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涌泉区冲洗身体之后不久。
等衣服干了,我照红头少女所言,顺着不是楼梯的那条通道前进。
「哦 ! 有了有了。」
位于通道尽头,那间面积大概相当于好几座体育馆的房间里,满是各式各样蠢蠢欲动的食用性魔物。
话虽如此,其实我也不晓得它们是否都是可以吃的魔物。著名的品种先撇开不谈,我并不打算把那些看都没看过的昆虫型魔物,以及长得像爬虫类的魔物当成食材。
而且魔物好像不会离开这个大房间,纵使察觉到我的存在,魔物也不会主动展开袭击。
通道设有安全火把,表示这里基本上也是安全的吧。
这类现象在地下城当中司空见惯,因此我毫不吃惊,但纵使魔物没有主动袭击的迹象,被盯着看的感觉也不怎么舒服。
即便我提高警觉走进房间,魔物们仍未冲过来袭击我。恐怕只有在我采取敌对行动,或是太过靠近时,魔物才会发动袭击吧。
「就挑那只好了。」
刚好在入口附近有一只『终极魔猪』,我三两下就解决了它,将它巨大的驱体收进圆袋里,接着立刻返回应该算是安全区域的信道。
我本来还提高警觉,深怕一旦跟任何一只魔物发生战斗,其他魔物便会蜂拥而上,但看来并没这回事。
总之,如此一来,就算发生什么意外也不至于挨饿了。
我放眼望去,只见远处有『重量级巨蚁』、『多头海蛇』、『麻捧蛾蟹』、『黑血狼蛛』 等等在其他地下城纵使担任头目也不足为奇的高阶魔物集结成群。这些魔兽个个都是强大的对手,单打独斗得抱着身受致命重
伤的觉悟,才有一丝机会击败它们。倘若一次对付那么多只,简直就和自杀无疑。
距离明明相当遥远,可是它们在我猎杀魔猪的那瞬间所释出的杀气 —— 不对,恐怕对这些魔物来说,那只能算是轻微的敌意 —— 就害得我吓出一身冷汗。
虽然不甘心,但我跟祂们之间的实力差距悬殊,在我嚷着要提升等级或赚取经验值的期间就会被秒杀。
尽管先前曾夸下『你以为我会遭到魔物追杀而逃回这个房间避难吗?』的大话,不过,一想到假如自己真的闯入进这样的房间,可就真心笑不出来了。
最起码在圆袋里分解完的魔物肉还没被我消化之前,我大概再也不会来拜访这个房间吧。
趁现在正好沿着原路折返。
这里虽然充满各种瞧不起人的机关陷阱,不过光看那间魔物房,便能断定这是一座超S级地下城。
面对如此不利的状况,我边咂舌边回到原本的安全房间。
「蠢材,你跑哪鬼混去了啊 ?」
「别像是在呼吸一样自然地滥用魔法啊 !」
红头少女朝我发动了魔法,我立刻化出【纸扇重羽剑】狠狠把魔法打回去。
看来那似乎是由名为唤砂球的土系魔法形成的砂块,魔法猛然命中天花板,化作漫天尘沙洒落在我们身上。
「呸、呸呸 。黑头的,你干什么啊 ?」
「明明就是你的错吧 ? 红头的 !」
「废话少说,还不快点去煮饭 !」
「咦 ! ? 真的假的!?你的肚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耗油量太高了吧!?」
她的确说过等她睡醒,我就得鼓起一点五倍的干劲用心做饭,可是从刚刚到现在仅仅才过了一小时而已。
难道她在肚子里养了个黑洞吗?
「呃,唔,想不到那种肥猪竟然真的如此好吃,而且比上一次煮的更加美味……怎么回事?上一次妾身吃的那道肉汤算什么啊 ?」
「比上次好吃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次我花了更多功夫调理啊。」
被交代必须鼓起一点五倍的干劲用心烹调同一道料理,我只好花更多时间处理肉块。
其实说穿了,也只是仔细地除去肉筋,然后先用蔬菜简单熬煮片刻,去掉涩味罢了。
毕竟我不曾学过料理技巧,也米有比这更进一步的技术了。
「不是啦。妾身在外面吃过的终极猪肉向来都超级难吃啊。」
「是吗 ?」
「为什么?是因为事先煮过,还是火候拿捏方式?还是刀工?还是加了什么香辛料?说到这个,你也有加入酒精耶,不对,秘密就藏在这些蔬菜中吧?」
想让肉变得柔嫩美味,诀窍就是连同骨头一并下锅熬煮,再添加用提前收成的利可露果酿造酒。
红头很快便舀了第二碗,不断地将汤匙送进嘴里,同时频频瞥向我。
「欸、欸欸,妾身还满中意这道肉料理的,那个,是不是称呼为调理法?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那种无敌难吃的肉变得如此美味可口啊?」
她彷佛半下定决心似地开口询问。由她再也按捺不住地主动提问的反应来看,她似乎相当喜欢这道料理。
我望向红头少女,发现她刚好吃完第二碗,为了等待我的回答,呈现微微向前倾的姿势。
我还在吃第一碗耶,这家伙究竟是用什么样的速度在吃饭啊?
先撇开那点不谈,红头少女的双眼充满了期待的光芒。
于是我停止用餐,转头面向红头少女。
「你想问这道料理的调理法,或者该说是这种肉的正确调理方式吧?」
「没、没错 !」
「答案就是……」 i
当然啦,这道料理最关键的情报……
「无可奉告。这是企业机密、内部情报。想也知道我不可能告诉你吧,你这个笨蛋 !哈哈哈哈哈哈 !」
「 ……」
我在她面前开怀大笑,只见红头顿时露出呆愣的表情。
真是太愉快了。复仇时刻比我想象中更早来临啊。
「你这、家伙 !明明只是个煮饭的,居然敢用那种口气对待妾身 ……」
「啊?有哪个世界的料理人会透露食谱给客人啊 ?」
就算不是如此,这份食谱 - 或者该说是调理法,也是我自己费尽心血才得到的成果。
谁要教这个女人啊 ?
「头发烧光变秃头吧 !」
「呜喔 ! ? 我才想知道你这种快过头的魔法的原理呢。」
我连忙后仰上身,避开这记夹带呼啸声直飞而来的火球。
「那还不简单,只要超快速地凝聚魔力再超快速地构筑术式,最后超快速地施展就行。只要你教妾身调理方法,妾身就告诉你诀窍。」
「你几乎都讲完了吧 !还有,你的原理分明是各种诈欺好吗?红头的 !」
「唔唔唔,不准叫妾身红头的 !」
「我又不晓得你的名字,这也不能怪我吧 !」
此话一出,她脸上浮现跟我刚才嘲笑她时截然不同的茫然神情。
「像、像你这种无礼之徒没资格知道妾身的名字。」
【这里有一个大插图】
「 啊 ?这算什么啊 ?」
红头少女气焰全消,表情尴尬地将脸撇向一旁。
「够了,不准随便刺探妾身的秘密 !」
「哇 !别动不动就施展魔法啦 !」
结果,红头少女并未自报名号,而是念念有词地发着牢骚,重新拿起碗吃饭。亏我原本还盘算就算问出名字,我也要故意叫她红头发的说。
「你想跟我吵架吗!」
「哼。」
「『哼』什么啊,你是小孩喔!」
我撇开自己的事情不谈,回以无奈的语调,同样重新开始吃饭
「原来如此,嗯,真是把人当笨蛋啊。」
吃完饭后,我试着询问红头有关这座地下城的情报。
红头好像是三天前被关进这座地下城,并在我刚才经历过的陷阱阻挠下’三番两次被丢回到这间房间。
而且这里似乎是这座地下城正式的起点,因为看起来愈前进,攻略方式就愈加困难的缘故。
更进一步说,这里好像完全不会有魔物主动现身。
至于她为何知道那么多事,是因为这些情报都被整理成一本说明书。
当我中了阶梯溜滑梯的陷阱摔回原地时,把人当笨蛋般落下的布帘背后,便附有地下城相关说明。
一、前方为迷宫,禁止作弊 !
二、迷宫之中不会出现魔物。
三、一旦大喊弃权,冒险者脚下就会出现直通这间起点房间的地洞。
四、谨地下城便可回到地面。
五、在地下城内滞留半年以上,将被强制送回地面。
六、位于通道尽头的魔物房后方的魔物集团,只要不长时间逗留于房内,或深入集团所在位置,魔物就不会采取敌对行动。狩猎房间入口附近的魔物获取食材,相对可保安全无事。
七、即使无法在魔物房取得食材,只要饮用设置于起点的涌泉水,就不会饿死。
八、涌泉区的水每天都会变色。
九、只有攻略完地下城之人才能得到奖赏。
写在布帘上的就
是这九条规则。
「看起来确实是座地下城,但总觉得有点独树一格啊。」毕竟一般地下城都会被视为自然发生的灾害。
它是个虽然有大量魔物出没,不过只要潜入其中击败头目,便可获得力量与财宝的场所。
然而,这座地下城却反映了相当明显的人为意志。例如说明书、以及小看人的陷阱等等,处处可见并非浑然天成的自我。
这种状况堪称前所未见。起码在我攻略过的地下城中,从没遇过类似的情形。
(也罢,想再多也没用。我又不是攻略地下城的专家,现在只要思考该如何攻略完这座地下城就好。)
调查分析就交给那方面的专家处理。只要能逃离这个鬼地方,再跟帝国的高层人员通知一下,之后就没我的事了。
「总而言之,当下必须攻略的就是这座楼梯吗……」
仔细一看,楼梯已从斜坡状变回原本的状态。我试着触摸最底下的那层阶梯,发现先前那个看似油脂的不明液体已经消失,恢复成干燥光滑的岩石表面。
恐怕是阶梯中有某一阶暗藏机关,会让这座楼梯变成斜坡状吧。问题是该如何避开那个机关,顺利爬完这座高耸的楼梯。
「怎么啦?妾身有办法带你登上这座楼梯的顶端喔?」
「什么意思?难道你晓得哪一阶是陷阱吗?」
当我开始思索攻略这座楼梯的方法时,一旁的少女出声说道。
「妾身用的才不是那么小家子气的方法,所以,你要用那道料理的调理法交换。」
「不行,你想都别想。我完全不打算告诉你。」
我哪可能为了这点小事轻易地放弃自己的优势。
「啧,什么嘛,真是个小气鬼 。 」
「我已经想到突破这个关卡的方法了,根本不需要你帮助。」
话一说完,我随即起身助跑飞奔而出。在楼梯的前方稍微调整角度,使劲猛蹴地面。
「喝呀!」
接着一脚踢向楼梯的墙面,以三角跳的要领飞向对面的墙壁。
「嘿、喝、哈。」
没错,就是多段跳跃法。
反复地使出锯齿状跳跃的我开始往上方推进。
「哈哈哈哈 !溜滑梯什么的根本不足为惧 !」
纵使楼梯会变成溜滑梯,只要不踩楼梯就不会有事。
我小时候曾经写过将来的梦想是当『忍者』,自幼便已累积了足够的想象训练。
只要利用在这个世界获得的身体能力,克服这种程度的事简直易如反掌。
「笨蛋,如假包换的笨蛋啊……」
我因顺利施展如同忍者瞬间移动的灵巧移动身法而有点兴奋,没听见红头少女一脸无奈的发言。
「唔,小舞,就跟你说别占用我的床……」
「讲什么云啊,蠢蛋!」
「咕喔,好痛啊。别随便乱打我啦!」
突然贯穿脑门的冲击,使得我刚睡醒的模糊思绪渐趋清晰。连我都觉得这样的自己像台老旧电视机,感觉糟透了。
我霍然挺起上半身,方才的梦境彷佛消失于雾霭彼端般,缓缓淡化消散。
唯一怎么样也忘不了的一点,即便不清楚梦境内容,我仍隐约记得那是与家人之间的一部分平凡回忆。
「是你自己说别用魔法的啊。」
「你不会用正常一点的方式摇醒我吗,你这暴力女 !」
「你说什么 ?」
我驱散差点涌现的思乡情怀口出恶言,藉由这段逐渐形成惯例的互动重新整理思緖。
「吶,做饭啦做饭啦。」
「知道了啦 —— 你冷静一点。」
这名元凶将盖着毯子睡大头觉的我打醒之后,立刻坐在饭桌前等待料理上桌。
红头少女宣称『跟直接坐在地板上吃饭比起来,这样更能好好享受美食滋味』,每次吃饭时都会施展魔法变出桌椅组。
用魔力创造出的物品,一旦丢在地下城不予理睬就会自动消灭,因此一般来说根本不会有人这么浪费魔力,可是红头少女似乎对自己的MP上限颇有信心,完全不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今天妾身也想吃『终极魔猪』。」
「还来啊?虽然肉还剩很多,我是无所谓哦,但你真的吃不腻吗?」
红头真的是个胃口有如黑洞的少女。不仅一天吃五餐,而且每餐的份量都比我这个男人还多。
这家伙完全无视质量守恒定律啊o
「『黑色半兽人』的肉固然也不差,但那种程度的料理在其他地方也吃得到。因此果然还是到了回归初衷的好时机啊。」
红头少女轻舔自己的嘴唇。
「啊,汤头记得要煮成番茄口味的喔,动作要快点哦 !」
「是是是,知道了啦。只是讲归讲,我再怎么努力,其实也无法加快料理完成的速度就是了。」
看样子这个世界也有频频拍桌表示催促之意的习惯。
片刻过后,红头少女狼吞虎咽地扫光我做好的料理。
容貌也好、个性也罢、就连气质明明都截然不同,我却会不经意地在她身上看见妹妹的影子。
「话说回来,既然你也是从森林中掉进这里,那就代表你在旅行吧?你厨艺糟糕到那种地步,究竟是怎么独自一人踏上旅程啊?难道三餐都靠外食解决?」
「唔,虽然有很多想要反驳的地方,但妾身并非独自一人旅行喔。如今在外面的同伴大概也很担心吧。毕竟妾身倍受疼爱啊。」
「哦,是喔。经你这么说,你有旅伴的确也不足为奇呢。」
我把她那好笑的自卖自夸当作耳边风,径自响应前半段的发言。
「嗯,妾身是与姐姐两人一起旅行。」
(姐姐……吗?原来如此,所以这家伙严格说起来也算是妹妹。)
我在内心暗自对红头少女的发言点了点头。
「姊妹两人一起出门旅行吗?为什么偏偏挑世道那么混乱的时期啊?」
「那是因为……嗯,这点小事就算讲给你听应该也没关系就是了…… 」
我还以为会像先前问她名字一样,立刻被拒绝,但动手比动脑还快的红头少女竟难得展露迟疑态度。
「怎么,你未免也太爱装模作样了吧?难道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理由吗?啊,例如要讨伐魔王之类的。」
「讨伐魔王?噗,哈哈哈,这玩笑话真棒。算是到目前为止最有趣的一则笑话喔。嘻、 嘻嘻。」
也不晓得是哪里戳中了她的笑点,红头少女放声大笑。
「阙于妾身踏上旅程的理由嘛,是秘密。美少女必须要保持神秘气质才行啊。」
「这算什么,很令人在意耶。你不是说就算讲出来也没关系吗?」
「话虽如此,那仍旧是不能说的秘密。」
开怀大笑的红头少女,递出手中空空如也的饭碗。
「 再来一碗 !」
「喂,你的神秘气质跑哪去了?你的胃袋到底是什么做成的啊?吃那么多会变胖喔?」
「……你给我去死吧!」
「呜哇哇,刚刚那记魔法,你是认真的吧 !」
我千钧一发地躲过了这记威力比平常高出将近一倍的『风迅球』。
不同于她平常惯用的『火焰球』或『水流球』,她祭出难以分辨魔法有效范围的『风迅球』攻击我,看得出来她是认真的。
「什么?你在胡扯什么?对美少女说会变胖,当然会立刻被判处死刑啊,你这脑袋有洞的大笨蛋 !」
「嗯嗯?哪里有美少女啊?在我眼前明明只有一个散发『超遗憾』气息的矮冬瓜啊 。」
「你说什么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受不了有限无珠的像伙!」
我们就这样边拌嘴边吃饭。
上一次这么吵吵闹闹的用餐时光,是多久以前的事呢 ?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吃饭变成了单调的工作呢 ?
( 啊 ,我想起来了,是来到这个异世界之前吧 ?)
最后一次像这么吵吵闹闹地用餐记忆,是发生在原本世界的故事。
「总、总算来到这个地点了。」
「这座地下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调性简直恶劣至极。」
面对一如起初那个陷阱,把人当成傻瓜的各种机关,我们虽然不断被整的满身沾满泥泞、 油脂或不明白色粉末(感觉有点像是面粉?),还是反复在错误中学习,好不容易抵达地下城深处。
在陷阱区之间有个又名休息点的区域。
在我们抵达这里之前,地板上有好几个被涂抹成黄色的埸所,看起来貌似没有设置任何陷阱。
从这里开始,前方就是一条单行道,这条单行道的尽头,则有一扇挂着『 恭喜 !!这里就是出口咯 !』这样一排文字的恶搞招牌,以及地板同样被涂成黄色的安全区域。
虽说是单行道,但距离也太过遥远,若非我的身体经过强化,再加上那一串难得格外巨大的文字,看起来也大概只是一堆小点吧。
「喂,
就算让你先走也无妨哦。」
「不不不,我可是绅士,很乐意让女士优先的。」
「不不不,妾身与你的交情明明那么要好不是吗?你不必在意这点小事哦,给男人面子是女性的职责嘛。」
此时,我与红头少女的想法确实如出一辙。
「你打算把我当作弃子对不对 !」
「你个混蛋,企图将妾身当成弃子对吧!」
使劲抓住对方的我们,互不相让地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
这条彷佛刻意展示的单行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势必会布满陷阱。
「把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女当作弃子象话吗!照理说,这植状况,男士应该冲锋陷阵才对吧 !」
「我向来不因性别而歧视他人,还有,你哪里算『弱不禁风的少女』啊 !」
「你自己看,妾身既纤细又可爱不是吗?」
「烦死了——超级烦的啊啊啊啊啊 !在二次元以外的地方看到女生装可爱,只会给我满满的烦恼啦,这是怎样?这算新型的精神攻击技巧吗?如果是这样,我可要好好夸奖你一下。」
「居然不懂妾身的可爱之处,真是个可悲的家伙!每次妾身只要一使出这招,父亲大人就会被迷得神魂颠倒呢。」
「伯父 !你教育女儿的方式出错了啊 !她被养成一个少根筋的孩子了啊 !!!」
(真是的,我在搞什么鬼啊 !?)
当我们两个上演这场可笑的挑衅对决之际,我突然惊觉一事。
总觉得我因为受困于这座地下城,又不断跟她起口角,似乎造成自己的精神年龄跟箸大幅下滑。
不对,我在原本的世界作为学生时,像这种程度的胡闹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只不过这里是异世界,我身为勇者,又有魔王存在,加上有魔物及盗贼不断现身袭击,我才不得不出手击杀敌人。
……我只是失去与人胡闹的从容心态罢了。
「吶,再这样针锋相对下去也没意义。在莫名浪费体力之前,我们何不先休息一下再说呢 ?」
「很、很好,这点子不错。那就算三秒钟吧,数到三就同时放手吧 ? 」
「知、知道了,数三秒对吧?」
「要开始咯? 一、二……」
「等等,你所谓的三秒是指算到『三』的同时放手?还是算完三之后才放手? 」
「什么?那不然就算到『三』的同时放手好了。」
「但妾身想要数完三之后再放手耶。」
「那你一开始这么说不就得了嘛,还有不管选哪一种都没差啦,我说真的。」
唉,真是有够没营养的争论。
现在稍微冷静下来,我的心顿感万分空虚。
真要举例的话,就像是跟男性友人们热闹地瞎起哄之后,开始收拾残局时所萌生的感情,在嬉闹时因为情绪高涨的缘故,无论再怎么可笑的点子或台词都会觉得是绝世名案,但等到事后回想,总是会涌上一股莫名的
空虚感,令人不禁想问『你们是怎样,喝醉了?还是犯傻了 ?』。
「不管了,就选算完三之后再放手。要开始咯,一、二、三……」
就在这个时候——
「什么啊 !」
地面猛然晃动。不对,是地面稍微下沉了。
这个陷阱宛如算准时机似地发挥效果。
而在这一瞬间,某个事实也伴随着一股不祥预感掠过我的脑海。
(地板被涂抹成黄色的场所就是安全区域 ?这只不过是单纯的经验法则,那份说明书上并没有提及这件事啊。)
一度下沉的黄色地板一鼓作气解放凝聚的力量,将我与红头少女狠狠抛向前方通道。
「又来这套,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面对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态,我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只能自暴自弃地放声大喊。
遭到设有弹簧机关的地板弹飞,强制被送进(恐怕布满陷阱的)单行道。
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就算折返也没有意义了。
骰子已经(强行)自手中滑落。
「啊啊啊,既然都到这种地步,就直接跟你拼了 !」
双腿落地的那一瞬,我们同时向前飞奔。
这已经如同条件反射了,只要一伫足不前,那瞬间就会中箭落马。
过去我也曾经历过一段天想幻想,以为『既然是陷阱,只要停止不动应该不会出事吧?』。
「嘿嘿,看我的 !」
「 呵 、哈哈 !」
眼前这条原本平坦的通道,突然像全力妨碍我们前进一般,窜出各种不同高度的石阶,阻挡我们的去路。
不过我们已经习惯了这座整人地下城,这种程度的障碍根本称不上阻碍。
奔驰、奔驰、奔驰。
我们运用异于常人的身体能力,一边闪躲陷阱,一边沿着这条单行道全力向前冲。
「喝!」
木桩自四面八方窜出,我们压低身子轻松闪过。
剩下七百公尺。
「挡路!」
前方突然冒出小型炮台,对准我们发射黏鸟胶炮弹。红头少女见状,立刻创造出高压水流,将炮弹冲往他处。
剩下六百公尺。
前方断断续续地刮起强风。
「看招 !」
我强行挪动快被夺走主导权的双脚,往前一跨,陷阱如同算准我速度变慢的时机,立刻来袭。因此我运用以前上体育课学过的助跑前滚翻,减少自己全身承受强风的面怕,保持原有速度,顺利通过这部分。
剩下五百公尺。
沾有黏鸟胶的悬挂式天花板自头上坠落。
同时,左右两侧也有前端沾附黏鸟胶的长枪朝我直刺而来。
「你欠妾身一份人情哦 。」
语毕,红头少女创造出一片颇有份量的冰壁。
这座地下城中的陷阱都做得相当坚固,连黏鸟胶也不例外。
因此,即便是倾注堪称特级的大量魔力施展的魔法,也撑不过几秒就会逸散。
不过只要有那几秒钟的空档,便足够让我们通过陷阱区。
剩下四百公尺。
「糟了,是那个烦人的东西 !」
「透明方块 !」
在视野当中,有一小部分范围突然呈现扭曲状态。
那是在这座地下城中,为数众多的恶质陷阱之一。
将魔力固态化的透明方块明明是以魔力构成,其中却又夹杂了几个连魔力气息都一并阻隔的方块。
对精通魔力侦测的红头少女而言,这种陷阱反倒成了她的弱点。正因她能轻易分辨魔力辨别方块的位置,这点反而让她难以掌握侦测不到魔力气息的透明方块位置。
面对这些毫无魔力气息的透明方块,只能努力捕捉随着光线折射、在视野中微弱扭曲的错误现象进行回避。
我将魔力注入【纸扇重羽剑】后,剑身染上金属光芒。
「吹散阻碍的魔解之风,『魔坏风』 !」
我使劲挥动变成一把大扇子的心剑,夹带魔力的狂风,立刻令构成透明方块的魔力烟消雾。
「就算你没出手,妾身凭自己的力量也可以通关啦 !」
「真要这样说的话,刚刚我靠自己的力量也能化险为夷好吗 !!」
剩下三百公尺。
「唔喔!哇 !」
随着重力翻转,我陷入一种内脏彷佛被紧紧掐住,整个人直接被抓起来晃动的感觉之中。
接着,一把巨大苍蝇拍如同算准时机似地凭空出现,企图将我们拍向上空。
而在我们往上的顶端,则有一大片黏鸟胶,一旦掉落至这个陷阱,绝对会变成被打扁的人体标本。
为了回避这个危机,我们反过来踩着巨大苍蝇拍向前冲。
剩下两百公尺。
像要剥夺我们所剩无几的从容,地下城祭出了密度极高的大量陷阱妨碍我们。
水柱此起彼落、强风自上下左右迎面扑来、地板变成下沉的流沙、还有魔力构成的石质方块飘浮于半空中,一一阻挡我们的去路。
「唔 ! !唔 !!唔 !!」
遭水柱袭击、被强风夺走听觉、被流沙夺走脚上的力量、被磨擦肩头的方块锐角分散注意力。
终于到了最后十公尺。
当我们一踏进这个陷阱区,通道墙壁就彷佛同时自上下两方加压似地逐渐变小,企图堵住整条通道。
「滚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在闪避所有陷阱的过程中,我与红头少女十分离奇地在最后一块立足点并驾齐驱。
我们加强向前踏出的脚部力量,用几乎要扯断双脚的全力,猛然向前一跳,纵身飞越剩余的最后一段路程。
还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能穿越这个陷阱区了。
「 快、快、快啊 !」
可是我焦急的思绪却推敲出残酷的预测。
再这样下去,纵使缩起双脚,最后还是会差一个膝盖的距离。
先前在
另一个地方中了相同陷阱时,最后我被隆起的地板绊倒,就这样硬生生被送回起始房间。
「可恶 !!呜喔!?」
在我万念倶灰的瞬间,背后突然刮起强风推了我一把。
「嘿嘿,这下你又欠妾身一条人情咯 !」
在我身旁的红头少女轻灵地腾空飞舞,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真是够了,居然被你抢走最后的锋头。」
说归说,我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笑容。
毕竟如此一来,总算可以脱离这座地下城了。
就在我如此心想之时。
不久前明明才有过深刻体认,我们却很快就忘记了这个要命的事实。
再通过终点区的通道尽头,那扇代表着终点的门扉前方,有一抹被涂抹成黄色的地板,我们以为安全无比的场所,说穿了只是我们擅自那样认定罢了。
若想设下陷阱嘲笑粗心大意的我们,那里可说是再适合不过的绝佳地点。
「唔啊 !」
我们受到重力牵引而化作自由落体,黄色地板则有如张大的嘴巴,凭空消失了。
瞬间自底下窜升的热风灼伤了皮肤。
在黄色地板下方,设有一个性质与先前所有陷阱截然不同的圈套。
宛如占据地底一般扭动形体的存在,是一片蓝色火焰。
发出熊熊燃烧声响的火焰,看起来彷佛张开了血盆大口。
(不妙,我们……会死吗 ! ? )
在这之前,纵使毫无防备地中了陷阱,除非发生什么特殊状况,不然这些陷阱都不会对我们造成直接伤害。顶多仅止于皮肉伤,或是全身丢脸地沾满黏鸟胶之类的程度。
可是,这个陷阱不一样。即便拥有再怎么异于常人的身体能力,一旦身陷注入如此高浓度魔力的烈火之中,势必吃不完兜着走。
这座地下城的陷阱之所以到目前为止都没令我们重伤,是因为陷阱并无伤人之意所致。
说起来,既然我们光靠身体能力就可以毫发无伤地挺进至此,就代表其实只要采物理手段毁掉所有陷阱就没事了。
而我们之所以没那么做,说穿了就是我们办不到。
如今,强度如此夸张的地下城陷阱怀着恶意,对我们亮出了尖锐的獠牙。
这团烈焰蓄势待发地准备向上喷发,好将我们吞噬殆尽。
(有没有什么让我们脱困的方法!?)
被涂抹成黄色的地板范围,比起我们透过远眺确认的感觉还要宽敞,想要飞越这片区域, 单凭方才那阵风,距离及速度都完全不够。
纵使想要折返,通道也已彻底闭合。
面对迫在眉睫的致命危机,整个世界彷佛顿失色彩,运转速度也犹如在柏油之中游泳似地变得迟缓。
(啧,只要能重现那一招的话 ……)
在不停空转的途中,我只是实施灵感乍现的点子。
我没有将魔力变换成魔法的力量。但也不致完全缺乏运用魔力的技巧。
当我决定实行这个灵光乍现的点子时,很不可思议地居然毫无迟疑。
紧接着,我明明未经思考,这个技巧的名称却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天驱』!」
「 嗯?那团火焰是……呜哇 ! ! 」
我一把抱起身旁的红头少女夹在腋下,再踩踏运使魔力设置于空中的立足点,快步朝着上空直奔而去。
那些将魔力直接固定住的立足点,虽然完成度无法相提并论,但其原理就跟害我们吃足苦头的透明方块一样。
而蓝色火焰彷佛不肯放过踩着立足点加速逃离现场的我们,化作一头张开大嘴的飞龙,气焰嚣张地直冲而上。
「让我赶上吧 !」
心知绝不能在这节骨眼减速,我们就此扑向门扉的另一侧。
由于我们完全没考虑到煞车问题,就这样顺势冲进房间,导致两人一路沿着地板翻滚,直到撞上尽头的墙壁才停了下来。
「呜喔喔喔!」
代价就是红头少女的脑门发出了『喀』的一阵闷响。
嗯,只好请她怀着总比赔上性命好的感恩之情了 。
「这下我们就算扯平了喔。」
「哪有扯平啊,你这大笨蛋 !都是你害妾身的头狠狠撞上墙壁了耶 !」
起身的红头少女对着我放声大吼。
「你这超级蠢蛋为什么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啊 ?白痴吗?你是白痴吧 ?」
「你的头会撞到墙壁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啊,要不然我们大概会当场被烧成焦炭吧。」
「啊?搞什么啊,难道你完全没注意到吗?」 红头少女一边轻抚自己的脑门,一边定睛怒瞪着我。
「嚼?注意到什么?」
「就是这么回事啦。」
红头少女起身走向方才连飞带撞的房门口,伸手探向依然在门外发出耀眼光芒的蓝色火焰。
「喂 ! ? 你做什么啊,大笨蛋 !」
我大吃一惊,发出有点高扬的惊呼声。她伸手探向火焰的瞬间并未采取任何防护措施,奄无防备地暴露在倾注了大量魔力的魔法之中,实在很难想象她能全身而返。
我被她那出人意表的行动吓得霍然起身,红头少女脸上却浮现出嘲讽的笑容。
「噗噗,你也太慌张了吧,大笨蛋。你看,妾身的身体毫无异状啊。」
「啊,咦?」
红头少女从火里收回的那只手臂毫发无伤,确实连一点烫伤的痕迹也没有。连她身上穿的那套和服,也找不到任何起火燃烧或焦黑的迹象。
「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也就是说,这火焰只是注入非比寻常的魔力,纯粹精巧地重现火焰像貌的幻影龙了。无论是触摸或对它采取什么行动,都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语毕,红头少女面露坏心眼的笑容。
「不过,可能有笨蛋会因为受骗,惊慌失措地拼命试图逃亡就是了。」
「啊,这,唔……」
「『这样我们就算扯平了喔。』(飒爽) !!」
「你、你这……!」
「哎呀〜那张得意忘形的表情真是前所未见。肯定能在妾身的人生中排入前五名。你还是从冒险者引退,朝街头艺人之路迈进如何?」
「唔唔唔唔唔唔唔 !」
这家伙是怎样!她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话虽如此,若在这种情况下对她动粗或破口大骂也太不象样了,因此我竭尽所能,动员所 有理智忍住这口气。
抓到把柄的红头少女不断捉弄、讥讽我,我找不到可以发泄这股怒气的目标,也只好先把满腔怒火储存起来。
「嘻嘻嘻,暂且就到此为止吧。毕竟我们也已通过那条恶意满满的陷阱通道了啊。」
正当内心涌现『就算被她说恼羞成怒也无所谓吧?』的声音,使我的理智即将举起白旗当场发飙之际,红头少女及时讲出了这句话。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化出纸扇狠狠扁你一顿啊?
我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转头确认周遭,发现这是一间格局近似一开始那个起始地点的房
面积虽然只有那边的四分之一左右,不过房间一角跟起点同样有个看似涌泉的饮水区,正方形的房间明明看起来既粗糙又无趣,但感觉有些温暖的地板及墙壁也一模一样。
真要提出差异点,就是没有通往魔物房的通道,取而代之的是一扇巨大金属门扉。
只要通过那扇门,大概就能离开这座地下城了吧。
「居然露出那么灿烂的笑容啊,你给我记住……总之既然门上写着『这里是出口哨?』,那应该就代表我们已经攻略完说明书所写的迷宫了吧?」
我不甘示弱地对开怀大笑的红头少女口出恶言并放松下来,总算通过陷阱区的实感也随之涌上心头。
「是吗?总算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吗?这下再也不必跟你面对面了。」
「怎么,感到寂寞吗?嗯,嗯?真是拿你这家伙没办法耶。只要你肯当个乖乖听话的伙食人员,那妾身倒是很乐意雇用你喔?」
「是是是,真心佩服你自我感觉良好啊 。」
就算我略显轻蔑地一笑置之,她也反常地并未表现出发怒的模样。
看来红头少女果然也很高兴我们总算突破那些数不清的陷阱了。
「久违十天之久的地上世界吗?尽管搞不清楚现在是白天或晚上,但总之只要能呼吸到外 面的新鲜空气就好。」
我起身走向门扉,红头少女也与我并肩同行。
「现在刚好是天际开始被晚霞染红的时刻。」
「你怎么知道?J
「因为妾身的空腹程度告诉了妾身答案。所以离开这里之后,你可得做饭给妾身吃喔。」
轻舔嘴角的红头少女如此说道。
「……我总觉得在地下城里头的这段期间,我的行动时间大半都花费在做饭给你吃这件事 上。」
起初答应时并没有想太多,但我根本没想到居然会被迫卯
起来做饭给她吃。
更何况,我本来也不打算在这座地下城里头待这么久。
「这个世界果然充满谜团。为什么一个长得如此不起眼的男人厨艺这么好,像妾身这般的美少女却毫无料理才能可言。太奇怪了,绝对有问题。你该不会是在料理中加了什么怪东西吧?」
「你要说多少次才甘心啊?而且居然说我加了怪东西,真是没礼貌。」
我们站在这扇左右双开式的门扉前面,分别握住附挂在门扉上的手把。」
「也罢,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就做一顿会让你饱到站不起来的豪华大餐吧。」
「哦哦,那真是太棒了!妾身之前可是刻意节制了食量喔。」
「真的假的!?那样叫节制食量吗。」
「当然是真的,饮食是这个世界的真理。若让妾身拿出真本领,起码可以一次吃掉平常的好几倍份量。最后一次妾身会毫不顾忌地饱餐一顿,该点什么料理才好呢?」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难道全身都是胃袋吗?还是你的胃液是某种魔物的溶解液?」
我感到有点儍眼地如此说到,同时闷不吭声地心想『真没办法,待会就努力做料理给她吃』,同时加强手施加的力道。
伴随着金触特有的嘎吱声响,我们缓缓推开大门。
『沙沙沙沙』『咕喳咕喧』『嘎沙沙、嘎沙沙沙沙』『咕嗤嗤嗤嗤』
「 ……」
接着,我们不发一语地关上铁门。
「呼……不不不不不不不。」
倒也不是在对谁说话,我们只是在自己的眼前疯狂摆手。
「呃,刚刚那是怎么回事?是我太累了吗?」
「那太扯了 ,再怎么说未免都太扯了。」
我们各自用手搓揉眼角,祈祷能够藉此消除眼睛疲劳。
接着两人彼此互看一眼,用力点了点头之后,下定决心再度推开门扉。
只是,无论我们再怎样聚精会神地凝视,里头的东西仍旧没有丝毫改变。
门扉后面的既非清新空气、亦非宽敞天空。
『哔喳、哔喳』『叽沙沙沙』『咔沙沙沙』『噜、噜噜』『吱叽叽、吱叽叽叽叽』『叽咻』
…………而是有蟑〇、蚰〇、铦〇、〇蚓、〇蛛、蜈〇、蚊子及飞蛾等等体积大到与中型犬无异的各类昆虫,在那间正方形的房间内蠕动身子的骇人光景。
「 没辙没辙没辙没辙没辙 ! ! !」
单独一只昆虫带来的恶心感就已经够严重了,在房间尽头却有不下十只、甚至二十只大量巨型昆虫蠢动,这幅光景让我们本能地露出排斥反应。
我们根本无法直视太过惊悚的景色,只能再度关门猛摇手。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那算什么啊?
不觉得奇怪吗?咦,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那是什么东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没有魔物吗? 」
在沉默笼罩住现场,思考暂停片刻之后。
听到红头少女用手盖住双眼,蹲在地上喃喃自语的声音,我总算回过神来。
「……先别管那是不是魔物,有注明不会出现魔物的区域应该是仅限『迷宫之中』而已。」
我再度确认写在一开始那条胡闹布帘后面的规则,发现内容确实如我所说那样。
基本上我们已经穿越出口,而既然已经通过迷宫,那上面所说大概就不算说谎吧。
「假如已经通过迷宫,那为什么没有回到地面上啊?规则不是写说通过就回到户外吗 ?」
「大概是那样吧。虽然已通过迷宫,但还没突破整座地下城的意思吧?」
而且仔细一看,这扇门并不像设置于地下城头目房间前面的门扉吧。
「 啊 ?」
「怎么样,还有其他问题吗?」
「呃,你看那边,虽然看不太清楚,但那边是不是有一排写着『守护者之室』的浮雕文字吗 ?」
我边说边指着门扉上方。
跟墙壁色彩一模一样,而且跟庞大的门扉比起来,显得既渺小又不起眼,但那边确实有一 排文字,写着『守护者之室』。
「 ……」
此时,令人讨厌的沉默再度降临。
「不、不要不要不要啊 !所谓的守护者之室,就是必须跟那群怪物交战对吧?办不到啦 !那堆怪物太扯了啦!这种设定再怎么说,都已经超过调性恶劣的境界了吧!」
红头少女彷佛排斥某种事物一般拼命摆手。
「啊,男孩子都喜欢昆虫对吧?女孩子对昆虫没辙对吧?所以说,懂吗?」
「你想表达什么啊我也讨厌那种巨无霸昆虫啊 ?男生确实喜欢昆虫,但那堆不一样,真的完全不一样,该怎么说呢,类别截然不同啊 !」
「妾身一点也不想对付那种恶心的怪物啊!对、对了,你还欠妾身一个人情对不对?现在就还,立刻还来!你就代替妾身对抗那群昆虫大军吧!」
「我才不要!那笔人情债跟你再三瞧不起我的言行抵消了 !」
「什么 ?你太卑鄙了,你打算赖账吗 ?身为一个人,这未免太不象话了吧!不可以、不可以喔,若不好好还清欠债,就无法成为一名正派的大人喔 !」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啊 ?总之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
一旦跟那种怪物交战,在担心体力值之前,就会有各种数值先大打折扣。
纵使是长得恶心一点的魔物,只要幻想成怪物都还有办法对战,可是维持着平凡无奇的恶心外貌,体积直接放大数倍的那堆虫实在令人厌恶。真希望有杀虫剂能用。
「不如说,要妾身这般的美少女去对付那群怪物,根本就是犯罪行径!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
「红头的,你说谁没用啊 ?你才是泯灭人性的家伙 !我的战斗方式可是以极端接近敌人的近身攻击为主耶 ! ? 站那么远看都那么恶心了,想也知道我绝对无法靠近并出手攻击吧 ?靠近那种东西到伸手可及的范围内,根本就不是正常人办得到的事!」
「面对那种货色,你只要闭着眼睛开打不就行了吗」
「别强人所难啦 !我的攻击手段基本上就是刀剑耶,我若拿刀剑跟它们对戦,会沾满全身的并非鲜血,而是它们新鲜的体液耶 ! 」
「那点小事又没差。你看,不是有『小鲜肉』这种说法吗!」
「问题是新鲜的并不是我的肉体啊 !」
以恶心图像为背景,搭配全身沾满巨大昆虫体液的状况下,到底要如何才会被评为青春少年啊 ?
「妾身不要 —— 妾身打死也不要啊啊啊啊 !它们不断发出沙沙声响、全身黏腻不堪、不是黑亮亮的就是布满黏液不然就是滚来滚去或者毛茸茸的还到处乱窜,看得妾身背部发毛、直打寒颤啊!」
「有人敢主动对那群恶心怪物发动突击 ?才怪别开玩笑了!」
我们千方百计地想把那群强大的敌人推给对方负责,持续上演这场互相残杀的戏码。
就这样争执了一段时间之后——
「就算你说我也讨厌它们啊,由你上场没差吧?反正你能施展魔法攻击它们,那不就好了吗,只要从远处发动最擅长的魔法烧死它们,或者活埋它们就没事了嘛。」
「不是那种问题好吗 ?真要这样讲,凭你那一身过人的运动能力,想在被回溅鲜血沾满全身之前拉开距离也很简单吧 ?况且你真的那么讨厌的话,只要拿魔物骨头投掷就行了。」
听完彼此的台词,我们突然同时停止行动。
「这么说来,确实是这样没错耶。」
无力感顿时笼罩全身。
唉,我们居然兜了 一大圈,才察觉到如此简单的事实。
「对,就是因为想成要跟它们『对战』,才会心乱如麻。」
「没错,那不是交战的对象。而是『驱逐』,是应当『驱逐』的存在。」
我们慢条斯理地再次转身面向门扉。
没错,我们到底在排斥什么?就算变得再庞大,昆虫依然是昆虫。纵使再怎么恶心,昆虫仍旧只是昆虫。
即便在门口持续展开这么难看的口舌之争,事态也不会好转。
「昆虫算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害虫,就该杀个干净啊啊啊啊啊啊 !」
我们合力踹开眼前的大门,正式迈入这场头目战。
『嘎嘎嘎":』『嘶嘶!』『叽叽叽叽!』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虽然自暴自弃地冲入重围了,可是强装的从容却比纸老虎更加不堪,在碰到虫子的那一瞬间便应声碎散。
绝望之战于此刻打开。
☆
「看招,害虫们都去死吧 !」
『叹叽……』『咯叽……』
我不断自圆袋里取出化身弹丸的兽角、兽骨及外壳等物品全力投掷。
如今呈现眼前的,是一幅比方才进入时更加不堪入目的画面。
原本明明已经够
乱七八糟了,现在又进一步追加了大量喷溅的体液或断裂的躯体残骸等黏腻恶心的成分。
光是透过这一幕,便能察觉到意图营造这种场面的人,个性究竟有多恶劣。
「哈哈哈哈哈,虫子简直就像蝼蚁啊 !」
虽然连我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但总觉得一旦恢复冷静、以平静情緖直视这幅场景,我八成会吓得两眼发黑,因此我刻意让自己保持混乱状态。混乱状态天下无敌啦!!
咦,实际上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恶心好恶心 ! !别靠近我,虫虫、唯独虫虫料理我无法接受 ! 」
那家伙是怎样,她以前吃过昆虫料理吗?所以才表现出比我更夸张的排斥反应吗?
『叽叽叽!』『哔哔哔 !!』
「四处爬来爬去的,而且还不断蠕动,我再也受不了啊啊啊 !」
红头少女也是一面大呼小叫,一面乱枪打鸟地疯狂发射魔法。
看起来,她险入了跟我同样恰到好处的混乱状态。咦,看她泪流满面的模样,代表她已解除混乱状态了吗?话说回来,会引发混乱状态的攻击,似乎已经对红头少女完全起不了作用耶。
「管他的,来啊来啊,给我快点去死吧 !啊哈哈哈!」
「可恶,居然自己一个人把理智丢到一边去 !为什么只有妾身非得保持清醒啊 !妾身第一次如此憎恨魔法耐性过高的自己……」
「你刚刚说了什么吗-?我可是清醒得很喔 !」
「少咯嗦啦秀头 !你眼神都涣散了,还在嘴硬!你也差不多该恢复理智了吧 ?」
「呜喔喔 !?」
啪沙一声,一颗凭空出现的水球落在我头上,害我全身都被冷水淋湿,而且还连带解除了原本附加在身上的混乱状态。
「你干什么啊 ?」
「还不就是因为你那不上不下的魔法耐性,害自己陷入异常状态,妾身才好心出P相助啊,不然你打算混乱到什么时候?」
「我是故意的啦 !就是因为我知道只要自己有意,随时都能进行自我治疗,才故意放着不管啊。一般人哪有办法清醒地对付那一大群喔、七的怪物啊?呜 ! 」i
当我重新环视现状,发现眼前是一幅超乎想象的恶心光景 —— 即使是隔着电视或者电影屏幕,也会令人忍不住敬而远之 —— 直接观看只会带来更超乎想象的破坏力。
也许是心理作用吧,我甚至开始有种连空气都变得混浊的感觉。倒不如说,因为直到方才都处于混乱状态而没注意到,但实际上由于这堆巨大昆虫喷出的体液、长得很像香话的恶心魔物散布害我陷入混乱的黏腻胞子,以及蚯蚓亚种吐出较低阶的龙种吐息彼此混合,导致周遭笼罩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可怕气味。
虽然我因为等级提升,具备一定程度的状态异常耐性技能,不至于受到这些渣滓影响,陷入异常状态,但这并不代表我连气味都感受不到。
「可、可恶,体液挥发出一股格外强烈的气味……但昆虫应该是变温动物没错吧?它们的血液跟体液应该都冷冰冰的才对吧?为什么啊?」
随着理智恢复正常,先前能够佯装不知的情报,一口气对我异于常人的五感带来强烈刺激。
眼前的恶心场景,我连不必要的细节都一清二楚,羽虫类亚种的魔物在半空中飞舞的尖锐振翅声笼罩整个房间,刚刚提到的气味弥漫各处。
另外,室温也许在不知不觉间上升了,我觉得好像变得有点燥热。大概是红头少女动用火系魔法所致吧。
而且身为始作俑者的红头少女,居然在自己身旁设下一层半球状的风膜,彻底阻隔了室内的浑浊空气。
「红头的 !你这样只顾自己也太奸诈了吧 ?我也要进去 !」
我提剑贯穿沿着地面直逼而来的蜈蚣亚种头颅,同时抛出两把飞刀击坠自上空逼近的飞蚁亚种,并加快脚步靠近红头少女的魔法有效范围。
「呜哇!?不要靠近这边!有一大堆恶心昆虫都被你吸引过来了啊 !还有你身上沾到的气味也跟着飘进来了啦 !」
「我刚才明明就被你用水冲过了 !」
「你闻起来还是有点臭,不管了,再洗一次冲掉臭味吧 !」
「呜哇 ! !」
水球再度浮现,裹住我的身体。不同之处在于这次并非从上到下冲刷我的身体,而是直接缠附在我身上开始绕圈打转。
(哦哦,这根本就是人体洗衣机啊。)
红头少女的石枪再度贯穿数只飞虫的羽翼,令它们掉回地面上爬行。
而在这段期间,这团在我的颈项下方盘旋将近十秒左右、衍生出阵阵水流的魔法,
随啪沙声响落地,让地面湿成一片。
「喂,你就这样害我全身湿透又置之不理啊 ?不对,你从刚刚开始就这样对待我 !」
「少挑剔了,没对你造成什么实际伤害就没差吧」
「湿成这样会害那个长得像香菇的怪物散布的胞子,或是那些看起来像飞蛾的怪物鳞粉很容易沾附到我身上啊,这不但是大问题,也是一场大惨剧啊。」
「别小看妾身,那些恶心的东西根本没机会进入这层风膜的涵盖范围之内 ! !」
在我们展开这段对话的期间,有五、六只虫子在我被水魔法围绕期间逼近,趁机缩短距离,我为了一口气将之歼灭,直接从圆袋取出三公尺级的石头魔像遗骸砸了过去。
那只魔像是一只弱小头目,来自以前攻略过的某座适合新手挑战的地下城,我几乎没在它身上留下明显伤痕,易如反掌地解决了它。
记得以前十分文静的尤米斯略显兴奋地说过,欧洛雷亚王国中罕有魔像系魔物,这尊魔像一定能成为非常珍贵的实验体,因此我便原封不动地将魔像遗骸放入圆袋。
原本打算等抵达下一个预计前往的城镇后,再派人将遗骸送回位于爱尔弥亚市的尤米斯个人研究所,但尤米斯,我只能说声抱歉了。这次事态紧急,希望你能谅解我的无奈。
相信只是稍微沾到昆虫体液,不会对你的研究造成影响吧?嗯,假如行不通,那日后再重新猎杀一只魔像好了。
「可恶,衣服黏在身上的感觉实在不太舒服。」
我固然不想就此面对那群怪虫,但不同于原本世界的衣服,道个世界的服装品质实在不太好,一旦湿掉,就会让原本已经不怎么样的触感变得更糟糕。
尽管只要靠体温就能在短时间内变干,我仍由衷期盼这身衣服能快点恢复原状。
「喂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去你的臭虫,别叽嘎叫个不停 !」
蛞蝓亚种发出类似鸣叫声的刺耳声响爬行过来,对此感到火大的我重新展开投饰。
就这样持续奋战了 一段时间后。
原本刚踏进来时布满整个房间的昆虫军团,如今其数量已经大幅减少。
大概再过不久,我们就能将这房间里的昆虫全部消灭殆尽了。等到房间里的视野渐趋淸晰,我发现现在进来的门扉正对面,有一扇完全相同的鲜绿色大门。那边一定才是真正的终点。
但我与红头少女内心反而涌上不祥的预感。
「欸,关于在前方的那东西啊。」
虽然努力告诉自己别想太多,可是红头少女似乎还是按疗不住,终于主动提起话题。
「……别说了,我懂你的意思。」
我歼灭昆虫的同时挪移视线观望前方,有一颗显得黏答答的粉红色蛋状物。表面布满了看似血管的组织,而且即便相隔甚远,仍能清楚看见那颗蛋状物频频抽动的模样。
昆虫数量已经减少许多,这次应该行得通。我如此心想,不再随便选用素材,而是取出量价 身打造成投掷用的飞刀抛射过去。
「啧,又失败了吗……」
然而,飞刀在命中目标之前,就被为了保护那颗蛋而团结一致地组成肉盾的昆虫集团挡下。更要命的是,那颗蛋刚好位于那扇看似出口的绿色大门前面。
光是这样就看得出那颗蛋一定有问题,而且从刚刚开始,那颗蛋的颜色就变得愈来愈浓,体积也不断增大。
「欸,妾身渐渐产生不祥的预感了。」
「是吗?一想到原来不是只有我产生不祥的预感,顿时觉得涌现一股安心感啊。」
「有够讨人厌的安心感,简直毫无意义。」
红头少女似乎也差不多开始习惯了,她现在正一派淡然地竖掌击发火球。
无论是面对什么样的敌人,她只要先确认炎系魔法有效之后,便会一味地运用火魔法撃杀昆虫。
此举导致周遭处处可见黑烟袅袅窜升。由于黑烟并未充满整间房间,视野倒足不受影响, 可是看起来却有点像世界末日。
(我该冲过去直接劈砍吗?不过,我实在不太想离开这层防护膜啊……)
拜红发少女的风膜所赐,防护膜中的空气得以保持正常状态,可是一旦踏出风膜之外,那阵异臭十之八九会直扑而来。不对,因为
我们继续击杀了相当多只昆虫,又频频动用火系魔法,室温都上升到能形成绝妙不适感的暖热状态,相信那股气味必会更进一步拉高不爽指数。
至于红头少女这边,她的魔法构筑速度及保有的MP值固然令人叹为观止,可是相较之下,她每一次魔法夹带的魔力量却少得可怜。
威力尚不足以贯穿那道肉……不对,是昆虫障壁。
「啧,明明只是昆虫,居然拥有那么高的魔法耐性。」
在她咬牙切齿之际,那颗蛋仍持续产生变化。
室内的昆虫密度大幅下降,距离完全歼灭的目标也不远了。可是,昆虫们却像是要填补空缺一般聚集至蛋的周遭,顽强地抵抗,无论如何都绝不让蛋受到任何伤害。
结果,方才的不详预感成真了。
可能是超越某个临界点了,蛋突然加速骤变,以彷佛会应声破裂的速度不断变大,起初明明呈淡粉红色,如今却化作其说是红色,不如说是趋近黑色的暗红色彩。
脉动的速度也已进人片刻不停的境界。
「啧 ! !」
明明差I点就龙全歼灵台虫大军了,看来事情果然无法尽如人意啊。
我心想『跟你拼了』,迫不得已地抛射手中剩下的最后五把飞刀。
飞刀伴随着破风声响在半空中急驰,虽然大部分都被剩下的量挺身挡下,不过其中一把还是穿越了昆虫们筑起的护墙缝隙,直取虫卵而去。
(……命中了吗!?呃,不妙,刚刚那句话插旗了吧 ! ?)
然而,在这把飞刀命中虫卵之前,虫卵已如同真的发生爆炸一般’猛然打开皱巴巴的外壳。
虫卵彷佛花苞绽放似地迸现裂痕,远远都能清楚看见有一坨黏稠度颇高的土黄色液体由内倾泄而出,朝四面八方飞溅。
遭到黏液削弱劲势的飞刀颓然落地。
「唔,啊啊,可恶,还真的回收自己插的旗子了,可恶的混账吗!超恶心啊 ! 」
「啧,啊、啊啊、恶心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我们有点自暴自弃地发起牢骚,目睹一只类似我过去曾在纪录片节目看过的『大王具足虫』,进化成庞然大物的状态出现在前方。
巨虫的体积大到不禁令人好奇,方才它究竟如何龟缩在虫卵之中,宽度及高度都足足有五公尺。光看正面的话,差不多跟位于都心地带的小型独栋民房一样大。
它全身因布满黏稠液体而闪闪发亮,不断桥动身上十几只如同榜蟹或虾子般附带硬壳的节肢。连那张简直与蜈蚣如出一辙的脸部,也反复发出寻求猎物的嘎吱声响。
没错,它的外观就是异形。如假包换的异形。
超级无敌咯心。
直到方才为止所面对的昆虫们固然也相当嚼心,但完全无法跟这只巨型昆虫相提并论。
它那体内呈半透明状的感觉更是令人生厌。
「叽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彷佛由尖锐与低沉的声响相互迭合再剥除的鸣叫声,激发j股如同在我耳中漫射的不适感。
那只巨虫宛如强调接下来才是重头戏般唐突现身,而且它竟开始吞吃围绕在周围的昆虫。
把带有甲壳的昆虫连壳一并咬碎、一次抓起数只飞虫,撕裂翅膀后丢进嘴里。张口咬住长得像蛞蝓的昆虫,吸干其体内水分后,连同干瘪缩小的残骸也一起吞下肚。
所剩不多的昆虫集团通通被那只看似最后头目的巨虫吃个精光。
换句话说,这像伙才是真正的头目吧?就连外观也对我们造成了截至目前为止最为凶猛的一次精神伤害。
「可恶,创造出这地下城的元凶究竟是谁 !这绝对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还来不及把话讲完,忽然觉得身旁好像传出一阵断线的声音。
「妾身再也受不了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立刻下地狱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呜喔 ! ? 」
红头少女自暴自弃地放声大叫的同时,彷佛宣泄再也无法忍受的情绪,以令人惊异的速度开始疯狂构筑魔法。
短短数秒便有将近数十发火球飘浮于半空中,我则为了避免遭到波及,稍微往后抽身拉开距离。
「笨、笨蛋别用那种爆炸系的魔法对付那么庞大的敌人啊 !哇 !」
但她或许满脑子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战斗,伴随火球出现而急速升温的空气,以红头少女为中心呈放射状扩散开来。
也不晓得是受到这波爆炸的影响,还是红头少女因丧失理智而完全放弃控制的缘故,原先用以隔绝外围空气的风膜突然消散,蛋白质烧焦的刺鼻气味与昆虫体液遭到加热而蒸发的气息相互混合,强烈的臭气扑鼻而来。
这使我反射性地憋气,发言跟着中断。
就算我把整句话讲完,我也不知道红头少女是否肯听我的建议,但总而言之,我来不及出手制止,一切都木已成舟了。
「通通爆炸吧啊啊啊啊啊 !」
「住手啊啊啊啊啊 ! ? 」
彷佛淹没我悲痛的叫声般,最后总数增加到近百颗的炎弹同时命中那只巨虫。
『叽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
每一颗火球皆带有跟先前相同的威力,不过由于目标较大,加上她极其精密地控制所有火球一同命中目标,威力自然爆增数倍。
结果,根本没机会对我们发动任何攻击便惨遭毒手的大王具足虫亚种,就这样发出临死的哀嚎,一命呜呼。
只不过,随着爆炸响起,与其体积呈正比的大量体液,加上全身残余的黏腻肉屑,交织成一片腥风血雨。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宛如胃酸般令人作呕的大量黏液,化作漫天大雨倾泄而下,连同看起来格外富含胶质,每一块都具备拳头大小的残骸肉片一并从天而降。
那过于惊人的份量,搭配爆炸引发的加速度效应’使我们甚至来不及作出适当的反应,最后落得全身沾满秽物的下场。
「呼,真是吃足了苦头啊。」
红头少女施展风系魔法,瞬间吹干她那头湿淋淋的鲜红秀发及身上衣物。
她用手轻轻拨动那一头宛如珠帘的秀发后,叹了 一大口气。
她那一副「真是够了」的模样令人感到有点火大,于是我忍不住出口:
「喂,你为什么露出一脸跟自己完全无关的表情啊?都是因为你不假思索地炸死那只大怪虫才害惨了我们好吗?你好歹也该多对我表达一些歉意吧?」
「唉 —— 是是是,是妾身不好,抱歉啦,真的很对不起啦。」
「哦、哦哦哦,明明引发了那么夸张的惨剧,居然连道个歉都如此毫无诚意,你的胆量可真大啊。」
战斗结束后,我们退回前一个房间,走到涌泉旁边彻底洗净身上的秽物。
那真的是一桩大惨剧。
虽说在这之前我也曾数度掉进陷阱而导致全身沾满类似油脂的黏液,但那种黏液虽会附着于体表,质感却出人意表地清爽,也许像是山茶花油吧,甚至散发出淡淡的花香。
可是,这次的那堆物体就另当别论了,才不是那种好东西。
那是名副其实的呕吐物,是酒鬼发动特殊技能所制造的流质物体。
就征把冑酸的酸温气味浓度提高十倍,再花费一个月使其发酵的强烈刺激气味。
而那堆呕吐物带有大王具足虫亚种还没消化完毕的昆虫碎屑,彷佛混杂了大颗砂砾的麦芽糖,带给肌肤极为黏腻的触感。
加上由亮粉色、红土色与蓝紫色交织成斑纹,随着僵直反应黏在我们身上不断抽搐的肉片。
※即便是某个法庭律师,想必也会背负着『没意见 』三个斗大文字,同意判她有罪吧。 (编注:典出游戏『逆转裁判系列』。)
「哎,好讨厌好讨厌啊。居然想沉浸在强逼一个全身湿透的美少女低头赔罪的悦当中,这下确定你就是犯罪者咯。」
「把我拖下水又害我全身沾满秽物的你早已是罪犯了。」
话说回来,只有我还全身湿漉漉的感觉实在很火大。
「所以妾身不是已经道歉了吗?你真是个没出息的男人耶。喏,妾身帮你吹干身上的水分,你就别再耍脾气了。」
突来一阵风罩住我的身体。
这阵温度近似吹风机的热风,迅速蒸发掉我体表的水分。
「唔,唉,算了算了。」
尽管有点难以释怀,但一直没完没了地猛发牢骚确实也不太像话,因此我决定不再出声。
毕竟我们总算攻略完这座地下城了。在守护者之室的尽头有一扇门,这次只要穿越那扇门 就能离开地下城……都到了这种地步,应该确实可以离开吧?
总不会跟我们说那扇门后面才是真正的守护者之室吧?
「总、总之我们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也、也是。说走就走。」
我再度起身走向守护者
之室那扇门扉,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抹不吉利的想象,而红发少女似乎也抱持着相同的想法。 .
没有啦,这样未免太过疑神疑鬼了。再怎么说都不可能那么扯吧 ?死缠烂打过头真的很讨人厌哦 。
不不,总觉得在无法完全撇除疑念的当下,似乎就代表我们已被调教得很好了……
然而,这座地下城却总是以出人意表的方式背叛我们的疑虑。
而且是从始料未及的角度出手。
这次依然一样。
我们没机会打开在守护者之室深处的那扇门扉,就先静静地关上要踏进守护者之室必须通过的左右双开式大门。
『嗤沙沙沙』『咔沙沙沙』『咕咻噜噜噜』『咔沙沙沙 』
「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妾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我知道只要还没破坏掉地下城的核石,守护者之室的头目就会复活。但是绝不可能这么快就复活。或者说其实仔细想想,我们刚才并未发现地下城核石的踪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算想破头也得不到答案,我们只能再度展开歼灭昆虫大军的作业。
「去死吧 — 你们这批天杀的害虫 !」
谨此记述我们在满腔怒火的帮助下,展现两倍速度歼灭所有昆虫的事实。
「 还有什么陷阱尽管使出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我们半自暴自弃地冲进房间,发现里面鸦雀无声。
火冒三丈的我们撇开各种顾忌,挟带彷佛化身某款无双电玩游戏角色的狠劲驱逐昆虫大军,如同字面所述地填平了守护者之室。
我们快速击杀所有吵闹不休的昆虫,虫卵则是还没机会孵化,就被我一刀两断。
随后我们怀茗「任何机关陷阱尽管放马过来」的心态,提脚踹开房间尽头的门扉,快步进下一个房间,
然而这时一个单无比的正方形房间 —— 至今已不知看过多少次的景色。
「 果然不是出口啊 !」
「这次又是什么 ?是地洞吗?还是悬吊式天花板 ?」
「在哪里?陷阱在什么地方 ?」
我们目光如炬地环视室内的各个角落。
接受过方才长时间训练的我们,再也没有任何死角。
此时,背后的门扉先是静静地自动关闭,接着地板浮现一座魔法阵。
绿色的光芒粒子飘浮于室内,照亮了整个房间。
「什么 !?」
「唔 !」
但这变化却在转瞬之间从我们的眼前消失无踪。
周遭世界彷佛遭到一道白浪席卷,渲染成一片雪白。
「妾身感受到一股类似转移的力量,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么回事?是……陷阱吗?」
这里空无一物,是个被白色覆盖的场所。无论往哪看,都找不到可以充当标识的物体,只见一片不断往外延伸的白,光是眺望就会导致远近感失常。
『这不是陷阱哦。』
一道声音凭空传入耳中。
「喂喂,刚刚那阵声音是怎么回事?」
「看来并不是妾身的心理作用呢。」
我们面面相觑地彼此确认。
『哈哈哈哈哈——恭喜两位缔造了通关的最快纪录——』
『干得好,这是我到目前为止笑得最开心的一次。哎呀,坦白讲两位在这一回的表现的真的很棒哦。』
『特别是一开始那场并非出自我安排的对决戏码简直棒透了。不管重复看多少次,都会让我笑到差点喘不过气呢,嘻嘻。光是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某个人物面带开心笑容,出现在哑口无言的我们面前’那是一名年约二十四、五岁的女性。一头长度及肩的秀发末梢非常卷翘,呈现彷佛经过烫发的卷发造型。
这名身穿近似路那利亚教修道服的女性,带着一张恶作剧神情表露无遗的调皮模样,在我们面前哈哈大笑。
可是,她身上有三个显然异于常人的地方。
第一点,她轻灵地飘浮在离我们有一小段距离的半空中。
明明毫无使用魔法的迹象,她的双脚却完全离开地表 — — 只不过在这一片雪白的空间当中,地面的概念显得有些暧昧不清就是了。
第二点,她人明明就在我们眼前,我们却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气息。
尽管听见她的声音、目睹她表情丰富地在我们眼前开怀大笑,我们却怎么也捕捉不到她的气息。即便使用隐匿气息的技能,也无法像这样已经现身,却仍旧无法感受气息,必须动用相当强力的固有技能,才能达到这种境界。
接下来就是最具决定性的差异点。
那就是隔着她的身体,亦能清晰看见后方的光景,她的躯体呈蓝白色半透明状。不对,在她透明躯体的另一侧也同样是一片纯白罢了。
不过,现在我们一点也不在乎这些异于常人的特征。
「喂,黑头的。」
「嗯,红头的。」
我们再次四目相交,彼此点了点头。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嘻嘻嘻 — 我才不会死呢 — 哈哈哈哈。』
我们展开一波比方才轰死那只大王具足虫亚种时更加凶猛的攻势。
我像是要清空圆袋内容物似地取出所有能投掷的物品,接着一心一意地用极为飞快的速度猛砸那名女子。
红头少女则是发动火弹、水弹、风弹、石弹、烟弹、植物弹、雷弹等等,好像不管哪种魔 法都无所谓,只是竭尽全力地发动魔法抢攻。
这一连串攻势劈哩啪啦地引发了数种不尽相同的闷响,然而女子却像是随风摇摆的树叶一样,身形轻灵地持续闪躲过去。
「啧,别闪来闪去 !」
『喝、嘿、哦,嗯嗯,要再瞄准一点啦 — 你们这样没机会击中我哦。』
「竟、竟敢瞧不起人乖乖给妾身、去、死、啦 !」
『才不要咧〜〜哈哈哈哈。』
那家伙一边在半空中转圈起舞,一边发出装模作样的笑声,嘻皮笑脸地看着我们。
『好啦,接下来是颁发这座地下城的通关奖励的时间咯。这一次我该提供什么奖励才好呢?』
「那让我赏给你这张脸一拳怎么样 ?」
「那让妾身把你整个人烤成焦炭如何 ?」
『我,拒,绝 !』
「什么 ! ? 」
仿佛无视我们的攻势一般,如此响应的女子突然消失不见了。
『对你们而言,应该这样就可以了吧 ?来,收下礼物吧 。』
「呜喔 ! ? 」
「嗯哼 ! ? 」
女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们背后,接着伸长娥半透明的手臂探入我们的体内。
一股好像内心深处遭到抚摸的悚然感受贯穿全身。那是心灵表面被抹上一层不明物体的异样感触。
【系统讯息 :心火灵剑获得解放。】
「咦,这是 ?」
「唔,原来是这种原理,啊啊……」
在被迫体悟到莫名其妙的理论与感触后,我们也同时理解,自己的攻击对只有魂魄的存在几乎起不了任何作用。
『还有,劝你还是别太过依赖法吉草比较好喔?相信你也明白,倘若不睡觉,纵使肉体撑得住,灵魂仍会积劳过度,结果只会适得其反喔。你可得老实接受大姐姐给努力过头的孩子体贴的建议哦。』
那家伙笑眯眯地用谆谆教诲的语气如此说道。
『再见咯,我玩得很开心喔。』
留下这句话之后,女子向后退开,逐渐离我们远去。
「喂,给我站住……」
当我们连忙回头之际,只见世界再度渐渐恢复原有色彩。明知几乎毫无效果可言,我在最后仍为了报一箭之仇而猛然回头看。
从站立的位置来看,只剩我勉强来得及对她发动攻击。
「唔 !!」
然而,我看见在最后一瞬勉强映入自己眼帘的女子,脸上似乎浮现一抹寂寞神色,不自觉地打消了出手的念头。
『呸〜〜』
「什么,你又耍我 !!」
到了最后的最后,我还是上了她的当,而我们也紧接着被送出地下城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