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二章 休息日的自助洗衣房,平时的十三楼

“……最近,天兄有点奇怪吧?”

TAX调布校区讲师办公室里,沙克突然如此说道。

六年级学生的课程结束,完成了到送行之后。

“奇怪?”

“我不是很清楚,怎么说呢,像是吃了奇怪的药物……?”

“什么意思啊。”

沙克在批学生们的小考考卷之后,我则是负责把兼职老师负责的班级的课前考试结果输入电脑。

我们在各自的位子上工作的同时不看对方进行着对话。

“在校区里不要随便开玩笑啊。要是给麻烦的家长听到了要怎么办。现在是秋天大家本来就比较躁了。”

“校区外就可以了?”

“肯定不行的吧。从校区内到校区外,从校区外到外地,从外地到外国,这是逐渐远离你的作战哦。”

“天兄今天也是那么的无情呢……”

沙克撅起嘴,伴着不开心的气氛,她在桌子上一转红笔。

“天兄你啊,明明你平时都是像只死鱼在路上放了三天没办法必须要用除臭剂盖味道那种眼神的。”

“这是什么眼神啊我杀了你哦。”

“感觉最近,你上完课之后微妙的有活力。用游戏来比喻的话,就像是挂了自动回血buff一样。”

“……呼。”

我耸了耸肩。

“看来这个世界里只有我有自动回血buff的样子”,有类似这种标题的异世界转生故事在网上可以找出上百本啊。

“啊啊,看上去你好像有什么头绪!?绝对是不好的药或者是在厕所变装之类的!太狡猾了!告诉人家啊!”

“不要让人家分享药物啊,快住手。”

“天兄是秘密主义呢!更多的公开情报啊!家人和金钱常在,还有可靠又可爱的同事!”

“你在说什么啊白痴。”

我规整好材料站了起来,沿着走廊走的时候用纸夹戳了一下沙克的侧腹。女大学生开心似地大叫“性骚扰!”

“我确认完答疑教室有没有人之后要检查一遍校区。今天室长休息,相关工作材料放在我或者道源寺老师的桌子上。”

“好。今天晚上我有事要早点回去。”

“你说要早回去,现在已经很晚了……其他人也是,工作结束之后抓紧打卡回家。”

我对沙克以及剩下的兼职老师如此说完之后离开了办公室。

……说真的,有其他人在的情况下还吵吵嚷嚷管闲事的沙克脑筋不正常吧。她把我的名誉当什么了。

沙克在差不多十年前是我的学生。

当时的我还年轻。和现在的沙克一样年轻。

那时我差不多是作为大一大二生打工的时期。未成年人教授未成年人这件事在补习班行业是常有的。(混沌圣歌:日本二十岁成年。)

因此,我并不了解和学生之间保持多少距离,光顾着倾泻青涩的热情。

结果,等年纪大了就会被以前的学生这样小看。

我这辈子不会再犯第二次这样的错误了。

和这个强调社交距离的重要性的时代相适应。(混沌圣歌:这卷里面感觉一堆新冠梗。)

我也要好好保持和学生们物理上的距离,过上充满威严和尊敬的新生活。

答疑教室里面只有一个学生。

“——上一个问题的结果。隆君现在有七百八十日元,以每小时两公里的速度登上交替销售一百元的苹果和七十元的蜜柑的百货商店的楼梯,同时隆君的哥哥拿着装了一千日元的钱包从家里出发来送钱。到这里为止能明白吗。”

“知道!隆君喜欢蜜柑!”

“…………”

“凛也,最喜欢了!或许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是稻荷凛。她留下来学习不擅长的算术。

她穿着一如往常的像人偶一样的带着轻飘飘缎带的衣服,露出软绵绵的天使般的笑容。同感能力强这一点似乎在算术中也有发挥的样子。

但是,凛所面对的,并非是会被轻飘飘软绵绵的女孩子击倒的普通老师。

那是从合理之国降临的合理男。

“……这样的话。”

合理男的眼镜反出冰冷的光芒后,他擦掉了黑板上隆、苹果等等词语,开始画起了相当复杂的几何学图形。

“我们用点P,点Q替换把这个问题图像化,然后继续。”

“诶诶诶,替换……?”

“点P从立体α的顶点A开始以每秒两厘米的速度向B移动,点Q从顶点C开始以每秒三厘米的速度向D移动,点P和点Q各自通过最短路径截出的立体β的体积在几秒之后最大呢——到这里为止能明白吗。”(混沌圣歌:一个追击题目能搞得那么复杂?)

“隆,隆君呢?”

“不在了。”

“不在了!?为什么!?”

“你不需要。”

“不需要……!?”

凛呆呆地张着嘴,最后左右晃了晃脑袋。在擦了擦含泪的双眼之后,她重新握好铅笔。

“隆君消失了!已经不在了!但是,他活在凛的心里,活在这支铅笔上!化作一体,继续活着……!隆君的牺牲,绝对绝对,不会被浪费的……!”

最近的算术真是戏剧性啊……

我在教室后头苦笑,不过凛并没有注意到。

她拼命抿着嘴,把合理男的解说记在笔记本上。她光滑细腻的手如今被铅笔字沾的乌黑。

她准备提问多久呢。明明她永远的朋友英璃已经先回去了,她还那么热情。

“……小凛,最近一直,学习欲熊熊燃烧的样子。”

“嗯。”

某个地方传来了这个声音。

“从暑假之后的考试开始,她的成绩不断提升中对吧?还真的有那种有了目标就会成长的孩子啊。”

鸟居枫突然从隔壁的空教室里探出头来。

看来枫是擅自留下来自习的样子。

她用宛如守望着孩子的大人一般的态度看着答疑教室的情况。

“还有就是精神论之外,老师有仔细教导她国语的关系吧。要读取算术问题的题干,是需要阅读分析能力的呢。”

她瞥向我,用一副我懂的的表情说着我懂的的话。而且,她说的完全正确。

如果没有国语方面的实力,凛没有办法正确读取算术问题的题干,中途进行记述的话也会花时间。在小升初考试方面,我们国语才是支配所有学科成绩的核心。称赞一下国语老师吧。

“话说,你也是应考生,还真敢高高在上的评价同龄人啊……”

“要提升阅读理解能力,很重要的一点是抛弃自己的立场从客观的视角进行,在课上这么教育我的,是老师吧?”

“好好好,我不会和聪明的枫拌嘴的。”

“把狂妄学生的话对等称作‘拌嘴’呢。”

“啊啊?”

“我非常喜欢老师的这方面。要和其他孩子保密呢。”

枫一脸澄澈地伸出食指挡住嘴唇。

这是我的个人观点。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一部分女生已经几乎成了完全体……这家伙要是将来没变成随意摆布男人的女人就好了啊。

“……该回家了哦。按规矩答完疑的学生要尽快回家。”

我轻轻挥了挥手。

等答疑教室里的朋友这种浪费时间的行为在TAX是被忌讳的三大浪费之一,是被极力去排除的行为。

“如果有特殊情况除外,对吧?我完全符合这个条件来着。”

“唔……”

“今天小凛的爸爸会来最近的车站接我们。现在我家的情况,老师也懂得吧。”

枫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怪物妈妈大决战的导火索,枫的SNS自导自演事件在鸟居家留下了巨大的裂痕。

具体来说,比旁人更热心教育事业,对补习班的指导方针都会插嘴的那个教育妈妈不来补习班接送孩子了。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我犹豫是否要直接询问这件事,不过。

“到了初中就要住宿舍了,应该趁着现在习惯没有对方的生活,对吧?两边都是呢。”

对枫来说似乎是这么回事。

嘛,总体来说女孩子的青春期要比男生来的早。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亲子关系正常的一个过程吧。

“对了对了,说起住宿舍,小凛在学习的间隙有努力画布局图。”

“布局图?”

“宿舍的。通过学校宣传册的照片计算出床和桌子的大小,推算出墙壁的长度,然后在算自己能带多少玩偶去。”

“好着急啊……”

“这也能成为绝对要考上三叶中学的动力不是吗。小凛真是可爱呢。”

枫带着成熟的表情咯咯笑了起来。

无论什么时候都把自己设定在大人一侧呢。

我抓着后颈,无奈地说道。

“如果这能成为动力的话,你也是有非常可爱的一面呢。”

“……可爱……?”

枫呆呆地眨了眨眼,随后不服似地抬起头。

“老师在说什么呢。我们不是在说小凛的事情吗。”

“所以说,这就是你的动力吧。”

自那之后——隐藏在怪物妈妈大决战之后的,枫和凛相拥的那天之后。

枫的学习态度明显不一样了。之前一直平淡的一个人自学的家伙长时间陪着凛参加答疑教室,在旁边的教室悄悄学习一样的东西。

因为稻荷凛打算上三叶,所以鸟居枫也要去三叶。

因为那孩子如此努力,自己也要努力向前。

因为,枫非常喜欢她。

说起来,就是这么简单。

这个学生在真正的意义上,而不是在志愿学校这种不值一提的意义上,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有了目标就会成长的孩子”,真实存在啊。

不只是凛。还有一个一样的。

“暑假之后的考试,你是班级里成绩提升最大的。很厉害啊。”

“唔……呜哇……”

枫像只忘了呼吸的金鱼一样嘴唇一张一合的。

过了一会儿,她调整过来,露出了早熟少女的表情。

“老,老师你啊,面对女孩子,用一副我懂的的表情说着我懂的的话,真的是。”

“但是内容是完全正确的吧?”

“也,也不——也不是不对就是了……”

她的声音急速变小,随后在身前开始绕起手指。

“有些事不说出来也行的吧。这种不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吗。该说是和我的形象不符吗。”

“非常符合哦。你也还就是个小鬼。”

一部分女生小六的时候就变成完全体了——不过,至少。

枫并非如此。

她只是被周围刻上了大人的标签,自己也扮成大人而已。

她在心中张开了多重防壁,来守护自己年幼易碎的心,这件事我在夏日祭的晚上已经了解到了。

“身为孩子的时间很短暂哦。要珍惜还没成熟的自己哦。”

“呜呜~……”

枫难受似地啪塔啪塔踢着脚。是明白自己找不出反击的话了吗,她连耳根子都红了。

“……老师个色狼。”

不过,取而代之,她来了一句小孩子的骂人话……不,谁色狼了我揍你哦。

“色狼,色狼,老师是大色狼。”

她用脑袋蹭着我,随后绵软无力的发出一些没意义的不满。这种动作,感觉很有小孩子的感觉。

我叹了口气,轻轻抚摸起枫。

“要努力复习迎考哦。这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了你自己。”

“……嗯,谢谢,天神老师。”

枫抬眼看向我,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关门关灯清理粉笔,再适当整理了剩下的教室之后,我走下楼。

“唔哦,好吓人……”

我停下脚步身子向后一仰。

沙克正从楼梯的平台上紧紧盯着我。

她把下巴搭在栏杆上探出身子,把身体隐藏在栏杆的后头,看上去就跟刚看下来的头一样。

“我好恨啊……”

“不要自己搞什么怪谈啊。”

“谜面‘充满怨念的脑袋’,用‘明明迟到了却异常拥挤的楼梯’解答。结论是‘诅咒’。”(混沌圣歌:说实话,这里的梗我没看懂所以不知道咋翻。)

“突然就开始谜之解谜啊。虽然弄得不错。”

“对吧!?怪谈和楼梯也有吧!”

“虽然说明之后就白费了……”

我叹了口气,然后靠近沙克到视线差不多高的地方。

“你不是说要早点回去吗。”

“话虽如此!我觉得在此之前要好好打个招呼!结果发现天兄又在和学生卿卿我我了!气血不由得涌上心头!”

“你是怎么看待我指导学生这件事的啊?”

对补习班老师和小学生之间的交流觉得气血上涌的女大学生太可怕了吧。

“……天兄,明明对自己的学生那么宠。”

沙克鼓起了脸。把西服套在外套里的她用同样的视线看着我。

“对人家就跟暴风雪一样。”

“才没这回事吧。不管对谁我都有保持适当的距离感……”

“你没自觉!?刚才糖分都爆表了完全就是在宠啊!”

沙克伸出手指戳向了我。

“但是大家在不是学生了的那个瞬间就被舍弃了!”

“不准用这种全是语病的说法。”

我不禁朝她的脑袋走了上去。

好痛,沙克呻吟之后抬起泪眼看着我。

“明明以前对人家那么温柔的。跨出学生的界限哪怕一步之后,突然就拉开距离了。线内线外差距太明显了!”

“……是吗?”

我耸了耸肩。没这回事……对吧?

“够了。人家之后要和阿君约会!”

“约会?”

我歪了歪脑袋。阿君是谁?调布校区的老师里我不记得有男的叫这个名字。新角色吗?

“阿君很温柔,会温柔环抱人家受伤的心灵的!和无情的天兄不一样!”

“……我不是很懂,总之你不要被人骗了哦。”

“噢噢,你嫉妒了!?”

“不,我只是出于关心……”

觉得女大学生只有劳动是浪费青春到底是要咋样呢。约会本身很开心会让人幸福所以打工什么的随时随地可以辞职。

在我这么说了之后,沙克捶了我一会儿然后下班了。真是一个旁若无人的暴风雨一样的人。希望你能幸福哦。

夜更深了。补习班彻底闭门后。

“天神老师,下次的休息日你空着吗。”

和全职老师们肩并肩走在后巷回家的途中,道源寺回想起了什么似地说道。

“对不起呢,你想啊,最近上面不是有在讨论线上授课吗?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引入,不过我想通过网络会议练习一下。”

“啊啊,原来如此……”

因为小升初考试的学生还小,所以很少有补习班采取线上授课的方式。

TAX的课程现在也是基于和孩子们面对面为前提的。密集、密接、密闭套装。要是发生传染病流行的情况,现在的这种做法肯定会受到很大的挑战。

我们也必须因应时代的变化对工作方式进行改变才行。

嘛,现实通常会超出想象。不管事先如何做好对策,世界本身变得有可能变得乱七八糟的,虽然是不希望那种未来出现就是了……

“休息日也想要工作吗。道源寺老师是真的喜欢小孩子呢。”

“……对不起,其实这是濑世川老师的主意。”

“嘿,你们最近关系很好呢。”

我瞥了一眼后头。

合理男正一边和日向说话一边走着。

他是和我同期进入公司的人,我还在日本桥总部的时候他的办公桌就在我旁边。

去年的夏季补习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不过那家伙最近已经和调布校区的人完全熟络起来了。课后的酒会偶尔也会去参加。

大概是因为道源寺的关系吧。

听说合理男感冒的时候,他特地去看望两人变得亲密了什么的。成了大人之后能交到朋友可是难能可贵。

“……濑世川老师怎么了?”

“没事。”

我笑了笑蒙混过去后对道源寺摇了摇头。

“虽然我是想试一下线上授课,但这次的休息日,有点难。”

“啊,对不起,你有事吗?”

“该说是有事吗……洗被子毯子,打扫浴室厕所之类的。”

“你一个人独居家务活又不会跑的……我们不打算占用你一整天,能说一下你什么时候有空吗。”

“不是,那个,额。野猫?野狗?之类的可能会来,叫声可能会影响线上会议。”

“——呵呵?我有点兴趣——”

突然有个家伙从后面插入对话。

“——别看我这样,我也和魔女眷属一般,有着独到的见解呢——”

是日向。

她一如往常戴着该礼貌,华丽地轻敲我的肩膀。

“——呼——线上会议,越来越不需犹豫呢——话说猫会议?我想看猫。三毛?茶虎?公猫?母猫?几岁?胆小吗?会咕噜噜叫吗?可以摸一下吗?”

“线上会议是在线上进行的哦……”

这么热心地咬上钩。小日向喜欢猫吗,是吗……我不该提的。

“……你们,稍微理性思考一下。”

稍远一点的地方,合理男无奈似地叹气。

“他说有事。从他仿佛是后槽牙卡了东西一样的打岔方式看,肯定是女朋友休息日要来家里。”

“啊啊,什么啊,女朋友啊……女朋友!?”

道源寺疯了似地喊出声。

合理男无奈地耸了耸肩,一脸怒气。

“在家约会是吧。在休息日的早上拼命打扫,在闪闪发亮的房间里迎接恋人的到来

。正经的人生自然是应该如此的。”

常说正经的大人会在休息日和恋人见面。

不要啊这个理论会杀人。

“——呵呵,是呢——我对此也经验丰富……呼……开启想象……无缘的人生……不知不觉都这个岁数了——呼……唔咕……”

看,小日向开始哭了啊。已经逝去了的青春的话题对于现在进行时中逃避现实的大人来说效果拔群哦。

“……我没有暗示你的意思。”

合理男罕见的地垂下了眉毛。他和日向同一个大学出身,去年秋天艺术鉴赏会的时候,他们之间还发生过一场名为情书的残酷书信事件。

“日向老师……不,日向前辈,可,可,可以的话,下次,一起吃饭。”

合理男的声音仿佛回到了大学后辈时期。

“呼——我不需要怜悯——”

“不,不是,这不是怜悯。”

“呵呵——我感谢你的心意——我们之间的友谊天长地久永不破灭——”

小日向露出单纯对大学后辈的笑容一笑而过。

“……啊哈哈,是呢,哈哈哈。”

胡乱空笑着的合理男真是可悲啊。还是老样子没能入人家眼啊。我静静地合掌祈福。

“……对不起,我这么不会看气氛。”

道源寺不好意思似地冲我低头致意。

“但是,如果是女朋友要来的话,天神老师你老实说就好了啊。”

“不是这样的哦……”

我摇了摇头,随后快步穿过夜里的站前广场。是我的错觉吗,岗亭里的警察正紧紧盯着这边。

真的不是那样的哦。

不是女朋友也不是约会。

现实要更加的糟糕。

“……嘿咻。”

把被套和毯子一起放进投币式洗衣机之后,冬燕用手背轻轻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休息日的午后,一个舒适的秋日晴天。

要是在这种日子去公园野餐会很舒服吧,不过很不巧,这个选项一大早上就不存在了。毕竟洗衣机突然喷了水,整个更衣间变得一团乱。

“说今天修理的人不来的时候我还想会怎么样呢。附近有洗衣房真是太好了。”

静静伫立在住宅区的不显眼的投币洗衣机旁。

确认大型洗衣机启动之后,冬燕像是完成了一项工作一般轻伸了个懒腰,

她穿着方便活动的轻薄的连帽风衣和七分裤,和日常的家庭主妇装扮非常像。

“那台洗衣机用了几年了?”

“嗯嗯……从大学时期算起,差不多十年了?”

“寿命到了呢。换一台啊。”

因为在经过自动售卖机的时候她瞥了一眼,我点了点头。

从我交出的钱包里取出一点钱之后,冬燕按下了一个按钮。

“预算不足啊……”

“你打算再用几年啊?以你的收入,日常家电稍微用好一点也不会遭天谴的。”

看到她取出了我平时喝的罐装咖啡,我按下了冬燕喜欢的清凉饮料的按钮。

看到对方拿的罐头,我们微微笑了笑。

“要是选择有节水功能的洗衣机的话,还能控制水费花销,不如说有赚才对。压缩固定费用是节约的秘诀哦。”

“……你了解的真清楚啊。”

“我学习了很多。呐,有件事想拜托你。家里新购置的洗衣机可以让我来选吗?”

交换饮料之后,我们并排坐到了洗衣房的红褐色长椅上。

冬燕像是跟老公撒娇一眼抬眼微微歪着小脑袋。

“你上班的时候洗衣是我的工作。是不是好用不在卖场实际试试看是不知道的。”

“…………嘛,我是无所谓……”

“太好了。等不到你下个休息日了。之后我们一起去家电店吧。你上班那么累了,今晚就特别在外面吃吧?”

“………………哦…………”

“没关系的,最近在特价日去超市采购的所以餐费还有剩余。电费燃气费也有省下来。”

“……………………那个…………”

我喝着罐装咖啡的同时静静把头转向一边。

“是不是有点奇怪?”

差不多要忍不住不吐槽了。

为什么她在管理我家的家计啊。这已经超越了女朋友的阶段完全是太太的模式了。这不是休息日在家约会,完全就是和新婚妻子的日常生活吧。

和十五岁女孩玩新婚家庭play什么的,讲真真的太糟糕了我的心已经死了。

我试着绕弯子表达上述意思,这次换成冬燕露出了死掉的眼神。

“……是呢,或许是有点奇怪呢。”

她静静站起,深深低头致意。

“反正,我就是没那种资格的废犬。为什么会搞错呢我脑筋似乎是不正常。谢谢你我立刻去死。”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求你了刚才的不算,一点都不奇怪。”

我用力把冬燕拽回了椅子上。

能不要随时随地去寻死啊。这是什么选项直连dead end的新婚家庭模拟游戏吗。不要把生杀予夺的权利交给我。

“不用勉强也没关系的。觉得麻烦的话清清楚楚说出来就是。”

“我知道了别闹别扭啊。我没有觉得勉强,没有觉得麻烦。”

“但是你有权利随时随地把我扔到垃圾场里哦。”

“不要自己用麻绳绑自己的手脚啊!”

我自暴自弃道。

交给我生杀予夺权的那个人能不要硬来么。

那个夏日祭的夜里。

“这样的话,来我家就好了。”

我确实有这么邀请过坠落谷底的冬燕。

“洗衣,打扫。家务我攒了很多。我可以按一千日元一小时雇你干。”

当时我并没有应付她的打算。我是真心这么说的。

我并不是对冬燕伸出援手。

我是不想看见被才能这个世间地狱卷入的那副样子让我最后的港湾被夺走——出于我这样的愿望。

在那之后,过了几天,鹑野家的双亲来我这里与我进行了正式商谈。

问我能不能让她在白天工作。

难得开始的打工继续不下去了,女儿失落的模样真的让他我们很难受。我们不想让女儿的可能性被限制在这种地方。老师或许是开玩笑,不过请真的雇佣我们的女儿吧。

他们这么说了之后低头拜托我。

我没空处理家务是真的,所以当时我重新定了时薪和条件,正式雇佣了兼职女佣。

冬燕肯定并不擅长家务。

就像在外跑圈的人不是哥哥都擅长运动那样,家里蹲也不是哥哥都擅长料理和打扫的。

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她有让微波炉炸过,有把衣物全部洗的皱巴巴的过,因为非常不熟练我有手把手教过她。

过了几个月后的现在,她变成了一个强大令人战栗的太太了。

“我不觉得麻烦,是真的对你很感谢的,但是……”

我看着手头的罐子组织着话语。

里面的是无糖的苦咖啡。这不是小孩子们会在自动售卖机买的东西。

“……罐装咖啡怎么了吗?不好喝吗?”

“不,这确实是我的第一选择……”

我希望冬燕先按下的是甘甜的清凉饮料水的按键。

想到孩子为了自己浪费珍贵的时间,作为一个大人感觉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涌出。

“不只限于果汁的问题,我想说的是,你是不是做了我要求以上的工作。”

“这比不干活好多了吧。这不是该夸吗……我并不是要你夸就是了。”

嘴上这么说,冬燕有些自豪似地向上示意。

即使这样她也能获得自信。好好好你好厉害好可爱,给你摸摸哦。

“你的手是什么意思?”

“……啊不是。”

“没有经过许可就抚摸别人,这是你的坏习惯哦。我不是小学生。和怎么都会开心的笨蛋猫不一样。”

冬燕摇了摇头甩开我的手。

我忘记了,冬燕只是精神力很弱,思考回路和正常人差不多。她和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星花还有不说也罢的夜弥在这方面有很大的不同。

好好对话的话,她一定有着能理解我的潜力的。

“怎么说呢,劳动,应该是和报酬的等价交换。”

我咳嗽了下后凝视冬燕的侧脸。

我支付给冬燕的工资是按照短时间的扫除和洗衣算的,充其量只是付给女佣的工资。

“但是最近,你从白天到晚上一直在我家,早上送我出门晚上迎我回家,休息日还陪我买东西……”

“……也就是说添麻烦了。”

“不是的,我一直很感谢你的!”

我是真的感谢你的。

在精神受创后回家的日子,有热腾腾的手制料理,热腾腾的洗澡水,还有穿着围裙的女孩子在家里等着自己。

不自觉就像沉迷其

中了。有谁在骂我么……?

……不是,我是可以很从容的骂的啦。

我的常识在骂我啦。

“虽然很感激,但是,你还只有十五岁吧。明明是刚开始长毛的年纪。”

“哈?”

“抱歉,我的措辞有问题。在还没有到法定婚龄的时候就开始做通勤妻子是不是太早了呢。”(混沌圣歌:法定婚龄,日本男18女16。通勤妻子,平常不住在一起,必要时到丈夫住处的妻子。)

“……结婚和通勤妻子什么的,你有一个个想过这种事情?”

冬燕的脸都没红。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就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她用冰冷带刺的北欧眼瞳看着我。

“你傻吗?”

哦,对啊!果然她和天上地下笨蛋猫还有思考回路宇宙娘不一样,小冬燕狗狗是个能冷静判断状况的孩子啊!我突然开始害羞起来了哦。

“真是的,在没比这个更无聊的了……”

冬燕叹了口气之后紧紧把我的钱包捏在了手心里。

“……在还没有办手续的阶段,应该叫内缘妻。”(混沌圣歌:内缘妻,指事实上作为夫妻生活,但因为没有办规定的手续,所以在法律上没有婚姻关系的妻子。)

“啊?”

“内缘关系的话,就没什么必要纠结年龄了。这比婚姻登记这种一张纸束缚起来的关系要强力的多。”

“我们没在聊这种钻法律空子的情侣的话题吧?”

“而且一直维持事实婚姻关系的话,行政上也可以主张各种权利。不经历买戒指办仪式的过程的夫妻最近也变多了。”

“我们也没在说守法情侣的话题啊!”

这位小姐,会让岗亭里的警察警惕起来的妄想变多了啊。

无视抗议的我,冬燕把脑袋靠到了我的肩膀上。

“……我并不是不明白你的担心。”

“嗯?”

“现在,是我出生到现在最开心的时光。”

冬燕的细微吐息濡湿了我的肌肤。

——出生到现在,最开心。

这短短的话语,短短的人生中。

到底包含着什么样的意义呢。旁人是无从知晓的。

我把话瘪了下去,随后叹了口气。

投币式洗衣机的规律的马达声非常让人想要午睡。

“嗯……”

我默默思考的时候,可能是因为一早上开始就在忙于重体力劳动的关系吧,我的身旁传来了静静的寝息声。

我侧眼看去,冬燕靠着我的肩膀睡着了。

带着非常幸福似地睡颜。

就像是受伤的小鸟得到了能暂时小憩的树木一样,就像被雨打湿的野狗终于找到了居所一样。

我犹豫是否要活动身体。

最近的冬燕确实每天看上去都充满活力。和鹑野家的父母打电话的时候,对方也证实了我的看法。

甚至连那个桃夏,当初朝我砸生鸡蛋的人,最近都一副非常不是出于本意般的表情,花了一个小时来发表“适合姐姐的裸体围裙排名!”。你让姐姐做什么啊。带花边的围裙真棒啊。

但是。

冬燕充其量是学生。

以前,我曾过度踏入学生的领域犯下错误。

愚者通过经验成长,贤者通过历史成长。那么,有过经验和历史两个方面还要前进的人,既不是愚者也不是贤者,到底该被称为什么呢。

即,勇者。被世间当成白痴程度的。勇者(笑)。

尽管如此——不,正因为如此。

即使勉强,但勇者的话,就算是和世界为敌,也应该去守护小女孩的安稳,不是吗?

重复着无法得出答案的自问自答期间,我一步都没有动。

我们两个一直坐在洗衣房的古老长椅上。

没有新的客人到访。我们一直两个人呆在这里。

渺小的空间,渺小的幸福。

从外面发出威胁的怪物,从内部泛出疯狂的焦躁,都在平稳的洗衣机里被彻底漂白。

世界在此完结。

这是一个只有没长大的十五岁少女的柔和寝息声回荡的,明媚的秋日午后。

“——我们变成彻底陷在一起的关系了呢!”

在通知发车的铃声中,这样一个声音微妙的留在了我的耳畔。

“……啊?你说啥?”

我回问后,星花咯咯一笑。

她穿着大小姐学校的优雅制服,带着优雅的笑容,开心地用手指轻轻敲着握着的栏杆。

“我是说我们的关系彻底加深了呢。因为老师你今天感觉一直心不在焉的。”

“嗯……?”

我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观察周围。

现在我正身处清晨的电车中。

洗衣机在几天之前换了新的。因此,我的衬衫上没有丝毫褶皱。我现在穿的不是疲惫的补习班老师的衬衫,而是与监护人相配的敞领衬衫。

我看向窗外的多云天和总武线的熟悉车站。

现在我位于市之谷,下一站就是出版社所在的饭田桥。

“下一站要下了呢,差不多该振作起来了。”

“哦……”

“不过我很理解天神老师的紧张心情。你是第一次看我工作的样子呢。”

没错,就是这样。

因为星花老师有杂志特辑的取材和相关的摄影工作要做,我被硬拉着陪同。

“能不能代替经纪人陪同我前往呢。能不能帮一帮可爱的小星花呢!呐,呐!这是我一辈子的请求!还有工作方面的商谈……”

“不要那么随便就一辈子……商谈,具体是?”

“具体内容我还没想好。”

“啊?”

“我在周刊杂志上看过用工作方面的商谈为理由一般来说社会人士很难拒绝!之后只要把人灌醉人就会变成我的东西了!我们和和睦睦的去酒店吧!”

“是吗是吗,坦率是你的优点呢。我就是死也不会去的。”

“不要————!就一下!就一下下————!”

在家庭餐厅的椅子上摆成大字嘤嘤哭泣的废物混蛋恶魔的模样让我记忆犹新。你真的是女高中生吗?你真的不是森林里的大猩猩养大的野兽吗?

无奈的我只能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久堂,顺便还进行了天出太郎的磋商。对方是一个没什么空闲的忙碌编辑。事情要尽可能摆在一起弄。

“嘿嘿嘿……到目前为止和计划的一样。”

大猩猩,哦不,清纯女高中生在电车里咯咯笑道。

“虽然宾馆计划没有了,不过我真正的目的是让天神老师看我工作的样子。您明白了吗!”

“我不想明白。”

“什么!居然是让天神老师为不断拍摄时尚照片的小星花的美貌倾倒,迷上小星花的远大计划!”

“让人一眼就能看穿的垃圾浅薄的计划啊。”

“不这样的话……那个,不找理由的话。”

“……啊?”

“天神老师之前非常照顾我。”

忽然,星花小声说道。

夏日祭的那个时候,这位天才作家在新刊方面出了问题。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写什么是好。

不管写什么水平的文章都会被粉丝夸奖,零分和一百分混在了一起,就像是装满了空虚之气的气球在飘动那样。

“……照顾你的,不是我。”

没错。把星花拽回来的,并不是我。

是她的竞争对手。

因为夜弥提出的挑战,天才回到了人间。

“说起来,夜弥的新作和你的续刊,是同一个月出版的啊。两边都很有趣。”

“真的都很有趣吗!”

“所以说了,都——”

“我和小夜弥,天神老师喜欢呢!不要试图蒙混,请一定要说清楚!”

“……你是在说你们写的书对吧?”

“是在说这个,不过我肯定大卖所以实质上是我赢?”

“你这么说话一点都不可爱啊……”

“下一次,我要连内容一起完胜!请好好期待!”

“你这种坦率认同的部分也不是不可爱……”

“刚才,老师超超超喜欢可爱的小星花了吗!?”

“我没这么说。你这家伙得一寸进百尺啊喂。”

我苦笑之后摇了摇头。

天才需要的永远是竞争对手,而非老师。

所以——在真正的意义上。

这个女人,已经不是我的学生了,我隐隐约约地这么想。

“……能写完书,确实是多亏了小夜弥。”

“啊?”

“但是,正因为有冷酷无情的老师,我才能开始写书。”

“我什么都没做来着……”

“老师不明白自己的价值。因为——”

星花按着自己如同纯真无垢的小学生一般的胸口嘀咕道,途中,她停了下来嫣然一笑。

“总而言之,今天请老师陪我是为了这段时间来的回礼!只属于天神老

师的特别服务。敬请期待!”

“……等一下。你的理由很奇怪。”

“是吗?哪里奇怪了?”

“照没照顾先不说,为什么这种事情算是回礼啊。我是因为你大闹才答应的吧。”

“诶?这可是能比谁都更早的亲眼看到小星花让人神魂颠倒的清纯照片的机会哦?对最喜欢我的老师来说,人生中没有比什么比这个更让你开心的了!”

“开心个鬼!不是。能不要把异次元的自己的想法放到别人的想法上去吗。”

“而且而且,让老师去我的工作场合打招呼,可以说是实质上在交往了吧?关系越来越深了哦!哎呀!”

星花用纤细的声音呀呀乱叫。

这家伙是男女八卦听多了吗?去工作场合视察不是男朋友,而是爸爸的工作哦。

要说关系加深,有个负责我家的家务,还和我两个人一起挑选新家电……啊啊,不是,什么都没有……

“是啊,要加油哦。”

“……那个,天神老师?你为什么突然一脸温柔的啊?”

“不要输,追上去。大家都在给星花加油哦。”

“而且还一副给落后一拳的跑者加油的态度!?等一下!小星花可是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世界第一的啊!?”

我聚集起仅有一点点的父性,温柔地守望着垃圾混蛋恶魔。

从饭田桥站西口出发走了几分钟后就能看到MF总部大楼了。

我们抵达的十三层的会议室除了责编久堂之外,还有杂志的编辑,编辑长,写手,发型师,协调人员,摄像师,助理等人。

大规模出版社给自家的杂志摄影的话在公司内部就可以了解决了。

这次的漫画杂志也是MF发行的面向年轻人的月刊。月刊希望起用美少女高中生作家作为封面。

因为发行量很大,可以想见星花的微笑陈列在全国书店的书架上。虽然这么一想之后我的脑子就觉得不舒服了。

“那么,在开始采访之前我们先进行摄影吧。这边也准备好了发型师。”

交换名片之后,杂志编辑立刻催促像隔壁的房间移动。

那边似乎已经准备好了摄影器材。

“此次为我拍摄写真实在是令我诚惶诚恐,我会全心全意投入其中的。请务必多多指教……”(混沌圣歌:这里全心全意投入其中为意义,原文为清水の舞台より飞び降りる。故有后面天神对清水的吐槽。)

拟态为庄重谨慎的美少女的星花楚楚动人地说道。什么“清水”啊你这家伙,你肚子里一滴清水都没有好么。

“……?”

星花要出会议室的时候扭过头来。

她朝站在墙边的我送来了带着快点跟过来的意思的视线,于是我挥了挥手。

“呀,我和你的责编在这边等你,结束了之后再会合。”

“诶?诶?我的神魂颠倒摄影场面呢?展示魅力的机会呢?”

“好了快去吧。”

“不要——————!”

编辑用习惯了的模样强行带走了突然暴走的清纯美少女。那家伙的本性看来已经暴露的差不多了啊……

“那么,抱歉,我们进行一下简短的磋商。”

原本聚集了很多人的会议室突然空置了下来。

重新坐到位子上之后,久堂一脸艰涩地歪着头说道。

“怎么了?”

“……不,星花老师看来并不知道天出老师在同一品牌的出版社出书呢。”

“啊啊,嘛,是的。”

“我直截了当地问了。为什么您不说明您的真实身份呢?”

“这个么……”

“对别人说谎,一定会留下很大的祸根。考虑到风险与成本,我不认为有必要做出复杂的行动。”

“…………”

我沉默着耸了耸肩。

把我是天出太郎这件事跟筒隐星花挑明。

我一开始和她遇见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但是一直没有好机会——而现在和一年前的情况已经大不相同了。

比起带着渺小的自尊说什么我是你喜欢的作家。

面对已经成了大卖作家的星花,我庞大的羞耻心让我难以接受这么说。

我不认为这位编辑能明白其中的微妙之处。

“……嘛,这和我无关就是了。失礼了。”

久堂也耸了耸肩,随后打断了话题。超级不讲情面的编辑能那么快结束话题真是帮大忙了。

……哎呀哎呀。

我在心中嘀咕道。哎呀哎呀。

我其实也是知道的。

总有一天,我必须对星花说出真相吧。

但那个时机一定不是指的现在——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一般条件下。

推广轻小说的预算大约是销售额的百分之二到百分之五。

这是出版社整体计算得出的,久堂说道。

“也就是说,从卖出去的作品的收益中,筹措出下一次要卖的作品的推广费用。”

“要说现在MF文库J卖的爆款小说的话……”

“没错,大致上,星花老师的作品的收益支撑着整个出版社。”

我被小星花供养着吗……

还请各位有志成为作家的人多给MF文库J新人赏投稿。卖得动就成了,就算卖不动也能吃女高中生的软饭也可以说是赢家。赢了呢。

“——但是,预算无论如何都是有限的。人气作品的续刊自不必提,还经常需要和新人赏的作品以及A级作家的新作争夺资源。”

我稍微想了想他的话的意思。

或许,我只是装作在想。

“也就是说……我的新作,能不能得到宣传费。”

“无法保证。前作的数字不佳,而且可能被认为缺乏话题性。”

久堂干脆地说道。他既没有居高临下,也没有发怵。

对别人说谎会留下很大的祸根,考虑到成本,还是直截了当地说明白比较好。

这位超不讲情面的编辑理所当然地在实践着自己说的话。

实际上,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

对于资金周转的话题而言,很少有编辑会毫不掩饰地进行说明。比起讲一些没有用的精神论调,直面现实会比较好。

“所以,我们有必要采用不会产生费用的宣传方式。我想了几个让天出老师协助的方法。”

久堂把打印出来的提案交给了我。

走访书店,亲自制作pop,在MF文库J的活动上发短篇小册子等。上面写着多个宣传方案。

虽然我的劳动是必要条件,不过有很多编辑会厌烦这种麻烦的业务。他说自己肩负着卖书的职责看来不是骗人的。

“短篇的话你要我写多少都行,不过……”

我指出列表中一个吸引了我的注意的内容。

“这个,two tube账号是什么意思?”

“您不知道吗。这是在年轻人中间很有人气的SNS。”

“这个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毕竟,我之前为了解决小六学生的匿名账户问题东奔西走过。它的光明和黑暗两面我都知道。

而且——

“给那家伙点燃人气,也是因为巧妙使用了two tube对吧。”

我瞥向了一旁。

快门声和闪光灯的光明透过隔壁房间的大门传到了走廊中。那个混蛋恶魔现在正以一副怎样的表情参与摄影呢。

能用在杂志的封面上这件事,也是因为她那乍一看清纯动人的美少女形象有很大的加分吧。真是不甘心……这不是什么好不甘心的事情吧?

“没错。视觉情报对平时不看书的年轻人也能造成影响,而等身大的灰姑娘和轻小说的读者群相性很好。”

“女高中生最强呢……”

人生中的黄金时代。光是呼吸就能产生价值的,特殊的存在。我也想转生成为女高中生啊。

我听说那个星花原来并没有账号。虽然讲话的时候叽叽喳喳有喜欢表现出性感,不过意外的她本人偏保守。是个嘴上说说的废物混蛋恶魔。

让她成为时代宠儿的,正是我眼前的这位王牌。Two tube因人而异,可以成为庞大的宣传攻势,这点毫无疑问。

但是。

“让我用同样的战略是没用的。我虽然是有账号,但是粉丝数量少的可怜。”

“这是因为老师没有积极灵活的使用账号。请从明天开始每天进行投稿。而且,还必须是视频形式。”

“视频什么的,让我做也没用吧……”

“请不要在做之前就下断言。星花老师能做到的天出老师难道做不到吗?”

“做不到的事多了去了。”

我耸了耸肩。

我还有补习班老师这个正业或者说兼职要顾虑,根本就没有在Two tube露脸。

疲惫的三十岁男青年投稿的视频有谁要看啊?

“……天出老师弄错了。”

久堂爽快地摇了摇头。

“娱乐溢出的这个时代里,卖小说就是卖‘故事’。我们卖的不是小说中的故事本身,大家需求的是围绕着这本书的‘故事’哦。”

内容有不有趣无所谓。

上一次磋商中他说过这样的话。

“你不用露脸也没关系哦。戴个马的假面,变身成为虚拟美少女,这些事情本身就可以了制造故事。”

“久堂先生说的‘故事’。”

“这本书自己必须要买。就算花钱也要买。就是这种让读者这么想的‘亲近感’。这本身到底是什么无所谓。无论是主人公的设定和自己一模一样,还是说在SNS上看到这个标题上百次了。”

“……哪怕是作家通过Two tube的视频拼命努力也是?”

“就是这样。这并非是因为需要而投稿视频。就算没有需要也投稿视频,这件事才可能让别人感到在意。或许会对书产生兴趣。SNS是性价比极高的宣传哦。”

久堂的理论很明了。

比起不认识的作家的作品,自己了解其“故事”的作家的书更容易被读者买去。SNS是最适合不花钱就能让读者阅读作者的故事的地方。

这个理论没有一点错误。

王牌编辑就是这样让自己负责的作品卖出去的吧。

目的很正确,方式很正确,每个人都能幸福。

真是桩好事啊。

——但是。

“就像个小丑呢。”

我微微叹了口气。

这不是编织文字的小说家,而是在马戏团逗观众开心的小丑。

“哦呀,小丑也是个伟大的职业哦?”

久堂呆呆地歪了歪脑袋。他的动作有一点做作。

“……我知道。”

正因为知道,所以困扰。

小丑这个职业,需要精神和肉体上非常高度的训练。普通人做和小丑一样的事情的话精神层面上肯定会有极大的负担。性价比极高什么的就是句大谎话。

“我这种人能胜任吗……”

“比起写十万字的小说,这个任务我认为要简单的多。”

久堂依然歪着脑袋。这次的动作看来没有做作。

志边里评价这个男人冷血,估计其实是在夸奖他吧。超级王牌正因为能无视精神层面所以强大。

“……结果,我没有选择。我自己不宣传的话,谁都不会帮忙宣传呢。”

“不不不,作为责编,我当然会采用其他的宣传策略。虽然会采用,但结果有很大可能不会很好吧。”

我深切感受到了世界的不可思议。

只用文字进行书写就行的那个美好的时代结束了,现在是自我宣传的时代。而现在,我要在知道自己不被需要的同时继续愚不可及的持续发出信号。

“我做,我会做的。”

我耸了耸肩。这是表示彻底投降的姿势。

反正轻小说作家本来就是小丑。在SNS上说蠢话这件事,其实目的在于是眉毛胡子一把抓让人们来看。

“天出老师,要是招致你的误解就不好意思了。”

“嗯?”

“我并没有一定要去做小丑的意思。”

久堂微微一笑。

“我纯粹是认为可能想要天出老师曝光的读者有很多哦。本人经常无法正确认识对自身的需求和自己的价值的。”

我也微微一笑。

我觉得这句话是今天所有的话里最浅薄的。

因为,本身不认同故事的价值的人,是不会相信作家个人的价值的。

这次的故事,并非是围绕才能的故事。

我认为,这是关于更本源上的。

人的价值和存在意义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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