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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入:莫名其妙变成录入苦力的寒鸦 (LKID: Jackdaw)
我们每个人都在为真理而战,所以才会感到孤独与寂寞,
但也因此而变得更坚强。
──亨里克.易卜生
「不归牢笼」──
不知道当初是谁先开始这么称呼的。
如果是善良的拉普拉斯市民,普通人甚至连这座监狱位在哪里都不清楚。只要过著奉公守法的生活,就不会与这种设施扯上关系。
拉普拉斯第二监狱位于拉普拉斯郊外的郊外,矗立在一处荒凉至极的地点。
这里收容的犯人都是被判处死刑或无期徒刑的恶徒。一旦被关进这里,到死都无法回归自由,因此才称为「不归牢笼」。
诺艾儿.切尔奎帝──与恶魔缔结契约,在拉普拉斯市内犯下多起破坏行动,年仅十五岁便被冠上恐怖分子之名的少女。躲在岩石后方注视著监狱的她,也是随时都有可能被关进那道围墙内的罪人。
与大恶魔缔结契约是重罪。况且诺艾儿曾与大恶魔一起行动,利用其力量破坏市内各处,造成许多伤者──这就是一般民众的认知。
几乎所有的拉普拉斯市民都不知道,诺艾儿并非为了自身的快乐和利益而做出暴行,与恶魔缔结契约的事也是被某个男人利用的结果。
诺艾儿现在只身一人。
身边连一个同伴也没有。
对她来说,代表了「力量」本身的大恶魔卡隆已经不在。
──我得救他……我得把卡隆救出来。
诺艾儿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
当时的卡隆连他最擅长的嘲讽或咒骂都没有力气说出口,带著浑身的鲜血被拖行在地上。诺艾儿还听见对方说要进行如何杀死恶魔的实验,简直是恶梦般的台词。
诺艾儿没有双脚,没有右手,也没有右眼。她的智慧只有常人程度,教养好但缺乏阅历。
简而言之──要是没有卡隆,她就只是个称不上恐怖分子的弱者。
──光靠我一个人是救不了卡隆的。
明明没有卡隆就无能为力,却又必须去救助卡隆,简直是自相矛盾。
可是现在的诺艾儿还有一线生机。
她用自己的左手紧紧捏住满是皱纹的地图。
卡隆被诺艾儿的「敌人」带走后不久。
在杳无人烟的单调轨道旁,诺艾儿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虽然远远比不上卡隆,诺艾儿却也受了伤。明明只是轻微的擦伤或瘀青,阵阵痛楚却令她不禁泛泪。
不知道是出于疲劳还是挫折,身体就像铅块一样重。
好孤单。
自己没有同伴的事实根本不需要他人提醒,诺艾儿心知肚明。
可是,以前还有卡隆。
就算只有一个人,只要有一个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搭档就够了。
那个搭档……
却在眼前被夺走了。
或许该庆幸他不是死在自己眼前。
可是,他恐怕很快就会被杀掉。
而诺艾儿根本无力拯救他。
「卡、卡隆…………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得救他。
这个念头率先浮现在脑海中。
──可是,要怎么救?
「光靠我一人……再怎么样也……」
视野开始模糊,眼眶渐渐发热。
诺艾儿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舍弃这种东西。
但自己竟然还会流泪。
『就是因为这家伙待在诺艾儿身边,诺艾儿才会被迷惑。』
以对待物品的方式夺走卡隆的挚友所说的话,刺痛了诺艾儿的心。
现在,吉莉安.利特纳已经化为诺艾儿面前的一道高墙。
『我要驱除纠缠诺艾儿的害虫。』
无论是她说的话,还是在紫色眼瞳中闪烁的光芒,全都已经不正常了。
『只要这家伙消失,你一定会重新考虑吧?』
『你会停止复仇吧?』
『你会放弃复仇吧?』
『因为你只剩这个选择了嘛!』
听到记忆中的吉莉安落井下石的声音,诺艾儿几乎要摀起耳朵大叫。
不过。
这个时候──
「…………还没…………」
听到极其微弱的呻吟,诺艾儿吓了一跳。
优异的听觉立刻得知声音的来源,于是诺艾儿下意识地往那个方向望过去。
那里有一个倒在血泊中的魔人。
他是与诺艾儿和卡隆展开死斗的「正义魔人」──开膛手。在拚个你死我活的激战之后,双方终于达成和解……本该如此。
他的本名是奥斯卡.德瑞塞尔。因为满脑子想著失散的弟弟,他忽视了许多事物,是个铸下大错的年轻人。
可是现在,诺艾儿知道他的名字与一小段过去,甚至认为他今后会是一个值得携手合作的同伴。
奥斯卡的手稍微动了一下。虽然他依然趴在地上,但又发出了声音。
「……还有……一个……办法……」
「奥斯卡!原、原来你还活著!」
「……不……不要……擅自……咒我死……」
「可是,普通人受到这种伤早就……」
「……我可……不是……普通人……你也……一样吧……」
奥斯卡开始咳嗽,似乎是在吐血。
这番话让诺艾儿陷入沉默。
奥斯卡正面承受了大恶魔凯撒的一击。他不只喷出了大量的血,出血似乎也还没有减缓。诺艾儿原以为他已经死了。
可是,正如他所说──两人都已经不是人类了。
──我也有这种怪物般的体力吗……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脸颊附近传来轻微的刺痛。诺艾儿伸手一摸,手指便沾上血液。与奥斯卡战斗所受的擦伤尚未愈合。
姑且不论奥斯卡,自己并没有那么强壮──诺艾儿这么想。但这也有可能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奥斯卡慢慢移动身体,对诺艾儿递出某种东西。
诺艾儿接过那些东西,发现是两张地图与钥匙卡。钥匙卡的设计朴素得很不自然,上面没有任何文字或标志,只有单纯的灰色。
「那是……某座监狱的……地点和……内部的……地图。你去那里……投靠……孚葛吧……」
「孚葛──难、难不成你是要我找魔人炸弹客当同伴?」
孚葛.德瑞塞尔就是奥斯卡一直在找的弟弟。
好不容易重逢的时候,他的弟弟已经陶醉于火焰与力量,成为与恶魔缔结契约的魔人。
爆热魔人──「炸弹客」孚葛。
他也一样遭诺艾儿与卡隆合力打倒,现在被关进了监狱。
而他所在的监狱就是──
「『不归牢笼』……拉普拉斯第二监狱。那家伙就在……里头的……特别单人牢房……」
炸弹客是魔人,而且破坏能力特别强,不可能被关进普通监狱的牢房。
「他认为『力量』……或是『强大』……具有特别的……意义。你……打倒了他。如果是你去劝说……他或许……听得进去。既然你一个人……无法救回卡隆……就要运用任何……能用的资源……」
诺艾儿哑口无言。
为何奥斯卡认为自己的话能说动炸弹客?哥哥所说的话不是比较有说服力吗?各种念头在脑中不停地打转。
可是鸣笛的声音打断了诺艾儿的犹豫。
巡逻车和救护车来了,声音愈来愈近。
「……快走吧。我……没事……」
「…………」
诺艾儿紧握地图与钥匙卡,站了起来。
义足稍微摇晃了一下。离开这个地方以后,必须暂时停下来调整。
「谢谢你,奥斯卡。你就慢慢休息吧。」
接下来的事是诺艾儿一个人的工作。
诺艾儿感到不安。但如果继续呆呆地沉浸在感伤之中,迟早会被逮到。
事情不能就此结束。
诺艾儿带著决心,迈出步伐。
过了一段时间,诺艾儿总算徒步抵达这里。
拉普拉斯郊外的郊外,一处荒凉至极的地点。
「不归牢笼」──拉普拉斯第二监狱。
诺艾儿几乎是彻夜赶路,到达时早已十分疲惫。途中,她曾在没有毛毯或其他东西的普通岩石地暂时小睡。
可是,长途移动的疲惫和第二次的露宿并未带来多大的痛苦。又或许只是因为诺艾儿无心顾及这些。
不管往旁边一望,还是回过头。
诺艾儿都是孑然一身。
就算躲藏在拉普拉斯市内,她恐怕也会在几天内被逮捕。以前能在警方的重重戒备之下顺利逃脱,全都是多亏有卡隆的帮助。
诺艾儿躲在半枯的树木或岩石后方,抬头仰望监狱的围墙。
围墙的顶端真的相当高,难怪会有人将「墙内」与「墙外
」形容成完全不同的世界。
监狱用地的中央矗立著一座高耸的监视塔。别说是整座监狱了,那个高度就连监狱外围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出入口只有一处。唯一一条铺砌得很简朴的路,就是连接监狱与拉普拉斯市区──外界的道路。出入口有一名武装得类似特殊部队士兵的警卫,几乎一动也不动。
不只如此,门口是一扇看起来很坚固的铁制大门,现在正牢牢紧闭。
诺艾儿叹了一口气,背对围墙坐下。
──啊啊,我到底在想什么?一个人跑来这种地方,而且目的还是投靠那个炸弹客。
「炸弹客」孚葛是个疯狂的家伙。
当诺艾儿仍身为过著正常生活的钢琴家时,炸弹客便已经是个威胁拉普拉斯社会的罪犯。他炸毁市内各处,让许多人受伤,夺走人们的职场和住家。
虽然吉莉安.利特纳现在成了阻挡诺艾儿的敌人……
但原本一无所知的她就是被炸弹客的爆炎夺走了住家与生活。
即使诺艾儿后来得知炸弹客也在拉普拉斯市长──巴洛斯的掌控之下……
他「以破坏为乐」的行为依然是事实。曾与他对峙过的卡隆也形容炸弹客「脑子有病」。
既然自己一个人什么也办不到,便只能寻求其他人的帮助。再这样下去,别说是向巴洛斯复仇了,就连日常生活也有问题。
──即使那个「其他人」是个疯狂的野蛮人,我也只能不择手段了。
诺艾儿摊开奥斯卡所给的第二张地图。
这是第二监狱的平面图,特别单人牢房的位置标上了记号。看这张地图就能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也知道与地图一起附上的简约钥匙卡是通往单人牢房途中会用到的东西。
──我……不能停下脚步。
诺艾儿站了起来。
「…………话虽如此……」
一回头就能看到高墙。
唯一的出入口还有警卫。
「第一道关卡不就是最大的难关吗……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进到里头?」
高大的墙壁上没有任何凸起处或裂痕,即使诺艾儿四肢健全也不可能爬上去。不仅如此,墙壁的上缘还装著铁丝网。
纵使是戒备如此森严的墙壁,卡隆应该也能靠著锁链和天生的跳跃力突破吧。
就连站在入口的警卫,也一定能在转眼之间撂倒。
──光靠我的力量,连进入监狱都办不到吗?
诺艾儿陷入自我厌恶,不敢从大岩石的后方走出来。
在进退两难的情况下,数十分钟过去了。
「!」
当诺艾儿疲劳得开始昏昏欲睡时,身体突然绷紧神经,因为有引擎声传了过来。
她慌慌张张地望向监狱入口,发现警卫正带著严肃的表情注视著远方。
一辆卡车渐渐驶近。警卫终于稍微放松警戒,打开了监狱的大门。看来这辆卡车本来就预计抵达这里。
大型卡车停在警卫面前,司机也下车了。
「嗨,辛苦啦。定期班车来了。」
「辛苦了。虽说是定期班车,这次还真慢啊。」
「哎呀~有一堆拦检所以很塞。竟然连到这里的路上都能大塞车,真是太扯了。」
「啊……毕竟最近有魔人和恶魔到处作乱嘛……」
「而且四号路线还发生车祸──」
诺艾儿偷偷听著警卫与卡车司机的对话,突然惊觉一件事。
大门敞开,门口停著一辆大型卡车,警卫正在与司机聊天。
这是个大好机会。其中当然伴随著危险,但绝对不能错过眼下时刻。
诺艾儿在思考之前采取了行动。
如果卡隆也在这里,一定会做出同样的事。
诺艾儿越过大门,进入又高又厚的坚固围墙内。
「──嗯?」
诺艾儿冲进围墙内的树丛时,卡车司机发出声音。
「怎么了?」
「我刚才好像看到那边有东西在动……」!
诺艾儿在草丛中屏住呼吸。
「我看看……」
警卫慢吞吞地──举起突击步枪扫射。
「!!!?!?」
虽然子弹完全没有碰到自己,诺艾儿的感受却已经超越惊讶,达到错愕的程度。
「那里好像没有东西。」
警卫把枪放下,若无其事地这么说。
「是啊。」
卡车司机的反应也很淡然,好像这是稀松平常的事。
对他们来说,稍微遇到一点异常就立刻开枪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处置。
而且明明有枪声响彻四周,监狱内却连一点紧张的气息都没有。
──竟然……竟然……枪、枪是可以像这样胡乱扫射的东西吗?这座监狱该不会是比想像中还要离谱的地方吧……
诺艾儿的担忧成真了。
树丛、货柜、停放在路边的卡车──诺艾儿利用任何可以藏身的东西,在监狱内移动。这段期间遇到的警卫不知道开枪了几次。
这里的人只要遇到一点声音或动静,似乎都会「先开枪再思考或调查」。
建筑物和货柜上都有弹痕,地上还有空弹壳散落四处,简直跟战场没两样。
不到十分钟,诺艾儿就理解自己现在所待的是什么样的地方了。
这座监狱很不妙。
非常不妙。
如果卡隆在这里,一定会这么说吧:
『这里的家伙全都脑子有病。』
换句话说,所有职员都跟炸弹客一样。
这种地方可不能久待。在曝光而被送进大牢之前,恐怕会先遭到射杀吧。狱卒的数量也相当多,被发现只是时间的问题。
可是,既然来到这里,便无法回头了。况且……诺艾儿已经渐渐接近特别牢房。这都是多亏有奥斯卡给的平面图。
特别牢房似乎位在第二监狱的最北边。
诺艾儿频频回头望向高耸的监视塔。这是下意识的动作。
有人正在看著我──诺艾儿随时都有这种感觉。感觉后颈的毛全都竖起来了,非常地不自在。
──啊!
因为太在意监视塔,诺艾儿不小心踩到了空弹壳。
喀叽,一个轻微的声音响起。
心想不妙之前,诺艾儿便已经离开原地。不出所料,一连串枪声立刻响起。
真想乾脆一口气冲过这里。
──可是……我正在前进,即使卡隆并不在身边。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也不知道是否真的能成功…………不,就算是我,只要有心便做得到。卡隆、奥斯卡,要是我做不到,实在没脸见你们了!
独自一人能走到哪里?真的办得到这么艰难的事吗?
无论怎么鼓舞自己,这份「不安」依旧挥之不去。
诺艾儿绕到高大建筑物的后方,觉得自己彷佛已经脱离监视塔的视线,松了一口气。
抬起头就可以看到一栋小型的建筑物静静地矗立在前方。
诺艾儿拿起平面图对照。这栋类似小屋的建筑物似乎就是奥斯卡标上记号的「特别单人牢房」。
──然而以关押魔人的牢房而言,该说是太朴素还是太简约呢……
诺艾儿疑惑地靠近,发现出入口的门需要钥匙卡才能解锁。
她立刻想起口袋里的钥匙卡,将卡片取出。
就是这里,不会错的。这东西就是要在这里使用。
正当心急的诺艾儿要拿卡片刷过读卡机时,持卡的手顿时停止动作。
说话的声音传了过来。
诺艾儿竖起耳朵。
就连毒舌的卡隆都坦然称赞诺艾儿的听觉,她当然能清楚听见两个男人的对话。
「……听说是女的?…………」
「头发好像很长……」
一开始,诺艾儿以为声音来自建筑物里。
但她错了。
声音正在……慢慢靠近。
是从后方来的!
诺艾儿慌慌张张地环顾四周。这里根本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却也不能就这么呆站在这里。只能绕到这栋小屋后面了,而且还不知道是否来得及……!
「听说监视器有稍微拍到一点。」
赶上了。
可是,要是这两个人开始监视这栋建筑物周围就完了。因为太过紧张,诺艾儿的呼吸愈来愈急促,忍不住用左手摀住嘴巴。
「监视塔的确也发出了类似的消息。」
「话说回来,是个女人啊……该不会是囚犯的女人吧?」
「若是如此,直接申请会面就行了吧。」
看来他们已经知道有人入侵了。
诺艾儿开始反省自己为何完全没有考虑到监视器的事。这种地方当然会装设一大堆监视器。
「反正大概是逃狱的帮手吧。虽然已加派更多人巡逻,但你在囚犯面前仍要表现得跟平常一样。」
「我知道啦。话说回来,真没想到会找这么久。」
「还好吧,很快就会找到了。顶多再撑十分钟。」
「搞不好就在我们附近呢~」
其中一人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这么说。
下个瞬间,枪声响起了。
「!」
被子弹击碎的石头碎片划过了诺艾儿的义足。
「例如这里!」
「……不要先开枪再说啦,吓了我一跳……」
「什么嘛,你还没习惯这里的作风吗?」
「是啊,我被调到这里才三个月耶……这里真的很夸张。快走吧,我们还有别的工作要做。」
「好啦好啦……」
刷卡的声音响起。接著是解锁、开门的声音。
两名警卫走进了建筑物。
诺艾儿浑身是汗,安心地吐出一大口气。
「……得、得救了……」
这句话脱口而出。
然而,自己的存在已经曝光,巡逻的警卫似乎也增加了。
诺艾儿没有想到监视器的事,就连回程的事也未曾考虑。
无论如何,总之得先与炸弹客接触。
──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要是卡隆看到诺艾儿现在的行为,不知道会怎么想?他一定会骂诺艾儿有勇无谋、不顾后果──
──或是「脑子有病」。
他一定会不屑地这么说吧。
而且绝对会拟定远比现状更好的作战,引导诺艾儿前进。
想到卡隆可能会对自己说的话,诺艾儿的嘴角浮现淡淡笑容。
诺艾儿重新站到门前,竖起耳朵,听见人们说话和机械运作的声音。这种独特的机械声十分耳熟,肯定是无人机的声音。
「我要借用你的卡片了,奥斯卡。」
当钥匙卡刷过读卡机,大门随之敞开的瞬间,诺艾儿的心脏差点停止。明明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这座监狱真的到处都是吓人的东西。
诺艾儿瞬间看见室内有好几架无人机到处徘徊,还有好几名警卫站岗。
──好险……!
诺艾儿根本没有时间挑选掩藏处,赶紧躲到附近的长椅后面。还以为自己可能已经被发现了,室内却没有引起骚动的迹象,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要是选错进门的时机,现在恐怕已经被打成蜂窝。刚才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心脏仍剧烈跳动著。诺艾儿躲在椅子后方观察情况。
数名警卫正聚集在屋内的角落讨论事情;中央有个以玻璃隔出的小房间,里头有个男人正手忙脚乱地到处移动;另外还有两架无人机在整间屋内不断徘徊。
深处则有通往地下的阶梯。
无人机似乎只会在预设的路线上巡回。只要注意镜头方向,快步抵达阶梯应该不难。
诺艾儿也能想像警卫们究竟在讨论什么。所有人的表情都很严肃,看起来不像是在闲聊。他们大概是在讨论要巡逻什么地方,并且分配工作吧。
不可以继续待在这里了。诺艾儿立刻采取行动。与其说是不想浪费时间思考太多,不如说是担心自己继续左思右想将更加不安,最后什么都不敢做。
诺艾儿一心只想前进,尽量加快脚步。她无声无息地走著,没有被任何人看见。
正如先前的路程,诺艾儿只能听天由命,好不容易才抵达阶梯。
视野一口气暗了下来。
阶梯内没什么灯光,也不知道通往何处。尽管已经习惯了,但用义足上下阶梯依然是很需要毅力和勇气的行为。双脚健全的时候明明只是小事一桩。
这么阴暗就更可怕了。诺艾儿用手扶著墙壁,谨慎地往下走。
──咦……这段阶梯……到底会通往地下几楼呢……
无论走了多久,阶梯仍在黑暗中不断延伸。地面上的声音愈来愈远,最后甚至连诺艾儿都听不见了。
走得愈深,湿度就愈高,甚至能从墙壁上摸到水气。
四周渐渐传来水滴落下的声音,以及老鼠的叫声。
终于走到阶梯的尽头。看见走廊时,诺艾儿早已耗掉大部分的精力和体力。
──呼……好、好长的阶梯……现在地面上的戒备应该已经变得相当森严了吧。要是没能说服炸弹客,回程就……不,就连活著离开这里都……
一个人走在潮湿又阴暗的走廊上,诺艾儿满脑子都是负面的念头。在地面上担忧的事成真了。孤单一人的不安几乎要压垮她的身心。
前方有一处转角。
同时也有人的动静从那边传来。听到沉重的门开关的声音和脚步声,诺艾儿屏住呼吸,并停下脚步。
「吃饭了。」
开关某种金属盖的声音和这句话传进耳里。
因为声音听起来并没有很近,诺艾儿蹑手蹑脚地靠近转角,稍微探出头。
「喂喂喂,连续三天的主食都是这种潮湿的面包喔!而且这碗汤是怎样?都凉了还没加料。连贫民窟的伙食都比这里好。」
真是狂妄的声音和态度──而且听起来很耳熟。
这段牢骚结束之后,四周陷入一片沉默。
「少装作没听见!可恶。就算是魔人,没摄取营养也是会死的。要是囚犯因为营养失调而死,你们能负责吗?」
诺艾儿看见一个被铁栏围起的房间。
由于缺乏照明,四周很昏暗。
这个单人牢房有著相当典型的牢狱造型,是从四面八方都能监视囚犯的构造。
牢房的对面有个开了小窗的房间,灯光自小窗内透了出来。
铁栏里面是──
「你有饭吃就该感激了……可恶的炸弹客。」
「一群混蛋。」
金发男子啧了一声,回应狱卒所说的话。
诺艾儿瞪大了眼睛。
现在回想起来,在炼铁厂战斗时,炸弹客始终戴著防毒面具和兜帽,诺艾儿并未看过他的真面目。是以见到这个男人时,她没有反应过来。
可是刚才,狱卒确实称呼他为「炸弹客」。
──那个人就是……炸弹客?可是这里好像没有其他的单人牢房……应该不会错吧。
「我会在十五分钟后来回收餐具,快点吃完。」
「啊?你要去哪里?不用待在平常的『监视小屋』里吗?」
狱卒并没有回答炸弹客的问题。不知道是出于厌恶还是听命行事,狱卒几乎不会搭理炸弹客。
炸弹客说到「监视小屋」的时候,用下巴指了一下对面的小房间。由此可见,狱卒果然有必要随时待在那个小房间里。
然而现在基于某种理由……狱卒正要离开此处。
──什、什么……等等……这下不妙了!
从阶梯到这里只有一条路,途中没有任何可以供人躲藏的物品。再这样下去,就要跟狱卒撞个正著了。
然而……
就在这个时候──
当炸弹客拿著装了食物的托盘,走到单人牢房的后方时──与诺艾儿四目相交。
被他发现了。
诺艾儿的身体瞬间僵直。
炸弹客似乎也有一瞬间愣住了。
率先采取行动的人是炸弹客。他转过身,从诺艾儿身上别开视线。不过……他的嘴角扬起笑容。
「喂,站住!我看你是在怕我吧?」
炸弹客突然把装著食物的托盘砸向铁栏。
高亢的声音响彻地下。铁栏顿时爆发火花与闪光,随即冒出烟雾。诺艾儿吓了一大跳。不愧是魔人专用的「特别单人牢房」,铁栏似乎有高压电流通。
狱卒也惊讶地停下脚步。
「尽量不跟我交谈是因为你怕我,对吧?即使把我关在这种牢靠的笼子里,你也不能安心吧?毕竟我的身体不知道哪一天会突然烧起来嘛。」
诺艾儿不清楚炸弹客的真意。他为何要突然开始挑衅狱卒?
难道……
诺艾儿决定再稍微观察一下状况。
「……想聊天也该适可而止,德瑞塞尔。就算你的家人是警察,我也不会给你特别待遇。」
狱卒的注意力完全放在炸弹客身上。
现在是好机会。
必须趁现在做些什么。
但要是现在冲出去,狱卒一定会注意到诺艾儿。
「喂,这是什么福利吗?」
炸弹客又说了莫名其妙的话。
「重要的钥匙串掉了喔。」
地上什么也没有。
可是,炸弹客带著笑容指向某个地方,狱卒便下意识地往那里望过去。
「呵呵,这种事还要囚犯告诉你啊。那里啦,在那里。暗得看不到就蹲下来找啊。」
「……这是你刚才丢出来的汤匙吧。等等,钥匙串明明就在我腰上──」
「是啊,没错。不过你好像太晚发现了吧?」
诺艾儿已出现在这里。
「恕我失礼!」
义足的脚跟往下重击狱卒的头顶。
「踢得漂亮。」
炸弹客发出有点敷衍的欢呼。
拿著汤匙的狱卒就这么昏倒在地。
诺艾儿与炸弹客隔著铁栏面对面。
因为见到刚才的火花,诺艾儿不太想靠近铁
栏。但炸弹客或许是已经习惯这种危险的东西,距离近得几乎就要用鼻头碰到铁栏。
「你的踢击还是一样犀利嘛。我还以为这家伙的脖子会像当时的铁柱一样被踢断呢。」
「…………你就是炸弹客吗?」
「是啊,一点也没错。我就是被某人打败,结果被关进大牢的可悲『爆热魔人』──『炸弹客』孚葛.德瑞塞尔。好久不见了,诺艾儿.切尔奎帝。」
炸弹客以轻佻的态度耸耸肩,诺艾儿则不发一语地凝视著他。炸弹客抱著双臂,挑起单边眉毛。
「怎么,你对我的脸有意见吗?」
「……呃,这个嘛,你长得跟我的想像中不太一样……」
「我可不是自愿变成这种脸的,你这粗神经的女人。」
「不,我不是指那个……」
「要不然是怎样?」
「…………」
没想到炸弹客是金发绿眼,而且长得颇帅──
诺艾儿这么想,却刻意不说出口。
色调有如祖母绿的眼睛,和他的哥哥一模一样。
但诺艾儿也明白炸弹客想说些什么。他的脸──有严重的烧伤痕迹。特别是左眼附近,不只肤色变了,还带著青筋。
仔细一瞧,会发现他的颈部也有同样的痕迹。照这个情况看来,他的全身上下恐怕都有烧伤。
「你的气质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不像以前那么不知所措。该怎么说呢?眼神也变锐利了。」
「是吗?」
「况且你少了一只眼睛。既然左手长回来了,就代表那是你付出的『代价』吧?」
「…………」
「看来你没有放弃复仇嘛,很好很好。」
炸弹客发出低沉的笑声。诺艾儿也忍不住稍微露出微笑。
虽然有点像是自夸,但也难怪眼神会改变了。毕竟诺艾儿与炸弹客战斗后又发生了许多事,而且克服了一切困难。
「所以呢?你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而且你的那个鸟头搭档去哪了?」
「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来这种地方。我根本不想再见到你这种野蛮人……卡隆他──」
不,现在比起这件事,还有其他该说的话。总之必须先引起炸弹客的兴趣才行。
「我是经过你哥哥……奥斯卡的介绍才来到这里的。」
事情正如诺艾儿的预料。炸弹客虽然故作镇静,脸色却确实改变了。
奥斯卡满脑子都是待在这里的弟弟。从这个反应看来,弟弟好像也很在乎哥哥。
「难道你们也跟我哥打过了?」
「是呀,发生了很多事……他现在应该在医院接受治疗……」
奥斯卡在道别时说著「我没事」的身影浮现于脑海。
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但确实有救护车赶到现场。
炸弹客欲言又止,定睛注视著诺艾儿。
这几十秒间,诺艾儿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哼,告诉我详情吧。」
最后,他以低沉的声音简短地这么说,表情变得十分严肃。
虽然没办法花太多时间说明,诺艾儿仍一五一十地解释了事情经过。
「──原来如此啊,我大概懂了。你的麻烦朋友加入巴洛斯那一方,我哥被那个臭人妖用完就丢,然后卡隆被带走了。」
「……对。」
「所以你才会来投靠我啊。我们明明曾经厮杀过。」
「没错。」
「你还真是走投无路呢。这就叫狗急跳墙吗?真好笑。」
诺艾儿无话可说,甚至没办法直视炸弹客的脸。
「……蠢货。」
可是,炸弹客突然咒骂一声,令诺艾儿不禁抬起头来。炸弹客别开目光,露出凶狠的表情。他虽然嘴上说好笑,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那家伙明明是警察,却变成魔人,利用价值被榨乾就遭到拋弃。那个臭人妖确实很奸诈……即使如此,还是一样很蠢……」
比起诺艾儿与卡隆,炸弹客似乎更在乎哥哥的事。这的确是人之常情,但也太明显了。不过,这就是说服炸弹客的重点。诺艾儿只能把奥斯卡当成谈判筹码。
「不论如何,奥斯卡是为了救你才决定和巴洛斯市长战斗的。输给我们,又被市长拋弃的你,现在应该能稍微理解哥哥的心情了吧?」
「哈,别说得好像你很懂。小鬼头还敢管别人的家务事。」
糟糕,似乎说得太直接了。
诺艾儿察觉到炸弹客的反感,稍微冒出冷汗。
「你现在很了不起嘛,诺艾儿.切尔奎帝。我才不管你有什么苦衷。巴洛斯和我哥的事情都是过去式。我啊,早就已经燃烧殆尽了。」
「咦?」
「这里烂透了,是罪大恶极的囚犯等死的地方。不过,比起有巴洛斯、臭人妖和笨老哥的地上世界,待在这里还比较悠闲。」
炸弹客一个转身,在床边坐下。
世界上不可能有人想在这种地方度过余生。这里湿气重,饮食非常粗糙,周围甚至有著不小心碰到就会受重伤的铁栏。
他的意思是要诺艾儿说服他吗?不过,炸弹客确实没有任何帮助诺艾儿的义务。
要是在这里说错话,炸弹客就会真的动怒,或是完全对诺艾儿失去兴趣。
监狱内的人已经加强戒备,随时都有可能察觉这里的异状。诺艾儿除了赌命说服炸弹客以外,别无他法。
──要是被他看扁就完蛋了。卡隆对这种事情应该很在行,但现在我只能一个人想办法。至少在态度上要跟他平起平坐……
「…………跟我一起走吧,炸弹客。」
「啊?」
「你刚才说哥哥被『用完就丢』,对吧?你不也是因为被巴洛斯拋弃,才会沦落到这里来吗?难道你真的甘愿如此?你哥哥可是打算和我一起战斗的呢。」
坐在看起来不太舒适的床铺上,炸弹客半瞪著诺艾儿。话虽如此,他的表情并不像是很愤怒的样子。
「……哦,在炼铁厂的时候,你根本不敢这么说话。当时你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千金小姐。」
「不要因为卡隆不在就瞧不起我。如果你愿意协助我,我就放你自由。住在这种糟糕的地方,根本不能好好生活吧。」
「喂喂喂,你还挺强势的嘛。这时候不是应该说『拜托你帮帮我』吗?要是没有我的力量,你也没办法活著离开这里。」
「……那又如何?现在我掌握著你的命运,这一点不会改变。」
「啊啊?你说什么?」
「以你的性格和能力来看,不可能在伤势痊愈之后还继续乖乖地待在这里。你之所以不逃狱,是因为你想逃也逃不了。这个单人牢房不只是铁栏有通电吧?」
炸弹客紧闭双唇,从诺艾儿身上移开视线。
诺艾儿只是试著套话,看来说中了。
照这个情况看来,他肯定曾尝试逃狱过几次。既然炸弹客的能力行不通,就表示这里的设备有相当好的耐热性能。
「你的确比我强。但在这个牢笼里,你也跟我半斤八两。」
「啧……」
「我不是来求你帮忙,而是来作交易的。我会放你自由,代价是必须协助我。」
「……哼,净说些像是恶魔的话……」
「别把我跟那种家伙混为一谈。我可不会收取不合理的『代价』。」
诺艾儿稍微笑了一下,炸弹客也跟著苦笑。
「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既然要做,我就一定要成功。为此……为了和拉普拉斯战斗,绝对不能缺少卡隆。你很清楚他有多强吧?」
「是啊,我知道。可恶!」
「我一定要重回复仇之路,绝不善罢甘休。我要你帮助我复仇,孚葛.德瑞塞尔!」
诺艾儿拚了命说服炸弹客。虽然渐渐开始搞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但她并没有说谎。诺艾儿坦白诉说了自己的心声。
炸弹客最后也用认真的眼神凝视著诺艾儿。待诺艾儿说完所有想说的话,他便像只猫般缓缓眨了一次眼睛。
「……我真的很惊讶。原本事事都靠大恶魔的没用小鬼竟然已经能说出这番话了。」
「…………」
「而且还能把那么顽固的老哥变成自己的同伴,真的打算与整座城市为敌……」
唉。
炸弹客叹了一大口气。
「好吧,口头问答就到此为止。倘若你想借助我的力量,就向我证明你并非光说不练吧。」
「证明?」
「我要看看即使没有卡隆,你是不是也一样有胆识。」
炸弹客皱起眉头。他垂下绿色的眼睛,一脸厌恶地低声说道:
「我已经……受够光说不练的家伙了。」
彷佛在形容别处的某人。
炸弹客究竟是对谁,又是对何事如此烦躁呢?
诺艾儿隐约能猜到,却没有说出口。正如炸弹客刚才所言,这是「别人的家务事」。
「好吧,我明白了。具体来说,你要我怎么做?」
「这个嘛…
…首先从昏倒在那边的家伙腰上拿钥匙串,把这扇门打开吧。有话之后再说。」
炸弹客高高扬起嘴角。
虽然有一点被任意使唤的感觉,诺艾儿还是决定照做。不过,铁栏应该有高压电流通。虽然找到了门的钥匙孔,她依旧不敢把钥匙插进去。
「啊,对喔。你去那个『监视小屋』看看吧,里面应该有开关。」
「……也对。」
诺艾儿按照炸弹客所言,走进对面的小房间。
一如预料,这里似乎是狱卒平常站岗的房间。房间里有好几个萤幕和控制面板。空间很狭窄,里头没什么能用的东西。诺艾儿把可能的开关一一关掉。
无意间,诺艾儿抬起头。
随即感到毛骨悚然。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监视器影像……但好几个萤幕中映照出许多警卫正在四处奔走的样子。其中一个萤幕显示著熟悉的房间。
那是这个特别单人牢房的地上楼层。许多警卫就聚集在那里。
诺艾儿慌慌张张地跑到外面。炸弹客正悠闲地用托盘敲打铁栏。诺艾儿似乎顺利把高压电流关掉了。
「喂,房间里有没有我的防毒面具和炸弹啊?」
「咦?我没看到那种东西。」
「啧,是喔。」
「都这种时候了,防毒面具不重要吧?」
「吵死了。我很喜欢那个面具,那是特别订制的。」
「……那么,我要开锁了。」
诺艾儿拿著钥匙,重新注视著炸弹客。
现在的他并未摆出轻佻的态度,对诺艾儿抱有一定的兴趣。可是……究竟该怎么做,他才会真正「认可」诺艾儿呢?诺艾儿对此没有什么头绪。
虽然已经没有时间大眼瞪小眼,她仍不愿意表现出焦虑的样子。
「呵呵,慎重是好事。幸好你不是会轻易信任别人的傻子。」
这番话让诺艾儿觉得有些惭愧。
诺艾儿之所以陷入这种处境,就是因为她轻易信任希比拉.贝克所说的话。
──呜呜,我想起不好的回忆了。
但既然能像这样与对方谈判,或许便表示自己有所成长吧。也有可能纯粹是变得不信任他人而已……
炸弹客似乎没发现自己让诺艾儿感到五味杂陈,这么说道:
「反正我也满讨厌巴洛斯那混蛋的,要接受你的交换条件也行。只不过,我更讨厌光说不练的弱鸡。」
「……你该不会是想随便敷衍,骗我帮你开门吧?」
「要那么想是你的自由,但我已经不想打什么心理战了。我的要求很简单──你得活著逃离这里。」
「……咦……?」
「走出这里之后,我会以爆热魔人的能力大闹一场,高调地逃狱。监狱这里大概会变成熊熊燃烧的地狱吧。呵呵呵……不过,我可不会特地帮助你。」
「也就是说,你要我靠自己的力量跟上你这个『爆热魔人』吗?」
「没错,能办到这一点就算你赢,届时我会乾脆地帮你夺回卡隆。如果办不到就算你输,代表你是个只会嘴上说说的弱者。」
他的哥哥奥斯卡曾说过:
『他认为「力量」或是「强大」具有特别的意义。』
说得一点也没错。
与卡隆战斗时更加严重。但或许是落败一事让他的脑袋稍微冷静下来了吧。不,即使如此,他的本质依然没有任何改变。这究竟是好是坏呢?
「……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都到这里了,你还想退缩啊?认命吧!」
炸弹客突然烦躁起来,看来他的沸点相当低。趁他还没有改变心意,诺艾儿把锁打开。
炸弹客走出单人牢房。
不知为何,诺艾儿认为自己不会受到攻击。
炸弹客在铁栏外满足地伸了伸懒腰。
「好耶!那就快走吧。准备好了吗?」
「我可要先说,能在火中安然前进的人只有你而已。」
「你的义足也能在火中走吧。拜啦,要是你活下来,就在正门会合吧!」
爆炸了。
诺艾儿只能这么形容。
炸弹客突然用尽全力放火,然后跑了出去。
「咦,等……」
轰隆!爆炸声震撼了狭窄的地下室,原本阴暗的周围立刻笼罩在橘红色的火光中。四处都燃起火焰,转眼间黑烟弥漫。
不过短短的几十秒,炸弹客已经不见踪影。
「等、等一下!」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这句话。诺艾儿的耳朵只能勉强听到炸弹客奔上阶梯的声音。
诺艾儿看了被拖到走廊边的狱卒一眼。把他放在这里可能不太妙……但现在没有时间管他了。
诺艾儿一边祈祷尽忠职守的狱卒能平安无事,一边在烟雾与火焰中迈出步伐。
不知道会延续到哪里,战战兢兢地往下走的阶梯──当诺艾儿要重新走上这段阶梯时,四周也已经比盛夏的酷暑还要高温了。
诺艾儿忘了自己的双腿是义足的事,慌忙地登上阶梯。
带著浑身的焦臭味,诺艾儿冲进地上楼层。
然后哑口无言。
地上散落著烧焦的无人机。几乎所有的桌椅等设备都烧了起来。最可怕的是──
「好烫!好烫啊!」
连警卫都在地上打滚,发出如此凄厉的惨叫。
诺艾儿反射性地想帮助那个男人,所幸火焰很快就熄灭了。接著映入眼帘的是站在出入口前的炸弹客。
「等一下,炸弹客!是你对那个人放火的吗?」
「啊啊?我哪知道啊,是他自己吓得跌倒才变成火球的啦!」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话说回来,你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才不是!我只是打不开这个锁而已。门是防火的。那些该死的警卫和狱卒逃走的时候把门关起来了。」
「咦……这、这么说来……」
诺艾儿环顾室内。除了刚才在地上打滚的警卫,另外还有两个人趴倒在地。他们被同事拋弃了吗?
诺艾儿开始感到气愤。虽然早就知道这座监狱不正常──她仍旧忍不住希望炸弹客乾脆把一切都焚烧殆尽。
「算了吧,别管那些家伙了。既然你曾经过这里,应该能把门打开吧?」
「算你欠我一次。」
老实说,诺艾儿也欠了人情。她能通过这里都是多亏了奥斯卡。
诺艾儿用钥匙卡解除门锁。电源似乎还在运作,门顺利敞开了。
「好了,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炸弹客喊出的话让诺艾儿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他刚才还没有使出全力吗?不会吧!
「呃……呀啊!」
诺艾儿忍不住发出惨叫。
浏海被狠狠烧焦了。
炸弹客瞬间化为猛烈燃烧的火球,随著巨响冲向门外。外头早已警铃大作。这时候又再加上枪声、爆炸声、怒吼与哀号。
转眼间──监狱便化为地狱。
熊熊燃烧。
熊熊燃烧。
──再、再这样下去,连我都要被大火吞噬了!
有些警卫惨叫著四处逃窜,也有勇敢的人呼吁同伴一起追捕炸弹客。他们全都已经无暇顾及诺艾儿。
诺艾儿在远离战争的环境长大。不过,战场一定就像这样吧。
地狱。
「我岂能在这种地方倒下……!」
因为热气,诺艾儿全身都是汗水与煤烟。
可是,见到炸弹客之前的沉重「不安」已经烟消云散。炸弹客不断放出的烈火彷佛也燃烧了诺艾儿的心。
明明累积了不少疲劳,诺艾儿却跨越火焰,不断向前迈进。
就像是被炸弹客拉著,走在他引导的路上。
枪响的频率渐渐降低了。然后,诺艾儿听见炸弹客放声大笑。
炸弹客带著火焰奔向诺艾儿,那双绿眼正在闪闪发光。
「喂,这里的家伙好扯喔!根本没有好好瞄准就随便开枪扫射!」
他已经完全陷入疯狂了。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好玩的,他笑著这么叫道。
「你、你你你你也很扯吧!真是乱七八糟!」
「这样太麻烦了,你去对付他们吧!拜啦!」
「什么!」
看来炸弹客……是觉得情势不对,所以才会逃回来。
几个警卫拿著枪追了过来。
「你们看那个女的!入侵者就是她吧!」
「管她是谁,竟敢在这里撒野!」
「总之快点抓起来!」
「不,杀了她!给我去死吧!」
他们几乎都陷入了恐慌状态。大概是因为恐惧、愤怒和热气吧。
「什么……我该不会是被当成诱饵了吧!」
说是被嫁祸比较贴切。
诺艾儿也陷入了恐慌状态。连她也搞不懂自己究竟是怎么逃的。总而言之,附近发生了爆炸,有东西烧了起来,四周弥漫起黑烟和白烟……
诺艾儿先前那么辛苦又害怕,谨慎地在监
狱内前进,炸弹客却笑著像一颗炮弹般奔驰在这里。
在单人牢房说话时,炸弹客看起来好像想通了什么,也像是冷静了下来。
──会这么想,是我太傻了……!
他的本质根本没有改变,依然是个有病的炸弹破坏狂。而且,他有时候还会因为自己引发的爆炸而咳个不停,简直是疯了。
回过神来,诺艾儿已经抵达第二监狱的大门了。
她转过头。
监狱正在燃烧……
明天的拉普拉斯新闻头版应该就是这些火焰了吧。
「哦,你活得好好的嘛。我放心了。」
听到这个事不关己的声音,诺艾儿一脸不悦地回头。炸弹客就站在后面。他已经早一步「逃狱」,此刻就身在门外。
「你、你刚才竟敢把我当作诱饵!」
「我不是说过不会帮你了吗?」
「而且……你也烧过头了吧!这样会害死人的!」
「啊啊?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们可是要逃狱耶,干嘛顾虑监狱的人啊?」
炸弹客一脸不耐烦地说道,然后缓缓举起右手。
「不说这个了,测验还没结束。」
嗡的一声,炸弹客使劲挥舞右手。
轰!一阵热风迎面吹来。
一道火墙出现在诺艾儿与炸弹客之间。枯黄的杂草发出细小的爆裂声。
「如何,这种时候该怎么办啊,诺艾儿?再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力量吧!」
「你、你真是……!你不帮我就算了,为什么要阻碍我?」
啊啊,这还用问吗?
当然是因为他疯了。
正常人根本不会与恶魔缔结契约。
「抱歉啦,我开始觉得好玩了……!别看我这样,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喔。因为我知道你克服了不少难关啊!哈哈哈哈哈……!」
「……开始觉得好玩了……?……我可不是来玩的……」
再怎么抱怨,他都听不进去。他大概也不打算理解诺艾儿的心情吧。
诺艾儿的左拳正在颤抖。
你以为我无法跨越这道墙吗?
你以为我会在这里崩溃大哭吗?
你以为我会因此不知所措吗?
炸弹客捧腹大笑。
「你给我──」
诺艾儿爆发了。
就像炸弹客,就像火球,就像炮弹。
她冲破了火墙。
「适可而止────!」
接著越过大门,对炸弹客使出头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