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阵内忍)
一切都结束了。
这是一条绝对的底线。全都没救了。但至今的发展,根本没有半点会死人的预兆啊!
「呜……呜……」
一股呕吐感涌上。会感到头晕,是因为那极度鲜红的色彩吗?
但我还是盯着前方,移不开视线。一股铁块生锈的浓密臭气,硬是让我自觉到此刻正和尸体待在同一个空间,脱不了关系。
前方——
如抹布般扭曲的颈子,头部消失的女体。眼下这名鲜血泉涌般溢出的人物,我心里有底。虽然有一说法是:脸部被打烂或溶解的尸体,未必是本人。不过这句话绝对不适用于这个状况。因为我太清楚眼前的人物了。
不论涂了指甲油的十根手指。
还是滑顺的背部曲线。
都与我脑中的记忆和回想吻合到令人发寒,该死的一致。这无力……不,这有如插了电极的青蛙腿,随着大量出血而痉挛的女性,跟我的记忆重叠。
我干涸的喉咙深处,挤出了一句话:
「菱神……舞……?」
会叫名字,或许是因为我想得到一个回应。
对方明明没有嘴巴和头部。
我不由得想瘫坐在地,但此时才注意到,那喷出的鲜红色彩已流到脚边。身体会弄脏——如此心想,双脚才总算使上力。接着我又注意到一点。身体会弄脏,是因为那是尸体流出来的东西,因为那东西已经不是菱神舞了。
我察觉到这一点。
原本麻痹的恐惧感,顿时席卷而来。
「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会被杀死。
待在这里会被人杀死。况且,连菱神舞这等高手都没了脖子,区区一个高中生又能怎么样!
我摆动双手,一个劲地冲出现场。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叫喊什么。叫什么都好。到外面,总之先到建筑物外头。我在长长的走廊上不停奔跑。
但途中我停住了。
双脚不听使唤。
成排门扉的其中一扇,半开的门内,有鲜红色彩四处飞溅。该死,开什么玩笑,该死!那不是叔叔吗?你是刑警吧,国家公权力的象征吧!怎么会,怎么会不仅双脚被扯断,还脖子挂在玻璃碎掉的窗框上啊!
我们是血亲,就算尸体支离破碎成那样,我也应该哭喊着跑过去。但现在的我不行了,因为我已经明确感受到恐惧。无法靠近,那太异常了。叔叔不是死于双脚出血,而是脖子被挂在窗框上窒息而死。凶手用这种本来双脚稍微用力就能轻易脱身的伎俩,明显是想慢慢折磨死对方。
喜欢推理的少女被扔在厨房的瓦斯台上。惑歌那家伙被人用钓金枪鱼的巨大鱼钩挂在天花板上,晃得像座吊灯。全都没救了。现在不是谈凶手的时候。我看不出追赶一个有形体的人能解决什么。我只感觉到这间旅馆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覆盖,那力量有如巨大恶意和怨念。
死亡。
明确的死亡。
急促的呼吸停不了,我想不出具体的对策。下一个会轮到我,现在只剩我还活着。到底是谁干的?有逃过一劫的方法吗?说到底,追根究柢来说好了——
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2(阵内忍)
在只有屋龄可取的茅顶日式房屋。我坐在其外廊吃着冰棒时,娇小端庄的奶奶对我说:
「小忍,小忍啊!」
「怎么了,奶奶?」
「有野猫啊。它要在这里休息没关系,要是把院子当成厕所就伤脑筋了。奶奶想赶走它,可是没有用。小忍可以想个办法吗?」
「……奶奶,那不是猫,是猫又喔,尾巴有两条。那是致命诱发体,奶奶要小心啊。」
猫怪在一些故事中会帮主人报仇,所以让人讨厌不起来,因为那是美谈。不过他们的能力能轻易取人性命,还是小心为上。
我穿着海滩鞋来到宽敞的院子,战战兢兢地靠近猫又,她正蜷曲在充满独角仙的树荫下。
「这位猫又,在这里做什么啊?」
「你看不出来?盛夏的烈日当头,热得受不了啊。一整年都在开空调的人类大概不懂吧。」
「我可以让你到房间乘凉,不过别在院子上厕所啊。」
「淑女怎么会做那种事情。不过,对了。人家现在心烦意乱,如果能泡个冷水澡,心情会变得比较放松,也不会想伤害人类吧。」
「一只喜欢洗澡的猫?」
「咱可是猫又啊。」
于是乎,我双手抱着猫又往浴室前进。
「明明是间破房子,浴室还挺高科技的嘛。」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指定为文化财产,所以爷爷很积极地想趁早改建。多亏这样,家里有用到水的地方和冷暖气都异常先进。」
我打开水龙头,装水入洗脸盆,这时猫又大姊开口订正。
「都是冷水太冷了啦,加点温水啊。」
「真会享受啊。」
「温水别放太多,不能半冷不热,毕竟人家是想要让自己好好清爽一下。」
「好啦好啦,真是的。」我应了几句,同时把猫又放入洗脸盆。她一直在抱怨,看起来却很舒服呢。喉咙已经在呼噜呼噜响了。
就在此时——
我察觉洗衣板雪女正从浴室的门缝观察这里。老爸会让雪女住下,是因为她发誓绝对不会靠近温度须严格控管的酿造相关设备(附带一提,我老妈基本上也是喜欢妖怪)。
「……不公平……」
「什么啊?」
「……跟那种乡巴佬妖怪一见面就一起洗澡……我认分地巩固地盘,却没那种机会……」
「吃醋吗?不只难看还想岔了呢。」
「啊?不是吧,这样算一起洗澡吗?喂,这是猫耶!」
「咱是猫又,跟那家伙一样是致命诱发体。」
我很难把你们视为同类!还有为什么你会把手放在和服衣带上啊,雪女!比较的对象明显不对!你是打算把屁股塞进洗脸盆吗!
似乎是嗅到他人的不幸,魅力十足的座敷童子也跑了过来。看到她那贼笑,在期望什么一目了然。我不由得心想,这家伙身为座敷童子是不是有问题?但现在没空说这些。
「等一下,座敷童子!架住那边的雪女!」
「不公平,不公平☆」
「干嘛连你都把手放到衣带上啊!不要为了搞笑裸体啊!身材火辣根本成不了笑点!」
3(菱神舞)
乡下有妖怪很麻烦,但都市也不是毫无缺点。都市的人口众多,已经把环境彻底改造得适合人类居住,那为何还会充满伤害人体的废气和化学物质呢?我只能认为都市人把削减自己的生命当作乐趣。
我走进一家连锁咖啡厅。坐在店内深处,长相郁闷的刑警向我举起了单手。那样也算是在执勤,公务员果然还是很悠闲啊。
……不过,或许是猎枪狠很打中的地方还在痛吧,他的动作有些生硬。
不过以「我们」的标准来看,那种程度根本不算受伤,况且政府还用国民的税金给了他一笔公伤津贴,用悠闲两字形容他算刚刚好而已吧?
「你在喝什么?」
「喝什么都好吧。倒是你那是什么打扮,坦克背心加热裤……没考虑自己的年纪吗?该怎么说,感觉很蠢耶。就像参加技优推甄结果不小心考上,课业却跟不上而无处可去的大学生。」
「如果是真正的蠢蛋,穿成这样就没救了。对不是蠢蛋的人来说,这算是很棒的伪装啊。」
「是吗。那你要找我说什么?赶快说一说吧。」
「干嘛这样,你也稍微听我吐一下苦水啊。最近被一群麻烦的家伙盯上,一点都不好玩。喔,对了,你要不出面帮我跟他们说个两句?」
「你根本是活该。不能逮捕像你这样的人,我也有问题啦。警察这种东西啊,制度也太多漏洞了。你说被盯上是怎么样?被日本公安吗?」
「被MI6啦、CIA啦,还有欧洲安全部队。」
「这很明显是超过日本警察能力所及的范围啦!你到底是干了什么好事?啊……等等,不要说……!」
「你想知道?想知道吗?没有啦,我听说欧洲已经创造出魅魔的役使法,所以跑去看了一下。结果那东西烂到你会想说:『什么鬼役使法,王八蛋!』倒不如说,是魅魔在操纵那些和她接触过的高官——」
「够了!拜托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到不该听的,然后死于非命!」
什么啊。
有趣的在后头呢。
「为什么你们两姊妹可以这么轻易就打破常识……」
「哦?我就算了,我妹妹应该很正常吧?」
「……常常出没离奇杀人案现场的未成年人,这哪里正常了?拜她所赐,生活安全部的人跑来发牢骚,叫我们要靠自己的力量解决案件,别让小朋友看奇怪
的东西……不知道是怎么传的,现在连机动队也跑来抱怨了。」
「你们干脆结婚算了。」
「你有在思考前言后语的脉络吗!而且你到底懂不懂日本的法律啊!」
「对了对了,说到我妹妹啊——」
「所以说脉络……」
「要你请一个礼拜的特休。」
「为什么啊!我完全搞不懂这种神展开!」
那倒是啦。这次的要求实在太乱来了,所以妹妹才会托我传话吧。
「我这边有个东西。我、你还有我妹妹,总共三张,是智慧村风化村的免费住宿券。待会儿你就出发去那里,懂了吗?」
「……我不想多说,不过无视你会怎么样?」
「我会用这个湿毛巾请你昏倒一下,再把你塞进我的旅行袋吧。这个时候就不算特休了,回来之后,搞不好警局会没有你的桌子呢。」
4(阵内忍)
浴室的一场纠纷之后——
我狼狈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冷气开得超强的房内,不知为何铺着棉被,而座敷童子就躺在上头。
「……你在干什么?」
「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既没发烧也没发烫的座敷童子看着我说:
「小忍上个礼拜感冒,受到细心的照料,主要是我在负责。不公平,好不公平。如果我没得到跟你同等的待遇,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可是你拧湿毛巾的时候,好像很高兴吧?所以我才接受你的好意。」
「你平常爱闹别扭,生病的时候会变得很老实。大概是身体不舒服,让你退化成幼儿吧。那样的你也不错呢,真希望你干脆一整年都感冒。呵呵,呵呵呵呵呵。」
……我想应该不至于啦,不过该不会这个理当让家人幸福的座敷童子之所以整天游手好闲,是想要让我身体不适吧?
「不过,开心跟照料是两码子事。公平起见,欠我的你要还我。老实说,我希望你来照顾生病的我啦。」
「……那时候,你还自以为我吃的粥很好吃。话说,妖怪用正常的方法杀不死,根本不会感冒吧?」
「这一点我已经处理好了。刚才我无意义地脱光衣服,也洗了一个冷水澡。」
「咦?原来那是伏笔吗!」
我姑且陪座敷童子玩照料游戏,拿了装水的洗脸盆和毛巾过来。这时,棉被中的座敷童子开口对我说:
「我想吃香草冰淇淋。」
「你很有精神嘛。」
「帮我吹吹。」
「吃冰吹什么吹?根本大错特错。」
座敷童子坚持躺着不起来。我扶着她的背撑起上半身,用汤匙挖了一口乳制品送到她嘴边。
反正我现在很闲,暑假作业也写完了,做这些不碍事。不过,雪女不会又用奇怪的眼光看我们吧。
座敷童子不知为何把电视转到教育节目,并开口说:
「大概再三十分钟,我就会腻了吧。」
「我就知道。」
「如果你想照料我一整天的话,我是可以陪你啦。」
「你傲娇的用法也大错特错。」
此时,镜头坏掉的破烂手机发出铃响。
座敷童子似乎有些不满,但不管如何都应该以电话为优先。
电话另一头,是和我同班,住在「疗养院」的怪人美少女惑歌。
『忍同学,我们上旅馆吧。』
「你怎么了,惑歌?道德沦丧了喔。」
『啊哈哈哈!很可惜,是大家一起去。我手边有多的住宿券,所以才问你要不要一起来。』
……不是这个问题。这应该是一个大活动,说得这么轻松,不合道理吧?这小妮子有点小看学生的暑假。
还有一点,我和惑歌的关系有好到这种地步吗?
「要去哪里,海边?山上?」
『一个遥远的地方。』
「成交。我去说服爸妈看看。你先告诉我具体的集合时间和地点。」
我把必要事项抄下后挂掉电话。要说服爸妈……看来难度很高,不过值得一试。毕竟学生放暑假,我们会有超乎所需的精力要消耗。
这时,棉被中的座敷童子用有话想说的眼神仰望着我。
「不公平。」
「什么事?」
「小忍应该多学习一下什么叫平等,所以我也想临时报名参加。」
「住宿券应该只有多一张吧?那是有钱人惑歌的住宿券,用普通方法住宿应该会很贵喔。」
「妖怪在习惯上被当成人类对待,其实这没有任何的法律依据。这点你知道吗?」
「不懂你想说什么。」
「就是说,你只要坚称我是宠物,就不用付住宿费啦。」
……这样……会不会……太可悲了……?
我很想狠狠吐槽她一顿。但会做到这种地步,就表示这个座敷童子真的是无聊透顶了。刚才泡冷水澡和照料的桥段也很乱来,她很明显需要刺激。
嗯……听说座敷童子若舍弃房子而去,那户人家就会发生不幸。在她真的厌烦一切,跑去旅行之前,最好先让她发泄一下吧。
5(小手蜜惑歌)
我这个生物不相信人类出生自有理由,也不相信地球的命运会像诺查丹玛斯、马雅或阿兹特克预言的一样已成定局。这类大格局的东西我一概不信。
但我相信小小的好运和瞬间的命运。话说,活了十几年的人要是没感觉到这两样东西,那你已经输给某种东西,恐怕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吧。
这是光日币就持有三百亿的惑歌小姐所言,绝对错不了。
而且那种小小的好运或瞬间的运气,多数无法靠自己的力量摆布。青春期的小鬼常会坚信,决定胜败是靠自己的才能、努力或关键的一步,是靠自己的选择来决定一切,这也不对。人只要活在世上,就会和其他人扯上关系。这绝对不是什么美谈,甚至多半是坏事。
成为一个能理解他人心情的人类吧。这句话不是什么冠冕堂皇的话,而是掌控胜利的唯一秘诀。有句话叫知己知彼什么来着的,正确来说不管是敌人、自己人还是陌生人,总之就是掌握所有意见和舆论的方向。
因为陌生人会影响一个人的胜败,甚至连本人也不会察觉啊。
就是这样。
极大多数的人类,不是爱扯人后腿就是善嫉,爱把好心当歹意,或是有被害妄想。所以我会特别珍惜混在这群人当中的纯真善类。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不可以小看问题儿童喔,班长同学。对你来说,我可能只是三位数邮箱中的其中一个;不过对我来说,你可是一位数的超重要人物呢。呵呵呵呵呵呵呵。」
『惑歌,你慢慢变成那种「因为是天才,所以做什么都没关系的变态」了,要小心啊。』
哎呀。
吓到电话另一头的艳美了。
这家伙也是为数稀少的「纯真善类」,搬到都市后也不改其本性。
「话说,旅行是去风化村吗?智慧村的?」
『没错。听说是酪农中心,占地应该非常宽广吧。还有许多活动,能和动物接触呢。』
「感觉那边的牛马之类的动物,会用比健身俱乐部还严谨的体重管理程式控制数值呢。」
……哎呀,先不管那种悠闲的牧原情调(对智慧村的居民而言,悠闲一词也包含数位数值),这个推理狂紧咬不放到这种地步,让我有点不安啊。很遗憾,我知道这家伙的兴趣是集中在死人身上。
但她的本质依旧是一个「纯真善类」,还不到须敬而远之的地步。
「艳美,有件事情我想先问一下,智慧村风化村,没有那种从江户时代流传到现在的壮烈故事吧?」
『你是想问多出来的住宿券要不要紧吗?』
「该不会一定周期就会出现神秘的连环杀人魔,或是旅馆老板娘是美丽寡妇,不然就是会有三个OL一起来泡温泉之类吧(注:三个OL源自日本电视剧,故事描述有三个OL外出旅行,结果巧遇杀人事件)?」
『我一直很担心啊,怕惑歌转学之后会交不到朋友或超越朋友的伴呢。』
6(阵内忍)
到了旅行当天。
智慧村多数缺点的其中一项,就是联外的大众交通工具太少。所以旅客自然会在同一时间,于同一车站集合。
跟「通勤尖峰时间」无缘的铁路……这么说可能会有人联想到有钱人的交通工具,实际上只是地方的单线铁路。每天上下行共开五班,相当疯狂……这么多班反而不合乎成本吧。
然后——
惑歌已经坐在无人车站(真的是无人,并非有机器人管理)的长椅上。这位健康宝宝身穿白色洋装,戴着优雅的帽子,柔弱度增加一五〇%。看见我和身旁的座敷童子后,她瞪大双眼。
「有位不请自来的巨乳。」
「我是宠物。为了免除住宿费,我允许各位在我的脖子上戴铃铛项圈。」
「……小忍,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来劲的变态兴趣……?」
「矛头别针对我啊,
有觉悟要当变态的人只有她。」
嗯……不过要是这样可以省下几十万,那我也会下定决心戴吧。
「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不过我已经很努力在维持常识的框架了。昨天晚上要平息雪女和猫又的『不公平连环CALL』,我可是费了一番苦心啊。」
要带有家可归的致命诱发体离开智慧村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所以我要雪女忍耐。这跟野生(?)妖怪随意在外头走动不太一样。话说回来,那只猫又该不会想定居我家吧?
这时,坐在长椅上的惑歌歪头呢喃:
「(……嗯,座敷童子本身没有罪,可是那种登场人物介绍中没有的非固定班底……感觉越来越接近艳美会喜欢的情境了。这趟旅行真的不要紧吗?)」
「喂,惑歌,电车差不多快来了吧?错过这班就要等晚上了。」
「是啊,烦恼也没用吧。(……就算发生艳美喜欢的连环杀人案,只要自己人不被卷入就好了。)」
惑歌不知想通了什么,往售票机走去。这车站再荒凉也少不了IC卡验票机,不过我和惑歌没有卡片。说实话,我们想要的东西都能靠网购入手,没必要频繁往村外跑。
我经过立式看板,上头写着「小心别把外界的花粉和杂菌带进来」,然后也站到售票机前。
这时,身旁的座敷童子歪头不解说:
「有儿童票,可是没有宠物票呢。」
「……你再继续玩这个梗啊,待会儿搞不好会被塞进飞机货舱喔。」
7(内幕隼)
真是够了,要一介小警察请一个礼拜的特休根本强人所难。而且还和两个不寻常的女性出游。一个是常出没离奇杀人现场的少女,另一个则是会「擅自」解决警察能力有所不及的案件。这根本违反了身为治安维持机构的一员所应遵守的基本职业伦理。
「到了到了,智慧村风化村。跟我想的一样是一片大草原!」
把行李塞给别人的推理狂举起双手高喊。离开地方的小机场后,等待我们的是在日本罕见的地平线,以及会让人失去距离感的一片绿色。此处无半株天然植物,放眼望去都是牧草。
推理狂的姊姊舞,也若无其事地把旅行袋塞给我,同时说:
「听说乳制品的广告有一半是在这里拍摄,当地刻意把这里弄得像一幅画是吧?」
这里的地方机场坐落在大草原的正中央,显得孤伶伶的。但我们还没进入智慧村。在没半个交通号志的道路上,前进个二十到三十公里后,才终于会有我们下榻的旅馆。
风化村是以酪农为中心的智慧村,对噪音的防范似乎也很敏感。
这里的夏天也带有凉意,但艳美的服装却是两截式泳衣配迷你裙,外加一件连帽外套……穿着很适合去海滨或酒吧。姊姊则是坦克背心搭配热裤。或许是血缘让她们穿成这样的。
「……不,应该不是被姊姊影响,艳美这家伙本来就是个怪咖。」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
两姊妹朝我一瞪,我冒着冷汗挪开视线。
艳美指着天空说:
「有好多像广告气球一样的东西飘在天上。」
「是摄影机吧。应该是用来管理牧草或水分的,毕竟这里占地辽阔啊。用那种像玩具飞机一样的无人飞行机,也可以发挥同样的效果。不过那种东西很贵又怕风吹,续航能力又短,所以也并非万能。」
「气球很便宜,不过机动性差。应该只是用来大略监控,等发现异常再派无人机过来。」
不过我在意的不是气球。
「所以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硬要我请特休,然后专程带我来这里?事情跟你们姊妹俩其中一个扯上关系就已经很糟糕了,现在你们两个又凑在一起,肯定非比寻常。你们在隐瞒什么?」
「咦——住宿券是在里民大会抽到的。」
「你这推理狂这样说反而超可怕。这样的旅行,根本是在不自然的设计下开始的吧。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今晚让我怀三四个小孩吧。」
「就算我是鲑鱼也办不到!」
8(阵内忍)
五个小时啊,五个小时。
坐飞机虽然大幅节省了时间,但这移动时间可非比寻常。我对飞机感到稀奇才得以撑过这五个小时,但这已经超出未成年学生可忍受的范围啦。
因为如此,我们下午才抵达旅馆。
旅馆整体呈红色,主建材大概是砖块吧。楼高只有三层,轮廓是T字形。中间是一栋圆柱形,三方有长方体的建筑物沿伸而出。那长方体……像校舍一样的地方,应该就是我们居住的客房吧。
「智慧村还真是百百种啊。」
志愿当宠物的座敷童子,仰望建筑物低语。
嗯,这种风韵明显不同于我家的茅顶日式房屋。智慧村并非忠实和精密重现西元几年的光景,它的概念是模糊的。我想它的功用是在现实世界中,重现当地居民心中想像的乡下风景。所以智慧村依地方不同,营造出的年代也会有很大的差别。
「牛肉和牛奶出现在餐桌上,是在明治时代吧?所以这里应该是以十九世纪末为框架。」
不过,这间旅馆不像「忠实呈现明治时代的种种」如前述,重要的是营造出「模糊和想像的田园景观」。
老实说,这样一来品牌印象才会强烈啊。
我们闲聊了感想后,惑歌前来搭话。
「赶快进去吧。」
「也是。」
「而且我也有点想知道,装成宠物真的能过关吗。」
「我超不安的。」
如果过不了关怎么办?此处除了旅馆,只剩一望无际的牧草地和地平线啊。旅馆的附属设施只有电动汽车专用的自助式充电站和公共电话。旅馆周边的牧草地分别有四名牧场主人管理,游客可和放牧的动物接触是此处的卖点。但酪农设施听说离这有二十到三十公里远,牧场人员只有白天会到此,此处的晚上除了旅馆外,必定杳无人烟。
既然是酪农相关的智慧村,势必会有生产纯种马的血统开发机构,或是为了防治传染病而保管品牌肉基因资讯的冷藏设施;只不过这些似乎和太阳能发电设施绑在一起,设置在牧草地的「外围」。
「……这个嘛,不行的话,就只能露宿啰。」
「小忍要露宿一个星期,真是辛苦啊。」
「等……等一下!你什么时候摸走了我的住宿券!」
座敷童子抿嘴一笑,表情给人无言的压力,彷佛在说「不想睡外头,就抱着必死的决心交涉吧」。拜托,座敷童子应该要祈祷家人幸福才对吧,这该死的臭妖怪!
旅馆的入口位于圆柱形的建筑物。说这里是T字,其实应该是「倒T」。外侧以红砖头为基调,内部装潢则以白色居多,墙壁和天花板都一样。唯独地板不同,铺了鲜艳的地毯。
柜台位于绝对不算大的大厅深处。其后方墙上挂着旅馆一楼的简易平面图。穿着黑色西装裤、衬衫加背心的旅馆人员就站在柜台内。对我而言,这里是第一个检查点。过不了这关就别谈旅行,无论如何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说得更具体点,我希望大富翁惑歌小姐能施惠援护射击。
「喔,惑歌,你刚到吗?」
「哎呀,果然还是艳美比较快到啊。」
咦!惑歌冷不防脱队了!话说这个胸罩勉强固定住没下滑的女生是哪位?
「咦,在前方休息室的是胫擦吗?」
「不要连你都想脱队!拿命运共同体来比喻,我是被拖着走的那一方,你才是主角啊!」
9(内幕隼)
小忍正挥舞着双手和旅馆的柜台人员交涉。一阵子不见,那家伙也变成怪人了。这次的旅行整体来看,果然有某些东西在崩坏吧。不过眼下这不是重点。
为什么,
在这里,
会遇见我最不擅长应付的座敷童子啊!
「哇,到处闲晃的座敷童子很少见呢,而且连大人都看得到。她到身边,我的金钱运会上升吗?」
舞这家伙说得悠闲,那东西可没这么简单。
座敷童子为家人带来幸运的同时,还会像小孩子一样恶作剧。但据我所知,眼前这名座敷童子的恶作剧功力超群。我的青春期有一半是葬送在她手中,这么说一点也不为过。
我……我不知道那个座敷童子为何会来。总之这趟旅行,我必须消除所有气息,努力不让她发现我……!
「刑警先生,座敷童子在跟你挥手呢。」
「我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瞬间发出连虐杀电影也相形见绌的惨叫。那……那……那种贼笑,那家伙肯定在打什么歪主意!我到现在还记得,就是因为那家伙偷偷用剪刀在我的泳裤上开个洞,才会害我的初恋化为泡影!
舞打从心中感到厌烦,开口说:
「你这也算是一种才能吧,被妖怪讨厌的体质。从刚才开始,连胫擦都不愿意靠近。负能量可以彻底到这种地步,反而应该拿来利用一下才对。」
「我……我又不是自愿变成这样!」
「座敷童子旁边的男生,体质看起来也满有趣的。不过这不重要啦,我要去宠爱胫擦了!」
「等一下!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想搂住她,结果莫名其妙被摔在地上。天啊!小忍正在努力说服旅馆人员,座敷童子没人理睬闲得发慌,现在正看着我!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为了打发时间,粉碎我身为社会人的必需要素!
「不妙,要赶快把自己反锁在房里!」
我急忙抓起旅行袋,一旁突然有人伸手过来。
似乎是旅馆人员。
「我来帮您提吧,运到房间就好了吗?」
「麻……麻烦你。嗯——你叫松海?」
我看了他别在背心胸前的名牌,下意识叫了他的名字。
松海露出和蔼的笑容说:
「是的,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不过还是请您多多指教。」
10(阵内忍)
这间旅馆本来就不大,当然客房也不是很宽敞,或许是因为这是单人房吧。
不过光是西式客房这点,就让我很兴奋了。不是我对茅屋有意见,但人就是会想要自己所没有的东西。
座敷童子靠近窗户,发出奇妙的声音,听起来既是赞赏又是惊讶。
「放眼望去真的什么都没有呢,唯一的卖点是接触动物。要是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吧。」
「眼前最大的问题是,这间是单人房,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因为我的待遇是宠物啊,不可能会分到房间吧。」
「……没想到真的会过关啊。」
因为座敷童子这个种族帮「宠物说」加了分吗……虽然她不会帮这间旅馆带来幸福啦。
好了。
装冷静就到此为止,差不多该思考如何处理小鹿乱撞的心脏了!怦通怦通!一开始收到旅行的邀约时,我以为之后会稳定地走惑歌路线,想不到居家妖怪的一个选择,让状况一口气陷入混乱!话说,如果我们是社会人士,只要两人一起穿过房门,就算什么都没做也会瞬间发展成丑闻啊!会被八卦杂志消费!
此时,座敷童子的鼻子微微抽动:
「……有一股下流的味道。」
「你这混蛋!你也太自恋了吧,游手好闲的座敷童子!这段插曲如果写成文章,肯定会被指定为『超优良健全图书』啦!」
「小忍。」
「因为你完全不会在意自己那两颗沉甸甸有重量感的胸部、沉着柔美的颈部线条、平缓的腰部曲线,还有两人独处一室却只有一张床的这个状况啊!」
「现在我要把一台测谎器装在你的指尖,然后问你几个问题。说谎就会放出高压电流,你会全部回答YES吗?」
「哈哈哈,哪这么刚好会有那种道具……真的有?怎么会!哇,等一下!承认,我承认!青春期的男生一年有八成的时间都很下流!话说,你就是因为带了旅行用不到的东西,行李才会这么重啦!」
「你可别小看时下的嗜好实用系函授教材,和贩卖防盗商品的网站。好,问题一:小忍的私房钱藏在书包底部的夹层吗?」
「问题跟这个状况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是考虑到小忍你脆弱的精神防御力。要是第一个问题就开门见山,你的人格搞不好会瓦解。」
「你既然知道,可以停止这种物理性的言语攻击吗!」
「问题二:小忍在精神上拥有处男思考,而且充满毫无根据的自信。他常常在想如果运气好或许能把惑歌和我一起弄上床,不然就是在想,如果我们同时告白该怎么处理才好。」
「明知道我的人格会瓦解,你还是问得这么直接了当!可……可是你是在说精神上!别小看我,该做的事情我已经做过了!」
「……!」
「为什么要这么惊讶?我……我的处男味有这么重吗……?」
「你……你不是在说谎,对吧?」
「说谎会被电吧!夹在我手指上的电击会放电!而且你刚才说的高压电流,具体来说是多强啊?那个箱子里头是什么?该不会是车用电池吧?」
「问……问题三:对象是惑歌?」
「不对。她是很可爱,可是太有钱,找不到攻略的方法。所以我认为这趟旅行是一个很棒的机会。」
「问题四:是雪女?」
「要是真做了,隔天早上我已经冻死了吧。」
「猫……」
「不是猫又好吗!体型差太多了!你来告诉我要怎么用算了!」
11(座敷童子——缘)
小忍趴在床上开始啜泣,我只好自己到外头游玩。话说回来,他真的相信「电击棒测谎机」这种东西?我是不讨厌高科技的东西,但这不等于我会制造吧。因为我受不了烙铁的味道。
「……不过,既然小忍相信那台机器是真的,那他刚才说的就是……?嗯——」
意外。
太令人意外了。
小忍的事情其实不重要,不过座敷童子和家人会相互影响,但我却未如预期地掌握他们的动向。自己的精准度太低,让我感到些许不安。
不对,其实没有证据证明小忍说的是真话。他可能早就知道电击棒测谎机是虚张声势,然后故意装傻乱说。目前没有确切的证据,把小忍的片面之词照单全收实在太愚蠢了。
而且,小忍基本上喜欢打肿脸充胖子。
我不清楚男性会不会假性怀孕,但以小忍的妄想力来说,这相当有可能。
「我需要冷静一下。」
说要去玩就是去玩。
旅馆的走廊没有半个人,于是我决定先朝一楼大厅和面向大厅的休息室等有人的方向前去。严格来说,宠物待遇的我单独出来乱晃会有问题,不过反正会被骂的是饲主小忍,不干我的事。出了事会有人扛所有的责任,这真是轻松自在啊。换个方式想,这种待遇其实也不赖吧?
「请问你是座敷童子吗?」
「那你就是胫擦啰?」
「你真好呢,不只整个很光鲜,又很有名。要说妖怪漫画和妖怪电影一定会看见你们的身影,一点都不为过吧。」
「动物的地位也很难割舍啊。广告想要博取好感,不是都会用小猫小狗来拍摄吗?」
「动物系妖怪现在面临通膨啊。你看像猫又除了当吉祥物之外,又是致命诱发体能活跃在战斗中。而且犬系有犬神这个正式选手在,老实说我完全赢不过他。」
真的是这样吗?
有些妖怪就是因为没有战斗力,才能当上吉祥物吧。
「我压根儿赢不过座敷童子。你看这种外观上的冲击多强烈。你们人畜无害,外形又是女孩子,肯定很被需要吧?而且主要的能力是招来幸福,很明显就是辅助主角的角色。」
「……从来没人说过座敷童子是男是女。会预言火灾,不表示我们一定是天真无邪的妖怪啊。不知道为什么,坊间对我们的印象大多是人畜无害的女孩。」
「可爱中带有些许毒性,这样很有娱乐性啊。哪像我因为爱磨蹭小腿就被叫作胫擦,根本没有半点戏剧性。」
「你们不是因人类的恐惧创造出来的妖怪吗?人类半夜走路会怕脚边有东西,具体来说像蛇之类的。从诞生原因来看,你比我还像妖怪。」
「既然这样,真希望能追加一个毒性攻击之类的招式。光靠磨蹭小腿如果会带来恐惧感,那也是心理上的厌恶,会让人误以为被一个来路不明的恋足癖纠缠。」
「你现在就在磨蹭我的脚呢。」
「……这是可悲的习性。」胫擦挪开视线,同时不断磨蹭。嗯,还不错。因为他是小型犬的关系吗。这种情况下,如果是坐在豪华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似乎就能沉浸在莫名的优越感中。下次拿小忍来试试好了。
「胫擦和放牧的牛马交流过了吗?」
「它们似乎误以为我是牧羊犬。羊群才看到我就全速逃走,所以我就放弃了。你那边如何呢?」
「与其和牛接触,我比较想吃烤肉。羔羊肉也不错。」
「这也是座敷童子才能说的话,好羡慕啊。我的外观说这种话,听起来只会像捕捉猎物的肉食性动物。」
跟旅途中遇到的妖怪,双人(?)漫谈。
这趟旅行没有明确目的,所以我早有觉悟,但还真是闲得发慌啊。
在晚餐时间前都是这样吗。
或许我只能祈祷小忍快点恢复了。
12(菱神艳美)
没发生案件却能和刑警先生享受旅行,真是件稀奇事。通常我俩都是追寻案件,然后在同一个现场巧遇,实在很难往恋爱喜剧的方向发展。
我虽然一整年都在推理,但并非只喜好凝重的气氛。不管任何事情,平衡都很重要吧?
「机会,这是个机会。」
我把行李丢在客房的床上,马上跑到走廊。
但想到手机忘了拿又折回房间。再次来到走廊,关上门才发现自己把钥匙卡忘在房内。
接着我用走廊上的服务电话,出尽洋相地向柜台报告,请旅馆人员帮忙开门。
……真受不了自己。我的思考能力似乎只能用在某一领域,就是关系到死人的事。而且专门用在尚有谜题未解的死亡,已经盖棺论定的状况下则派不上用场。
所以我学校期末考的分数不是特高。在攻略刑警先生这件事上,也常会坐立不安和不知所措……如果要拆炸弹才得解历史题的话,我可以立即回答出来。为了获得解谜的提示,我也可以伶牙俐齿地让男人神魂颠倒。但遇到其他事情就没这么厉害,看来我不切换模式似乎就做不到。
我知道这样很麻烦,但其实很常见吧。
例如,每天在写部落格的人不等于会写小说。在路上卖诗词被当成神膜拜的人,不等于能当作词家写出可销售百万张的专辑。同样是「文章」,类型稍微偏掉,分数就会大幅改变。
我的思考能力之偏门,说穿了也不过如此。
而人类有时候,明知不擅长还是必须去挑战。
「……嗯,旅馆如果有游泳池,我就可以把刑警先生迷得神魂颠倒了。」
目前我身穿泳装,加上连帽外套和迷你裙,但这个穿着失败了。因为刑警先生似乎认为这是我的便装,因此失去了特别性。我观察了他的脸色,但完全未见出汗或瞳孔缩放等现象。这不是一个好现象。人类是习惯的动物,但如果要我穿得比现在更劲爆,老实说我会很困扰。
该怎么打破现状呢。
我决定朝刑警先生的房间前进,边跑边思考。
但我才思考五秒钟就放弃了。
「不擅长的东西,想破头也没用啊!」
此时刑警先生刚好走出房门,大概是要去旅馆的小卖店吧。我一边朝他跑去,同时双手使劲往上拉直背筋,让泳装的胸前添加了一些负荷(主要目的是往上托高),并开口说:
「嗨,刑警先生!现在的话,我可以给你杀必思一下,让你看泳装的穿帮画面喔!」
「你是瞧不起日本警察吗!」
13(阵内忍)
唉——
死座敷童子,带了那种超级麻烦的玩具来。
但一直待在客房啜泣也没用。应该说,一个人待在房内也挺无聊的。这里可是观光地!我跟同班的大富豪和巨乳妖怪一起来到休闲旅馆耶!所以我决定开始行动。来吧,踏上旅途,寻找充满下流欲望的养眼时间吧。照我现在的心情,如果这里有露天澡堂,我百分之百会去尝试偷窥。可惜这里是西式旅馆。
「至少要找个人来抱一下吧。就是要趁因出外旅行气氛高涨的前半场加码再炒热气氛,应当能乘HIGH做点什么。要是气氛变得跟平常没两样的后半场,要想达成就辛苦了。」
我把初期目标设得很低,防止自己被心理压力给击垮。接着我打开房门来到走廊,要去有人的地方,应该要往一楼的大厅或休息室吧。如果没认识的人,再打电话约惑歌出来就好了。
当我在等电梯时,同一楼的房客走了过来。
该怎么说呢,是一名穿着相当艳丽的女性。
坦克背心配热裤,超过二十岁还能穿成这样,全世界大概不到三十人吧。
嗯,对了。
她是和叔叔一起来的人。
虽然是位美女,但老实说她太成熟了,让我找不到共通话题。就像国中生和高中生是不同的生物,高中生和大学生也同样是两个世界的人。感觉我俩思考基础的格式本身就不同。应该说,要和这名女性搭上话,必须有好莱坞名流等级的「基础」吧。
大概是等电梯没事做,女性拿出了手机。
「你待在这里很久了吗?我今天第一次来呢。看到一望无际的牧草地,真的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度过这一个星期。」
出乎意料,她主动向我搭话。
这是怎么回事。
对方是美女我很高兴,但还是有点怕怕的。
我掌握不了双方的距离感,只能适当地点头回应。
「是,是啊。」
「其实附近有赌场之类的加分舞台吧?」
「我也是今天刚到。」
「这样啊。看来我只能乖乖和胫擦玩耍了。对了对了,你知道这个吗?」
说完,女性秀出了她的手机。萤幕上有一段家庭影片,似乎是用小镜头拍摄的,画质很粗糙。我很想吐槽说:「这东西太私人了吧,已经不是『你知不知道』的问题了。」
话说回来,这又是什么?
场景似乎是古色古香的屋内设施,有如在京都一带的日式房间深处。此处不同于以农村当基底的我家,风格上比较符合公卿之类的身分。待在室内的是一名十岁左右的黑发少女,身上穿的和服看似能买下一辆进口车。
画面中的少女似乎不习惯面对镜头,红着脸正在挥舞双手。
『那个,等一下,我说!要拍我是没关系,拍到设施内部的东西,我会很困扰的,这关系到保密问题……』
『就说我开关没开了。』
『咦,那个,是真的吗……?』
『你太自恋了啦。』
『请你老实报告。我不知道拍我有什么好处,不过我已经说了,换个地方就没关系。』
『还说这种话,大小姐明知道自己不能离开这架飞机。』
『其实你有在拍吧?』
女性硬把手机塞给别人看,不知为何露出骄傲的表情。
「对吧?」???
「你不觉得这个年纪的小孩,最能刺激保护欲吗?说真的,好可爱。如果她是邋遢的胡子大叔,说实话我早就不管她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啊,应该一点都不可爱,所以才会被她吸引。」
「是……是喔。」
很不巧,我的年纪还没大到会觉得小孩很可爱。会吸引我的反而是年长的人。影像中的女孩也是,虽然五官很端正,但或许是还在发育的缘故,整体的平衡实在很奇怪,给人双脚还没站稳的印象。不过至少比婴儿好。
话说回来。
对我来说,她这么年轻就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儿,反而让我更加惊讶。
「不过嘛,她跟我完全没血缘关系啦。」
「我突然搞不懂状况了……!」
「她就像是我的护身符,一个岁数还在会把『理科』的课程称为『生活』的小朋友,正站在第一线拼命在管理组织。一想到这里,就算工作内容有点勉强,我也可以忍受。」
「咦?咦?」
女性的话直到最后都很莫名其妙。接着,她走入开启的电梯中。
我目送她离去后才注意到一件事。
「啊?我也在等电梯啊!」
14(菱神舞)
早点吃晚餐是我的习惯。不过在我的生活周期中,宵夜就是早餐,所以一天也是三餐。我做的也不是什么正经工作,无法白天起床晚上睡觉。
因为我跟妹妹和刑警先生的生活时间不同,所以现在是单独行动。不去打扰他们俩,也是我身为姊姊的工作吧。两位赶快结婚不就好了。
晚餐时间一到,我人已经在旅馆的餐厅,因此客人只有我一个。
菜单上的料理相当昂贵,不过住宿券有附餐,我也不用伤脑筋。我点了一份简单的套餐,主餐是三分熟的小牛肉排。没有点酒类。酒类归酒类,要在专门的酒吧喝,这是我享受的方式。酩酊大醉的感觉不该在吃饭时顺便享用。这就跟不过是在海之家吃了一份咖哩,就自以为很懂印度料理一样啊(注:海之家是夏季的日本海边会有的小卖店)。
这里的餐点还不错。
旅馆小归小,但不愧是智慧村的观光业,旅馆人员的数量超出所需。在这住一晚原本需要支付高额住宿费和餐点费,这些钱都花在他们的人事费上了吧。
我吃完最后的甜点,用餐巾擦拭嘴角,并叫住身旁走动的旅馆人员。
「嗨,我有一件事情很在意。」
「请问是什么事呢?」
「报纸。这里有卖报纸的贩卖机吗?」
「只要跟柜台说一声,从明天早上开始,我们就会把报纸送到您的房间。国内的全国性报纸有三种,英文报纸有两种。」
「那很好,费用另计吗?」
「这已经包含在住宿费当中了。」
「……那不拿可就吃亏了。」
「请问您还有其他问题吗?」
「对了对了,还有一个问题。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啦,松海。」
我看着他背心胸口的名牌,叫了他的名字。
「请问是什么事呢?」
「不好意思,你的全名是什么?」
「我叫『松海博』。」
「哦——」
这个名字居然会在这种场合出现。不只是出现,对方还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我前几天才刚让一个和你同名同姓的学者看起来像是自杀呢。
不过这个名字会被设为假名,就能看出这名字本身并不稀奇。或许他只是碰巧
同名同姓的可怜老百姓。
假设对方真的是「那个」松海博……他可能是判断我会迟疑,才会爽快地说出名字吧。
「好稀奇的名字呢。」
「是这样吗?」
「在这一带满少见的,这个名字是『濒临绝种动物』。」
「这个姓和名字,我想应该不是很难懂的组合。」
「我说你啊……」
我皮笑肉不笑,低声说:
「……你有看到『送葬的龙姬』了吧?」
「!」
蠢蛋,全写在脸上了。
他也注意到自己的表情露了馅,立刻收起脸上的慌张,但已经太迟了。是否看到「送葬的龙姬」其实不重要。我还没使用召唤媒介把龙姬从水中钓出来,所以他根本看不见。重点是他对「送葬的龙姬」这五个字有反应,露出明确的恐惧感。如果是普通人,听到大概只会傻住吧。
「……」
「……」
我的手伸向桌子中央的装饰叉子。自称松海博的某人,一手则是缓缓放到了背后。这家伙,用笑容把「设定」狠狠抛到脑后了呢。
他没有明确的杀意。
支配餐厅的反而是舒畅的室内音乐。
对方会不动声色,是因为知道用杀意威吓我没用,只会平白透露讯息给我。
真有趣。
至少比之前的松海博还要厉害。他绕到身后的那只手,如果是拿手枪就是B咖,但如果拿出更厉害的东西,那可就要稍微赌上一把了……这时候先发制人可能比较安全。好了,靠刀子和叉子能摆平他吗?
我如此心想。
就在此时——
有好几个脚步声从餐厅门口传来,彷佛要打破这一触即发的气氛。糟糕了,有普通人要入场吗……不过仔细一看,来的人似乎是妹妹的朋友:小手蜜惑歌、阵内忍和座敷童子。就算没交谈过,还是有很多办法能得知对方的名字。
「肚子好饿喔。」
「牛啊,第一天我想先吃牛肉。」
「……你看着那片田园光景一边吃牛肉,会不会太狠了点?」
而说到这名有问题的松海博。
他只是挂着笑容,手依旧放在身后,并缓缓退了一步。先到此为止吧——他的视线如此说。
彷佛也在说:不久的将来再分胜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这是你的思考模式吗。
那我也回应你吧。我用周围不会注意到的细微动作,对松海博点了头。
松海博也缓缓点头,又往后退了一步。
这瞬间——
不顾周围有目击者,我「展开了行动」。
15(阵内忍)
一切都好突然。
我停顿好几秒,才理解眼前发生的事。
当我正确认知到现实时,旅馆人员松海已经被压倒在地,侧颈插了一把银色叉子。这画面虽然没有菜刀或冰锥可怕,但刺中的地方太危险了。
「怎……怎么……怎么回事!你到底在做什么!」
「不要吵,年轻人。你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直到此刻,女人前几秒坐着的椅子才往后倒下发出响亮声响。从坐在椅子上到袭击完成,只有一个动作。好快。压倒性的实力。这女人是猎豹之类的东西吗!
女人不理会我们,转头看脖子插着叉子的松海博。
「好了,松海博MARK-2,你在这个偏远地区想做什么啊?这个名字会在这里出现,应该不会单纯只是『灵封』制造业吧。这跟才子佳人有什么关系?话说回来,你们还有人啊?」
「……」
「说话啊。Communication please。我特地手下留情,让你还能说话。不过,我只要手腕像在转意大利面那样一扭,你的神经和动脉就变得稀巴烂了。还有,你觉得在我菱神舞面前,沉默会有用吗?」
那位松海——
在这串莫名奇妙的询问下,不知为何露出了窃笑。或许对他来说,这些问题并非莫名其妙。
就在下一秒。
松海的身体像通了高压电般大大一震,然后从口中溢出黏稠的红黑色血液。
「你……你杀了他吗……!」
「他耍小动作自杀了。不过用的不是那种会有杏仁味的东西。」
女性随性一个咂嘴,拔出了凶器的叉子,用身旁的餐巾包住。她打算带走证物吧。说到此时的我,早就被眼前超乎想像的状况吓傻,两眼瞪着仰躺不动的松海。
他还有救吗?
用人工呼吸或心脏按摩之类的,在连续剧或电影上常常看到……
「不行不行。就说他耍了小动作吧。现在跑去亲他,你也会落得吐血倒地的下场哟。」
此言自然惊悚,但女性散发的氛围比这更可怕。
她已经司空见惯。
一脸不是第一次看见尸体的表情。而且杀人的感觉,就像家里一个不小心积太多网购的瓦愣纸箱或超商的塑胶袋一样,如此轻松。这家伙果然不是正常人。光是杀人犯我就处理不来了,她的等级更是往上跳了两三级。
我的舌头在颤抖。
但我打结的舌头,还是费力挤出了声音。
「不……不要动。」
「为什么?」
我原本以为,她的意思是「为什么要听你的」。
但我错了。
「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掌握了主导权』?」
「!」
我在这份恐惧中意识到某种存在。面对束缚住我的这个状况,这女人早认为是理所当然。
「俗话说好奇心杀死猫,不过正义感也会毁灭国家喔。这是我透过经验实际感受到的事情。我这么说是为了你好,最好不要滥用正义感。这比一个小鬼在裤子插把手枪还要更恶心。」
女人朝这踏出一步。
刻意践踏我发出的软弱警告。
有某种东西已经超出界限。
我向后跳弹开,打算趁势一个转身,带着座敷童子和惑歌离开……!
「不……不见了?那两个家伙……!」
她们早就逃离餐厅了吗?这样也好。我没有感到愤怒,也不觉得自己被舍弃,反而有种如释重负之感。接着我拖着不听使唤的双脚,半滚带跑地冲出餐厅。
一来到走廊,就看见座敷童子和惑歌站在前方不远处。
「你们不是先跑了吗!」
「你在说什么,是小忍你叫了也不听吧。」
你们一直在等我?
一直是几秒钟……不,是几分钟?
说起来,我是何时开始傻住的?是被那女人的恐怖和异常给震慑住时,还是从看到旅馆人员被刺的瞬间起。
这么一想,这个状况下,杀人犯不知何时会过来,座敷童子和惑歌却「一直」在这里等我,我反而应该感谢她们吧。
接着,脸色苍白的惑歌开口问我:
「现……现在该怎么办?」
「惑歌你们回房间……先回房间!跟座敷童子待在一起!她不是致命诱发体,但至少是个妖怪,用普通方法是杀不死她的!」
我不认为鲜红浴衣的少女能在战斗中发挥功效,而且那个超出普通水准的女人感觉强到犯规,似乎能轻松杀死致命诱发体。总之,这个状况下无法「安心」。对方不会玩弄策略从死角或破绽来攻击我们。她给人一股恐惧感,彷佛不用拟定策略就能克敌致胜。
在这种局面下,座敷童子不知为何挺起了胸膛说:
「可别期待我能跟别人打啊。」
「我也不想跟那种东西打,而且我不认为我们打得赢。找警察,或是告诉其他旅馆人员,总之要交给更厉害的人来处理。现在目击证人只有我们,我们等于已经被锁定了。所以在交棒给别人处理之前,你们锁住房里别出来啊!」
此时,附近传来脚步声。
来自餐厅方向。
那绝对不是急促的脚步,但充满了信心。彷佛表示不管对方做什么选择都早晚会追上,并确实取下性命。这缓慢的脚歩,似乎在说我们的努力只是徒劳。
「快走!」
我大叫完,离开座敷童子和惑歌,往相反方向跑去,并尽量弄响脚步声。除非我犯了很大的错误,否则应该能吸引那女人的注意。
不论谁都好,不管谁都可以。总之要尽量向更多人告知刚才撞见的犯行。用多数暴力夺回那女人掌握的「场地支配权」。如果所有旅馆人员都知道凶案,那女人也会变得难以行动。只要警察大军压境,她就很难再犯案吧。
这间旅馆是智慧村的观光产业,以设施的规模来说,旅馆人员相对算多。当我朝电梯大厅前进时,恰好遇到一名推着餐车的女员工,她正在运送客房服务的餐点要去某处。
名牌上写着松海。
松海?
「等等,听……听我说,快报警!现在快点报警!」
「这……」
「要来了,那家伙,那家伙!待在这里很危险,不能等电梯了!先告诉我楼梯在哪里?」
「如
果是客诉的话,可否把内容告诉我呢?我们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怠慢,让客人您觉得不高兴了……?」
不对,不对啊!不是客诉那种等级。状况已经切换到2速档了!可是该如何说明这超乎常理的状况?有个奇怪的女人像野兽一样袭击旅馆人员,用叉子刺了对方的脖子,然后旅馆人员用类似毒药的东西自杀了。这是什么鬼!乍听之下连我都不相信了!就算她愿意接受我的说法,也只会让她想去餐厅确认真假!
到那个餐厅?
不管怎么想,尸体的数量只会增不会减。话说,现在过了几分钟?餐厅的状况怎么了?服务生和厨师已经注意到异常了吗?如果注意到……那个女人会怎么做?
乖乖逃走吗?
哪有这么简单。该不会……餐厅已经血流成河了吧!
「那个,这位客人?」
「不行……不行。」
没办法等旅馆人员反应过来去处理。找警察,直接报警。请处理这种状况的专家过来,才是最快的捷径。
我慌忙取出镜头损坏的手机,
「打,打不通?」
别说是通讯声,连告知讯号不通的声音也没有。如果是雷击引发大规模停电,确实会陷入这样的状况……
难道,这也不是单纯的手机断讯?
「电话!」
「咦!您……您是说?」
「固定电话!哪里有公共电话?」
「啊,在一楼的柜台……」
听到回答,我立刻转身跑向逃生梯。放着女员工不管会让她身陷危险,但现在应该尽快通知警察来旅馆。就算我待在原地当她的盾牌,也不知道能撑几秒!
但我是在白费力气。
我跑到一楼拿起公共电话的话筒,一样听不见通讯声。电话本身不像有异常或故障,八成是更大型的设施被破坏了。
无法用电话联络,只能亲自到警局一趟了。
不过,此处是以酪农为中心的智慧村风化村。
旅馆周边二十到三十公里,只有一望无际的牧草地。不是靠双脚就有办法到达的距离。
汽车?
当然我没有驾照,不过自排车就跟卡丁车差不多吧,只有油门和煞车。来这里的路上没有交通号志,是长长的直线道路,我应该有办法驾驶。
什么都好。
就算要打破车窗,弄坏车子的钥匙孔也行。
总之就是弄一辆车,离开这里。
我跑到户外,绕到旅馆后方。此处停了好几辆电动汽车,分不出是旅馆人员还是房客的,但这不重要。可是,把座敷童子和惑歌丢在旅馆会怎么样?这间旅馆才三楼。从这里大叫,她们或许能从窗户出来和我会合。把窗帘绑起来当绳索,应该会有办法。
我原本是这么想。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在停车场物色车辆时,不由得哑口无言。
爆胎了。停车场内的车辆都爆胎了。很周到,很彻底,一辆不漏。一颗颗扁掉的轮胎,灌输人类一种极为简单的绝望。
无处可逃?
这间旅馆已成陆地上的孤岛吗?
不过,好像有点不对劲。那女人确实是怪物,但这种事情能够独自做到吗?电话是何时开始不通的?让这么多车子爆胎的又是谁?假如女人是刻意让我在松海被杀之后,才发现旅馆已经被孤立,那她就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进行复数且大规模的准备。凭她一个人做得到吗?
「不对……」
那不是问题。很简单啊。有共犯的话,一切都能解释。
「……」
我再次望向眼前缓缓融入黑暗的大平原。对方如果是复数或组织,理当极度不希望我们向外界联络或逃走。
假设我朝黑暗中前进,对方会默不作声地放过我吗?
我不知道犯人的规模,但应该要考虑到我可能已经被包围了。
没有任何目击者、宽敞无止境延伸的平原。如果在平原被追杀,他们肯定会花上大笔时间确实杀了目标。
当然。
这一切可能只是我的妄想。
只是一个大外行高中生杞人忧天,想太多自己吓自己。
既然无任何依据可供判断,这份不安就无法弭平。我对朝黑暗中前进产生止不住的犹豫。
那该怎么办?
没有车子,在外头乱跑会有危险,但旅馆内有那个女人,这附近又了无生机。为何至今我会没察觉这些状况呢?
「……要自卫……」
既然无法仰赖外援,只能自我防卫。此处的员工和房客要花点时间才能适应状况,但只能靠多数暴力来掌握「场地支配权」!
可是光靠一群大外行办得到吗?人越聚越多,不会引发集团性大恐慌吗?
不对。
我都忘了。
「……内幕叔叔不就是警察吗。」
老实说,警察是靠组织的力量办事,叔叔一个人也孤掌难鸣……不过要整合员工和房客,警察会比普通高中生更有说服力吧。
能防止恐慌即可。
只要我们团结起来,正确认识到危机,那女人便无法出手。
……应该是这样吧?
16(内幕隼)
我饿着肚子来到餐厅,人还没进去就注意到异常状况。搞什么,这种会彻底破坏食欲的浓密味道,除了鲜血之外不会有其他东西了!
走在我身旁的推理狂,像在闻汤的气味一样抽动鼻子。
「人可能没救了,希望不是认识的人。」
「!」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此时,菱神舞从餐厅走了出来。
「哎呀,两位感情真好呢。」
「姊姊,我才刚想说不要是认识的人。」
「不好意思啦。对了,你有没有看见那个高中生?就是金发,眼神看起来很凶恶,整体来说就是刻意『营造出』一种愚蠢感觉的家伙。」
「……小忍吗?」
我抽动了眉毛。
「先说一下餐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股血腥味太异常了吧!」
「你想看我是不介意啦,不过对死人没兴趣的你,大概会觉得很无聊。而且,你会离正常的道路越来越远喔,地方公务员出身的刑警先生。」
「呜……」
「艳美也不要插手比较好。这不是你能力所及的范围,应该说,专门领域有点不一样。」
「血腥味是来自我认识的人吗?」
「不是。」
「是喔。刑警先生你怎么办?」
这对姊妹没有恶意,但却不约而同地动摇了我的存在价值。
的确,光是推理狂一个人,身为一个正常警察的我都无法控制,更何况是她姊姊所牵扯到的事件。要是随便接触,我能充当的角色就只有不幸的被害人。
可是——
「我是一名警察。」
「这不是你的管区,你又在放假,没有任何权限就是了。」
「但逃避眼前的状况,什么也改变不了!」
我抓住舞的肩膀将其推开,大步踏进餐厅。
然后。
我后悔了。
几秒,几十秒。
我的动作停了多久?
时间、意识和场面确实在流逝。
展现在我眼前的光景,烙印在我的视网膜离不开。「那东西」和纵火事件相比,算是比较温和的类型,但强烈的印象却挥之不去。对,鲜明而抢眼。我应该是憎恨犯罪的一方,但眼前的手法却附带了一种会让人迷恋之物。
我应该有免疫力才对。
跟「那东西」对峙,明明是我的工作。
就算看见油桶塞满了尸块,我也能一派轻松地发表感想说:「真是费功夫啊。」我明明已经习惯到这种地步了。
现在的我,
却很异常。
一股超越现实的魅力,充满在我前方几步之遥的世界中。
「你停在这里是正确的决定。」
「那东西」八成是舞的创作吧。她本人抓住我的肩膀,往她的方向拉去。失去力量,或者说是失去意识的我,身体很简单就往后退,远离了餐厅。
「跟平常人比起来,学过剑道之类的人,比较容易被『技巧』或『手法』给诱惑。你最好小心一点。」
另一方面,推理狂艳美则是走到鲜明过头的尸体旁,蹲下来开始观察。她或许是想藉由观察「尸体」来中和异常感,或藉由维持「平常心」来换取精神上的安定吧。
她单手转动大型放大镜,但不特别用它去观察。这或许就和手闲着无聊时会去玩手机一样。
艳美从尸体的脸色和嘴角的泡沫,似乎做了什么判断。
「是河豚毒啊。要入手很简单,可是应该不适合用来自杀。尸体的指甲都刺进手掌了,这就是忍耐的证据。话说,他把这种东西装在牙齿中,不会觉得痒吗?」
「痛苦死去,也算是任务失败的处罚吧。」
「任务吗……好硬的字眼,好像这个和平国家也在战争一样。」
「所以我才说没你出场的份,领域不同啊
。」
姊妹俩的对话离我好远。
我用依旧断断续续的思考,设法开口说:
「小忍……跟这里……有什么关系……?」
「被他看到了。」
「那家伙只是普通的高中生,不会跟这种事情扯上关系!就算扯上了也什么都做不了,根本不值得你动手……!」
「你不要误会喔,我找他不是为了杀人灭口。还有我先声明,早在目睹我的行动之前,他打从一开始就不能说和现在的状况完全无关。」
「……?」
「『局势』已经在演变了,刑警先生。所以我也动了起来。阵内忍没注意到这个『局势』,正在黑暗中彷徨。最好先找到他比较好,趁他还没掉进陷阱之前。」
「那个叫松海的旅馆人员是……?」
「松海博。听来不像组织的名称呢。」
详细情况我不想知道,看来菱神舞和松海博所属的某个势力,似乎在这间旅馆打起来了。
换句话说,菱神舞不打算伤害小忍,但松海博所属的势力则未必吗。
不过,小忍和这件事有何关系?
从舞的口吻推敲,他似乎不单只是恰好目击行凶现场。
「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你自己判断啊。」
「这也跟妖怪有关吗。」
「如果你是说『灵封』,那是我妹妹的领域。」
菱神舞简单说:
「我会出现,基本上都是『更上一层楼』的状况。」
她笃定的语气一口气瓦解了我的精神面。我不明白这女人居住的世界。光是妖怪相关的「灵封」就足够让现代的日本警察处于被动状态。致命诱发体既无法杀死也不能逮捕,挺多只能藉由抓住利用他们的人类罪犯来弭平事端。这家伙到底是居住在何种世界,跟什么东西在搏斗呢?
比我更习惯这种状况,换句话说就是看惯尸体的异常推理狂,手拿皮手册外壳的智慧型手机,用笔记本功能不知在记录什么,同时催促话题前进。
「姊姊,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想办法处理这个状况啰。我会先确认规模。我很在意他们把正牌员工怎么了。是只有松海博用假履历表混进来,还是员工全都被掉包了呢……不过我想,结果应该会很残酷吧。」
「我们该怎么办?」
「你自己思考啊。老实说,风险都一样。就算躲在房间里,这种暴力光靠旅馆的门锁也挡不住;但跟着我走,搞不好会被流弹击中。」
「那我跟姊姊走吧。刑警先生要怎么办?」
「咦,啊……?」
「不用顾忌面子或状况啦。这里没有安全地带,自己的人生就自己决定吧。」
艳美说完,我感觉自己全身开始喷汗。
光是普通的「灵封」,日本警察就处理不来,而这对姊妹要踏入的地方是更深入的场所。现在无法借用警察组织的力量,我一介小警察踏进去又能怎么样?想用光芒照亮黒暗,根本是天真过了头。小小的光点,只会被深不见底的黑暗吞噬。
不过——
「……小忍在这里。他很有可能比我们早一步踏进去了。在确保他的安全之前,我不能退缩。就算我现在发挥不了警察的功用也一样。」
听到这句话,舞不知为何开始窃笑。
「不错嘛,国家公权力。」
「如果你能为一个女生说这种话,那你就是货真价实的主角了。」
「当不成主角也无所谓,我只要当地方公务员出身的刑警就好了。所以再继续说下去吧。你打算踏入什么地方?」
「跟我来。」舞这么说。
我听从她的引导,进到旅馆中。期间我发现一件怪事——没有声音,寂静无声。这不是旅馆贴心怕吵到客人,已经超越那种程度。此处只有寂静无声,彷佛走在废墟之中。只要有人待在一个空间,说什么都会发出声音。现在就是少了这种声音。
「松海博的真面目被揭穿了,对方可能判断无法继续演下去了。」
「旅馆人员全是那个松海的同伙?」
「当然,不过他们是组织的人员,不是饭店人员。」
我们来到一楼的柜台,这里也没有半个人。不过舞和艳美找的不是人影,而是挂在柜台后方墙上的巨大平面图。
「这次的事情,打从一开始就是设计好的。假设敌方大动作进行准备,那他们会把用不到的正牌员工藏在哪里?」
「姊姊,尸体也可能被搬走了。」
「不是只假扮三四天的话,确实有可能吧。可是痕迹无法完全消除,也没有必要消除。如果要消除指纹、血痕或其他所有痕迹,不如再盖一间临时旅馆比较快,这样才能不着痕迹。」
「锅炉室。」
「什么?」
艳美对皱眉的舞,简单说了一句话。
「旅馆人员的人数,大约有五十到一百人左右吧?尸体要直接搬走会很麻烦。除了尺寸的问题之外,如果遇到取缔酒驾的临检就完了。所以最好是改变尸体的形状再搬走比较安全。超速或酒驾的盘查,不会检查肥料袋中的灰烬成分吧。」
「就算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也不能在户外烧尸体,如果屋内有强大的火源,那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也可能是用『浴缸加强酸』,不过要搬运那种危险的液体也很不容易。而且这招不像电影一样,可以直接把尸体丢进去。物体的体积过大,强酸会产生强烈的反应四处喷溅,不然就是产生大量烟雾。旅馆有这么多人,要一个个分尸再慢慢溶掉也很麻烦,还是烧成灰比较安全。」
安全——这对话光是想像就叫人不寒而栗,然而在这个世界中,这已经是理所当然。我不能失去自我,要把持住。我是自愿踏入这个世界。
平面图用禁止进入的警告色标示了锅炉室的入口。似乎有通往地下的楼梯。我们往旅馆人员的工作区,朝该楼梯前进。
楼梯入口有一个厚重的门。
舞打开铁门,就在此时——
「叔叔!」
我听到叫喊声,慌忙回头,小忍恰好从走廊转角跑出来。他似乎平安无事,但局势正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不让我有时间放心。因为小忍瞪着舞,朝这里靠近。
「快离开那个女人!不用逮捕她没关系,她杀人的方式非比寻常!」
「啊……」
惨了。小忍似乎误会了什么。我不是指他认为舞是善人还是恶人这件事,而是他一心认为只要自己的选择和应变方法正确,就能对付舞。
而且手上还拿着灭火器。
他是为了自卫,这不能怪他,但只会使状况更加恶化。
小忍大概有攻击的意图吧。
所以舞毫不犹豫。当立场不明、无法辨别敌我的人物逼近到一定距离,她会如何应付再清楚不过了。
下一秒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我身为警察必须学习逮捕的技巧,所以我接触柔道或剑道的时间也不算短,但却跟不上她的动作。不光是速度太快的缘故,她的动作更是大幅超出预期。
接着——
「糟糕。」
舞在这场打斗中首次出声,声音毫无紧张感。她把小忍摔飞,看到前方的落地点才发出声音。我下意识追寻舞的视线……然后大喊。
通往锅炉室的门扉后方。
侄子的身体,正朝着漆黑的楼梯滚落而下。
17(阵内忍)
唔?
呃!
嘎?
呃喔喔!
我的意识晕眩,上下分不清。模糊的视线中,有一面冰冷的混凝土墙。这里是哪里?不定期点灭的萤光灯下是一处宽敞的空间,塞满了大量的管线和钢铁制的箱型设备,大小约像一个小置物间。乍看之下分不清设备的用途,但管线上装有仪表。这些设备的油漆脱落,四处有生锈痕迹,与至今的旅馆印象相去甚远。感觉像是老旧的工厂或监狱。
我从楼梯摔了下来。
认识到状况的瞬间,倒卧在地的我,感觉手上有一股滑溜的触感。
该不会是摔破头了吧?我心中一惊,但指尖上的不是鲜血。
而是黑色,类似油的东西。
「这……这里……这里是……?」
我用模糊的双眼观看四周,接着听见脚步声。
来自楼上。
有人正在下楼……?
「啊……呃唔——!」
我慌张地想和楼梯保持距离,但肌肉一用力就产生剧烈疼痛。似乎没有骨折,不过要花一点时间才能移动。当然,我不认为疼痛会立刻消退。我的意思是,我需要时间来习惯疼痛。
楼上传来声音,对无法随意移动的我说:
「哎呀,真的是出乎意料之外。我也觉得这样摔你很不好意思啦。等我先确认四周的安全之后,再仔细帮你看一下伤势,先乖乖待着别乱动。」
她在说什么?看我的伤势?确认安全?一切的元凶不就是你吗?
我想这么说,但脑袋不定期爆出轰轰扩散的疼痛,让我连话都说不出口。这
段期间,女人下楼的脚步没停。她的双脚踏上冰冷的地板时,我瞬间背脊僵硬,疼痛喷发而出。但女人出乎意料地避开了我,有如在闪避路上的积水。
「……这里就是传说的锅炉室。不过还真惨啊,感觉连做『鲁米诺反应』的功夫都省了。」
锅炉?不对,我比较在意鲁米诺一词。印象中,那是检测血迹的东西。听说血迹如果只用布照一般方式擦拭,鲁米诺照样会有反应……
女人继续往黑暗的深处前进。此处虽有日光灯,但照度无法照亮每个角落。
「这里是维修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以把人塞进去。啊啊——还有头发残留呢。」
不对,脑中的疑问先摆一边。应该要让自己做好移动的准备……不,应该要先习惯这股剧痛。我搞不清楚状况,但我很清楚这里相当不妙。那女人本身就很危险,说出的一字一句更是充满险恶的气氛。敌人是何方神圣?不是只有那女人吗?还是说,这一切都和那女人有关?
身体呢?
……可以动。
或许是身体已经适应危机,抑或单纯只是我的脑袋钝化了。脑中的尖锐刺痛逐渐转换为某种带有热度的东西。老实说,身体发出的SOS讯号变迟钝,让我无法完全感到高兴,但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我手扶地板,用膝盖撑起身体。动作缓慢,但确实有起身。
往楼梯走。
什么都好,待在这里很危险。总之要往楼梯走。
「呜……」
我手扶墙壁,双脚站直。回头一看,女人还在调查锅炉室的深处。我以不稳的脚步爬上楼梯。为避免发出声响,动作相当缓慢。或许我趴下来,用手撑着楼梯爬还比较安全。我的视野就是摇晃到这种程度。
女人没追上来。
她还没发现吗,还是故意要让我跑一段路?
我不知该如何判断。现在脑筋也转不过来,无法读出对方的意图反将一军。不管是旅馆的床或家里的棉被都好,我爬上楼梯到一楼后,只想好好睡一觉。
抵达一楼。
但我注意到不寻常的状况。
「……怎么回事……?」
好安静,安静过了头。打个比方,就像有一台电视在播放综艺节目,原本笑声不断,结果电视突然被关掉一样,四周就是如此寂静。让我重新意识到此处只有我一人的寂静。寂静,寂静,寂静。这里少了什么,少了某种关键性的东西。一股不自然的寂静笼罩着旅馆,光靠屏住呼吸和静止不动,营造不出这种状况。
不对。
「那些人」怎么了?
「旅馆人员全是冒牌货。刚才那家伙露出狐狸尾巴之后,其他人就躲起来了。你会觉得不自然,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我注意到时,女人已经站在我身旁。
她何时爬上楼梯的。人都站在我身旁了,我还是无法理解。
不过,现在我最在意的不是这点。
有一个异常状况,足以让我顾不得女人已离我一公尺不到。
「喂,『跑哪里去』了?」
「什么?」
「应该还有叔叔和另一个女生吧?我在问你,他们『跑哪里去』了!」
「……看到你的惨状,应该是去找急救箱了吧。」
对话无交集,甚至无法判断她是否在装傻。接下来怎么样都好。我和这女人保持距离,奔跑在旅馆的走廊上。
要先找到人。
肯定在某处!
但我遍寻不着。他们彷佛被寂静吞噬般消失了。我脑中闪过这种非现实的想像。从结果来看,如恶梦般的预测倒是落了空。
但糟的是无法加上「幸好」两字。
因为惨剧开始了。
18(阵内忍)
时间——
变得很零碎。正确来说应该是记忆。时间顺序很凌乱。我想回忆,记忆却片片断断。每个光景都很鲜明,令人印象深刻,但我是经由何种路径遭遇到「那些」,这点却无法从头追寻。
那些光景不是照片。
压迫空气的血腥味,连同呼吸混入口中的烧焦味,刺耳的声音,糊烂的触感。这些明明已成了「过去」,却不时出现在我的记忆中,交织叠成好几层,刺弄着我的意识。
一切都疯了。
跟叔叔一起来的女国中生在餐厅的厨房……不,是倒在厨房的瓦斯炉上,发出像烹煮中华料理一样的声音。可爱的脸蛋焦黑难辨,纤细的体线也和衣服化为一体,已经「不成人形」。只有垂下的右手躲过火劫,维持柔细的外形,让人可得知手的主人为「异性」,但这反而更惊悚。
是谁干的?
我无暇思考。
小手蜜惑歌挂在半空中。在旅馆大厅,自天花板垂下,有如一具吊灯。她的高度「足以遮挡住」く字形的平面图,发出金属摩擦声左右摇晃。起初我以为是上吊,上吊就有救吗?但其实不是上吊。她身上挂了一个粗鱼钩,粗到可吊起超过两百公斤的金枪鱼。鱼钩就钩在她的上颚,发挥了它本来的功效。我不知道鱼钩的尖端在哪,但惑歌脑中的物体,很明显已不在正常的位置。眼睛……她的两颗眼球异常凸出,彷佛从内部被挤出似的,面目全非。对青春期的少女来说,有比这更悲惨的下场吗?
是那女人干的?
但这有可能吗?手法太大费周章了。还有距离的问题。至少我被推下楼时,叔叔身旁的女生还活着。那女人没过多久就跟着下楼了。
我要找那女人。这是为了接近真相,还是为了逃避尸体带来的现实呢?怎么样都好。那女人应该知道的比我多。先不管她是不是始作俑者,她掌握的资讯理当比我这个高中生详细。
必须找她问话。
我原本如此盘算。
当回到锅炉室时,入口门扉呈不自然半开。往里头一看,那女人已经倒在楼梯上。仰躺着,没有头颅。不像是遭利刃断头,因为伤口很不自然,感觉就像人偶的头拔不下来,所以用扭的一样。当我看见女人持续痉挛的手脚,竟然下意识松了口气认为她还活着。但我随即注意到——
她明明连头都不见了。
伤口还会不定期地喷血。
手脚抽搐是因为身体急速失血,与她本人的意识无关。当我注意到这点时,才终于认同这女人的死亡,不得不认同。可是这是怎么一回事?既然她死了,事情会如何发展?
这女人不就是真相吗?
她应该是一切的始作俑者,或是最接近问题核心的人吧。
不管如何,这家伙最异于常人。
然而却有人比她更异常。
……我能做什么吗?
最根本的疑问油然而生。知不知道真相都无所谓了。假如台风将要登陆,我能改变台风路径吗?我只是一介高中生,除了挂晴天娃娃之外根本无能为力。世界上,一些真正有能力的人,或许能用轰炸机之类的载具,飞上天散布特殊药剂直接改变气压;但对我而言,这单纯只是幻想。这是一个故事,完全脱离眼前现实的故事。别说具体的步骤,我连判断计划是否可行都不够格。
追求真相,有专门的人在负责。
我不是那些人。
无法活用身在第一线的处境。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比起获取更详细资讯的机会,因为视野狭临而无法整理资讯的风险更高。
说更明白点。
应该称我为被害人吧。
我找到叔叔时,感觉已经半麻痹了。叔叔在其中一间客房。那里原本就是叔叔的房间吗,这点我不清楚。叔叔的双脚被切断,颈部不自然地卡在玻璃碎掉的窗框上。这是一种缓慢,如温水煮青蛙般的绞杀法。真正的绞刑会压迫颈动脉或拉断颈椎,瞬间致人于死;但这种方式不允许对方「瞬间死亡」,是一种伴随痛苦的处刑。用双脚的切断面支搏身体,多少能保持呼吸道的畅通,由此看来,叔叔到死之前大概挣扎了十到十五分钟——可见我的情感已经从人格逐渐疏离,才能冷静思考到这种地步。
自己的精神已经开始异常。
这点我很清楚。
多起事件、复数的尸体,照理应该能留下相对应的线索,然而我没掌握到任何东西。就算有头绪,这应该也是刑警的工作。线索断得如此突然,让人精神挫败,提不起劲去找下个新提示。
其他房客怎么了?
其他员工怎么了?
我没空去思考这些。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奇怪,脑袋无法正常运作。全灭,一个都不留。距离在餐厅看见的第一个异常状况,才过了几十分钟吗?我好歹也活了十几年,如果真允许这种「人生的陷阱」存在,我能活到今日反而令人不可思议。
……咦?
「奇怪……有点不太对劲……」
是哪里让我觉得奇怪。自己方才在脑中罗列的词汇,有些不自然。几十分钟……不是这个。餐厅,也不是。对,说到底,以大前提来说,我是如何理解这个状况的?
全灭。
一个都不留。
不,不对。我不是想说因为我还活着,所以不算全灭。说一些更基本的吧
,有人幸免于难。这个状况不是全灭,也不是一个都不留。起码还有一个人生死不明吧。
对。
没错。
「……座敷……童子呢……?」
不协调感的裂缝扩大了。有点奇怪,不只是没见到座敷童子。例如,我想不起来各个惨剧的顺序。不过,血液的状况呢?随着时间经过,有逐渐凝固吗?这样应该能推算出死亡的顺序。但我却分不清楚先后顺序。好像每个场景都血流满地,有如电影或电视剧一样。
我转身想走回头。
确认至今看见的东西,是否真的在同样的地方。
就在此时。
我的右肩被粗鲁地拍了一下。
我以为有人从后面叫住我。
但我错了。
「喂,不要紧吧?」
一个女性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应该已经死掉的那个女人的声音。
19(阵内忍)
不协调感超出容许值的瞬间,我确实感受到有东西打破这不自然的寂静。声音。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其他人在那里。声音重现了,很微弱,整间旅馆依旧被寂静笼罩,但我感受到附近有活人的声音。
刚开始是正前方。
在餐厅刺了松海的女人,正在观察我的表情。
「唔……啊啊——」
「你在看什么?不是被迷惑了吧?」
迷惑。我脑中浮现这个在绘本会出现的单字,反倒奇怪自己为何至今都没联想到。发生非现实的现象,就表示有非现实的存在参与其中,这种可能性最高不是吗?
换句话说。
就是妖怪。
「你……你……」
「干嘛啊?」
「你不是死在锅炉室吗……?」
「你果然看到什么了。」
女人想问个清楚,却冷不防被打断。
被一道声音。
至今带来安全感的声音中,混入了讨人厌的怪声。怪声以一定的间隔响起,可以当作是脚步声吗?
但跟我知道的脚步声有明显的差异。
有如腐鱼被捣烂的声音。
一种已经液化的某种东西,发出噗叽噗叽的声音,缓缓走了过来。
不过是从哪里?
声音是从昏暗的前方传来,但看不见声音的主人。不对,这团昏暗是什么?时值夜晚,但旅馆的走廊应该有光源。这团过于融入此空间的昏暗究竟是……?
「糟糕了呢。」
不知何时,女人手上握了一把手掌大小的手枪,但上头装了一个五百毫升宝特瓶大的灭音器,枉费了它的小巧。
那是……真枪吗?
我对猎枪以外的枪械感受不到现实感,但如果有人在此时还拿出玩具枪,那肯定是脑袋有问题。
「相当糟糕呢。我菱神舞居然会被逼到这种地步,才察觉到『局势』的核心……对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年轻人?」
「我又不是军事迷,跟我臭屁手上的枪,我也不懂啦。」
「我不是说手枪。」
这时我才注意到。
原本十分从容的女人,脸上渗出了些许汗水。
连她也流汗了……?
「我会靠手枪,代表已经输了八成。这样夸自己有点奇怪,不过我认为自己满能干的。毕竟三不五时就会接到百鬼夜行的委托。不过,我不是最强也不是无敌,还是会输给别人。 」
「你想说什么?」
「我早知道麻烦的东西差不多要出现了,不过这东西实在太糟糕了。不是附体邪魔那种等级。这家伙,几乎像是空袭用的GPS一样召来病魔,其伤害度足以毁灭城市,大概是某个贵族的怨恨吧。这不是对付一个人用的兵力……」
我听不懂后半段的意思。女人自己可能也未整理好头绪。能让这女人如此混乱的对手和事态,在那原因不明的幻觉(?)之后接踵而来,瞬间连我都差点陷入恐慌。
这时,女人瞪着昏暗的前方,朝我丢了一样东西。
无线电?手机?不对……
「这是卫星电话,在日本还不普及,不过你在电影或海外影集有看过吧?有了它,没有基地台也能通话。」
「你要我报警吗?」
「如果报警就能解决,那我也落得轻松。可是大概没办法吧。」
女人依旧看着前方,继续说:
「0015。这是解码锁,之后的使用方法就跟普通手机一样。前面要打国码,不过会要你用通讯录里的号码,所以没关系……里头有一个叫百鬼夜行的号码。拨打那个号码,这次的『所有登场人物』才会凑齐。」
「这次的什么?这间旅馆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刺杀松海?我看见的奇怪幻觉又是怎么回事?我现在连自己看见的东西是不是正确的都不知道了!」
「事情的规模,可不是局限在这间旅馆!」
「你说什……」
「反正你快走。如果你刚才看见的东西跟我预测的一样,那能解决这件事的人只有你了。不是我这个专家,是你这个外行人!情非得已,我只能把命交到你手上了!」
「等等,等一下啦!我搞不清楚状况,本来在这的叔叔和那个女生怎么了?惑歌呢?」
「我已经让刑警和我妹妹他们逃走了,所以我才会身陷困境!那个叫小手蜜惑歌的我没有看见。不过,你看到的那些东西八成『还没发生』!」
噗叽。湿润的脚步声又朝这边踏了一步。
无法想像是人类发出的声音。
女人做出过度的反应。
「快走!你待在这里必死无疑,我也撑不了多久。所以你快点学会用那个卫星电话!刚才我说过了,大概只有你才能解决这件事!」
「该死……」
我搞不清楚状况,在噗叽噗叽的异常脚步声的压力下离开了现场,女人则留在原地。太不正常了,令她这么做的精神根源,可以单纯称之为勇气吗?
我留下女人,在走廊上奔跑、逃走。
刚才看见的如果是幻觉,惑歌和叔叔等人大概还活着。应该先去他们的房间看看吧?还有座敷童子,有必要去确认一下。
同时,我开始思考那些幻觉究竟是什么。
恐怕和妖怪有关。但我想不到是何种妖怪。还有,我看见的真的是「普通的」幻觉吗?
如果是就好了。
那幻觉精密到会使人莫名其妙就陷进去,这确实很可怕,但至少还有救。
但假如……
「如果是预言之类的,那就太糟糕了……」
实际上,的确有会预言的妖怪。例如「件」,一种人头牛身、会预言人类死因的不祥妖怪。
如果对方是用件来制造「灵封」,那就不能忽视刚才的幻觉。
而且就像算准了时间一样,那个叫病魔,可能会「杀光我们的某人」也出现了。
我不懂让我看见幻觉有什么意思和好处,但要引发那种不可思议的现象,需要相当的准备。所以不可能没有目的就让我看见幻觉。肯定有什么。只要能掌握这一点,应该就能突破这莫名其妙的事态。
做出这种事,谁会有好处?
还有,是什么妖怪为此而被利用?
「……咦?」
我来到旅馆柜台,不经意注意到一件事。
或许能掌握敌人真面目的一部分。
暗示不祥未来的东西。
可改变他人眼中看见的东西。
我的心中——
有答案了。
20(座敷童子——缘)
因为有个怪女人在餐厅胡搞,害我连饭都没得吃。心情逐渐变得烦躁。惑歌从刚才就不作声,或许是在担心小忍吧。很不巧,座敷童子不会读人心,实际上是如何我也不清楚。
这时,有人粗鲁地敲打房门。是小忍吗?毕竟钥匙卡在我手上,他没办法开门。透过猫眼观察走廊……哎呀,真稀奇,是内幕隼,身旁还带了一个陌生女孩,女孩脚边还有胫擦。虽然他说赠小腿是可悲的习性,但这也和个人的性癖有关吧。话说回来,内幕隼居然会来找我,真是不可思议啊。或许他要找的其实是小忍。
我挂着防盗门扣,稍微打开房门。
内幕隼从门缝看见我的脸,反应如预期地全身抽动了一下。但他没有就此打住,彷佛有东西在身后推他一把,对我开口说:
「你没事吧?」
「听你说的好像有危险逼近了一样。」
我心中自然有底。
毕竟我在餐厅亲眼看见有人被刺。
接着,内幕隼身旁的女性插了话:
「你认识惑歌吧,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人好像不在房间。」
「她跟我在一起。」
「小忍……还没来这里吗?」
「他说要去报警,人就不知道去哪里了。从这状况来看,事情的发展似乎不太理想。」
「报警?」
「因为有人被杀了。」
「该死,舞那家伙,还没解放小忍吗……?」
「我说……」
我插嘴说:
「很习惯嘛,对这种异常状况。」
「我好歹也是个刑警。」
「我不是说『你』,是你旁边的女生。」
「很不巧,我比刑警先生更习惯尸体。」
如此干脆的一句话,让脚边的胫擦抖了一下。但他依旧在那纤细的脚上蹭来蹭去,这样也算是很有毅力的妖怪了吧?
我说出一件挂心的事:
「跟妖怪有关的事件,也很习惯吗?」
「嗯,算吧。前阵子,我才刚在一个叫座礁岛的地方遇到舟幽灵的『灵封』……跟这个刑警一起。」
「胫擦你呢?」
「咦?我,我吗?跟我没关系喔!是菱神舞大姊擅自乱来!拜她所赐,我有一阵子都在作恶梦,连回『大本营』都没办法!之后我一直在风化村静养,结果又遇到她!」
嗯——
还有小忍、惑歌和我。
起初我没注意到,但大伙习惯于应付这种异常状况很不自然,这让我逐渐看清事情的轮廓。普通人遇到杀人事件应该会惊慌失措,语无伦次。光是能有条理地思考,就不是泛泛之辈了。倘若还「更进一步」牵涉其中,普通人只会被眼前发生的奇异现象摆弄。但他们并非如此。集合在此处的,都是遇过妖怪事件的人员呢。
虽然我是以宠物身分临时参加。
假如是第三者刻意诱导我参加,那他的后台肯定很强硬。当时小忍的手边没有住宿券,只是用口头说说。假设第三者刻意藉此引出我的羡慕情感……这可比在这间旅馆耍小手段还要困难。何况,如果他是暗地里设计我们所有人,那这个状况已经可称之为诅咒了。
要自由操控这种诅咒,局势就不会只局限在这间旅馆,规模必需更庞大,至少扩及全日本。不过——
他集合我们这些遇过妖怪事件的人,到底想做什么呢?
21(阵内忍)
我在电梯大厅等电梯,同时操作女人交给我的卫星电话。
电话的天线极粗,机身也很厚实。外形比较接近大型无线电。0015。我输入女人说的号码解锁,才知道它的功能十分单纯。电话和邮件,只有如此,连笔记本都没有。女人可能是消除纪录主义者,信箱内没有半封邮件。
打开通讯录,出现了几个号码。
上头的名称全都不像人名,也不像企业名称。似乎是某种团体,但我都没听过。
我把游标对到其中一个名称。
就是百鬼夜行。
最后的登场人物。
尽管我手上有卫星电话,也没办法一直跟对方联系吧。如果被挂掉电话,我就没招了。第一次的联币是关键。对方如果觉得我是小角色,就会彻底失去这细微的线索。
可是——
我没见过百鬼夜行这个人(?)。
然后。
假收我和白鬼夜行没见过面却有关系,那双方的共通点应该只有一个。
追根究柢来说。
「此物」不见得会久居一处,也无明确的所有权,随时都可能会离开。现在已经知道「此物」离开会发生什么事,所以百鬼夜行很可能曾经拥有「此物」。
这样一来就有可能了。
我和百鬼夜行的共通点。
「……」
我的大拇指放在通话钮上。
内心犹豫。
但还是压了下去。
没有通讯声。或许本来有,但对方在声响前就接起了电话。
『喂?』
少女的声音,听起来像小学生。
但与年龄呈反比,有一种奇妙的稳重感。
明明没见过面,我却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对了,那女人在事发前给我看的手机影片,里头就是这个声音。
『你不用假装是菱神舞。电话不在她手中这点,我已经掌握到了。』
掌握。
这个掌握,单纯是「观察到」的意思吗?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少女策划的?
「我已经知道我们之间的共通点了。」
『你想说的只有这些吗?』
「座敷童子。」
我这么说。
单刀直入,不耍小手段。
因为我判断这样带来的冲击才能动摇对方。
「座敷童子是守护住家的妖怪,但不见得会定居在同一个地方。座敷童子走了就会家道中落,这个很有名的说法能证实她们时常迁徙。我不知道那家伙……缘她以前住在哪里,我以为她一直都在我家。不过,她可能以前是住在你的房子里。」
『这有什么问题?』
「如果你已经『掌握』到我身边刚才发生的事情,那你应该知道吧。当然大有问题。座敷童子有两种特性,第一是大人看不见,第二是会预言家中的不幸,例如家里失火之类的。」
虽然我家的座敷童子连爷爷奶奶都看得见,也没听说过她会预言火灾。
不过——
那是缘个人的问题,种族还是有这种能力。
「改变你看见的东西,给予危险讯息……依据不同的观点,这和我经历的那个幻觉和条件不谋而合。你对这间旅馆做了什么?倘若把这支电话交给我的女人所言属实,应该说,如果那女人不是幻觉,她说旅馆人员早就已经被掉包了。你把这里整顿成『灵封』的环境,想要对座敷童子下手吧?」
『你知道的只有这些吗?』
「什么?」
『我问你知道的只有这些吗?如果是这样,很遗憾,我感觉不到继续和你交谈的必要性。』
「……你最优先的目标是引诱座敷童子到这间旅馆。」
我说话的同时,在脑中思考。
还不够。
我光是这样已经用尽全力,但如果不快点把手牌凑齐,电话这条细微的线索就会断掉!
「旅馆的住宿券是惑歌给我的。这点很奇怪,你应该有办法直接交给座敷童子。」
『很遗憾——』
「我在意的不是你透过别人转交。因为你们的诱导相当缜密,甚至还能断定座敷童子会不惜当宠物也要跟来。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如果你们能缜密地操控对方,那应该有办法只引诱座敷童子到旅馆,不让我和惑歌跟来。换句话说……」
我稍微顿了一下。
「你是『故意要把我和惑歌卷进来』,这跟引诱座敷童子没有关系。」
这样正确吗,我的脑中也出现了疑问。但我没时间深思熟虑。如果不继续说话,电话被挂掉就玩完了。但另一方面,我确实也看见了某种头绪。
「这么一来,我和惑歌以外的房客也令人在意。他们在这里真的是偶然吗?有没有法则可循?如果只有我和惑歌,我可以断言我们的共通点很少。我们会被选上,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同校同班这种烂理由,那就只有一个原因……我们和『疗养院』发生的妖怪事件有关。」
『你是说,其他房客也和「灵封」或妖怪有深远的关系?』
「我没有根据,不过只要我有意就能印证。」
『把他们聚集在一个地方,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这些人曾经遇过妖怪,然后逃过一劫。你把他们聚集在一块,然后在这间旅馆以座敷童子为中心,引发了奇异现象。」
那个幻觉。
除了精密之外,没有任何金钱价值的奇异现象。
但不对。
发生什么现象都无所谓,有更棒的附加价值存在于这间旅馆中。
「换句话说,构图是这样子。假设座敷童子的『灵封』吞掉了这间旅馆,能玩弄或杀掉我们就算大成功。这算是灵活运用吧。你想赋予『灵封』一种像黑洞一样的可怕力量,让它能够吞噬跟妖怪事件扯上关系的人,藉此让『灵封』能『高品牌化』。」
没错。
就像智慧村一样,为了描绘出乡下的无污染光景,大量采用最尖端的科技,彻底提高农作物的品牌形象。
这群家伙,百鬼夜行的人。
为了把妖怪这个商品的价值提升到极致,策划了这次的事件。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要实际进行商品的买卖,还是为了确定制造技术和进行应用研究。
『……你深入核心了呢。』
「谢谢你的夸奖。」
『不过,我们继续说下去还是没什么意义。你还没证明我们的谈话有其必要性。这对你来说是有意义的答案,对我来说却没有价值。』
「并非如此,不然那女人不会把卫星电话交给我。她本来打算自己来交涉或威胁,却没有这么做。而是把这条细微的线索交给我,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
「因为本次事件的核心,是我们家的座敷童子。身为家人的我,掌握了和她的接触点。我无意主张自己有所有权,因为她原本是住在你家吧。不过现在这个时间点,和她关系最深的人大概是我,不是你。」
『你是说靠那种关系,就能干涉我们设计的「灵封」吗?』
「你觉得办不到吗?」
……
这当然是虚张声势。我没有那种技术。关系这种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