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想起了几年前上映的,以小学生考试为核心场景的电视剧。
第一话的第一个场景,是升学补习班里的两个班级。满是笨蛋的底层班级,和满是眼镜贤才的上层班级。
两者的差距显而易见。一边像游乐园一样吵闹,另一边向制造工厂一样只有空调的声音。贤才班级的人都是像带着能面具一样的表情,似乎是以探讨孩子的个人性为主题的。
我哈哈笑了笑关掉了电视,之后也没多看一秒。
那部电视剧的脚本是选择了放弃现实性加强易懂性呢,又或是根本没有在补习班上课的经验呢。
我可以对天发誓。不管哪个补习班里的哪个上层班级,里面都有着一个共通的原理。
五月十二日,十六时三十分。
TAX升学补习班小学部,调布校区。
爬上教员办公室边上的楼梯后,我感到一阵头晕。
“糟了作业做不完啊。”“我海报完全画不完啊,为什么做了宣传委员啊。”“说一百遍披萨。”“妈妈说还不能带手机。明明班里不带的比较少。”“那这里是。”“手肘!”“啊——这家伙带了游戏机!”“把いっぱい(很多)的い换成お的话?”“之前我看了个有趣的动画。”“啊那个我看过。可乐喷出来了对吧。”“おっぱい(胸部)!”“呀——好色好色!”“说起佛像就是铜像。”“没有贴纸了?笔记本就要没了,我想换奖品。”“这边也是好不容易存到的。算数老师都是小气鬼对吧。”“为什么我被打啊!”“都因为你说那么做吧!”“晨读时间里看漫画会被没收的。”“不是吧我们这边看漫画也没关系。”“呜哇真好好想转学。”
…………
走廊里满是喧嚣。我叹了口气。一股上班用的廉价西服被孩子们的声音染黑的错觉。
中等水平补习班老师平凡的一天,一直都始于这样的状况。
咳嗽了一下。随后用夸张的动作拉开任课教室的大门。
二十双左右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这边。室内一下变得寂静起来。
五年级阿尔法班的教室里挤着十几名小学五年级学生。
我们这家补习班最差的班级是A班,然后按成绩顺序排成B,C,D班。虽然根据补习班的学生总数分班数量会有不同,不过每一个校区里最好的班级都会被特别冠以“阿尔法”的称呼。
也就是说,在这家TAX升学补习班调布校区,这个五年级阿尔法班是地区里最聪明的孩子们组成的,但是——
“老师老师,我之前忘记东西了!”“上周的课程里有不懂的地方。”“呐老师这家伙刚才动手了。”“我忘记家庭作业了!”“答疑教室今天是哪个老师?”“先出手的是他!”“老师,还有五分钟!再等五分钟!”“老师我旁边的人好吵。”“老师你看了昨天的球赛吗?”“最近接待室的人换了呢!”“今天准备发几枚贴纸?”
如您所见。
寂静仅在一瞬之间。看到我放下心后,这回又朝着别的方向大吵大闹起来。
小学五年级这个时期基本就和野兽差不多。不管聪不聪明全都一样。甚至让人怀疑在野生动物园开开心心地愉快生活是自己的工作。
但是既然有工资,那这边必须要开始工作。
“现在收家庭作业,放在桌子上。问题之后再提。我的格言是打架的双方都不对,会从吵闹的人开始平等公平的揍哦。”
用力挥了一圈手臂后,两人的相同反应让整个教室充满了笑声。我已经习惯了。
“那么上课前先开始考试。大家差不多好静静了。”
我把从教员办公室搬来的考卷背面朝上分发到每个人的桌上。
上课从十七点开始,那之前的三十分钟做简单的复习考试是这里的规矩。
虽然这考试和换班没有直接关系,不过与此相对,分数比较高的会得到原创贴纸。根据获得贴纸的数量,可以交换荧光笔或是活页夹等等的补习班特制奖品。
大部分学生都在收集贴纸。把奖品放到桌上后,似乎会让他们感觉自己是特别的。而给朋友送礼物也是用的也是原创贴纸。自己的朋友也会是特别的。虽然我不是很懂。
“好了,那么考试开始。一定要检查一遍。考完就各自预习。”
发出信号后,所有人一齐翻过考卷的声音传来。
阿尔法班和底下的班级对考试的专注力果然是不同的,不过——
“老师老师,听我说啊,我之前忘记笔袋了!”
有一个继续吵闹的家伙。
坐在窗边的各种吵闹庆贺短发少年。
栗色的溜圆眼紧盯着我,看着这边冲我搭话朝这边把手挥来挥去。简直就跟只小狗一样。
“老师老师老师老师,老师听我说啊!”
“吵死了凉。我头疼在我面前安静点。”
“呜哇——宿醉宿醉!”
“不是的白痴。”
就是这样。
最近我喝的太多。可能是因为在去的居酒屋遭遇了人类消失魔术的关系。我吸了口气低头看着凉——酒味应该是没有的。
“老师!那个呢那个呢。那个笔袋才用贴纸交换的,才三天就不见了真的是太糟了!”
四目相对后,凉大笑起来,明明是做着庆贺的手势,我却产生了尾巴精神满满地又一次晃动起来的幻觉。
想要被理会,但被理会了之后又没边的年纪。
“接待员姐姐不是还给你了吗。好了快点考试。”
“但是我只有今天注意到忘记了哦只有今天!家庭作业也完全没做真的完了啦!”
“看看周围,凉,其他人正在解题哦。”
他叫绀屋凉介。虽然用外号叫人不合规矩,但是这样做他会比较听话好管理。比起墨守成规,圆滑的维持教室的状况更为重要。
而且,用外号叫人还有其他好处。
“在学校真的不行,绝好的射门机会丢了,感觉已经不行了,我大概是被诅咒了吧老师!”
凉声音很大,虽然他自己说是参加足球俱乐部的关系,但是大概不是这样的吧。
其他老师推测,班里有他喜欢的女孩子。经常有这种事。
吵吵嚷嚷地乱叫这种办法只对狗狗通用。对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来说更合适的办法是——教这种事并不包含在补习班老师的工资里。
我的工作只有一个。在下课前保持这个空间内的愉快气氛。
我确认了下左手上的手表。从说考试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分钟。
补习班老师会在手上戴腕表。一边看课本也能一边确认时间。转动手腕确认时间的动作也能向学生传达所剩时间不多的讯息。会减少学生专注力的因素要尽可能的排除。
管理教室,就是要从一点一滴的细节不断垒砌而成。
容许了三分钟的任性,也差不多该发个信号了。
“凉,我说了‘差不多好静静’了吧。”
我故意大声地叹了口气。
就像预示风暴来临的警钟那样。
“……!”
这个时代女生常常比较聪明。坐在凉斜前方的小个子女生——稻荷凛肩膀一颤。
尽管如此,凉还是没有注意到。
“呐呐老师。你觉得谁诅咒了我?说不定在这个班级里啊。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冲我多管闲事的家伙!”
今天他的心情看起来特别的好。那有着些许无伤大雅的擦伤的手还没有放到考卷上。
平时他的直觉更好。看来是发生了什么好事。跟喜欢的女孩子在课前说上话了,像是这种很有小学生风格的微小幸福。
小孩子是一直活在梦中的生物。
没办法了。
“够了——出去,绀屋。”
我用低沉的足以破坏这个梦的声音说道。
◇
气氛紧张。对于男性老师来说,比起随意乱吼,用平静缓和的声音会更有效果。
“绀屋。绀屋凉介同学。你是来做什么的?”
“……啊,额……”
我在半笑半不笑的僵在那里的凉介面前把拳头敲在了讲桌上。就像审判罪行的木槌那样。
让沉迷在梦中的小鬼认清现实就是我的工作。
“休息时间和考试时间是不一样的,我说过很多次了。都已经五年级了,还在犯那么低级的错误吗。家庭作业就更是其它次元的问题了。绀屋同学今年已经犯了几次了?”
因为性别方面的考虑,不久之前开始不分男女对学生都开始用同学(桑)这个敬称。不只是我们补习班,整个行业都是这样的趋势。也有说这样太过头的批评声,不过仅限于斥责的场合,我是赞同这个做法的。
比起用君这个敬称,用同学会更明确的保持距离。若是平时都用的外号称呼学生那就更是如此了。
用外号称呼学生带来的好处恰恰存在于不用的时候,
“绀屋同学没有呆在阿尔法班的资格。给其他同学添麻烦了。立刻离开教室。”
“……对不起,我会注意的……”
凉大惊失色,呆呆地抬头看着我。
“不是会注意。我说了,出去。你没听到吗?”
关于我自己的外表,我很有自觉。
令人不悦的扭曲眼瞳,生硬地抿住的嘴唇。待人不亲切。因为这长相我经常吃亏,但就职补习班老师之后,基本上是有好处的。
教室的氛围宛如下着暴风雪一样冻结了,
“我……那个,下一周,会,好好的……”
凉咬住嘴唇,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
凉像是被放在南极基地的桦太犬木雕那样缩起了身子。要是再吓吓他,估计会咕地叫起来吧,肯定没错。
时机正好。
“好。那么——今天我就相信你。”
长叹了口气后我靠了上去,五年级学生的肩膀剧烈一颤。
“真的,要听话哦,凉。”
“老,老师……”
“不要让我再说一次咯。比起被你们发火我更讨厌对你们发火。尽是扯上些麻烦事,诅咒凉也没办法。那么就是这样,你刚才的那个问题,正确答案是我。抱歉抱歉。”
轻声一笑后,事情就这么结束。把高高在上的自己的立场降下一段,留好台阶。比起斥责,斥责之后的处理对于管理一个教室来说更为重要。
“为了我的和平生活还有诅咒的解除凉也要加油,好了快去考试。”
教室的气氛一下子舒缓了,又一次变成了一个让人觉得舒适的空间。
“……哈呼……太好了。”
凉附近的稻荷凛放松了下来。她看着我飘飘然的笑着,暧昧地提起嘴角回应我。
这样就好。要是影响到之后的上课就本末倒置了。
“什么啊,老师诅咒的啊。说什么麻烦,老师你,明明是个老师真的随心所欲……”
足球少年也露出了一副遮掩似地害羞笑容。放心的呼气简单易懂,这个年纪的男生相比较来说我并不讨厌。
而对方,也把握住了身为老师的我的喜好。
被喜欢比起被讨厌要更容易教。我就是为了变成这样而待人的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就是了。
大部分的老师都能控制学生的情感。做不到,就说明缺乏做老师的资质。
被小孩子喜欢,是做补习班老师的前提条件。
于是,又一个铅笔疾驰的声音响起,今天也什么都没发生。就算垃圾也是阿尔法班的学生。完全不会发生没有长进这回事。
今天我也从容地管理好了教室。
但是,当然的。
这种处理,百分百不对。
什么都没解决。
只是度过了当场。对于双方来说。
凉肯定不会反省,到了下个月还会犯错吧。我又会假装生气吧。偶尔发个大火,让凉稍微对家庭作业认真点,然后一点点又恢复如初。无止境的闹剧,螺旋往复毫无进展。
我本来的工作并非“管理”。
必须要进行考试辅导才行。
光是被学生喜欢没有任何意义。
其实应该彻底谈心,偶尔要给学生家里打电话让监护人参与进来,彻底改变学生的生活习惯的。不管被多么的讨厌也没关系。如果是为了那个人,一个被人讨厌的老师才是好老师。如果是以初中男校御三家这种水平的学校为目标的话,在升上六年级之前,就必须做好准备了。(译注:初中男校御三家指开成中学、麻布中学和武蔵中学三大名校。)
如果被学生喜欢是做老师的前提条件,那么被讨厌就是最优先的目标。
道理和做法,我都懂。
但是——已经。
我已经不会去做这种事情了。
强烈到愿意被讨厌的热情,已经不存在了。
我看了一眼左手。
向内戴的,方便悄悄确认时间的机械表。
并非以自己的意志行动,谁都可能代替的,可有可无的便宜机械。
戴着镜子一般的它,用平时的方法,和平时一样确认时间的同时,我耸了耸肩。
◇
“好了,到此为止。把铅笔放下,考卷翻面——”
复习考试结束后收考卷的时候。
“……恩?”
我西装的袖口被连续拉动。不是凉。是他斜前方座位上的女生。
“老师,那个呢那个呢。”
一副要说出重要秘密的样子。
她用立起的考卷半藏着脸,用温和的眼神看着这边。
“老师你,是个好老师,我喜欢……”
稻荷凛用结巴的声音说道,害羞似地诶嘿嘿地笑了。
面霜一般甘甜又飘乎乎的女孩子。她的父母也喜欢可爱玲珑的类型吧,一直用时髦的衣服把她打扮的像个人偶一样。
在粗鲁的男生中,她是和精灵、圣兽同样类型的样子,上课的时候她举起手之后周围都会安静下来帮了我大忙。
“……我才不是好老师,是个坏老师哦。”
“不对!没有这回事哦……对吧?”
被征求同意的她身旁的好友——舞牧英璃呆呼呼地眨着眼。
“…………”
“对吧,对吧,是这样,对吧……”
“…………”
凛轻轻拉起英璃的手,上下摆动着。头和身体也这么晃动着,然后又一次呆呆地抬头看向我。
这位学生带着什么也不会留恋。有一次,她把背包手提袋便当盒笔袋笔记本全都忘在桌上,大晴天握着把伞就回家了。
有一种说法,因为她走路的时候也摇摇晃晃似乎彷徨徘徊着,监护人就给了她喜欢的伞当作标记。
“不过成绩很好呢。今天你看起来也是第一名啊。”
我回收完答题栏填满的考卷后,
“…………?”
终于,英璃的纤细脖子歪了一歪。
“看吧,看吧,对吧!小英璃也,说老师很温柔喜欢老师……!是,这么,说的!”
“说了吗……?”
“说了哦!我们俩,是最喜欢温柔老师,的组合……!”
凛飘然微笑,摊开细小的手掌。
“恩,恩,小英璃也,来,拍手!”
“…………手……”
“哇,拍手……!”
关系很好的两人手搭在了一起,两股轻飘飘微微摆动的视线投向了我。这是强制邀请我参加这个谜之队伍的谜之仪式。
“……好,那多谢啦。”
朝小孩子伸出两根手指,适当地一碰。
随后,我不住苦笑。
五年前的话,我可能还会真的高兴下。
现在说这个可能听起来只有挖苦了。能淡定无视孩子的赞誉,正是我是个垃圾的证明吧。
我是垃圾老师。不去做该做的事情。
真是没办法。
◇
小学部在课后有“送行”的义务。
这是源于过去在小学曾发生杀人事件而引入的。授课结束后,由班级的负责老师把家长不会来接的学生们送到最近的地铁站或者公交车站。
很幸运的,调布校区是个小规模校区,再加上附近的也只有徒步三十秒就能走到的京王线,所以送行基本没什么负担。
“啊,天神老师。”
从送行的车站检票口回到学校后,我被接待员叫住。
是负责给我管理的教室进行打扫确认的事务员小姐。
“这是落在前排座位的。”
递出的荷包上,写着一个熟悉的学生的名字。
“忘拿回去了?”
打开一看,里面的是便携式游戏机。上面装着小孩子里颇有人气的足球游戏。
“……额!”
这是被严禁带到学校的第一级危险品。适用单纯所持罪。(译注:单纯所持,感兴趣的可以自行百度。)
被发现非法持有的话,根据补习班规定有必要进行处罚。不只是一般的遗失物处理,还要说教,开会通报,然后联络家长。
“她家里很啰嗦的啊……”
搞砸了啊。
本来课后拉下东西就是我管理不善。很容易想象在回忆里被斥责的场面。
双重意义上的麻烦。麻烦要尽可能回避。
“……让接待小姐加班也不好意思。这个我会处理的。”
“啊啦,可以吗?”
“当然,我还有答疑教室。”
少说废话赶紧撤,总之先敷衍过去。
全职教师说自己来处理,事务小姐也不会多管闲事。我们校区就是这么个氛围。不会去追究细节。
嘛——老师比接待留的久是理所当然的。
补习班老师的夜晚是漫长的。
上课还有送行结束之后,还有一个被称为“另一项授课”的答疑教室等着。
集中被课题卡主的学生,对课程内容还有问题的学生以及知识掌握程度比较差的学生等到空教室,由老师一对一授课。
就像是限时一对一辅导班这种。因为有明确目的,比起授课时教室更容易成为一个“浓密”的空间。
TAX升学补习班有着突出成
绩的秘诀,就是利用了这份活跃的气氛。
只是,很遗憾。
——调布校区除外。
◇
“今天也没什么人啊……”
来回看了看答疑教室后,我弯起嘴角。
今天答疑教室里的学生也是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我们的教学非常完美使学生理解内容到了不需要答疑环节的程度……当然不是这样的。
是答疑教室本身在被回避着。
“……老师,老师……”
“啊,啊啊,对不起。我发呆了,对不起。”
教室一角,少数提问的学生打开笔记本,我同事的全职老师正昏昏欲睡。他是主要负责小学五六年级数学的老师。
“虽然是周五在学生面前太疏忽了,道源寺老师。”
道源寺从旁捡起落下的教材。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慌不忙地擦拭起滑落的眼镜,多次向学生和我低头道歉。这个人是习惯总之先道歉的类型。虽然比我年纪大。
“最近一点没休息……对不起,那个,关于在正圆上拉辅助线的问题……”
“哈……”
学生带着无奈的表情点头。
但是,也不能责备道源寺。
最近一段时间连续上班的我也是一样。我很清楚自己非常疲劳。在这样的状况下,他参与答疑教室的次数明显比别的老师多,大概是因为喜欢小孩子吧。
另一方面,有一个光靠喜欢无法对抗的现实。
“我们校区实行有偿代课非常难啊。要是有人手头有空希望介绍一下,人事部也这样拜托了哦。”
其他负责答疑的老师找了个间隙低声嘀咕道。
一口锯齿牙让人联想到凶暴的鲨鱼,所以我暗地里叫她沙克(shark)
“不能轻易休息的话果然很辛苦啊。”
“没办法,因为我们在四天王里好像也是最厉害的。”
“……你知道啊。”
沙克耸了耸肩。在手头的活页夹里写着日报的我也耸了耸肩。
“不知道才怪。传的那么厉害不知道才比较有本事。”
TAX地雷四天王。
被分过去的话请节哀顺变,不停提出调任请求吧——SNS上有个匿名老师的账户做出的最糟糕评价的校区。
“明明我们是边缘的小校区,在这方面倒是出名了啊。”
“以前不一样哦?”
“嘛,不值一提。”
我做兼职老师的时期,是被称作地雷御三家的。
其一,全职老师生于TAX养于TAX的意识极高,用学生打工的想法难以适应的超精英日本桥总部。
其二,车站大楼的工程永无止尽、复杂的地形导致送行路线漫长,意外事件致事故频发,地狱的行军进行曲涉谷校区。
其三,学生数量急剧增加导致班级从A编到Z,阿尔法班从5编到1,光是批改考卷就能一干到天明的巨型校区自由之丘。
被人躲着的是这三个校区。
不过,我在做全职老师之前在三个校区都有过工作经历。虽然每家确实都有其辛苦之处,但也仅此而已。
不管是精英校区还是进行曲校区又或是巨型校区,都是有着传统和成绩的大规模校区。努力化为了成果。希望被分配进去的人虽少,但还是确实存在的。
备受期待的新校区调布校区在近年和这些老校区齐名的理由,和旧御三家的理由完全是不同次元的。
有云——职权骚扰热血调布校区,人称超不幸校区。
“那个人休息的周五很和平还行……啊,对不起……”
戴着眼镜的道源寺打了声哈欠又一次道歉。
我等超不幸的室长大人,不管在哪里都是让人超羞耻的毅力论者。一鼓作气二鼓作气,如果三而竭四而败的话是没有未来的。
对来答疑教室的学生也是,直到考前不断行动吧你能做到你能做到没问题的!用这种没有根据的鼓励,人家就是做不到才来提问的吧。
其他老师的心全凉透了。不认真的全职老师们,
“糟了糟了☆,我感觉收到了未来恋人的呼唤☆”
“风——没错,我的春风来了。”
留下了如上种种开玩笑的信息,在送行的同时回家了。你们至少好好找理由啊。
因为这样的徒劳无功与死气沉沉的二连击,几乎就没有学生来答疑教室了。
在热血会议上,为了跨过这个问题又被毅力男无意义地消耗了时间,现如今兼职的能跑就跑。
逃不掉的全职老师越来越忙,室长愈发主张精神力,全职老师因为慢性疲劳而加剧了随意应付学生的情况。已经陷入了无法扭转的螺旋式通货紧缩了。(译注:螺旋式通货紧缩,指由商品价格下跌,引起企业利润减少,导致员工工资下降,从而抑制消费,引起了商品价格持续下跌,企业利润进一步减少。然后又引发新一轮的生产减少,投资下降。如此循环。)
沙克呆呆地摇了摇头。
“……话说,最近室长感觉都跨过限度了呢。”
“是吗?”
“比起以前那种愚蠢的精神论感觉增加了哦。”
“如果你有这种感觉,那估计真是。”
我耸了耸肩。
不认生又随和的沙克能应付得了大部分人。她应该是敷衍过了那令人煎熬的毅力论才一直坚持到今天的。
正因为沙克是这样的人,她说这话才更有说服力。真的是。
道源寺暧昧地笑了。
“啊啊,室长满脑子就是之前的那件事。”
“那件事?什么事啊。”
“就是合并的。”
“——道源寺老师。”
这还不是已经公开的事情。
低声这么说了之后,道源寺慌忙摇头。
“啊,对不起对不起……然后那个,到哪儿了……”
“……好了,够了。再见。”
学生收拾好行李回家了。估计下周就不会再来答疑教室了吧。调布校区要越发冷清了呢。
哎呀哎呀。两边大概都有问题。热血毅力男和没干劲的我们。垃圾老师和地雷校区。破锅配烂盖。
可怜的,只有孩子们。
就在这个时候。
笔掉地上的声音响起。
以为道源寺又打瞌睡看了过去的我注意到他瞪着眼不动,便知道了理由。
是新进入教室的少女吸引了道源寺的全部注意力。
那名女生笔直朝我走来。
“天神老师,国语的问题可以拜托你吗?”
和我隔了一张桌子的距离的她发出了楚楚动人的声音。仿佛被专业匠师打磨过的翡翠般的大眼正紧紧盯着我。
夹克上没有一条皱纹,胸前的缎带也绑的端端正正。从比最近流行的长度稍长一些的裙下,苗条的双腿延展而出。精心打理的黑发里隐隐泛出纯净的香气。
“倒是没关系……筒隐,你是初中部的吧。”(译:筒隐呢,是月子的亲戚还是女儿呢?另外我觉得阳人肯定是入赘的。)
筒隐星花。(TsutsukakushiSeika)
连负责小学部的我都知道她的名字和长相。
因为她是校区建立以来的顶尖才女。从今年春天开始上我们补习班,在第一个月的课程测验中取得了全国的TAX补习班中排名第三的成绩。
身上还看不出一点骄傲。比谁都要了解课程,参加答疑教室的次数也比谁都多,回家比谁都更晚。
端庄秀丽,热心学习。老实温顺,沉稳冷静。就算考虑到她的表情变化匮乏,仍不失是一位美少女。将来会成为博士还是偶像呢。鹤立鸡群说的就是她。
在教师间的总体评价很高。
而我——遇到她的时候会觉得有点棘手。
“因为是和课程有些偏离的问题,所以和我的所属没关系还请拜托您。”
“这样啊。对于全国第三来说课程上是不会有什么不懂的呢。”
“……您说什么?”
“没事。”
补习班,说到底是做买卖。老师提供的商品,首当其冲的是授课。答疑教室就像那种追加的免费服务一样。
这其中也有必要的工作。补上漏洞,消除不安,引出干劲,提升成绩。吸取了补习班和一对一指导的精华所在的这个系统正是TAX的强大之处。
但是,偶尔会有。
太过于认真,无论如何都无法满意的学生。
“如果是我能教的是没问题……你的班主任呢?”
“那个……她说‘老师正身处恋爱风暴中☆,之后就拜托my darling小天神了☆’,虽然不知道她具体是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我也不懂。”
是留讯要先一步回家的同事。真希望你遭遇永劫。
“而且,其他老师我基本都问过了。还请天神老师务必指导我一次。”
“哈哈。说的你好像有老师图鉴一样。”
就像破低的罐
子那样。不管怎么注水都没有尽头。
其他老师中,有人被星花的风貌所迷,进而接受她的提问。而对于让负责的学生讨厌的热情都没有的我来说,没什么理由要让不是我负责的学生喜欢上自己。
有几次在答疑教室遇上的时候,我是躲着这家伙的——但是。
被她抓住,就没办法了。
“……到底是什么问题。和课程内容无关的问题是什么。”
“读了这本书之后,我有一些不太理解的地方——”
我定下心看向她递出的书本。
有拒绝提问的理由了。
“我拒绝。这个问题在和补习班没关系的地方问。”
“……儿童向的小说不能帮助国语的学习吗?”
“如果是优秀的儿童文学的话我接受,但这不是小说。”
我把封面上画着一男一女的文库本推了回去。
“它是无聊的轻小说。”
伴随着一声叹息无视了它。
“…………无聊吗。原来如此。”
星花一点都没受到打击的样子。她那独特的大眼静静凝视着我。
与此相对,
“那个那个,从旁插嘴不好意思。”
“啊?”
“我不是负责国语的,所以不太懂。‘无聊的轻小说’和‘优秀的儿童文学’,内容究竟有什么差别?”
结束了答疑的沙克用带着责难的口气插嘴道。
“不知道。从头到尾都不一样吧。”
“但是,现在……”
“不是内容。区别在外在。对于题材的评价。”
儿童文学是有教育意义的。比起那种程度的娱乐小说,能够测试阅读能力,里面也有相应的心理描写,还有适合孩子们去学习的高尚主题。
另一方,历史尚浅的轻小说是娱乐消费品,无法成为文化,和儿童文学比较起来,品质明显要差。
——至少在国语考试的舞台上是被这么认为的。
儿童文学作品在过去几十年间都有着被用作考题的历史。私立初中高中入学考试的出题方本质上也只是工薪阶层。有着力排有着数千先例的儿童文学而启用轻小说的胆魄的老师是极为罕见的。
“不去学考试会出的东西学习的意义就没有了。所以这算不上学习。是分类错误。就是这样。”
判断标准,基于应考学校会不会出。
“就因为这个,感觉……感觉,心里闹得慌。”
沙克似乎无法接受。
她像个小孩子似的支起手托住腮,拨弄着侧边的头发。
“我不认为学习完全取决于考试。我认为是否无聊并不取决于这样的事情。你有好好读过轻小说吗?”
“这是我的个人主张,无所谓。被提问的东西就按照被提问的那样回答。这就是做买卖,所谓的补习班老师。”
“你没回答问题啊……”
我冲嘟起嘴的沙克耸了耸肩。
“你无论如何都想处理的话那就你来。在答疑教室外面。”
我合上日报用的笔记本。
“其他提问的已经不会来了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道源寺老师,请你在最后关一下门窗。”
“额啊好的!好的!我没睡对不起!”
我冲又打起瞌睡的道源寺老师苦笑的同时摆好自己坐的位子,冲面前的学生微微低头。
“就是这样。抱歉。下次请你带着文学作品或者评论文章来。”
“……我明白了。那么下一次,请务必。”
校区头号才女又一次紧紧凝视着我。
这狸猫的反应也是我觉得她不好应付的理由之一吧,我在脑中想到。一点都不像个孩子,该这么说吗。无法读出她心底的感情,让人感觉有点不舒服。
在小学部上课真是太好了。我想到。(译:总之,就是说你喜欢小学生咯,我懂了。)
今后我也没教这家伙的机会了吧。
教员办公室里不剩一人。
我把日报放到了室长的桌子上,收拾好行李,快步离开了校舍。“我现在过去”,我发出短信。
之后有事是真的。
有个磋商会。
——“无聊的轻小说”的。
◇
“第一卷顺利出版辛苦您了我之前确认了一下平安无事的在都内的书店上架了不要着急希望能大卖呢那么我们回到第二卷的话题。”
从新宿东口徒步两分钟能走到的咖啡店——珈琲西武。
刚一在往常常坐的窗边座位坐下,伴随着问好声印刷出来的原稿就在桌上铺开了。责编的这种事务性的态度感觉并不坏。
“整体剧情老实说很有趣轻飘飘系的新女主配合上插画的话感觉有着怪物级别的角色强度。”
“谢谢。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我再次感受到天出老师是凭角色吸引读者的作家今后也继续积极地加入新角色吧。”
天出老师——或者说“天出太郎”,这是我的笔名。
磋商会在往常的店内进行。
有些作家会去饭田桥的编辑部,有些编辑则会倒过来去作家的所在地。但我们两个只会在饭田桥和调布的中间点,新宿东口碰头。说明我们之间就是有着这样的距离感。
“只不过在高潮的打倒龙的部分有点难理解在序盘阶段的故事感觉有点绵软为了使更多读者欢迎希望能在间章里多下功夫您觉得如何?”(译注:这人讲话没标点,不是我没打。)
编辑盯着贴着便签纸的印刷原稿一眼都没看这边。
这位责编是第三任还是第四任了。虽然我没资格这么说,她眼神非常毒辣,一直一副生气的表情,平淡又不带简短的独特说话方式里也透着某种冷峻的威压感。
因为她不久之前才接任,除此之外我并不了解别的。或许她是真的在生气。对负责作家的窝囊。
从她一开始的话看,新刊的销售状况不好吧。
……到时候会不会又换责编呢。
我这种立场的作家换责编是经常的。对于任何编辑来说都能轻易放弃,没有硬是留在手头的价值。
也就是——中下水准。
这是我的位置。归结起来的话。
从取得MF文库J新人赏开始已经过了五年了。
那和就职发生在几乎同一时期。是会怀有各种梦想的时期。
我的出道作,是名为“爱哭吸血鬼”的青春群像剧。
由被誉为当代最强的插画师负责插画。得到了大量的宣传。店面里还有PV播放。评价也很好。在亚马逊和bookmeter上得到了很多好评。甚至有女孩子写信说这是杰作。
但仅此而已。
完全卖不动。
甚至没卖出预期值的四分之一。在获得新人赏奖项的作品里,未达三卷就被腰斩的只有我。
第二部作品,是彻底分析了热卖作品以此为范本写出的。
不出所料,在核心读者聚集的评论网站上受到了如潮抨击。特别是上一部作品的粉丝们,“我所期待的不是这种作品”,“感觉被背叛了”,“我明明想看的是那本书的后续”,最常见的是这样的评论。
但是,这部作品还算能卖。漫画化了,还写到了第七卷。
想继续看出道作的后续?混蛋,我也想写啊,WCNM。
哭鬼绝对更有趣的。(译注:哭鬼为对爱哭吸血鬼的简称。)它是注入了我的各种情感的珍贵故事啊。
——因为卖不出去,所以没办法啊。
在写第二部作品的同期,在补习班老师的工作上也发生了很多事——从结论上看,我放弃了思考。
把被需求的东西以被需求的那样写了出来。
和补习班老师一样,这就是工作。
有着本职和副业两个收入来源,两边都不过度上心。就像机械那样不断运转。
“使读者欢迎,使读者欢迎吗……”
我大略重新读了一遍第二卷的初稿。
我现在写的,是转生魔王和希望成为勇者的女孩子一起旅行的异世界慢生活系作品。是随处可见的普通轻小说。但是,这种书被需求着。
“替换剧情展开,一上来就推倒被带到魔王城内部的女主怎么样。不过被另一名女主偷拍了这个瞬间,然后也请为我上夜晚的奴隶课程,接受了这样死乞白赖的威胁。高潮部分的龙,嘛,适当的用点华丽的咒语打飞就行了吧。”
我讲出想到的东西之后,责编的眉头用力一皱。
“奴隶吗是呢考虑到市场近来的反应有点难呢。”
“嘛果然呢,还是算了吗?”
“不这是选词问题女主死乞白赖的奴隶宣言本身我认为是最棒不过的了。”
“最棒不过吗……”
真是过分的行业。喜欢还是讨厌,要问我哪边我的回答是最喜欢。
只是去追求满带欲望的东西,简单易懂。
责编看了一眼时钟,随后开始整理起资料。
“那么包含高潮部分在内姑且请按照这个方向来改稿……话说天
出老师还是忙着补习班那边的工作吗?”
“嘛——”
“啊请等一下啊呀这是什么啊。”
忽然她停下了整理着的手,一副故意的样子转向我。
“我刚才偶然注意到的我最近意外拿到了两张以魔王为题材的音乐剧的票虽然具体不是很清楚但是这部剧评价很好的样子如果有机会的话下次就。”
“两个人一起去看吗?”
“啊不是这充其量不过是工作上的邀请我认为这能成为刚才探讨的工作的参考当然为了工作一起去看也是工作上的工作就是工作。”
“唔——”
“啊好的很为难对吧是呢对不起我在说什么呢请您当没听到。”
“抱歉,稍微有点忙。”
我摇了摇头。
这么强调工作,作为工作伙伴往往很难点头。
我并没有与历代责编曾发生过的各种人情交流导致会把社交辞令当真……不过初代责编除外就是了。
“不过之后或许会因为总部的需求调整校区,可以的话到时候请。”
“啊啊务必接受我的邀请成了成了那个顺带一提大概会是什么时候一周之后吗两周之后吗啊我会等的我会等的一个月之后吗?”
“一年之后吧。”
“……啊……”
“二月中旬会进行年度调整,那之后过几个月观察好了状况的话大概一定。”
“好的我了解了我当然明白完全没问题一点没关系平安无事结束那么辛苦您了……”
对着深深低下头的责编,我也隔着桌子低下了头。
磋商会花了十五分钟后结束了。
◇
在结账期间,我用手表确认时间。
“……离末班车还有段时间吗。”
要去喝一杯吗,尽管我想对刚才的邀请回礼,不过,
“不要气馁不要逃不要哭忍住我很坚强打起精神来……”
责编不悦地皱眉,眉间出现了深深的皱纹,比以往的眼神更为深重。眼神甚至锐利到让人犹豫是否要礼貌道别的程度。
嘛,编辑这个职业非常的忙。花时间在我这种水平中下的作家身上实在可惜。而且我们的关系一点不好。
在珈琲西武的出口处和责编分开后,我为了找一个能喝一杯的店迷迷糊糊地前往吵得要被撕破一般的歌舞伎町。(译注:歌舞伎町,东京的娱乐中心之一。)
周五的晚上,到处都满员。四处都有人走动。朋友们肩并着肩,诉说着夸张未来的醉酒声此起彼伏。
“…………”
令人怀念。
才刚就职不是很忙的时候,我在这里和初代责编两个人多次在酒馆欢闹。
他比谁都更喜欢我的出道作,无数次地诉说着我拥有才能。直到现在我还在写书,大概都是因为那些话吧。
“不管是谁说什么,我们要相信自己一起创造快乐的故事吧。”
醉酒的两人肩并肩身上仿佛燃烧着滚滚诡异的火焰。
但是,像那样一起走在夜路上的日子已经不复存在。
在我提出第二作的大纲的时候,我和他大吵了一架。
“我觉得这个故事有些不足呢……”
鬼知道。
“天出老师的话,我想应该能写出更厉害的故事的。”
这个是生意啊。
“你不想创作一个好故事吗?一起重新创作吧?”
这个就行了。
“但是天出老师不是那种想写出这种类型的故事的作家。”
这种事情轮不到你决定。
被许多人所寻求的故事,正是应该去写的东西。卖的动至上。生意场上不需要其他评估方式。
我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责编发了脾气。虽然发了脾气但他应该还是我的伙伴的,然而企划陷入困境寸步难行。那期间,责编跳槽到了同行业的其它出版社。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
那之后责编换了好几个,但我没和任何一个吵架。对于半途接手的作家,编辑也不会那么的上心。
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因为不会掺杂进什么奇怪的个人主义。能形成一个方便把被需求的东西以被需求的那样写出来的环境。
全都一样。
写轻小说是这样。当补习班老师也是这样。
细碎的感伤什么的没有插足的空间。
“……昨天是工作,今天是工作,明天还是工作吗……”
炫目的霓虹灯下,我抬头仰望春日夜空。
市中心的空气微带弥蒙,月亮和星星若隐若现。伸出手去,却又不知所求在何。
人都是这样,没有抓住任何便死去了吧。
这就是人生。
补习班老师的——准确的说,是有副业的补习班老师的——平平凡凡的一天,就这样落幕了。
昨天,今天,明天,甚至是那之后。
永远不会改变。
◇
当然。
事后回想起来,这种虚无的实感无比可笑。
我已经犯下了一个致命的过错。
我真希望自己预料到了,是哪一步搞错了。
◇
一切始于第二天,周六。
宿醉还在。仔细的在卫生间确认仪态后我快步走入校舍,随后接待小姐向我悄悄招手。
“天神老师,那孩子刚刚来了。”
她轻声轻气地示意旁边的客用区域。
星期六在平时只有小学六年级和中学部的课程。等在接待处前的孩子们都是这个岁数的。
在客用区域后头瞥着他们的是一个本应不在此处的小学五年级学生。
“……老师,对,不起……”
面色铁青地低着头的稻荷凛。
她呆站那里坐都不坐,被可爱的褶边点缀的连衣裙的裙裾被用她的纤细手指紧紧攥着。
“在学校,和同学,借的……那之后,完全,忘记了……”
似乎是到了今天早上突然发现游戏机丢了吓了一跳的样子。战战兢兢地造访补习班之后,被接待员大姐姐问了是不是丢东西了。
“那么,那是稻荷掉的东西毫无疑问了吧。”
“…………是,是的……”
就像犯了大罪一样的,她的肩膀不停颤抖着。
“呀嘞呀嘞……”
我皱起脸。
实际上,带玩具在补习班业界是七大罪之一。理所当然有地狱的刑法等待着触碰了禁忌的人。
该巧不巧,断罪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撒撒诸君!上课前你们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难道你们的时间是无限的?没错,并非如此!少年易老学难成!为了美好的未来,你们应该进入教室自习再自习,以拼死的斗志自习到死!”
没错——我等超不幸的大统领,热血毅力男出场了。学生们如小蜘蛛一般作鸟兽散。
我们的室长对这种罪行很严厉。看到流行的游戏的时候,他会用连大人都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大声进行两小时的热血毅力指导,乃至于中学部的淘气小鬼会嚎啕大哭,甚至失禁的水漫金山被逼到决定退出补习班。
“我在,反省了……所以……唔,额唔……”
凛已经立马就浑身战栗了。父母精心挑选的橙色衣服渗出了水滴。
“哦呀,谁在那儿!是谈学习问题吗!感动感动!让我听听!一起努力,努力到死吧!”
室长的热血声音朝向了这边。我咋了下舌。
忘了玩具的是稻荷,让她忘了的人是我。一网打尽一莲托生。不妙,不妙了。
粗壮的毅力胳膊插入我们之间的,那一瞬间。
“——纪伊国老师。抱歉,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哦呀!什么事!”
千钧一发之际,室长回了头。
叫住他的——
“关于前几天授课的内容,我有一点不明白的地方。已经等不及答疑教室了。”
是筒隐星花。
她用佯作不知的表情打开着书本问道,同时瞥了一眼僵在室长身后的我。
趁现在快走,是这个意思吗。
虽然和之前一样一副大小姐般的纯净表情,不过没想到她意外的贴心,非常的机灵。这令我对自己不知不觉就感觉自己应付不来室长这事有了些许反省。
我心怀感激的用了星花创造的机会。
“过来一下,悄悄的。”
“……唔……”
拉住僵住的稻荷的手离开了客用区域。
接待处后头有个平常不用的通道,那里通向一段细小不长的应急楼梯连接着破败的停车场。
这是夹在站前大楼和高层大厦之间的,避人耳目的空间。视线所及,只有废弃的轻卡,脱落的柏油路面上长着郁郁葱葱的杂草。
“……嘻唔,呼……”
就像是走在被引导前往刑场的道路上一般,凛面色苍白蹒跚不稳。
“到这里就行了吧。”
停下脚步后,凛的纤细肩膀一颤。
“……唔,唔……”
宛如被虐待的小兔战战
兢兢地抬眼看着我。顺滑的白瓷脸颊上刻上了一道冰冷的泪痕。
就像受到了无数苦难一样,她的眼瞳晃动着。
没有看她的我用力挠头。
我把手放到了生锈的栏杆上,
“……好了。室长还什么都没说呢。”
我把装着游戏机的袋子递了出去。
虽然小时候被没收处罚吓到过就是了。
收着学生的东西,在如今这个时代对老师老说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写好这事儿的内部报告就足够麻烦了,根据不同的情况,这事儿还可能化作召唤恶魔的仪式。
对于补习班行业来说的恶魔。
也就是——怪兽家长(monsterparents)。
“这是,只属于我和你的秘密。可以吗?”
“……秘,密……”
呆呆地眨着眼的凛今天也穿着轻飘飘的宽松薄纱裙。优雅可爱,细腻光滑的童装。不允许有一尘污染的名牌货。
和家长面谈的时候,我看出她的父母非常宠爱女儿。或许这对于家长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吧。或许这对于自家孩子来说是很平常的吧。
但是,父母的爱比绝望更沉重比地狱更深邃。气血上涌发生纠纷的可能性无法被排除。
如果怪物家长和热血毅力男正面发生冲突的话,世界将会化作一片废墟。身处冲突最中央头一个死的肯定是我。
所以,我才没有向任何一边说这件事,而是个人进行保管。比起正式下了没收处罚造成两大怪兽决战被卷入其中,保持沉默还给当事人日后再被卷入麻烦的时候只会招惹一只怪兽还算好的。
当然,别给室长知道最好。我把凛带到这里,也是为了仔细和她说明利弊。
“不要再忘了哦,不过把今天的事忘了最好。可以吗?”
凛呆呆地来回看着我和我手上的袋子。
从那晃动不已的眼瞳猛地涌出的温热的泪水如决堤般落了下来。
“谢,谢,谢,谢谢……!”
握住袋子后,凛多次低头道谢行礼,就像不管说多少次都不够表达谢意一样。
“……老师,老,师……”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充满心地一样,凛结结巴巴地说着,
“那个,那个……”
被抱住了!
她飞扑到我的腰际环住了我。
“喜,欢……!”
她用比那面霜般的印象要强的多的力道用头咕噜咕噜蹭着我。温热的吐息传到了我的衣服内侧,凛的纤细手指紧紧抓着我的衬衫。大概是太激动了吧,体温热的就跟与时节不符的汤婆子那样。
“我喜欢,老师。最喜欢了……”
我低头一看,她娇小的身体整个埋在了我的外套内侧。
原来如此小五学生的头和成年男性的肚子差不多呢。对于迈向合法人生来说明显会成为阻碍的知识增加了。
“喜欢喜欢,最喜欢了,老师,喜欢喜欢,最喜欢了……”
等了一会儿她还是蹭蹭抓抓个不停,没有放开我。
“……喂,西服要被拉变形了……”
我无可奈何地出声后,凛忽然抬起头。
“咿呀!?”
“唔。”
“啊,额,唔,那个,这个……”
“唔。”
“喜欢,是……不是那样的,老师,非常温柔,上课,很有趣,所以,所以,近,近一点近一点……!”
那张沾满泪水和汗水的痕迹的脸颊脸红的像在烧一样。
“……我知道的。”
在我苦笑后,凛一副似有所言的样子用脸在我的衬衫上蹭了蹭。
“……那,就,就好……”
抬眼看着这边的她眼角微红微笑起来。
“差不多该准备好做个六年级学生咯。”
“好,好的……真的非常谢谢,谢谢!”
“恩。”
“那么老师,下次的课,我也,很期待……!”
“……好。”
“那个,真的,最近,国语课很有趣……”
“……那就好。”
好啦,在我这么说之后,意外的,那双抱住我娇小的手臂一点都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老师,老师……”
“……噢……”
被蹭蹭。被抓抓。感觉暖暖的。用肚子来品味小五学生的身形和体温正合适。汤婆子与抱枕小妹共创了一段美梦。
那之后的几分钟,稻荷凛彻底地埋到了我的身上,整个脖子都红透了。随后,她啪塔啪塔朝着大路的方向跑了出去。
◇
“受不了啊。”
靠着停车场的栏杆,我看向正午的天空。
与新宿的静寂空气相比,多摩的要更澄澈。若隐若现的月亮挂在大楼顶端。
“要是没磋商会的话……”
我打心底叹气。
昨天,就算因为磋商会拖晚了,自己也应该先给稻荷的父母打电话的。
透过父母归还游戏机的话,就能隐隐透出警告了。那样应该既不会出现怪物家长,也不会家长发生和热血毅力男对峙的事件。
因为懒得动手,所以明显搞错了处置方式。
“我是不是太大意了啊。”
在二月负责主管五年级学生后,我和一部分学生间的距离拉得太近了。这样下去非常危险。
就像在不可跨越的那条线上毫无防备地迈出步子那样。
一般来说,如何应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是很难的。她们比男孩子早熟很多,尽管具备相对成熟的心灵,尚幼的情感还是要超前一步。估计这是女孩子一辈子里最不平衡的阶段了吧。
不可太过信任,亦不可使其太过接近。
……以前,曾有一个无论何时都全力回应学生的年轻教师。不管课前课后,他把所有的时间放到了工作上。他曾一大早上拜访负责的学生的家。也曾为不合群的学生准备午饭。还曾背着哭泣的学生走在夜路上。
然后,问题出现了。
所有的一切结束之后,本部发来了警告。一言蔽之——你给我搞清楚自己补习班老师的身份。他在第二年被换了校区。
应该从过去的经验中吸取教训。
谁都不能相信。
在还能收的住的时候更冷淡一些,控制好对方的感情。
我已经,不想再遭遇麻烦了——咔嚓。
为了不被任何人注意——咔嚓。
就像海底的无口贝壳那样——咔嚓。
背对天空,蹲着活完一生——咔嚓,额话说这啥声音?
“……啊?”
声音,似乎来自停车场角落的轻卡那边。
被放置不管的运货区上躺着一个人。
在周六还穿着制服的女中学生露着老成冷静的表情举着手机咔嚓咔嚓拍着照片。
她是战地记者?
“……你在那种地方做什么啊。”
我出声后,她像是第一次注意到了似的,
“哦呀——天神老师。我这真是太失礼了。”
筒隐星花在运货区上坐起。
换成茶道教室那种正坐后,她表达着对长辈的敬意似地深深低下了头。
“之前的理科课程上我第一次学到了天体运行的有关知识。我觉得那边的新月的动向能成为资料就开始拍了。”
她铃声的声音的声音让人感到了一股纯粹的美。
全国屈指可数的优等学生宛如要轻轻拈起空中的月亮一样抬起手指。
对于学习来说,不管是学习还是补习班,最最重视的都是在家自习的深度。自主研究非常重要。
“话说,你不是有问题问室长吗?”
“是呢。结束之后,因为距离上课还有段时间,就在停车场赶紧实地体验一下。”
“感动感动。那么,你看到了什么吗?”
“恩?您到底是指哪方面的事情呢?”
“不,算了。新月的照片拍的如何?”
“恩恩,非常的棒超级完美从头到尾都拍下来了。”
“是吗是吗……”
我们互相投以委婉的微笑,随后慢慢挪开了视线。
的下一瞬间。
“既然有时间就没什么好赶紧的吧。”
“……是呢……”
在星花全力从运货区跳下的同时,我像根弹簧一样一下缩短了距离。我抢先挡在了她和公路之间,阻止了她逃离停车场。
“先说好。”
“……您说。”
但是,她同时后退,我伸出的手抓空了。
响了好多声的手机依然在星花的手上。
“月亮的阴晴圆缺是小学高年级的时候最初学的单元。你的话,是不可能忘掉教学内容,事到如今又拍照补上的。”
“不愧是现役补习班老师,对别的学科的学习进度也很了解呢。TAX的未来令人放心呢。”
“受到您的夸奖诚惶诚恐。这都是因为有着优秀的学生。今后也要努力学习。”
“太让人惭愧了。还请天神老师勤奋地味女学生进行热
情的肉体教育。”
“热情的肉体教育是啥我不是很懂。”
“啊拉啊拉唔呼呼,您也很擅长开玩笑呢……”
“哈哈哈……到底哪里在开玩笑呢……”
隔着卡车,我们假笑着盯着对方。
摆出狼的姿势中心移到前方的我,还有摆出老鹰的姿势优雅地张开双手的星花。两者互不相让纠缠不休。
透过眼神,我看穿了打算逃跑的星花的目标线路,然而在我打算缩短距离的时候,她会用小碎步牵制我。追击者与被追者,两边都一动不动。
“…………”
“…………”
化作荒野的战场的停车场陷入寂静中。
我试着放松,
“……呐,筒隐星花,我有个请求,你能听听吗?”
“如果我能做到的话,什么都行。”
“我希望你来帮助理科的授课……”
虽然我是打算制造机会的冲上去,不过果然她还是看穿了。这家伙学过武术吗。
星花的制服裙随风飘动,单脚站到了阻止车辆通行的混凝土桩上。
“——混蛋。好了快点让我看看你手机上拍的照片。”
“啊啦,可是画质不好哦。我不想脏了老师的眼睛。”
“没问题的。我很职业地做出判断的。相信我交给我吧。”
“多么可靠的话啊。”
她像个小恶魔一样,用食指点在了润湿的嘴唇上
“是呢……我是没拍到月面捣饼的画面。取而代之,如果是可爱的小兔子和大灰狼玩推馒头游戏的照片,我倒是可以提供一堆哦?请您务必使用在保健体育的教学上。”(译注:推馒头游戏,天气冷的时候,日本孩子一起玩的一种游戏。大家背对背,互相推挤,在推挤之间身体会渐渐暖和起来。)
“OK我懂了。交出手机。好吗?”
已经决不能放过了。证据必须要消灭。
“…………”
星花呵呵一笑。
少见的表情。从答疑教室里她透出的那种端庄的氛围中难以想象的到她还会露出这样的爽快笑容。
“我不是不肯交出手机,在此之前我有一个提案。”
“……你说说看。”
“我呢,通过某个途径获得了一段奇妙的音源。说不定天神老师会非常感兴趣的哦,请务必一听呢。”
“你说什么……?”
“其实呢,我是希望在一个更整洁的地方交给您的。事到如今迫不得已了呢。”
莞尔一笑后星花说出的话语让我起了不安。
“那么恕我僭越。我放了。”
星花像举灯一样抬起手机,声音静静地放了出来。
“想象一下,在铺满双手那么大的纸上,从高贵的开始按顺序往下写下这个世界上的各种职业——”
那似乎是醉酒后的戏言。
喝的很醉。上头了的声音听不清太清楚。似乎在说什么大话。
但是,不管是谁说的,像这种批判行业的话是很常见的。在居酒屋里这么自嘲公司的的还挺多的对吧?
“——是呢。”
星花嘻嘻笑了笑,随后调高了音量。
“然而补习班老师这个职业是不会消失的。特意选了这个职业的家伙分三种人。”
“顺便一提,老师算是哪一类。”
“——你想到了吧。是萝莉控混蛋。”
“哈——?”
我不禁哼出声。我所记得的话语与此并不一致。
“哎呀怎么了老师。出了好多汗呢。”
“没事!这家伙才没说过这种话吧!”
就算说过也不是这样的前后顺序!
“嘘。”
星花把食指摇了摇要我安静。
“还有后续哦。”
“……呵呵。让人非常感兴趣的看法呢。请务必详细说明一下。”
“想要取得小学教师资格证,首选是关东学艺大学。我也是从那里毕业的,真的是很过分啊。”
“这当然是个人感想对吧。”
“我呢,八成的嗜好是一发退场的低球区,剩下的两成经历过各种球区之后也可以直接逮捕了。”
“原来如此完全没懂。”
“为合法接触小孩子的机会欢欣雀跃,在理性和伦理的极限地带舞起一曲悖伦的踢踏舞。口水都要忍不住了!”
“老师你,完完全全彻彻底底从头到尾就是真·萝莉控呢……”
“可恶,可恶……”
我全身心投入听着录音。
被编辑过的地方有小的杂音,但是若不是我如此确信是听不出来的。做的真小心啊。
要是事先不知道,到底会有多少人怀疑这是捏造出来的呢。
“啊?你说啥?”
“不,我什么都没说。咿呀。”
“你,诶,额,小学生……?”
“请不要这样……小心我告你哦。”
“不要说这种扫兴的话……”
我咬了咬牙,煽情的背景音乐莫名传出。
喂,等一下,等等。
“我都喜欢。不管多小,只要揣着就觉得自己还活着。今天也一起共度良宵吧。没有人有妨碍我的幸福时光的权利。”
“这种速成幸福,我觉得你还是重新考虑看看吧。”
“喂,不要动……可是会很痛的哦。”
“真是的,真是的……这样是不是舒服点?”
“恩,啊啊……虽然小,但是贴的地方正舒服。”
“好了,结束。”
“可恶啊——————————!”
“天神老师,校舍里有声响哦。”
听到大人的全力尖叫也不为所动。星花她呵呵笑着,露出愉悦的表情。这家伙怎么回事,萨德侯爵的转世吗?(译注:萨德侯爵,1740年出生,法国人,是一位伟大的情色作家,他的作品所处理的不单是色情题材的问题,而且还宣扬性暴力和性虐待以及违反伦常的哲学。)
“我已经把这段MP3文件传到了服务器上。”
“动作太快了混蛋!”
“您的过分话语让我非常荣幸。”
看了看她的手机,着的已经上传了。点个密码就能下载的那种。
“没做过的事情让我把昨天和今天的自由时间全都用上去了,预习复习只能做一次了。累死了。”
“你太能干了吧可恶!因此我的人生要到此为止了啊!”
抢走手机也没有意义了。我犯下的失误偏偏被人编辑好了做成语音。鬼知道会这样啊。
我咋了下舌晃了晃脑袋。
“如果这种东西公开了,对方也会受到伤害……说起来,额,那天我有和哪个人讲话吗?初中生那种时间出现在居酒屋里,很奇怪吧。”
“……不,那当然不是我。”
星花明显在躲避着视线。
“是异母的妈妈。”
“母女本来就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吧!”
你这家庭环境是有多复杂。就要针对这里。说深夜出入酒吧的初中生的行为的不当,零敲碎打,在暗地里消灭这段录音。
“这段录音给别人听了也不会联想到我把。对吧?就算调布校区的人确定是我,到时候也会查到你身上。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被不特定多数人听了知道这是你的声音的话要怎么办?恩?”
“你的话真奇怪,老师。”
“恩?”
“如果是普通企业法人校外教育协会这个团体呢?”
“……恩。”
“最近,那里设置了匿名的会谈窗口。”
“…………”
“协会直接给补习班本部发布劝诫的话,那个,怎么说来着。”
“……协会通报,会这叫纠正处置通知。”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纠正处置通知。”
普通人是不知道的,补习班行业有个类似于boss的存在。关注学生和补习班,以及老师间的问题,进行规制的自主规制协会。对于缺乏自我净化能力的一部分黑名单补习班,会被那里的人当作“福音”受到欢迎。对于女中学生的话,他们是不会无视的。
“因为我热心学习。”
“这种知识我们补习班可没教过……”
“我是自主性很强的学生,谢谢您。话说如果给协会发这个URL,除了那段录音再配上刚才的照片的话,您怎么看。”
星花轻轻动手,把照片放到了手机屏幕上。
“补习班后头的停车场,老师和小学生抱在一起的照片,对于协会来说是不是有点‘刺激’呢?”
“……那个真的是不可抗力……”
“我当然知道。对于凛同学,为了不给她添麻烦,我会给她的脸上添加马赛克的。”
“我呢。”
“…………”
呵呵。
她歪了歪小脑袋,一言不发,纤薄的嘴唇弯开,宛如镶嵌着星星一样的眼瞳闪着光辉。
“你这家伙,一开始就是看准这种走势才让我们往停车场跑的吧……?
”
“…………”
第二次的,呵呵。
从未见过的,清纯可爱又无比邪恶的微笑。
看错人了。因为贴着优等生标签,我从没打算去看透她的本质。她和温良恭顺,端庄稳重一点都扯不上关系。
她是恶魔。是满是歪脑筋的暴虐女王。是恶辣无道的拷问官。
“……你觉得这么威胁我我会屈服吗……?”
“才不是威胁呢,请不要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我只是有事情要拜托老师。被可爱的学生提出请求这事儿算是犯罪吗?”
“不要小看大人你个混蛋。这种事情不是犯罪我会答应的我们好好相处吧!”
我举起双手表示彻底投降。
没什么好犹豫的。大树底下好乘凉。这就是悲哀工薪族的劣根性
星花呵呵笑着,纤细的肩膀伴着笑声微微颤动。
“开玩笑的。不过我是不讨厌坦率的老师就是了啦。”
“是吗。我倒是讨厌你这种人。”
“我也喜欢这样的老师。”
“你说吧。”
我举着手抬起下巴问道。
“你到底要什么?要钱我可没多少。”
“请不要说这种话。我的目的并不是那个。要钱我家有一堆。要是愿意好好教我的话钱不是问题。”
“真可怕……”
注意到自己不禁探出身子后,我重新站好。
星花又一次发出了咯咯地如同铃声般的笑声,
“我的条件只有一个,萝莉控混……”
忽然她停了下来。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似乎对于大小姐来说,是不是要用混蛋这个词会让她犹豫。
她动着嘴唇,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话语。
“萝莉控,LLK,额……萝莉控狗屎老师!”
“你这么说有区别吗?”
这不是更直接了吗?
“我错了,请你忘掉。”
她害羞地低下了头后磨蹭起自己的耳垂。耳垂已经羞地一片通红了。
幼小可爱的动作。就是恶魔也受不了这样吧。
可以的话,真希望你把羞耻心放到捏造变态录音和胁迫大人上啊。
“真的是。一和老师说话莫名其妙话题就歪了。”
“这事儿怪我?”
“你觉得怪谁呢?”
星花怨恨地抬眼看着我。这是教室里看不到的表情。和那里的孩子们类似。可以的话,希望你的智慧和伦理观也能贴近纯洁无垢的孩子们啊。
“请不要让我说奇怪的话。该说不愧是职业补习班老师吗,真是个让人困扰的专业人员呢。”
“不是我下套,是你不顾一切猛冲猛打吧……”
“这种事无所谓了。”
她摇了摇头,随后伸出一根手指。我也挺直后背。
“下周一,老师负责五年级的上课,结束的会比较早呢。晚上有时间吗。”
“……在答疑教室等你就可以了吧?”
“不,请你到街上去。”
“街上?”
“我想上一些和大家不一样的课程。”
星花迈着跳舞似的轻快步伐。修长的双腿。(译:额,修长的双腿,相乐总你突然来这么一句何意?男主在这种情况下还在看腿的暗示?)
靠到我的身前后,她的小脑袋一直靠近到了要碰到我下巴的地方,随后,她站在混凝土块,伸直后背。
甘甜的吐息后。
她在近距离挑逗般地看着我,
“请为我上夜晚的个人课程——好吗,一流萝莉控老师?”
“…………”
“怎么了,萝莉控老师?”
“……我知道了,不要这么叫我了……”
没人知道人生中何处布着陷阱。
在这一天,我从混日子的日常中,跌落到了奈落的深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