又僵硬的肩膀——

「——你们玩得很开心嘛。」

那一瞬

间。

一道声音从某个地方传出。

尽管声调平稳,却有着从地狱深处传开那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寒。凪不禁发出尖叫,往后跳开。

「呀啊!」

「呵呵呵,抱歉,打扰到你了,凪。」

「雅、雅尔榭拉……」

「你们过了这么久都还没回来,所以我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会是这种进展呀?」

雅尔榭拉往两人方向走去,脸上虽是与平常无异的微笑,却不知为何拥有强烈的威压。

「真是令人吃惊。你平常一个劲地教训我们,狂妄地说什么『女人应该更内敛一点』,或是『女人倒追男人,真是不知羞耻』,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这般诱惑席恩大人。」

「才、才不是!我没有诱惑主公!刚才那是……那是,那个……呜……呜呜……不是,不是啦……」

凪无话可说,缩瑟着身体,喃喃自语。

(我……我应该……得救了吧?)

虽然席恩还搞不太懂状况,总而言之是放心了。

但雅尔榭拉却是独自露出思索的神情。

「……没想到连最安分的凪都做出如此积极的举动。既然如此,我今后也要更认真——」

「……雅尔榭拉?」

「咦?啊,没有没有,没什么事哟,席恩大人。」

雅尔榭拉慌慌张张地左右甩手。

(……我搞不好根本没有得救。)

面对一有机会就会进攻的大姐姐们,席恩只觉背脊发凉——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我……我才不是那么不检点的女人!呜哇啊啊啊!」

凪宛如感情爆发一般,一边发出大叫,一边飞也似地跑走。

她往森林深处跑去,却正好撞上席恩。

席恩脚步没有站稳,往前踉跄,然后——

手边传来一股软嫩的触感。

他用力地撞进柔软的胸部中了。

「啊嗯!」

「哇……对、对不起,雅尔榭拉!我、我不是故意的!」

「呵呵呵,席恩大人,没关系,您不必这么紧张。我很清楚这是一场意外。」

「……那……那就好……那个……」

「怎么了?」

「你……你为什么……要紧紧地抱着我?」

见席恩就快摔倒,雅尔榭拉张开双手,撑住他的身体,并紧紧抱住。说得更仔细一点……席恩甚至觉得雅尔榭拉是主动抱住自己。

「因为要是您受伤,那就不好了。所以我才会赌上这副身体,誓死接住您。」

「……这样啊。那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可以放手了。」

「不不不,或许还会引发脑震荡。依我看,暂时保持这样,观望一下情形比较好。」

「你、你说这是什么……哇!噗……」

雅尔榭拉将双手绕到席恩的后脑勺,用丰腴的胸部夹住席恩的脸,就这么抱着他。

(呜呜……好……好软。)

触感柔软的胸部,以及甘甜的芳香围绕着席恩。

(可恶……我……我又被她捉弄了……!)

受到屈辱般的对待,自己却兴起这样也不赖的念头,这让他倍感屈辱。

「雅……雅尔榭拉……你给我适可而止……」

「…………」

即使用尽全力抗议——雅尔榭拉依旧没有反应。

席恩感到一阵不解,于是想尽办法从乳沟中将视线往上移。只见直到刚才还挂在她脸上的淘气微笑已经消失,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事。

「雅尔榭拉……?哇!唔……呣……」

埋入。

席恩的颜面再度被吸入乳沟当中。

接着迅速受到解放,然后又同样被巨乳夹击。

埋入。埋入。埋入。

让脑袋几乎融化的拥抱,就这么不断地重复。

「喂……喂,雅尔榭拉!你再不收敛一点,我真的要——」

「席恩大人,您先别动。」

「咦……」

「拜托您了。我很认真。」

雅尔榭拉以认真的语调说着,同时重复着拥抱动作。

感觉就像要确认什么事一样。

席恩被她的强势压制,只好缄默不语。

(她……她说认真……?在这种极度不认真的状况下……?)

席恩困惑不已——此时更要命的追击向他袭来。

(呃……什……哇、哇啊……!)

正当他以为连续的拥抱终于结束,雅尔榭拉的手却开始抚弄席恩全身。肩膀、腹部、臀部、大腿……纤细柔韧的手指温柔地来回抚摸他的身体。

(嗯……惨……惨了,好像……会发出声音……嗯嗯!)

席恩咬紧嘴唇,持续忍着羞耻与酥痒感。

经过好几次重复确认般地抚摸完全身上下,雅尔榭拉终于停手了。

「……席恩大人。」

拥抱与来回抚摸结束后,雅尔榭拉以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对几乎快魂飞魄散的席恩说道:

「您是不是……稍微长高了?」

回到宅邸后,他们把身高测量器从仓库中取出,重新测量了席恩的身高。

结果——稍微长高了一点。

大约一公分。

「……唔哦哦哦哦哦哦!太……棒啦啊啊啊——!」

席恩以满面的笑容,对着窗外喊出欢喜之声。

平常总是提醒自己采取成熟言行的少年,现在却举起双手,大声欢呼,像个小孩子一样,用尽全力诉说着喜悦。

四名女仆就这么看着主人此刻的背影。

「我们家少爷是在高兴什么啊?只不过是长高了区区一公分。」

「哎呀,伊布莉丝,你忘啦?」

雅尔榭拉说道:

「席恩大人……自从受到魔王的诅咒后,身体就停止成长了喔。」

两年前——

席恩在杀死魔王之际,受到了诅咒。

除了会无差别吞噬周遭生命的能量掠夺,还出现了许多明显的诅咒表征。魔力总量和性质产生变化。令人惊异的再生能力。

以及——不老的肉体。

从受到诅咒的瞬间开始,席恩的身体就停止成长了。

原本应该是成长期的十岁身体,就像时间停止了一般,维持十岁的样子,不再成长。

不会长大,不会衰老,永远保持年轻……许多人渴望的不老不死——席恩的状态与之非常相近。但对稚嫩的少年而言,停止成长除了痛苦之外,什么也不是。

如今——那副忘却光阴的肉体……

尽管只有小小的一公分,但确实有了成长。

「啊~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

伊布莉丝点点头,似乎回想起来了。

「小席大人,真是太好了。因为我看你好像若有似无地很介意长不高这件事。话说回来……真亏雅尔榭拉注意到了耶。明明只长高了小小的一公分。」

「呵呵呵,身为一个女仆,就必须对主人的变化有所警觉。我看是你们还太嫩了吧?」

雅尔榭拉夸张地发出得意的笑。

「这该怎么说呢?就是抱起来的感觉,跟平常有点不同。如果是平常,应该会像这样……分毫不差地容纳在我怀里,可是今天却感觉到一股稍稍强烈的主张……」

「毕竟你一天到晚抱着少爷嘛。」

「我、我才没有一天到晚!我只会在该抱的瞬间才抱!」

面对苦笑着说出这番话的伊布莉丝,雅尔榭拉则是意气用事地辩解。

此时凪傻眼地叹了口气。

「哼,不管怎么说,你都欠缺内敛。女人抱着男人实在是……」

「……哎呀?这不知道是哪来的人,怎么敢教训我应该内敛呀?凪,你自己刚才还不是……」

「哇啊啊!闭、闭嘴闭嘴!」

凪满脸通红地大叫。

正当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时,对着蓝天呼喊的席恩终于心满意足,回到她们的对话中。

「呵呵呵,其实我最近就觉得视线变高了。没错,我还觉得衣服变小了。好,雅尔榭拉,用最快的速度把我所有的衣服都重做一件新的。」

「遵命。」

「拜托,长一公分根本等于没变吧?」

即使这道命令过分失控,雅尔榭拉依旧恭敬地遵从,惹得伊布莉丝冷静地吐槽。

原本心情大好的席恩因此发出不满。

「伊布莉丝,你干么啦?嫉妒吗?你羡慕我还年轻吗?」

「……哈哈哈,小少爷,你这样很没品喔~」

伊布莉丝脸上浮现一抹烦躁,随后一把抓住席恩的头,从上方不断往下压。

「呜哇啊啊!快……快住手!我……我会缩水!好不容易才长高,会缩水啦!」

席恩仓皇逃走。

「可是啊,为什么事到如今才突然长高啊?」

「这个嘛……嗯……」

听见菲伊娜的提问,席恩这才重新思考。

(她说得对。为什么到了现在才突然……)

虽然刚才欣喜得

忘我,但冷静下来思考,这件事确实有蹊跷。

他对诅咒做了各式各样的验证,得知自己的肉体不会衰老。

这两年分明停止成长的身体,为什么到了现在却——

(想得到的可能性是……)

答案——马上就出来了。

说到这几天,发生在席恩身上的大变化,就只有一个。

「圣剑……吗?」

席恩看向自己的右手臂。

大约一周前——这幢宅邸发生了一场战斗。

列维乌斯·贝塔·瑟盖因。

他是席恩过去的伙伴,现在的身份则是打倒了魔王而受人景仰的勇者,同时也是一名剑士。

他拟定各种策略,拿着禁止携带出王都的「圣剑梅尔托尔」,与席恩对峙。

激战的结果——席恩将「梅尔托尔」吸收到体内。

将圣剑化为魔剑。

原本只要是人类,就能使用的圣剑,他却将其改写,变成只有自己才能使用的剑。

「梅尔托尔」此刻也尚在席恩体内——

「因为我吸收了圣剑,导致魔王的诅咒弱化了吗……!」

虽然这还只是推测,却也没有其他可能性了。

圣剑。

那是——神明赐予人类的武器。

据说在远古时代,众神可怜人类的脆弱,所以制作了圣剑,让人类拥有对抗其他种族的手段。

因此圣剑——只有纯正的人类可以使用。

只要身为人类,无论是谁,圣剑都会轻易容许对方解放能力,尤其对付魔族的时候,将会发挥莫大的威力。

过去席恩曾和「圣剑梅尔托尔」并肩作战,以那份力量打败魔王。只要运用圣剑,就算是不死的魔王,也能累积损伤。

虽然在诅咒的影响下,席恩已经无法使用圣剑——

「真呼吸」。

但他却运用这股诅咒之力,吸收了整把圣剑。

「圣剑是对付魔族极度有效的手段……就算是魔王也不例外。所以……就连对抗魔王的诅咒,也有效果吗……」

席恩藏不住自己的讶异。

他之所以吸收「圣剑梅尔托尔」,没有什么深远的用意。而是在那种状况下,除了这么做,他想不到其他方法可以战胜列维乌斯。

他只是为了生存,才不顾一切使出了所有的力量。

他没有想到——结果竟会与解除诅咒有关。

「那么少爷,既然因为诅咒弱化,你才会稍微长高……所以能量掠夺或许也有稍微变弱的可能性吗?」

「这个……现在还不知道。」

席恩以艰难的脸色回答伊布莉丝的问题。

「我感觉得出来。能量掠夺本身还在运作当中。就算真的弱化了,那也是我感觉不出的程度……大概真的只有很微小的变化吧。」

「是喔。意思就是,几乎没什么变吗……」

伊布莉丝失望地说着。

「那么主公,如果吸收『梅尔托尔』,能些微弱化诅咒……是不是只要不断吸收其他圣剑,总有一天就能完全消除诅咒呢……?」

「……有这个可能性。」

席恩点头回答凪的提问。

罗格纳王国保管的圣剑,总共有三把。

掌管流向的「利特」。

啃食质量的「萨格勒」。

还有掌握距离的「梅尔托尔」。

目前已经确认还有四把圣剑在其他人类的国家中,但圣剑总共有几把,还没有人知道正确数量。十把、十二把、十三把、二十四把、九十九把……各种传说和预想混杂在一起,无人知道真相如何。

「原来如此,换句话说,就是让少爷拿到一把圣剑就吸收一把,这样诅咒迟早会完全消除。」

「我哪能随便做出那种事啦。」

席恩冷不防吐槽伊布莉丝的提案。

「圣剑是国宝,也是人类的至宝。不是可以因为我个人的问题,就随我使用的东西。」

「……可是你明明吸掉一把了。」

「紧……紧急状况管不了那么多啦!」

席恩吼完借口,小小叹了口气,低头看着右手。

「吸收『梅尔托尔』是因为我以前已经用惯它,熟知它的特性,所以才能成功。我不知道一样的事适不适用其他圣剑。不过——」

席恩说着。

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辉。

「——这是很大的进步。」

席恩边说,边用力握紧右手。

「这下子总算是看到解除诅咒应该走的路了。只要调查圣剑,或许就能搞懂魔王的诅咒。」

一道光明射入原本完全束手无策、摸黑探索的状态。

利用圣剑抵销诅咒。

虽然他们还不知道这个方法是否正确,却远比过去思考、尝试过的任何一种切入点,都有更高的可能性。

「……可恶。我太愚昧了。仔细想想,这件事不是很好懂吗?圣剑对魔王来说也是天敌……所以我一开始就认定,圣剑不可能和魔王的诅咒有关。也对……其实不用去了解诅咒的原理,只要圣剑的力量可以强制性削弱诅咒,从圣剑的波长反向推算,说不定反而……」

「欸……欸,小席大人。」

菲伊娜出声呼唤深思的席恩。

她的声音因不安而颤抖着。

「你怎么啦,菲伊娜?」

「我……我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喔。如果诅咒完全解除了……小席大人,你就会离开这个家吗?」

「嗯……对啊,算是吧。」

面对这道问题,席恩不假思索地点头回答。

「既然诅咒没了,我也不需要要躲在这种森林深处隐居了啊。而且也没有继续住在这个家的理由。」

「…………」

「好了,我该从哪里开始呢……要先验证现状吗?有必要好好确认因为『梅尔托尔』,我身上的诅咒到底产生多少变化。根据结果——」

席恩一边呢喃,一边再度陷入深思。

那张稚嫩的脸蛋,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就像在黑暗之中,看见了应该前进的道路——就像闪烁明亮的未来,正促使他的心跳加速。

菲伊娜看着这样的他,眼底浮现深邃的悲伤。她就要伸出自己的手,却在触碰到席恩之前,又收了回来。

「……呿,你别摆出这么窝囊的表情啦。」

发出这声焦躁的人,是伊布莉丝。

「这不是我们一开始就很清楚的事吗?一旦少爷解除诅咒,以后会何去何从……」

那是一道拼死压抑着愤怒的声音。不只是针对菲伊娜,同时也是对自己感到焦虑的声音。

「……主公他……并不是应该埋没在这里的人。」

凪也以悲痛的声音说着。尽管她拼命假装坚毅,她的声音却有着微小的颤抖。

「主公对世间的贡献比任何人还多,却没有得到相对的回报。如果可以回头……那还是回到阳光普照的地方比较好。这次他一定要堂堂正正驰名人世,并得到回报。」

「……我知道。我知道啦。知道归知道……」

菲伊娜就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不断重复相同的话。

如果。

如果席恩的诅咒解除了。

世间想必——会欢迎他吧。

事到如今还要回到勇者的立场或许很困难,但把他赶出来的王室应该很乐意再翻一次脸,欢迎他回归吧。他们会立即计算席恩的才能可以替国家带来多少利益,然后给他一个相应的地位,盛情款待他。

就算不拘泥在这个国家,以席恩拥有的实力和知识,也不愁找不到地方待。他在任何领域都有办法发挥出众的才华,不论对哪个国家来说,都是望眼欲穿也想得到的逸材。

他有多到数不清的选择。

席恩的未来拥有无限可能。

可是——

那样在人世当中美好的未来,叛徒魔族却不能存在。

「——我们所有人应该早就做好觉悟了哟。」

雅尔榭拉说道。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踌躇、迷惘,而且非常严厉。

「在我们决定侍奉曾经身为勇者的他时,应该就做好觉悟了。如果席恩大人能重回光明的世界,我们的存在就只是重担。毕竟我们……不管走到哪里,都是黑暗世界的居民。」

救世勇者与魔王军的最高干部。

胜者与败者。

理应在光明世界驰名的少年,以及理应坠入无尽黑暗深渊的极致恶劣女叛徒们。

照理来说,他们是战争结束后,就不会再往来的光明与黑暗。但讽刺的是,双方之所以会产生连结,全因为那份侵蚀少年的诅咒。

倘若没有魔王的诅咒,「四天女王」绝对不可能会成为勇者的女仆。

因此。

如果诅咒消失了——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分离。

人世间没有她们的栖所。

人类想必不会原谅曾经折磨他们的魔王军干部。若是像现在这样的隐居生活,或许还能走一步骗一步。可是一旦席恩扬名在外,她们的

存在将会危害席恩的立场。

席恩为了往上爬,「四天女王」就会是个阻碍。

勇者没了诅咒,就不再需要女仆了。

席恩发现解咒的线索后,双眼充满了希望,脑中描绘着未来——但在他描绘的光辉未来当中,并没有四名女仆的身影。

这样就好了。

这样也无所谓。

只要主人能获得幸福,她们甘之如饴。

四名女仆如此想着。

试图说服自己「这样才正确」。

然而——

「啊啊……话说回来,还真令人期待啊。」

直到刚才为止还一直沉浸在思绪当中的席恩终于回到现实世界。

接着,他以充满希望的笑容,回头望向她们四个人。

「如果诅咒解除了,我就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各式各样的地方了。」

席恩如此说道。

以幸福的笑容说道,而且极其自然地说道。

他就像说出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提及「你们」。

说得好像未来他们五个人必定幸福美满。

「因为诅咒的关系,我一直都放弃了……可是其实我想去的地方,就像山一样多。搞不好花个一年来环游世界也不错。」

席恩心情大好,像个天真的孩子一样,说出自己描绘的未来。

「嗯……虽然我刚才说没有必要继续住在这间房子里了,可是难得你们把这里弄得这么漂亮,我对房子也有了感情,事到如今放手,总觉得很可惜。好,就把这间房子当成我们的别墅吧!用来避暑好了。」

「……呃,奇怪?小……小席大人。」

见席恩说得滔滔不绝,菲伊娜讶异地发问:

「你解开诅咒之后……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嗯?什么意思?」

席恩不解地歪着头。

看样子,他是真的不懂菲伊娜这句话的意思。

「我懂了,你是说休假吧?你们也想要稍微休息一下是吗?」

「呃,这个……」

「放心吧。我可以答应你们,当我的诅咒解除,看你们想要休假还是报酬,我都会给足份量。好好期待那一天吧。」

「…………」

菲伊娜哑口无言。

席恩却只是无比欣喜地笑着。

简直就像——不曾怀疑未来他们五个人还会一起生活下去,天真地展颜。

那或许算是某种「天真」。

就像一个被母亲爱到大的孩子,无法想象母亲会从自己眼前消失那样——无条件相信未来对方也会爱着自己。

席恩也同样相信着女仆们。

他已经下意识将她们视为理所当然陪伴在身边的家人了。

在少年描绘的未来当中,这四名女仆已是理所当然的存在。

这点表现得十分明显,不禁让她们——

「……嘿嘿嘿,小席大人,我好爱你!」

菲伊娜首先飞扑上去。

「小席大人,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哟!」

「哇……怎……怎么啦?」

「奖赏啊……我很期待喔,少爷。」

「属下愿随您到天涯海角,主公。」

伊布莉丝一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一边胡乱搅着席恩的头。凪则是恭敬地说着,同时握紧席恩的手。

「啊啊……席恩大人。您为什么……为什么能如此……!」

不知何时站到席恩身后的雅尔榭拉似乎再也按捺不住,就这么张开双臂,用力搂住席恩。

「干……干么?你们怎么突然这样!」

「呵呵呵,没什么。」

「是我们的事。我们的事~」

「没错没错。和少爷你无关。」

「请主公不必介怀。」

即使一脸莫名地抗议,女仆们依旧不罢手。感觉就像压抑已久的感情一次爆发,使尽全力调侃席恩。

「就……就算你们叫我别介意……呜哇!快……快住……哇、哇啊啊——」

被四个人揉成一团的席恩根本搞不懂,女仆们的表情为什么会如此幸福。

当天晚上——发生了一个事件。

「唉……烂透了。都是伊布莉丝害的啦。」

「你很烦耶,菲伊娜。已经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啰嗦了。是你自己不好,把洗衣篮放在那种地方。」

「就算是这样,一般会有人搞错已经晾好的衣物,然后再拿回去洗吗?普通人应该一看就知道了吧?多亏你多事,晾好的内衣都没了耶。」

「啊~吵死了吵死了。」

「菲伊娜,伊布莉丝,你们互相推托责任,也解决不了事情啊。两个人都要反省。」

「你们三个别再争了。不必担心,我这里正好有新缝好的束胸和兜档布。」

「……凪,你为什么看起来有点开心?」

「呵呵呵,这一天终于到了,终于能让你们知道兜档布有多美好了!兜档布很棒哟!它和大陆下流的内衣不同,穿上去后,会让人眼前为之一亮。可是你们几个……不管我怎么大力推荐,就是不肯尝试……」

「人家就是不要嘛。一点也不可爱。」

「与其让那种布条卡进股沟,我宁愿什么也不穿。」

「……凪?这种可怕的东西,在你的祖国真的是标准的内衣裤吗?你应该没有骗我们吧?」

「唔……你们这些人,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瞧不起我国的文化……!」

正当女仆们在某间房间聒噪时,席恩碰巧经过那间房间。

「喂,你们很吵耶。大半夜的,在吵什么——」

席恩打开房门的瞬间,所有人都静止了。

「…………」

插图p087

席恩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关起房门。

他不断甩头,并用手揉着自己的眼睛。

「……看样子,我是太累了。居然看见那么夸张的幻影。」

房门另一侧的世界实在太过煽情,又过于特殊。那幅实在难以形容的官能光景,根本只有一小部分拥有特殊癖好的人才会有感觉。

「……今天还是早点睡吧。」

对尚且年幼的席恩来说,他实在无法吸收那种特殊衣着酝酿出的性欲。他的脑袋因为负荷过重,放弃处理这件事,就这么把铭刻在眼底的光景,封印在记忆深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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