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法大人,〈南十字星〉夺取旭姬大人的行动再次失败。他们看准两人返回亚尔特花园之际,掀起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此次是阳翔大人负责击退。」
这里是〈光明会〉公会根据地的最顶层,一整层楼都是会长的专用房间。贵法露出严肃的表情,坐在设置于深处的高级办公座椅上。
站在正面的秘书,她手中的玩家戒指正发著光,在眼前显示著好几个立体投影介面。不光是关于旭姬的事,一切情报都会传入贵法的耳里,但在向贵法报告之前,都会先由秘书负责挑选与整理。
「我知道了,虽然这件事已无须我再提……」
「没问题的,监视方面绝无一丝怠慢。」
「无论是〈南十字星〉,或是旭姬他们都一样。」
「遵命,请会长放心。」
在〈光明会〉对外发布公会命令后,盯上旭姬的人已大幅减少,但是〈南十字星〉仍不以为意,持续对旭姬下手。
「另外稍早之前,〈维利会〉再次与旭姬大人接触,阳翔大人即刻拒绝对方的邀请。」
「真亏他们能这么不厌其烦耶。」
与〈南十字星〉规模相同的〈维利会〉,也经常与旭姬接触。目标很明显是〈未来视〉,但他们仍想拉拢旭姬等人。至于从〈南十字星〉的手中保护旭姬他们,想必是为了留下好印象。
不过……
『若是你们做出扰乱世界平衡的举动……我会倾尽全力打倒你们。』
一如〈维利会〉会长安凯斯的发言,他们并不是旭姬等人的同伴,纯粹是假装尊重自治权。如果这场混乱延烧太久,在认定旭姬等人绝对不会加入之后,他们肯定会兵戎相向。
「状况即将产生变化,那帮人的耐心差不多快磨光了。」
「这个情报,是来自于贵法大人您专属的密探吗?」
〈光明会〉为了加快收集情报,于大陆各地都有安排密探,甚至还渗透敌对公会的内部。
「我真没想到密探竟有如此功效,真不愧是贵法大人。」
「不光是我,对手也同样这么做,应当也有多名间谍溜进〈光明会〉。」
「这件事……」
「只不过我们无法逐一监视公会成员,我之所以把你们这群足以信赖的人留在身边,也是有其相应的理由。」
「这是属下莫大的荣幸,属下一定不会辜负贵法大人您的期许。」
「那么,麻烦你做好迎接客人的准备吧。」
秘书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最近听说〈南十字星〉与〈维利会〉之间进行过非正式的会谈,而且还十分频繁。」
「这是为什么,难道是为了打压我们而准备结盟吗?」
「这么说不太贴切,因为这会导致他们无法达成自身的最终目标——成为超高端公会的龙头。虽然我们〈光明会〉只不过是刚加入超高端公会之列的新人,不过这件事也能套用在〈南十字星〉与〈维利会〉身上。我们上面有〈诺斯底〉,再上去还有〈毕宿〉。而摔出超高端公会之列的〈Re end〉,也未必无法再次崛起。即使〈南十字星〉与〈维利会〉结盟,也无法与〈诺斯底〉抗衡,但是把〈光明会〉也算进去的话,打倒〈诺斯底〉就不再是痴人说梦。」
「您说他们会来提议结盟吗?我们已经因为旭姬大人而相互敌对,这实在是不可能吧……」
贵法缓缓地摇了摇头,为了跟秘书解释而继续说下去:
「那些人的目标是〈未来视〉,并不是旭姬,这部分与我有所区别,因此我刻意让密探在对方的公会里放出风声。」
「换言之,利害未必相反……是吗?」
「正是如此,打倒〈诺斯底〉,打倒〈毕宿〉,等一切平定之后,再由我们三大公会角逐霸权……他们肯定会为了实现这个蓝图,前来与我谈判。」
超高端公会互相争夺霸权,早已是家常便饭,特别是这三个公会的名声,几乎是落在同一条线上。
威胁世界的〈南十字星〉。
提倡世界自治的〈维利会〉。
与两大公会对立的〈光明会〉,以新锐之姿展露头角。
「就算只是暂时,与我方结盟一事,在对方眼中反倒是一种屈辱。」
「但是缺乏信赖或利益交换的同盟,不难想像只会演变成把敌人塞给对方吧?如何能在避免削弱自身的力量,并迫使盟友在元气大伤的情况下,联手打倒共通的敌人……从古至今的历史中,这种事不知上演过多少次了。」
「换言之,就是斗智。这点我是不可能落于人后的。」
贵法的会长室内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贵法说了一句「进来」之后,一名女性公会成员,神情焦急地走了进来。
「贵、贵法大人,〈南十字星〉的会长雷托斯……与〈维利会〉的会长安凯斯前来拜访,请问您意下如何?」
听闻报告的贵法,一脸正合我意地扬起嘴角。
秘书像是十分佩服似地呼出一口气。
「去替我准备资料与录音用道具,接下来会有一场十分漫长的会议。至于远道而来的两位公会会长,把他们带去会议室,记得拿高重现度的最顶级茶叶招待他们,切勿失礼了。」
「遵命。」
负责传话的玩家离开之后,秘书露出欣喜的表情。
「果然如同贵法大人所言,他们居然真的找上门了……」
「接下来,那两个人会表明说『我们只要能够获得〈未来视〉就好,对于旭姬本身不感兴趣』,与我是恰恰相反。这么一来,旭姬就能得到三大公会的保护。」
「只是我们的利益该怎么办?更何况那些人是否真的能信任……」
「不成问题,我完全不相信那两人,就暂时假装与他们联手。走吧,一切都是为了〈光明会〉的胜利。」
贵法从座位上起身,把背上的披风一甩,飒爽地步出会长室,朝著会议室所在的下层前进。
他领著秘书走向会议室的途中,在脑中来回思索著。
让旭姬愿意接受贵法保护的必要条件,最主要就是取得她的信赖。
也就是说,要在没有失去这个最重要的前提,并且无须弄脏自己的双手,除掉旭姬目前最信赖的某些人。
「让旭姬认清事实,也是我的责任。」
贵法以秘书也听不清楚的音量,像是想把此事藏于心中地喃喃自语。
▼▼▼
三大超高端公会的非正式会谈结束后,雷托斯与安凯斯离开了〈光明会〉的根据地,唯独两人传送至另一栋建筑物里。
这里是能够彻底确保隐私的空间,也就是旅馆的房间里。他们在高级旅馆里租了一间大型套房,打算展开更进一步的会谈。
「哼,贵法那个家伙,似乎已经看穿我们的计画了。」
雷托斯不悦地啐了一口。
「那点程度的计画,任谁都能够想出来。他应该有在我们的公会成员里安插间谍,甚至可能有人已经被收买了。」
安凯斯以温和的口吻出言安抚,继续说下去:
「无论如何,多亏他才让我们有了捕捉旭姬的眉目,接下来就是如何抢在〈光明会〉之前。为此,我们也得采取必须的手段。」
「眉目……不过真亏你想得出那么毒辣的手段,做出这种事情还想提倡自治,简直是可笑透顶。」
「雷托斯,你误会了。当我能以心奏窥探人心时,我才首次明白这个世界并不是由善良所构成的。若是随波逐流,这个游戏终有一天会衰退……这可不是在说笑,这里必须是永远存在的世外桃源。像旧世界当时那样突如其来的停止营运,如今我们已无法默默接受,所以非得彻底铲除危险的芽苗不可。为此,原则上我会尽可能采取合法的手段。」
安凯斯散发出一股神秘的压迫感,令雷托斯的背脊窜起一阵恶寒。
无论是正式或非正式,两人的会谈已多达几十次,不过雷托斯在面对名为安凯斯的男子,总觉得此刻才是第一次接触到他的本质,而且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终有一天,我会站上能够针对营运事项提出意见的立场,然后让这里变成更为理想的世界。」
「……是那个谣言啊,相传官方会向〈诺斯底〉、〈毕宿〉徵求意见。」
「说得没错,纵使此情报的真伪不明,却值得让人关切,正所谓……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
「这就是你的第一步……对吧。」
「正是,毕竟不与人结盟,就无法往上爬。」
安凯斯露出傲慢的笑容,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散发著诡异的光芒。
「贵法打算利用我们,但我们也抱持著一样的想法。准备工作已结束,之后就把他们利用到连骨髓都榨得一乾二净。让我们好好欣赏一下,他那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瞬间吧。」
房间内响起令人头皮发麻的狂笑声。
▼▼▼
自从〈南十字星〉与〈维利会〉明目张胆地展开行动后,阳翔等人变得无法公开在外走动。
有时甚至只是走在街
上,就会遭到〈南十字星〉的袭击。比方说昨天从迷宫回到城镇时,双方便狭路相逢,爆发混战,根本无暇让人放松。
当时也给其他玩家造成困扰。被卷入完全不相干的战斗,当事人势必是难以忍受,〈维利会〉也同样不会保持沉默。
由于对方的人数实在太多,一脚踏进这种天晓得何时才会结束的战斗,阳翔可是敬谢不敏。
光凭阳翔与咲月两人,人手真的不足,可是待在能够确保安全的旅馆里,无论是寻找旭姬的记忆,或是搜寻克莱布与希他们都办不到。
「所以说~如果有克莱布与希在这里的话,事情就好办啦~」
在已经缔结长期住宿契约的旅馆房间里,旭姬坐在床上,神色得意地如此说著,一副像是说出绝佳妙案的表情。
阳翔坐于房间内附有的椅子,将身体躺靠在椅背上,轻轻发出叹息。
「这种事我也知道,问题是该如何找到他们。若是两人主动与我们接触,事情便会很好办,不过你的名字已在网路上疯传,甚至惊动超高端公会,假如他们有心想见我们,应该早就有所反应了。」
「嗯~克莱布生性别扭,希又十分被动……可能会毫无反应喔?」
「我能理解你这样形容希,不过克莱布的个性有很别扭吗?」
毕竟至今未曾听闻过这种事,对阳翔而言倒是挺新鲜的。
「因为因为,克莱布老是喜欢捉弄我喔。」
「根据咲月的说法,克莱布也经常捉弄她。」
「搞不好克莱布是要给我们一个惊喜,看准与我们接触的时机喔?所以我们要在此之前先找到他,反过来吓吓他!」
这怎么可能嘛……偏偏克莱布的个性,就是无法让人像这样一笑置之,著实令人伤透脑筋。
因为克莱布基本上是个捉摸不定的人,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过去甚至在战斗中假装自己陷入危机,就只为了开玩笑。
他平常会冷静分析战况,采取最恰当的行动,但有时也会突然做出不适合他平日作风的热血举动。
「因此,我们得去寻找克莱布跟希。」
「是可以啦……不过咲月还没来,那丫头究竟是怎么了?」
「她还没跟我联络喔,难道是现实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说起发生了什么事,阳翔率先联想起昨天的事情。
「她还很在意昨天的事情,所以不好意思上线吗?」
「毕竟咲月的个性很纤细……有可能是这样喔。阳翔你在现实中没有和她联络吗?」
「基本上是没有耶。」
「你这个人就是这样——」
此时,阳翔的玩家戒指开始发光。真是说人人到。
阳翔挥动右手,开启讯息清单的立体投影介面后,发现有来自咲月的讯息。
『抱歉,我会晚点上线,你们先行动,我之后会追上你们。』
讯息的内容十分简短,完全没有提及昨天的事情。
甚至无法从字面上看出她是否在生气,也没有提及迟到的理由。
「……她叫我们先出发。」
不过文字里透露出咲月会上线的意志。能够确定这个部分,就已是万幸了。
「阳翔,你还是找个时间向咲月道歉吧。」
「即使我想道歉,也搞不懂原因……是她被白雾魔像攻击后,我的应对不恰当吗?确实我以半开玩笑的口吻吐槽她,难道她对此很反感吗?」
「我认为应该没这回事……总之咲月看起来十分沮丧。」
「你用心奏技能看出来的?」
「我无须技能也明白,算是儿时玩伴长年以来的直觉吧。」
「……直觉啊~」
阳翔露出惊讶的表情,同时站起身来。
「总之,在咲月上线之前,先处理目前能搞定的事情吧。由于我们无法安全在这个镇上寻找克莱布与希,因此先离开这里吧。」
包含旭姬引发的事端在内,亚尔特花园并不欢迎阳翔等人。为此,在情报方面也难以得到他人的援助。至于购物方面,就只能利用NPC经营的商店,其他玩家因为担心遭到〈南十字星〉的报复,几乎都选择低头,不肯贩卖东西给阳翔他们。能光顾的个人商店,就只有位在城镇角落的少部分店家而已。
「嗯~既然咲月也不在,这也是莫可奈何啦~」
旭姬似乎也挺在意前天、昨天都遭人袭击的事情,坦率地点头同意。
两人离开旅馆后,沿著后巷直奔城镇外围而去。
「先去传送工房,再从那里前往其他城镇或村庄,最好是能够放心寻找情报贩子的地方。」
「好~……话说回来,为何大家满脑子都只有〈未来视〉,想想还真是失礼。」
旭姬到现在还无法接受这件事,她鼓起双颊开始闹脾气。小时候,经常能看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因为无人能模仿〈未来视〉吧。」
「但是我也同样不能模仿阳翔你呀。而且有时间去模仿别人,倒不如思考能让自己变强的方法呀~真是一群怪胎。」
「……所谓的人,无法轻易想通这种事。假如能轻松得到力量,势必都会选择跟风。」
「这种做法有什么开心的?」
「比起开心那类的情感,大部分的人更重视虚荣心、面子……这类问题吧。」
「靠自己变强,靠自己找出新才能,绝一对比较开心喔~!」
「我并不是想帮他们辩护,而是这世上也有这种人存在。」
阳翔小时候也抱持跟旭姬一样的想法。
靠自己变强,靠自己找出新才能,才是最有趣的玩法。
而且直到现在,这股心情未曾改变过。
不过他也开始能够理解,迫切追求力量的那种心态。
不久前还缺乏力量的阳翔,在与〈无垢之暗〉交战,眼看同伴身陷危机时,是真的渴望能获得力量,而且是不计一切后果……
尽管后来多少有取回力量,顺利突破困境,但到头来就只是在绝妙的时机,重新找回力量罢了。
想得到力量的愿望,是玩家们目前最普遍的想法。
但是为此付出的代价(努力),与获得的报酬(力量),绝非是对等的。
「自己的想法不代表一切,对于有趣的标准是因人而异。」
既然有人觉得只要能变强就好,势必也有人追求自己是强悍的存在。
只要有人排斥与他人战斗,肯定也有人是与他人战斗为乐。
「嗯~总觉得阳翔你在说很复杂的事情耶~」
「喂,这一点都不复杂好吗!?」
不知是否因为旭姬的时间停留在六年前,所以即使她的身体有所成长,脑袋方面却是毫无长进。
话虽如此,阳翔又莫名觉得旭姬的发言一针见血,才会不禁吼了出来。
「不必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只要自己开心就好啦。」
「就是因为这样,大家才会想抓住你啊!」
「既然如此,为了能够玩得更开心,我们可不能被人抓住。」
旭姬露出开朗的笑容说著。
事实上,阳翔是想替连日来的紧张生活画下休止符。
无法放心去找人,很明显是一大问题。
两人沿著后巷绕远路,最终抵达一间规模不大的传送工房。
位于亚尔特花园南端的这间传送工房,并非隶属于官方,而是私人经营。该玩家在各地设置昂贵的传送魔法阵,藉由其他使用者来赚取费用。比方说前往A地点要价六百尤洛,前往B地点则是五百尤洛等等。
敌人埋伏在官方传送工房的可能性很高,这类私人经营的传送工房将会成为漏网之鱼。毕竟要在个人商店也埋下眼线,无论人手再多也不够用。
接下来只要对方没有认出阳翔等人,或是认出来也愿意供他们使用,也就足够了。
「距离咲月上线还有一段时间,谨慎点总是比较好。」
「感觉上这游戏变得很不自在~我有点想登出游戏了。」
阳翔很想帮旭姬实现这个愿望,只是在厘清原因之前,他也爱莫能助。
因此,至少也要帮她实现另一个心愿——就是让〈昴宿〉复活。当然阳翔不愿承认,这是一种逃避心态。
「好啦,快进去吧。」
进入店家后,整体气氛与官方传送工房截然不同,看起来有些阴森。把这里称为魔导工房,反倒还比较贴切。
柜台前坐著一名穿著黑色长袍的玩家,现场没有其他客人,不过该玩家也没有做出赶人的举动。
店员默默把地图与画上三个红点的牛皮纸,放在两人的面前。地图上画有很像是诺亚基斯大陆的图案,红点是此传送工房设有魔法阵的地点。与官方不同,不仅能传送的地点很少,地图也很简陋,但在这种偏僻的小店并不罕见。
「咦,当初有这个城镇吗?」
「这个城镇的名称确实很陌生,应该是《Re'Union》之后才出现的吧?」
店员点头以对,看来被他们说中了。
在《Re'Union》营运后,阳翔并没有旅居各地,因此尚未掌握新城镇的情报。换作是咲月,或许会知道吧。
——这么一来,更加不适合与旭姬两人单独踏上旅程。
因为两人都不太会思考繁琐的问题,所以总是漫无计画。
「那就前往这个名叫菲连村的地方吧,它就位在诺亚基斯大陆的最北边。」
「克莱布他们会在这种地方吗~?」
「继续待在这里,就连想找个能帮忙寻人的玩家都很困难,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先离开这里。」
如果是个小村落,也不容易引人注意。
阳翔支付两百尤洛,进入隔壁房间后,看见该处设置一个几乎占据整个房间的传送魔法阵。
阳翔和旭姬踏进魔法阵,描绘在地板上的线条与文字开始顺时针旋转,并且发出光芒,一颗微微发光的球体逐渐上升,在光芒强烈到充斥整个视野,能从身上感受到一股被羽毛轻轻抚过的触感——待强光散去后,眼前的景物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两人站在一座小山丘上,周围是一座有枯叶舞落的树林。由于系统不会产生寒冷的感觉,因此难以看出端倪,不过附近一带似乎是冬季。
阳翔等人脚下的魔法阵,在慢慢失去光芒的同时,逐渐没入地面之中。
预定前往的村落就在下方,这里能够把周围的景色一览无遗。
「居然出现在野外,而不是位于建筑物内。算了,毕竟是私人经营的传送工房……」
「这里全年几乎都处于冬季,假若体感温度能如实反映,总觉得自己会直接结冻。」
两人沿著不像是步道的羊肠小径走下山丘。
这里有一座外围仅是一道篱笆的乡下村落,再加上位于两座山丘中间,若是没有从空中俯瞰的话,应该很难发现这里。
一个地方之所以会形成村落或城镇,是基于以下几种理由。
首先第一个理由是附近存在著实用的迷宫或魔物——这种情况,就是指掉落道具或经验值特别优渥。做生意的玩家决心在此建造建筑物或架设流通管道后,其他冒险者也纷纷跟进,开始在这里设下临时根据地或经营道具商店,到时就会形成村落,进而发展成城镇。
另一个理由是有钱人的娱乐。他们会收集必要的素材,在风景幽雅的地点兴建房舍,在吸引人潮后,强行拓展成村落。这种时候,发起人就会影响当地的兴衰。即使发起人感到倦怠,若是有人接续经营,还是能运作下去。
最后是有些公会,为了彰显自己的权势而兴建村庄。由于会被当成公会的一大事业,投入大笔的资金,因此非得是位置优异的地点不可。
即使世上存在著传送工房,村庄与城镇依然宛如生物般不断形成,这就是名为《UNION》的世界,而《Re'Union》也有将这方面的精神继承下去。
「看来这里是有钱人打造出来的,假如附近有优质的迷宫,应该会吸引更多人潮才对。」
「即使很简朴,也不失为是个好村子。就是所谓的……别有一番风情?」
「你当真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
「啊,那一大片的白烟是什么?」
旭姬像是想转移话题似地,伸手直指远处升起的烟雾。
很明显不是失火,毕竟烟雾的颜色太淡了。
「应该是水蒸气。」
「水蒸气……所以是温泉吗!?我们去泡温泉吧!」
「……我说你啊,寻找克莱布与希的事呢?」
「等泡完温泉再找!阳翔,我们一起泡吧!」
面对这出乎意料的提议,阳翔呛得用力咳嗽,脸色犹如被温泉烫熟的章鱼。
「就、跟、你、说、了!我们从小学三年级起,就不再一起洗澡啦!」
「咦~偶尔一起洗又没关系。」
「偶尔也不行,我们不再是小孩子了。」
「……明明你都和咲月去约会了。」
旭姬露出闹别扭的表情,如此低语著。一个无法装作没听见的单字,传入阳翔的耳里。
「啥?先等一下,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之前你们一起比较晚上线那次,你是和咲月去约会对吧?真是太狡猾了!」
「比较晚上线那次……?咦,啊~是我们去买Encephalo的时候。那算不上是约会,就只是咲月陪我去买东西,所以我请她吃顿饭。」
「太~狡~猾~了~!」
如此抗议著的旭姬,也只是令阳翔感到很伤脑筋。
阳翔无奈地搔了搔头,开始思考折衷方案。
「……啊~虽然我不能跟你去泡温泉,倒是可以陪你在村里逛逛,这样总行了吧。如此一来,或许也能打听到关于克莱布与希的消息。」
「唔~总觉得你好像在打马虎眼……算了,不跟你计较!」
旭姬笑得双肩发颤,看起来心情大好。面对情绪变幻无常的旭姬,阳翔莫可奈何地轻叹一口气。
接著两人便走在村子里。
由于人烟稀少,他们难得度过一段宁静的时光。
「啊!阳翔,这个好可爱喔!」
不过身边的搭档特别聒噪。
旭姬看见陈设在店内棚架上的饰品后,显得非常兴奋。
「嗯~我该买吗~」
「这东西又没有附加效果。」
根据阳翔的观察,这东西既无法提升能力,也没有加强才能的辅助效果,单纯是用来装饰的道具。
「单纯以性能来考量的话,就无法配戴自己喜欢的装备啦。」
「这么说是没错啦,不过这种事怎样都行,你应该没有忘记我们原本的目的吧……」
接著两人逛遍了武器店、道具店、旅馆以及餐厅,顺便收集情报,但却是一无所获。
在这之后,他们很幸运在此找到拥有联络网的情报贩子,却并未得到预期的结果。
在诺亚基斯大陆里,有数个名叫克莱布的玩家,不过显示出的长相,都是外表相差甚远的陌生人。
至于希,此大陆中甚至不存在这样的ID。由于玩家ID必须使用本名,因此意味著她并不存在于此大陆的联络网里。
「至少能确定他们都不在诺亚基斯。如果想寻找两人,就要前往波罗梅提与沙巴耶亚,或是典佩、提尔海纳,也有可能是位于空中的席连。」
「总觉得克莱布会跑去席连,理由是那里的景观比较好。」
两人已经无计可施,不得不透过幻想来安慰自己。
「到时跟咲月商量一下,我们也是时候前往其他大陆了。」
「也得想办法让阳翔你补充武器,毕竟今天买的,也没有使用多高档的金属吧?」
「是啊,我希望有能够更耐用点的。一般市售的长剑,假如没有分点斗气过去,一下子就被我打坏了。」
「毕竟就连希打造的剑也不堪你使用……你以前那把〈七星剑(Pleiades)〉呢?」
「那把当然是无可挑剔,但在系统初始化之后,我也不知它跑哪去了。」
由于初始地点的亚尔特花园城镇就位在诺亚基斯大陆上,因此人们自然容易群聚在这里,大部分的商品都很齐全。
相较于诺亚基斯,其他大陆就各具特色。比方说光是走在那里,HP就会不断下降的可怕大地,甚至存在著每日都会造成不同异常状态的岛屿,不过这种地方才能够发现想要的道具,或是让人磨练才能。
基于这个原因,其他大陆上也是高手如云。
「喔,咲月已经上线了。」
玩家戒指发出光芒,阳翔开启立体投影介面后,显示著咲月已登入游戏的讯息。
阳翔把自己的行踪告知咲月之后,却换来『你们怎么跑去那种边境呀……』的怨言。
不久后,咲月前来会合。
「久等了。」
乍看之下咲月一如往常,彷佛昨天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不过——
「咲月,你果然显得很没精神喔。」
才刚碰面,旭姬连招呼也没打,直接点出这件事,咲月动摇地皱起眉头。
「你怎么了?突然说这种话。」
「因为你好像还很在意昨天的事情……」
听见旭姬担心地如此说著,咲月无奈地轻轻发出叹息。
然后对旭姬与阳翔鞠躬道歉。
「昨天很对不起,我已经冷静了,都怪我想了一些多余的事情。」
「真的没事了吗?咲月,瞧你今天比较晚上线,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没事了,今天之所以比较晚上线……大概是因为作了有些不舒服的恶梦。」
「恶梦?」
「……没什么,就是以前……令人怀念的梦。」
阳翔与旭姬都感到有些担心。
「那、那个,咲月,我也应该向你道歉,可能是我的语气太轻浮,让你觉得被人瞧不起。」
「不会啦,不是阳翔的错……所以,你们别这么耿耿于怀,我不要紧,不会再犯下跟昨天一样的失误
了。」
即使咲月如此表示,仍然无法抹去阳翔心中的不安。
「那么,你们有在这里找到克莱布与希吗?算了,看你们的表情也能知道答案。」
于是,话题彻底换了一个,现场的气氛已不适合继续追问下去。
阳翔只得交代这段期间所获得的成果。
「能在这里找到联络网涵盖此大陆的情报贩子,算是很有收获了吧。」
「咲月,那我们前往其他大陆找人吧。」
「瞧你说得这么简单……不过事已至此,大概也只能这么做了。继续待在这里,只会引来更多敌人。」
既然达成共识,就要准备前往其他大陆——
「敌人应该已埋伏于一般传送工房,这么一来,只得寻找有设置魔法阵通往其他大陆的传送工房……」
「距离魔法阵越远,就越讲求魔导或天理之力,有能力抵达其他大陆的传送工房相当有限,尽管官方的传送工房可以前往,但肯定已有敌人守在那里。」
「既然传送工房相当有限,想必对手也能轻松加以封锁。」
咲月微微点头。强行使用敌人已布下眼线的传送工房,势必会暴露行踪。咲月想表达的,也包含此事在内。
「那么,就只能从空中飞过去了!」
旭姬兴奋地仰望天空,阳翔则厌恶地看向天际。
目前是阴天,周围也开始起雾了,整个村子逐渐染成白色,村民们纷纷回到屋内。
同样望向天空的咲月,表情也不太好看。
「这样的天气很危险,而且一到冬天,龙之要塞也会出现在诺亚基斯的上空。」
「那是一座只要有人接近,就会无限出现飞龙进行防守的迷宫吧。假如擅长梦境的希在这里,或许还有办法搞定。比方说让飞龙通通睡著,或是利用〈无限召唤(Eternity drive)〉,召唤魔物帮忙压制飞龙。」
「说是接近,不过它们的警戒范围十分辽阔,等天候稍微回稳后,我们再以低空飞行前往其他大陆,在此之前就先耐心等待吧,我可不想在云里发生意外。」
在明白今天无法成行后,旭姬愤恨地瞪著上空。
咲月也痴痴地仰望天际——接著突然眉头深锁。
「……雾气好像比刚才更浓了?」
「咲月,怎么了吗?」
「这阵雾产生得很不自然。依照地面的温度,辐射冷却效应与雾气的浓度并不一致,这很明显不是自然发生,而是刻意造成的障眼法——!」
咲月连忙架起鞭子,像是无暇说明的样子。
咲月握住的鞭子微微颤抖著,彷佛对这阵雾心生畏惧。
「咲月……?」
「为何这种地方会产生浓雾啊……!?」
咲月如同咒骂似地低声抱怨。
「三十人?不对,这是百人规模的魔导……!而且是针对我们而来!」
「咦——我怎么完全没发现!?不对,是我根本没有感应到!」
「对方把气息掩饰住,你当然无法感应到!这是什么?这股魔导之雾的结构相当复杂,里面还包含了心奏才能?是想进行洗脑吗……不过并非针对我们……?」
这股雾气似乎令咲月冷到发抖,她用双手环抱住身体。
既然是百人规模的魔导,雾中势必会飞出某种惊世骇俗的事物……抱持以上觉悟的阳翔等人,眼前景象就只是逐渐被染成白色,到头来并没有任何攻击来袭。
雾里也没有附带剧毒,更不会让人麻痹,彷佛只是为了遮住视野……
「旭姬!」
阳翔立刻跑向旭姬的身边。既然这是敌人有意图的攻击,目标肯定是旭姬。
「咲月,立刻用风把雾吹散!」
阳翔相信咲月也明白该怎么做,但他仍催促地大喊著。
只是咲月毫无反应,换作是以往,应当会换来「我知道啦!」「我正在准备!」这类的回答。
阳翔回想起先前与白雾魔像的战斗。
雾气愈发浓郁,犹如眼前被涂上一层白漆。
斗气侦测到的反应也越来越模糊。
当初确实能侦测到旭姬与咲月的反应,曾几何时都已消失。即使是擦肩而过的玩家们,也都感应不到了。
周围变成一片雪白,别说是伸手不见五指,就连自己的双脚都看不见了。
突然间——从头到脚被包覆在一股羽毛轻轻抚过的感觉之中。
「这是……传送……!?」
这是天理的上级才能,世上应当不到五人能够使出来。
——我被传送到哪里了!?
「旭姬!咲月!」
得不到任何回应。
周围只剩下自己一人。
阳翔彻底受制于敌人的魔导。
就算集中斗气,仍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唯独雾气确实缠绕在肌肤表面。
「成功了。」
周围传来一股耳熟且浑厚的嗓音。
接著雾气慢慢散去。
「欢迎来到死亡空间,阳翔。」
阳翔的眼前是一片与原先所在之处截然不同的草原——〈南十字星〉的会长,穿著金属板甲的雷托斯,以肩膀扛著大剑站在前方。
阳翔警戒地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已被对方的公会成员们团团包围。
阳翔一鼓作气以斗气侦测对方人数,但在超过三百之后,就不再计算下去了。
「呼~……呼~……」「我已经……不行了……」「就连一丁点的魔力都没了……」
对方有好几名魔导士,像是战斗已经结束般瘫倒在地。
咲月口中的「百人规模」的魔导,应该就是这群人使出来的。
问题是这群人都穿著以蓝色为主的装备,并非〈南十字星〉那种以红色为主的装备。
「为何〈维利会〉的人会在这里……」
「因为不这么做,将会被你们识破,让你们逃之夭夭。我们与〈维利会〉联手,在村子里制造出让人无法进行魔导与感应气息的雾气。」
对手号召众人使出魔导,产生足以剥夺视野的浓雾。一般情况下,咲月都能够察觉出来,不过敌人利用强大的魔导掩饰气息,而且精心打造出无法透过魔导侦测的招式。
然后把阳翔等人拆散。为了避免计画遭到识破,利用雾气遮蔽视线。
「没想到超高端公会之间会互相联手……」
「这算是一场战争,纵使并非全员到齐,你们终究是〈昴宿〉。如果有必要的话,就算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我也愿意与对方握手言和。」
超高端公会组成同盟,这也并非首开先例。
为了战胜无法打赢的头目级魔物,为了打倒更强大的超高端公会……人类会为了达成目的而选择合作。
不过相较于个人,超高端公会互相联手,就已经太超过了。
或许双方是各怀鬼胎,只是现阶段还看不出来。
「话说回来,你们之中居然有人的才能可以施展传送,当真是令人钦佩。」
「那不是我们的成员,毕竟这种人屈指可数,相信你应该知道是谁吧?」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胃里逐渐涌上来。
难道是——阳翔最不愿面对的疑虑,从脑中闪过。
「我应该还没说过吧,此次同盟不光是〈南十字星〉与〈维利会〉,连〈光明会〉也包含在内,说穿了就是三大公会结盟。」
「〈光明会〉……!?意思是——」
「没错,就是御门贵法,相信你应该很熟悉吧。」
贵法能透过天理进行传送,而且他的才能,甚至可以同时传送许多人。
在无法透过才能感应的浓雾里,就算阳翔三人被各自传送至不同地方也不足为奇。
「被昔日同伴背叛的感觉如何?阳翔,相信你应该很懊悔吧。」
阳翔也心知肚明贵法很讨厌自己。
还有贵法想保护旭姬的心情。
但他万万没料到,贵法竟会基于这件事与敌人联手。
假如贵法发动袭击,将是单枪匹马过来。
阳翔甚至笃定他会这么做。
「那小子……果然已经变了。」
六年。
如此漫长的岁月——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若是从根本改变的话,也未必是绝无可能。
「意思是旭姬和咲月也……!」
「嗯。」
雷托斯露出邪笑。
「〈维利会〉负责咲月,旭姬则是被〈光明会〉包围。」
▼▼▼
「当初觉得你会是最难缠的一个,结果还是顺利让你无力化。」
在阳光难以透入的阴暗森林里,咲月与〈维利会〉的会长,安凯斯对峙著。
〈维利会〉的成员们,与咲月保持八公尺的距离,把她层层包围于其中。
树枝上也有布署人员,组成半圆球体的包围网。
「虾兵蟹将来再多也不成问题,看我用魔导把你们通通炸飞。」
十二名仙精,轻飘飘地出现在咲月的身边。
「奉劝你别继
续逞强,无论你再厉害,也无法应付半径一公里、由一千人组成的包围网,你势必会先精疲力尽。倘若〈昴宿〉的同伴们也在场,确实得另当别论,不过现在只有你一人,集结〈维利会〉所有力量的我们仍有胜算。」
「那我就擒贼先擒王,藉此找出活路。」
「先等一下,碓冰咲月,我们并非无缘无故想杀死你。」
「说穿了,你就是希望我们放弃旭姬,或是成为你们的同伴。很遗憾,我无法实现你的心愿。」
「两者都不是,你不必急著做出结论,先请你收下一个东西。」
安凯斯朝著咲月拋出一小颗蓝色宝石。
被咲月接在手中的这个道具,是能用来传话的石头,主要是让男女谈情说爱、制造气氛的道具。
「这是〈光明会〉会长,御门贵法送你的礼物。」
「在被传送时,我就已经隐约猜出来了……刚才果然是贵法搞的鬼。」
「嗯,在得到他的帮助,我们才制造出就连才能也无法感应出来、结构复杂的浓雾。」
「那个笨蛋,真是有够肤浅……」
「当初我已经答应过他,会在杀死你之前先帮忙传话,因此我必须贯彻应有的仁义道德。」
纵使咲月很想破口大骂,率领这么多人包围一个女生,拿什么脸谈论仁义道德,但她还是忍了下来。现在发动攻击,终究不可能有办法突破包围网,必须想办法让对方露出破绽。
为了争取时间,咲月老实把宝石贴在耳朵上。
贵法的声音传入耳里,并且随著时间越来越清晰。
『咲月,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失礼于你,不过依照我们目前的关系,这也是莫可奈何,原因是你拒绝加入〈光明会〉。』
在阳翔进入《Re'Union》之前,贵法曾经邀请咲月加入〈光明会〉。
咲月当时的回应是「我只想沉浸在这个世界里」而予以婉拒。
『言归正传,关于你的行动,我有一项提议。』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是单方面传递的讯息,此疑问不可能传入对方的耳里,咲月却难以克制提问的冲动。
『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旭姬不存在的世界,对于现在的你反而更方便。』
贵法缺乏情感的言语,确实刺入咲月的心。
稍早之前,咲月一直生活在那样的世界里,但她没有勇气与阳翔见面。
但在一次的契机之下,咲月与阳翔再次相遇了。
如果阳翔与咲月就这么GAME OVER,现实中将不再有人阻碍他们的恋情。
即使想进入《Re'Union》,帐号在遭到删除之后,无论如何都无法再登入游戏。帮助旭姬的行动将全面遭到封锁。到时就会无法进入游戏,可说是绝对不容动摇的藉口。
——这真的十分令人遗憾……阳翔已经很努力,但你还是忘了旭姬吧。
咲月的脑中忽然闪过,自己平心静气地说出这番话、极其丑陋的嘴脸。
『当时……我们否认眼前的一切,就只能眼睁睁看著彼此的心上人,在那里互相交换戒指。』
就算再抗拒,那幕神圣的景象,仍强制性地浮现在脑海里。
咲月说什么都忘不了。
纵使旭姬已过世,唯独那幕光景绝对无法从心中消除。不管她如何抹去记忆,每当她意识到这件事,就宛如生锈般在脑中挥之不去。
『但是,旭姬已不存在于现实,而你与现实中的阳翔重拾友谊。那么,《Re'Union》对你而言,究竟还有什么意义,你还有理由继续待在这里吗?』
想拯救旭姬。
咲月确实抱有这股想法。
不过与此同时——
希望旭姬消失的邪念,确实隐约存在于自己的心中。
如果贵法是站在眼前说出这句话,自己有办法当面否定吗?
咲月陷入思绪的漩涡之中,找不出任何答案。
就只是不断产生「自己是个既可悲又丢脸的女人」这样的自觉罢了。
贵法那形同忏悔的自白,以平淡的语气持续下去。
『这点对我而言也一样,不过情况与你恰恰相反……我如今已在这个世界里与旭姬重逢,再也无法从现实中找到任何意义。对我来说,实在不希望阳翔存在于这里,所以……』
贵法像是下定好决心般,暂时止住话语。
『咲月,回到没有旭姬的世界去吧。至于阳翔,我会负起责任让他GAME OVER的。』
接著,他把最后一句话说出口:
『我们必须把自己所处的世界隔离出来。』
讯息到此结束。完成使命的石头当场碎裂,化成粉末从咲月的指缝间落至地面。
各种情感在咲月的心中翻腾著。
想要拯救旭姬。
想要旭姬消失。
想要阳翔喜欢自己。
想要阳翔保护自己。
想要阳翔注视著自己。
如同显示出内心的扭曲,只剩下投机取巧的愿望,在思绪之中稍纵即逝。
无论是被〈南十字星〉袭击时、在现实中一起外出时、与白雾魔像交战时,阳翔优先顾虑旭姬的光景闪过脑海里。每次看著他们,胸口都会产生一阵纠结,内心不断发出悲鸣。
「那么,贵法说过你在听完留言后,有可能会选择投降……究竟是要抵抗还是投降,你的答覆是什么?想怎么回答都可以,我都会在这里断绝世界的乱源。」
此刻,咲月的思绪混乱到无法开口回答。
「保持沉默,这就是你的答覆啊。这么做是很令人煎熬,但我们只能毫不留情地对你展开攻击。就以你的败北,化为我等〈维利会〉的基石吧!」
——败北?
在混沌的自问自答中,唯独这个单字,清晰地从耳朵传进脑里。
——我……输了?输给谁?
当安凯斯举起手来,向下一挥的瞬间——
「咦……?」
他发出不像是自己平日风范、极为错愕的惊呼声。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短刀,深深刺入安凯斯的二头肌。
「哪、哪来的攻击!?」
安凯斯的动摇,随即扩散至〈维利会〉所有成员。
咲月的思绪还很混乱,像是蒙上一层雾,无法从中找出答案。
但是唯独反骨心,从心脏随著血液涌入大脑。
——我不想输。
输给什么?
输给眼前的〈维利会〉?
输给一针见血说中自己心事的贵法?
——我不知道。
「就算是这样……我现在可没空陪你们浪费时间。」
咲月那空洞无神的眼眸,重新取回些许光明。
——现在要想办法突围!
「其他事情到时再说!扫荡吧——巴奇卡尔,焰之劫霸!」
全身充满火焰的仙精,朝著包围网一隅发射熔岩般的火焰。
不过对手好歹也是著名公会麾下的玩家们,不会轻易让人瓦解阵型。
「假如觉得不够看,我就继续免费大赠送!」
「就凭那点程度,休想突破我方的包围——」
此时,又有好几把短刀飞射而来。
那是就连咲月也无法目测的攻击。明明速度看起来并没有特别快,大量短刀像是一闪神就飞到面前似地出现了。
这波攻击确实瓦解包围网的一角,彷佛在帮咲月开路。
「好机会!一口气冲过去——!飞翔吧,并且奔驰吧!阿克裘斯,翠之重压与暴走!!」
咲月将龙卷风般的暴风铠甲缠绕于全身,一口气跳向天空。
风压弹开所有的攻击,吹飞了接近的对手,站在远处的敌人,就只能抱著树干才有办法站稳脚步。
假如敌人预先做好提防魔导的对策,这招应该会被挡下来,不过多亏有那些飞刀,才让咲月有机可趁。
「我得赶去阳翔……不对,是旭姬的身边才行……!」
咲月突破包围网,持续向前迈进。
「那些飞刀……」
飞来的短刀,很明显是在支援咲月,只是从头到尾都没看见出手之人。
由于咲月没有余力深究,到头来还是未能查明对方的身分。
▼▼▼
「喝!」
草原上的杂草,伴随泥土接连被铲上天际。雷托斯挥舞大剑,毫不留情刨开大地,甚至直接改变地形。
阳翔勉强挡住攻击,但是刚买不久的武器已磨损得十分严重,几乎快被打断,应该无法维持太久。
「唔……!」
像这种大幅度的攻击,阳翔是可以直接闪开,此刻却又无法忽视来自周围玩家们的攻击,导致他不能自由行动。
包围网与阳翔、雷托斯保持著一定距离,无穷无尽地朝著阳翔发动远距离攻击。
若是想挡住飞来的长枪或箭矢,架势上会露出破绽,如果进行闪躲,雷托斯的大剑就会劈过来。
话虽如此,若是正面承受攻击,即使全
身布满斗气,受到的伤害仍不能小觑。就算没有丧命,HP也会大幅下降。
阳翔从刚才就一直想发射斗气突围,只是眼下根本无暇凝聚强大的斗气。
他能做的事相当有限,攻击随之变单调。纵使打倒一名敌人,很快就有人递补包围网的空缺。
仅凭现在的力量想突破眼前的难关,简直是痴人说梦。
倘若是单挑,阳翔能够找出打倒雷托斯的方法,但是遭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导致他无法集中精神。昔日从旁支援自己的同伴们,如今已全都不在了。
「就算如此……我要变得更快!变得更强……!」
尽管阳翔已将体能强化至极限,他仍继续提升斗气。
黄金色的斗气变得更加耀眼。
「〈狮子刃•闪(A1terf)〉!」
刀光一闪,阳翔朝著雷托斯挥出一记横砍。大范围扩散出去的斗气之刃,如同飞燕般在空中滑行。
「唔!」
雷托斯赶忙架盾防御。
应当注入了斗气的盾牌,直接被砍成两半,应声落在大地上。
位于雷托斯背后的多名玩家,在遭受攻击后GAME OVER,当场消失无踪。
「……没想到我最自豪的盾牌,竟然三两下就被破坏了。意思是就算如今再窝囊,传说终究是传说,你们全盛时期是有多霸道啊。」
雷托斯的语气,带有些许的敬畏。
「我不得不承认,即使是和现在的你单挑,我也毫无胜算吧。」
「你若是肯放弃,就赶快滚。假如答应今后不再骚扰我们,我是能放你们一马。」
「那是我的台词,现在我有部下帮忙,最终仍能磨死你……不过这么做太可惜了,所以跟我走吧,【狮子心王】,让我们一起站上斗气的——」
「我拒绝。你这个混帐!」
阳翔开口大喊,挥剑斩断雷托斯的胡言乱语。
雷托斯以大剑挡住攻击,随即用腿甲踢向阳翔。
阳翔在化解攻击的同时,往后方一跃,在半空中调整好姿势,落于地面。
「发射!」
发出号令的下个瞬间,公会成员们的攻击,迅速逼近刚落地的阳翔。
「喝啊!」
阳翔使出更强的斗气,将攻击全数弹开。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HP完全没下降~」「少说废话,继续攻击!」
不同于周遭错愕的反应,阳翔持续释放超越极限的斗气,可是开始有萎靡的趋势。之前随时保持能力提升状态的身体,也逐渐感到吃力。
不过他至今的奋战,成功导致〈南十字星〉成员之间的动摇扩散开来。
——想要一决胜负……只能趁现在!
阳翔做好觉悟,试著一口气接近雷托斯。
「真是的,你那不计后果的直肠子个性,还是一样没变呢。」
咻地一声——伴随划破大气的声响,一枝箭矢划过阳翔的侧脸。
似乎因为刚好被阳翔挡住,箭矢应声刺在雷托斯的右肩上。
「唔喔!这根箭矢是怎么回事……!?拔不下来……!?」
阳翔扭头向后看去,银发少女——艾莉希亚就站在那里,她手里握著一把高贵得前所未见、散发银紫色光芒的长弓。
「你是……艾莉希亚?为何你会在这里!?」
「若是你死在这里,一切计画将会付诸流水。按照原先的剧本,我不该在此时出手帮忙……毕竟贵法的选择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艾莉希亚出现得很突然,而她说出的内容,同样让人摸不著头绪。
「……你到底是什么人?」
「基本上……算是你的同伴。」
被箭射中的雷托斯,一口气把箭头拔出来,愤怒到满脸涨红。
「不过是多了一只漏网之鱼,你们就以为自己能逃出去吗?全都给我死在这里!」
「真是不巧,我现在还不打算死去。」
大剑由上而下挥来,刨开大地。
应当紧接而来的冲击波却没有产生。地面上只出现一道与刀身等长的裂痕,没有先前那种足以撕裂大地的威力。攻击所产生的特效,只带有基本的能力值与武器效果而已。
「岂有此理!?别开玩笑喔,只是一根箭矢产生的伤害,不可能导致我的攻击力下降这么多……!」
「心奏才能——〈心意封印(Ideal fall)〉,被箭矢射中的目标,所有才能都会遭到封印。」
「封印才能?这算什么……!」
形同从根基抗拒整个游戏系统,威力强大无比的反义才能(Antisenese)。
可说是前所未闻。
不知为何,阳翔竟感到莫名怀念。
「这招才能……」
「晚点会跟你解释,阳翔。眼下的第一要务,就是趁他无力战斗的期间,赶紧离开这里。」
艾莉希亚再次架弓,瞄准天际,弦上却没有箭矢。
「未知的才能——有意思!我愿意把你收为部下,这可是你的荣幸!」
面对这种从未听说过的才能,眼神宛如猛禽般犀利的雷斯托,隔著面罩都能看出他的双眼炯炯有神。他将手中的巨剑朝著艾莉希亚挥去。
艾莉希亚不为所动,彷佛深信阳翔会来保护她。
「休想得逞!」
阳翔挡下了袭向艾莉希亚的剑刃。
「〈想念矢(Mortal arrow)〉。」
下个瞬间,弓上出现一根由能量组成的箭矢。
「〈心意封印〉•〈散华(Divide)〉。」
朝天际射出的箭矢,在上升二十公尺左右,忽然变成球状。
接著洒下放射状的光之雨。
那一根根的光箭,接连射向敌方的包围网。
「才能失效了!?」「技、技能使不出来~」「快出来呀,仙精!」「我无法读取他们的心思!」
应该是使用在雷托斯身上那招的简易版——专门用来对抗多人的才能。转眼间,周围玩家们的才能都遭到封印。
阳翔将凝聚斗气的长剑一挥,无法使用才能进行防御的玩家们,有如被台风卷走的瓦砾般,接连被拋向空中。
阳翔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南十字星〉的包围网瓦解了。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雷托斯,我严正拒绝成为你的部下,因为我有自己归属的地方。」
艾莉希亚的力量,足以与当年的〈昴宿〉分庭抗礼——
「难不成你是〈毕宿〉的成员吗?还是〈诺斯底〉的……」
面对阳翔的提问,艾莉希亚像是觉得毫无回答的价值般抿起嘴唇。
「……走吧,旭姬有危险了。」
艾莉希亚与阳翔,匆忙赶往旭姬的身边。
▼▼▼
阳翔等人原先所在的村子里,此刻充斥著一股异常的紧张感。
平日只有以温泉为观光卖点、充满田园风情的这个地方,此刻已被超高端公会控制在掌中。滞留于当地的玩家们,都躲进屋子里,甚至不敢待在窗边观望。
旭姬警戒地观察四周。
阳翔和咲月都不见了。
在场的人——只有贵法,以及〈光明会〉的成员们。
「……我并没有想把你抓来吃,请放心,旭姬,我愿意在此发誓,我是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举动。」
只是旭姬仍没有放松表情,她不是露出面对儿时玩伴的模样,而是换上注视著敌人的眼神。
「为什么……为何你要把阳翔与咲月传送至其他地方?」
「为了让你能冷静下来听我说,他们对你而言只是杂音,导致你无法说出真心话,我想知道你真正的心情。」
「既然你这么说……!」
旭姬彷佛将情感宣泄出来般,放声大喊:
「为什么!?为何你不跟我们一起行动!?我只是想和大家……以〈昴宿〉的身分玩在一起而已!」
「这么说是很残酷,但你得要正确认清现状,旭姬。我们的内心都经过六年的岁月,无法再像从前那样了。反倒是你无法登出游戏的现象——」
「又是六年,大家老是强调已经过了六年!要我明白这点,要我体谅这点,这对我来说太勉强了!因为在我的心中,根本没有经过那么久的时间!」
「………」
「无法登出游戏,这确实令我感到寂寞……但是不能和大家一起玩,更加令人寂寞!而且贵法你,老是跟阳翔吵架……!」
「旭姬,你……」
旭姬彷佛将累积六年的泪水,从眼眶中宣泄出来。
在旭姬的眼中,阳翔不曾有任何改变,就算容貌稍有变化,个性也略微不同,但是最根本的部分却一点都没变。
咲月也一样没有改变,即便用字遣词不一样,性格举止也成熟许多,自己仍是最了解她的人。
唯独贵法,真的是判若两人。过去,无论他与阳翔如何争吵,仍一如「不打不相识」这句谚语,让人能够安
心地露出笑容,默默在旁关注两人的斗嘴。
现在的贵法——与至今前来袭击他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那帮人毫无分别。
「——贵法,让我们再次携手成立〈昴宿〉,像从前那样跟大家在一起吧。」
这既是令人肝肠寸断的说服,就某种角度上而言,也是最后通牒。
但是,贵法却沉默不语。
无法答应邀请的理由,贵法本身也抱有深深的自觉。
——若是没有阳翔就好了。
这句话足以代表一切。
假如只有旭姬和咲月,当她开口邀请贵法重新成立〈昴宿〉,他应该不会有任何迟疑。
当年未能保护旭姬的阳翔,贵法说什么都无法原谅。
「……我办不到。」
贵法是一路咬牙努力到现在。
自从旭姬过世之后,他就像是著了魔,别说是学业或运动,他也有磨练自己的社交能力,掌握身为领导者的资质。
为的是想证明,唯有自己才配得上旭姬。
他就读县内排名第一的升学学校,一年级就成为学生会副会长,是旁人眼中的下届会长候补。每次模拟考都是榜首,他加入的体育社团还打入全国赛,从未辜负过老师们对他的期许。
为的就是要超越阳翔。
并且确信自己已经超越阳翔了。
这一切,都是为了将败北的苦涩,替换成胜利的滋味——
但是不管他多么努力,得到再多赞赏,那段屈辱的记忆仍挥之不去。
在《Re'Union》开放之后,贵法成立的新公会以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挤进超高端公会之列,却依然无法抹灭那段记忆。
——如果无法占有旭姬,一切都改变不了,一切都没有改变。
「我……除了与阳翔敌对以外,没有其他方法能压抑心中的思念。」
后来,奇迹似地与旭姬重逢。
不过旭姬最信赖的人,果然还是阳翔。
正因为单恋著旭姬好几年,就连旭姬死后,这股心情仍令他煎熬。
所以贵法再清楚不过,就算到了今日,阳翔在旭姬的心目中,依旧有著无人能及的地位。
——我已经变成配得上旭姬的男性,阳翔根本望尘莫及!
因此旭姬也会明白这点,势必会察觉出来的。
「即便是逼你就范,我也要得到你,到时再慢慢解开你对我的误会。」
贵法像是发号施令地将手举起,〈光明会〉所有成员同时摆出架势。
「把她捉起来。」
现场出现宛如是由玻璃组成的小型透明箱子,将旭姬关在其中。
旭姬为了摆脱透明墙,使用身体进行冲撞,却整个人被反弹回去,于是她举枪射击,透明墙仍是丝毫未损。
「贵法……!」
感受到旭姬既愤怒又哀伤的眼神,贵法一脸沉痛地咬紧牙根。
「夺走……她的意识。」
透明箱子的周围绽放出大量花朵,每朵花都有著硕大的粉红色花瓣。
「这是……许普诺斯大丽花(Hypnos dahlia)!?」
与那楚楚可怜的外表恰恰相反,这种花被当成强力催眠剂的原料。一旦吸入花粉,就会让人迅速进入梦乡。
「……怎么……这样。」
旭姬浑身无力地躺靠在透明墙上。
透明箱子消失后,旭姬整个人倒在地面。
此时,几十名〈光明会〉成员冲到旭姬的身边,将她团团包围。
但是——
「站住,谁允许你们接触旭姬!」
情况不太对劲。
包围旭姬的玩家们,抱起她的身体——甚至将武器对准身为会长的贵法。
那些人个个眼神涣散,彷佛心智遭到侵蚀……
「你们几个……难道被人操控了?」
在心奏才能中,存在著能对人心造成影响的力量。
「是谁做的?不对,我并没有露出破绽,也并未感应到才能的发动,我的天理不可能会遗漏……」
贵法随即想起一件事。
就是三大公会联手制造的特殊浓雾。
那是经由多重缜密计算而组成的魔导之力——为了避免被阳翔、咲月这种级次的玩家事先察觉,刻意打造出来的特殊雾气。
若是安凯斯的心奏——〈洗脑支配(Mamluk dynasty)〉也混在其中呢?
「我肯定无法察觉出来……!」
设计出这个完美无缺的匿踪才能,正是贵法自身,想当然不会有任何破绽。
安凯斯的洗脑,对于阳翔、旭姬、咲月以及贵法等这些上级者并不管用。
不过中级者水准的玩家,就会受到他的支配。
「你们几个……!赶快清醒过来!」
贵法用天理侦测出造成洗脑的缘由。
受控制者原本的意识会保留下来,可是身体却会依照〈洗脑支配〉施术者的命令展开行动,因此他们目前都因为身体不听使唤,神情痛苦地包围旭姬。
而且只要贵法做出抢人的动作,他们就会立刻伤害旭姬,甚至有人的命令是利用自爆进行无差别攻击。对方就是看准贵法不会伤害旭姬,才刻意使出这种诡计。
「唔……剩下的所有人,上前阻止受到洗脑的人,但是切勿伤害他们!」
被洗脑者都是无辜的。
若要追究谁是罪魁祸首,就是深信在抓住旭姬之前,仍能维持同盟关系的贵法自己。他打从一开始就不相信雷托斯与安凯斯,却以为对方在事成之后才会动手,自认为已先设好圈套,蒙蔽了自己的双眼。
完全没想到,中了圈套的是自己——
受控制者们放出烟雾,准备逃离现场。
「等等……!别走,旭姬!」
没被洗脑的〈光明会〉成员们,为了避免旭姬被人掳走而上前阻止,只是贵法已下令不得打伤任何人,因此无法放手一搏。再加上对手是自己的同伴,也让他们于心不忍,所以包围遭突破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抱住旭姬的玩家,逐渐飘向天际。
「旭姬————————————————————————————!」
贵法朝著人在天空的旭姬,拚死将手往前伸去。
不过那只手,仍距离目标太遥远了。
贵法想进一步采取行动,却担心会伤及同伴与旭姬,导致精神方面受到束缚。透过天理看穿洗脑所下达的行动指令,反而令他束手无策。
旭姬的身影,以肉眼难以追上的速度冲进云朵里,消失在一片灰色之中。
遭到〈维利会〉袭击的咲月,以及摆脱〈南十字星〉追击的艾莉希亚与阳翔,在终于赶回村落时——这场战斗已宣告结束,只能眼睁睁看著旭姬那逐渐远去的身影。
当天,以亚尔特花园为中心,有一篇声明在诺亚基斯大陆上发布了。
署名是〈南十字星〉与〈维利会〉两大公会。
此时才终于揭晓,他们之所以会相互合作,并非是基于同盟,而是合并。
这是《UNION》与《Re'Union》有史以来,第一次的超高端公会合并。
这个全新的公会,名称就叫做〈神圣会〉。
最后还追加了——
『〈未来视〉已在我等手中。』
这么一句话。
▼▼▼
阳翔与艾莉希亚分开后,在村里添购各式装备与道具。
「等等,阳翔,你打算做什么!?」
一起回到村里的咲月,神情慌张地提问。
「当然是去救回旭姬。」
「你是认真的吗!?〈南十字星〉与〈维利会〉可是已经合并,而且旭姬落在他们的手中喔?新公会〈神圣会〉的根据地里,少说也有三千名玩家严阵以待,你打算如何救回旭姬呢!?」
「所以我才尽可能多买些武器与道具,反正只要多准备点,无论打断几把剑也无所谓,要不然就直接强抢对手的武器也行。至于道具,攻击系与扰乱系我都有准备,毕竟我也想尽量提高胜算。」
「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叫你想好计画或战术后再行动,只有笨蛋才会盲目地展开突击!」
「……那我情愿当个笨蛋!」
阳翔放声大吼。
「那帮人想得到〈未来视〉,若是旭姬拒绝配合,他们肯定会不择手段也要强迫她乖乖就范,我岂能坐视不管……!明明终于有机会实现她的心愿了……!」
即使咲月再不愿正视,也能感受出阳翔心中强烈的怒火。
此时她冒出一股想法。
——我对阳翔而言,也是会令他如此担心的存在吗?
紧接著,脑海中却出现令她肝肠寸断的那句话。
『咲月,回到没有旭姬的世界去吧。至于阳翔,我会负起责任让他GAME OVER的。』
咲月的心中也有一个想接受上述提案的自己。
她并没有全面接受,只是内心深处仍潜藏著愿意接受提案的自己,这个事实与罪恶
感,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
「咲月……你别跟来。」
「为、为什么?」
「相信你也很清楚,现在的你有所迟疑,那样会无法有效发挥才能。就跟我们失去旭姬、差点惨遭全灭当时一样。」
「那、那种事……!」
「我会救回旭姬的,毕竟我已答应她,况且〈昴宿〉也必须展现出拯救旭姬的意志,不过……」
阳翔将手搭在咲月的肩膀上。
「如果我失败的话……你就去跟贵法合作,看准时机确实救回旭姬。只要我不在,相信他会很乐意帮忙的。」
「但、但是!」
「我说咲月啊。」
阳翔目不转睛注视著咲月的双眼,彷佛能看透她心中的迷惘。
「换作是从前,我们肯定会不计一切去拯救旭姬吧?」
咲月震惊地瞪大双眼。
没错,假如是六年前,她根本不会有一丝犹疑。
无论有怎样的难关阻挡在前,她都会卯足全力前往救人。
为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咲月早已心知肚明。
「等你挥别心中的疑虑,到时候——」
阳翔说到一半,便止住话语。
他明白自己无须多言,于是把手从咲月的身上收回来。
接著扛起一大包行囊,快步离开村子。
诺亚基斯大陆的最南端,此处宛如位于丰饶女神的庇护之外,眼前是一片没有生物出没的蛮荒之地。
原先会有相当棘手的魔物在此徘徊,如今却挤满了〈南十字星〉的红色、〈维利会〉的蓝色——以上两种颜色为装备主色调的玩家们。
〈南十字星〉与〈维利会〉昔日曾对外号称,各自都拥有一千五百名公会成员。换言之,〈神圣会〉公会的人数总计有三千名。
斗气、魔导、心奏、变幻、天理、梦境,六大才能的人才一应倶全。
再加上他们都绝非是初级者,所有人都是能够轻松通过天至塔、实力在中级者以上的高手。
装备方面也相当齐全。由于公会人数众多,自然容易取得各式各样的珍贵素材,再透过交换与内部分配,每个人都拥有既适合又强悍的装备。
如此强大的一群人,在此筑起固若金汤的防线。
「人数多到这种地步,真叫人郁闷耶……」
阳翔从山丘上俯视这片景象,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逐渐西沉的太阳,以令人生厌的高温烘烤著大地,但是阳翔的内心却异常冷静,冷静到就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我应该是毫无胜算吧。」
独自一人单刀赴会,再加上实力还没有回复到全盛时期,就只有半吊子的才能。
这情况换作是在赌场里,就连站上赌局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他必须打倒由上级者与中级者混杂而成的三千人大军,然后破坏结界,入侵要塞内部。
接著又要面对比镇守在外围的敌人更为强悍的干部级成员,才能够救回旭姬。
根本就跟专为主角设计的英雄电影没两样,太不切实际了。
明明面对如此战况,明明此行必败无疑,却有一股不可思议的激昂感充满全身。
「我必须前往那里。」
组成防线的玩家们后方,能看见一座要塞。该处有三道外墙隔绝四周,彷佛在对外强调其坚不可摧的防守。位于中心处、以钢铁组成的要塞,也巨大到像是时时警戒著周围。
旭姬就被囚禁在那里。
对方似乎无意隐瞒,阳翔运用斗气明确掌握到旭姬的气息。
「旭姬……我这就去救你。」
此刻,阳翔无所畏惧。
若是现在没有以〈昴宿〉之姿挺身而出,旭姬的心愿将无法实现。
阳翔必须做的事情,就是避免〈昴宿〉复活一事胎死腹中,将希望延续下去。
就算自己从这个世上消失——只要留下这股意志,〈昴宿〉就不会消失。
此次突击所迎来的结局,首先就是自己无法活著离开。
不过——阳翔也有自己的坚持。
这是发过誓要保护自己所重视的少女,身为一名男人的坚持。
黄金色的斗气,自然而然地包覆全身,在胸口里乱窜的那股情感,自己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唯独勇往直前的意志,在心中熊熊燃烧著。
「你帮我找回了属于自己的一切,所以——我也会赌上一切,把你救出来。」
是她,帮自己填补了这六年来的空虚。
是她,让自己有勇气面对过去。
如今,已没有任何会令自己心生犹疑的理由。
「出发。」
阳翔拔剑出鞘,将它高举在耀眼的阳光之下——纵身朝著三千名强敌冲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