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出谋反的理由惹怒信长大人,不过早点摊牌也能避免双方一直留有心结,以结果而言或许还不错。
嗯,就当成这么做是正确的。
要不然我完全不觉得自己今后能撑得下去……
「说起本能寺之变的后续。」
「好吧好吧,只要您高兴就尽管问。」
既然如此,我也有话直说吧。
「总觉得支持你的人莫名很少耶?」
「就是说啊!不觉得应该有更多人支持我吗?结果完全没人来!想当然就打输秀吉!而且输得一败涂地……」
至此,轮到山崎一战彻底输给秀吉的我大吐苦水。
如果目前是在联谊,挑起这样的话题可说是糟糕透顶,但我们都是同个队伍的成员,稍微诉苦一下无伤大雅吧。
附带一提,山崎是位于大阪府与京都府交界附近的城镇。
对现代人而言,比较有名的是套用此地名的威士忌吧。酒厂就是位在那里。
「我说光秀啊,你最后到底是怎么死的?」
「被不知哪来的农民给一枪刺死。说穿了就是遭人趁火打劫。」
当时的农民只要听说有哪个大名即将被灭,就会立刻跑来趁火打劫,简直是超恐怖的。日本人当真是战斗民族。
「啊~唉~虽然你起兵叛乱,但最终落得那样的下场的确令人同情……再怎么说好歹也该切腹才对……」
信长大人似乎在安慰我。她的反应比我想像中更圆融。
毕竟我们都当过一次现代人。
也或许是能够以客观的角度去看待陈年往事。
「不过秀吉还真厉害耶。不仅脑筋转得很快,行动也十分迅速。」
我的心智已成熟到可以坦率赞美打倒自己的对手了。
因为这都已经是上上辈子的事情了。
「啊、你说秀吉呀……那家伙…………呿。」
她刚才在咂嘴吧?
信长大人有发出咂嘴声吧?
难不成我误触信长大人的地雷了?
我还以为提及替信长大人报仇的秀吉应该没问题,实际上却不是这样吗?
「总觉得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女演员跟那家伙挺相似的。」
「咦?秀吉长得不帅又不够俊美,应该没有女演员会像他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指个性。女演员总是在镜头前装乖,露出本性时就变得特别冷酷……至少这种事是时有耳闻……」
「您这样污叽女演员,感觉上对全体女演员都挺失礼的……不过秀吉确实残杀过许多人。」
「他在服侍我时,我就觉得这个人很爱拍马屁……事实证明我的直觉完全正确。秀吉类似于那种会看准时机把董事长一派全拉下台的常务董事。」
啊,原来信长大人也是这么看待秀吉的。
谁叫秀吉是直接篡位……导致织田一族无法夺得天下。当然造成此事的罪魁祸首是我。
「可恶~那家伙居然直接从织田家夺走政权……想当初还给我在那边装龟孙子……不对,说他是装野猴子更为恰当。」
这种时候我应该陪笑吗?真叫人不知该作何反应。
「确实我儿子信雄比不上秀吉……说穿了是信雄非常无能,所以把天下让给他又没关系……」
其实我也非常清楚,信长大人活下来的子嗣都没什么才华。不过原先应当继位的信忠公子就很优秀。
「唉~如果信忠能活下来……天下就不会交到那只猴子手上……」
咦,等等喔?
──杀死信忠公子的人就是我……
于本能寺之变当时,信忠公子也在京都,他最终因为坚守在二条城内才战死。
糟糕。
像这样聊起信忠公子的话题,信长大人应该又会将炮火对准我。
「信忠真的很优秀,在才能方面几乎与我并驾齐驱。假如他有活下来,必能成为大人物……实在是令人遗憾……」
我得赶紧转移话题。
「话说回来,攻略迷宫是怎样的感觉呢?」
「你这家伙,分明是想强行改变话题吧?」
信长大人两眼发直地瞪著我。
唔,被拆穿了!
这个人喝了那么多酒居然没醉。
看来她是属于酒醉后仍能维持理性的那种人,但会变得易怒。
「毕竟我们都已经组队,总要讨论一下关于迷宫的事情嘛。我真的只是基于以上想法而已。」
「我看你是觉得聊起信忠的话题会很不妙吧?」
照此情况看来,我还是赶紧道歉比较好。
「真的非常对不起!」
最终我选择低头谢罪。
就这么暂时维持鞠躬的姿势。
能感受到酒客们的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但这没什么好在意的。
「因为信忠公子于本能寺之变时也在京都,所以我率军袭击他!真的是非常抱歉──!」
「抬起头来,光秀。」
我鞠躬道歉一段时间后,头顶传来这股声音。
这时我才发现反而是信长大人显得一脸尴尬。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而且跟现在的我们全然无关……那也是信忠自己判断错误,他当时应该倾全力逃离京都,是他自己决定要死守二条城……」
面对这个难以接续下去的话题,信长大人率先有所动作。
「好,光秀,就来讨论攻略迷宫的事情吧……」
我对信长大人稍稍心生感激。
此事要是有心追究的话,将会没完没了。
毕竟我杀了她的儿子,这种仇恨是没有尽头的。
但是信长大人决定不再追究。
这是她对我这位队友的体谅。
「谢谢。」
「你在谢什么啊……来讨论迷宫的事情吧。相信你还没去过迷宫吧?就由我来仔细替你讲解……」
在这之后,现场气氛与我昔日在信长大人麾下打拚当时十分相似。
关于迷宫的说明持续约莫一个小时后──
「今天先说到这里,我们回旅馆吧。」
「好、好的。」
「为了节省住宿费,我们就住同一间房。反正同样都是冒险者,你不介意吧?」
信长大人随即以自己的方式配合我的步调。
面对信长大人的好意,我不由自主地感到十分开心。
这个人并非一直都是暴君。我在服侍她时,也曾经决定要在她的底下出人头地,将一切都赌在她身上。
「是!那就麻烦您了!」
◇
不过当晚在旅馆睡觉时──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躺在隔壁床的信长大人突然发出惨叫。
「发、发生什么事了!?」
我从床上跳起来。旅馆里应该不会出现怪物吧?
「我梦见自己在本能寺被杀死了……肯定是因为你睡在旁边……」
「咦,听起来您怎么好像在怪我?」
「当然得怪你啊……毕竟是你杀了我耶……」
信长大人露出一副闹脾气的模样。
尽管这句话没有说错,但还是想反驳不论您做了什么梦,我也无法负责啊……
「我、我会尽可能小心别介入您的梦境……」
「那种事怎么可能办到嘛……算、算了……反正是梦,到时就会习惯了……」
于是我和信长大人又躺回床上。
看来今后还是难以摆脱这种尴尬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