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
身穿白衣的女性手拿听诊器,哼歌似的呼着气。
应该早就超过三十岁的她是个与其称为美女,更适合用可爱来形容的娃娃脸女性。然而,她的胸围十分傲人。
一头长发蓬乱得似乎没做好保养,身上的白衣也皱巴巴的。即使说得客气,她的气质仍然十足像是邋遢又散漫的那种大人。
「好了~~深呼吸。对对对,保持这样。」
她将听诊器凑到浅葱胸口。嗯哼嗯哼——女性做作地点头,接着又瞧了瞧喉咙深处,再端详舌头。最后她打着触诊的名义,摸遍浅葱全身以后才开口:
「应该没什么健康方面的问题~~再说好像发育得很顺利嘛。八三·五七·八二……」
「咦!」
被精确说中三围数字令浅葱定住了。这一位依然不容轻忽呢——心慌的浅葱连忙用毛巾遮住胸口。
地点并非在医院,而是晓家客厅。
穿白衣的女性是晓深森——古城和凪沙的母亲。对浅葱而言也是熟面孔。
而且,深森还是在MAR——巨型企业Magna Ataraxia Research的研究所任职的菁英研究员。她不只持有正规医师执照,更是名为「过度适应能力者」的先天超能力者。深森属于医疗系的接触感应能力者。
「呵呵。话说回来,真叫人吃惊呢。没想到久久回家一趟,会看到你睡在古城床上。」
深森一边收拾诊察器具一边愉快地微笑。浅葱惶恐地缩了肩膀。坦白讲,她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睡在那种地方。
她自然不会晓得,其实是南宫那月被古城撂了句「麻烦把这家伙送回家」,结果她就照要求把浅葱送到「古城家」了。
「对不起。我从昨天傍晚开始,记忆就有点断断续续——」
浅葱用手指抵着太阳穴,语气无助地说。也因为如此,她才会请深森帮忙诊察。不过从深森的态度看来,身体方面好像没什么问题。
「嗯,不要紧不要紧。」
深森眯着略显下垂的眼睛,用力握拳给浅葱看。
「别担心,我会叫古城确实负起责任。」
「呃,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绝对被误会了——摇头的浅葱不安地这么想。
「好怀念呢。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刚好怀了古城。」
「咦?原来是这样吗!」
浅葱讶异得拉高音调。她也觉得深森的年纪以两个小孩的妈来说乱年轻的,结果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深森各方面都这么开明。
「浅葱,你会吃过午餐再走吧?」
深森「嗯哼~~」地一边哼歌一边走向厨房。
谢谢阿姨——浅葱低头答谢。反正都这个时间了,学校那边肯定会记她旷课,也没理由急着回家。留在这里等,古城应该迟早会回来。浅葱要逼问他的事情可多了。
茫然想着这些的浅葱,视线忽然停在地上散乱的文件上。那是从深森的诊察公事包掉出来的。
浅葱不经意捡起那些文件,按编号整理好。看来似乎是研究所托管的病患报告。
报告上方记载着计划名称「Sleeping Beauty」——睡美人。
彩色影印的照片并不清楚,上头拍了躺在医疗舱的少女。
一头虹色发丝好似翻腾火焰的少女。
「啊啊……!」
这时候,厨房那边忽然传来深森的尖叫声。浅葱将报告放回公事包,急着过去关心深森的状况。
「怎……怎么了吗?」
浅葱在那里目击到的是深森瘫坐在冰箱前面的模样。
她露出极度窝囊的表情,仰望着浅葱抱怨:
「凪沙好过分。冷冻库里没有披萨的库存了……!我肚子饿扁了耶!」
「是……是喔。」
浅葱带着有些困扰的脸色搔了搔头。她想起古城曾哀叹深森只会加热冷冻披萨。当时浅葱觉得再怎么说也太夸张了,没想到居然是事实。
「……浅葱,你是会下厨的女生吗?」
深森仰望着浅葱,眼神像被抛弃的小狗。
浅葱思索了一会。趁现在争取古城妈妈的印象分数也不错,或许这正是展现特训成果的好时机。
她自信地微笑,朝摆在旁边的围裙伸出手。
接着摆出挽袖的架势,强而有力地宣言:
「请交给我吧!」
✟
古城等人回到公寓,是接近傍晚的事。
基于乘载人数的考量,装甲飞行船只有援救伤患,结果古城等人是被之后开来的旧式渔船搭救,落得慢悠悠地回到弦神岛的下场。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船上请他们吃了刚捕获的新鲜鱼肉。当成拯救世界的回报是微薄了些,可是也不赖——古城如此认为。
「唉……感觉好累喔。外宿研修中止了,好不容易买到的大衣也泡汤了。虽然对方说会赔偿我们的行李就是了。」
凪沙靠着电梯墙壁,大大地叹了气。她的声音依然有活力,不过话变得比平时少一点点。似乎是得知外宿研修中止而感到失望的关系。
古城打气似的把手放到她头上说道:
「发生那么大的事故,没出人命就算幸运了吧?有个万一就变成大惨剧喽。」
「是没错啦……唔……枕头仗……恋爱话题……」
电梯的门在垂头丧气的凪沙面前打开了。
当雪菜牵着凪沙来到公寓走廊时,她忽然停下脚步,然后警戒般环顾四周,皱起眉头。
「……呃,是不是有股怪怪的焦味?」
凪沙听雪菜这么一说,像小狗一样嗅了嗅。
古城也察觉到了,空气里微微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哇,真的耶!该不会是火灾?等等,有烟!」
尖叫的凪沙指着自家玄关。玄关旁的通气口正冒出团团黑烟,简直像火车头的烟囱。
「火灾警报器怎么没有运作!」
古城急忙冲进屋里,雪菜则利用时间拎起走廊上配备的灭火器。就在下一刻,晓家的玄关大门猛力打开了。
从中跑出来的是披着白衣的娃娃脸女性。
「嗯哼?啊,古城,你们回来啦。」
深森意外平静的模样让古城等人停下动作。虽然她看起来也有点焦急,不过感觉并不像逃离火灾现场的调调。
「……深森妈妈?」
凪沙盯着母亲的脸,发出困惑之语。
深森不知为何露出了得救的表情说道:
「对不起喔,剩下的就拜托你们了。我忽然有很急的工作要赶去处理。真的很急!」
快言快语交代完以后,她就匆匆忙忙地冲向电梯。古城和凪沙都茫然目送母亲的背影。
「搞什么啊……?」
古城有些不知所措地走向自己家里。
总之似乎并没有失火,不过屋里充满神秘黑烟依旧是事实。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不祥黑烟,令人本能感到恐惧的臭味。
古城走到玄关,看见了手握菜刀围着围裙的浅葱。
「咦?古城?你好早耶,学校的课呢?」
浅葱莫名地反手握着菜刀,愣愣地问了他。
古城傻眼地杵在原地。
「浅……浅葱!你在做什么?」
「看就知道了吧?我在做菜啊,做菜。你回来得刚好,是深森阿姨拜托我煮饭的,不过她跑掉了,我正在伤脑筋呢。你想嘛,多出来的没人吃就浪费了。」
「啊……!」
古城想起深森赶着回职场的模样,整张脸顿时紧绷。那个不负责任的女人,肯定是怂恿完浅葱就逃了。
浅葱发现古城脸色发青,因而笑了出来。
「放心。说是做菜,我弄的只是三明治而已。棚原说过这不会失败,毕竟只是把吐司切一切再夹材料。」
「是……是喔。」
古城生硬地点头。
当屋里充满怪味和黑烟时,就已经让人觉得出了什么大差错了。不知道为什么,古城即使看高中女生穿着围裙,也完全不会心动。
「太……太好了耶,古城哥。浅葱亲自下厨,好稀奇喔。」
凪沙泪中带笑,声音直发抖。
雪菜不动声色地后退,并用不带感情的公务性语气说:
「呃,学长。那么我先告辞了……」
「不可以喔,雪菜。敌前逃亡要判重罪。」
准备转身的雪菜被凪沙牢牢抓住了纤细的手腕。
「怎么这样……要是现在把身体搞坏,会影响到监视任务……」
雪菜努力推辞,可是凪沙同样很拼命。只要牺牲者多一个,每个人的负担就会少一点,运气好的话或许就能避免摄取到致死量。
算了——看开的古城走进散发异味的厨房。
反正无论发生什么,至少都不会要命才对。
因为晓古城是第四真祖,拥有不死之躯的吸血鬼——
「魔族特区」弦神岛又这样过了一个午后。
在西斜的太阳照射下,
环绕人工岛的海面正闪着耀眼的金色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