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章 唯独她不在的日常

丽良的事情告一段落——这个说法有很大的语病,总之,天马由衷的对她给予自己缓冲时间这点感到高兴。

另一方面,即便不愿意依然得面对某件被自己弃之不顾的事情。与举债经营无法逃出还钱轮回是同个道理。天马身上正背著名为学业的重担。身为一名高中生,可谓是应尽的本分。

期中考结束后已经超过一周,在全科目的考卷返还并公开排名的现在。比对自身的能力与目标后,既有人欢笑也有人灰心,但所有人此刻毫无疑问都能感受到一股谜样的解放感。对学生们来说,这般平凡的光景早已习以为常,然而一位可怜的男人却无法参与其中。

第四节课结束后的午休时间,被班导悄悄叫出去的天马,笔直的往职员室的方向前进。本该摄取卡路里的宝贵时间被夺走,照理会感到火大,但他深知这回是自己有错在先,因此没有半句怨言。

在这夏日连续高温持续的时刻,作为清凉商务政策的一环,职员室内的温度设定也被调高了。明明冷气设备完善结果却一点都不舒适,这点无论大人与学生都是平等的。

「嗯啊~,热死人了。明明才六月而已就热成这样…….啊,这话去年也说过呢」

女人邋里邋遢的依靠在椅背上,尽管是个与那一头暗灰色的秀发十分班配的美女,但天马却鲜少看见她有做出符合自身外貌的言行举止。只见桌上摆着一盒疑似是午餐的烧肉便当。但她似乎也懒得打开。

「最近日本的气候真不对劲呀」

「深有同感」

「矢代,再继续恶化下去可不妙啊。想点办法」

「史上最胡来的要求来了……嘛,都有冷气了就忍忍吧」

「喂喂,眼光多放远点啊。在遥远的北极,北极熊们都快因为冰山消融溺死了喔。不觉得它们很可怜吗?」

「你又不是北极熊」

却~,女人不满的嘟起嘴唇。那鬼灵精怪的样子与她的年龄完全不符。

身为班导的懒惰教师——相泽真琴今天比平时更加的无精打采。八成是从哪家居酒屋里拿的吧,只见她拿着印有鸡尾酒广告的扇子,对准衬衫敞开的胸口处不停扇风。此等风景想必会让某位醉心于她的篮球帅哥垂涎三尺吧。

「很不检点喔,老师」

但对天马来说无疑非常伤眼。看不下去的他忍不住提醒一声,但似乎是踩到地雷了,只见真琴的眼瞳中爆发出原太妹会有的闪耀光芒。

「吵死了! 当淑女在生理上会闷死啊! 衣服的布料每件都厚的要命! 这种痛苦你们这些家伙能懂吗!」

「……非常抱歉」

没想到真的炸锅了。虽然感觉是特定女性族群才会有的烦恼,但这种敏感的问题还是别太深入吧。

但是,虽说对女性弯下身时能隐约瞥见的诱人山谷兴奋是男人的本能,可一旦正大光明的在你面前露出来反而很扫兴,人类真是罪孽深重的生物啊。

「不过,多点羞耻心我觉得还是很重要喔」

「本以为那貌似旁白的解说还会继续下去,你这边倒是突然来了句鬼话呀?」

很好,处罚游戏。她说完便将扇子塞了过来。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开始替她扇风。

「哈啊~,复活啦」

心情忽然好转的班导。要是能这样忘记正事的话对天马来说在好不过了,

「今天召集大伙过来不为其他」

「……哀」

「我说那边的,不准摆出那种表情! 老师我本来也在休息中呀!」

面对能敷衍了事的工作真琴总是异常重视。移开烧肉便当掀开笔电,迅速进到试算表软体的画面。学年与姓名旁边写着『个人成绩单』几个大字,与天马方才在教室收到的纸本资料相同。

上面标注着科目别、综合总分.平均.排名,每所学校的样式长的都差不多吧。除此之外还附有与前次测验对比的图表、及不擅长领域的雷达图。去年开始便换成以这种格式公布成绩,当时的天马也对此佩服不已。

「矢代,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私立学校在这种地方也很踏实呢」

「啊啊,这东西很厉害吧。模板是椿木女史做的喔」

「嘿~椿木同学呀…………诶,椿木同学做的!?」

「印象中是一年级第一次段考后? 『这个版面实在太难看了,请让我做一个新的』意思差不多是这样吧,不过她讲得十分委婉就是了」

「那个人都干了些什么呀……」

做到这种地步学校都该发薪水给她了。敬畏的同时天马甚至感到了一丝惶恐。

「哎呀~,正因为如此她才一直是学年首席吧。世界上真的存在才女呢」

「所言即是」

她第一名的宝座这回依旧屹立不摇。前段班的学生排名每次都会被贴在走廊上,算是众所皆知的事实,不过或许只有天马一人,是真正意义上理解到她究竟有多么厉害。

——即便发生那种事,也不会影响到考试啊。

尽管听上去完全是借口,由于那件事的影响,天马几乎无法集中心神在学习上。

会被叫过来的原因无非就是它。

「嘛,事到如今也不会说让你超越她什么的,那远比阻止地球暖化还不切实际。我也完全不打算强迫你」

「……是」

「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你怎么了呀?」

啪。真琴敲了下键盘,叫出了天马的个人成绩表。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小到可怜的五角形图表。与玉米片包装上的营养标示截然相反,空白的部分大的让人遗憾。

虽说自己不怎么聪明,但随着在日积月累的摸索下,成绩也能维持在中段的程度。天马至今为止都幸运的徘徊在平均分附近,但这次的成绩实在惨不忍睹。伴随首次的不及格,自己也沦落到需要准备补考的下场。

「嘛,底下也多的是每次考试都不及格的人。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是那副德性,所以也不会太惊讶」

这话是老师该说的吗,此时的天马连吐嘈真琴发言的余裕都没有,仅仅是凝视着虚空愣神。

「你的话嘛,因为落差实在太大了。所以老师有那么一~丁点担心,想说是不是有什么状况。这样会太管闲事了吗」

「您训斥的是」

「还没开始说教啦」

虽然她可能没打算搞笑,但眼前这位女教师拍膝的动作却十分逗趣。那无法想像一个年近30的人会有的率真反应,能隐约察觉到这是她独有的关心表现。明明视时间跟场合,哪怕自己现在被她念一顿也不奇怪。

说到底,真琴并不会对学生的成绩说三道四。不如说是近似放任主义。先不论身为教师那么做是否妥当,这也是天马喜欢她的其中一个理由,连她都忍不住发话了,由此可知这次的状况究竟有多么严重。

「非常抱歉!」

「呜哦?」

大概是没料到天马会突然低头,只见真琴反射性的后仰。学生会选举时不知不觉中也受了她很多照顾,所以才会如此干脆的向她鞠躬。

「此次失败全是我自作自受,因为自己的过失。造成老师您多余的担心及困扰,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道歉」

「总有种抄袭道歉声明会的感觉啊」

「不过……嘛,请当这话是我们间的秘密,我很清楚问题的原因在自己身上。姑且…….也以自己的方式做了断了。下次考试与过往一样,会以平均分数为目标加油的」

都要订目标了干嘛不订高一点什么,真是愚蠢的问题。天马做人的宗旨是不好高骛远。

「是,是吗。难得看你这么识相,老师我都吓一跳了呀…….」

明明天马给出了最完美的回答,但不知为何,班导却显得有些遗憾。只见她不停翻弄领口,甚至还叹了口气。

「怎么了吗?」

「没啦,该说是变得很会说话吗……今天的矢代,有点太理性了?」

「…………」

彷佛在抱怨男人完事后不聊点枕边话就准备闪人一样。在天马来看,此等未知的感受,想当然无法带来任何满足感。

「不介意的话,要我找辰巳过来吗? 他应该会很乐意陪你……」

「NO,Thank You !!」

真琴生动的口吻将厌恶展现的淋漓尽致。天马见状,默默地在心中为某个不在场的帅哥献上祝福。辰巳,加油啊,你是最棒的。

「臭小子……最近莫名会耍嘴皮子啊」

「弱点曝光的那一刻,你就气数已尽啰」

「我记住了。有种别把话收回去啊」

「这是何意?」

「下次考试好好加油啊。要是不小心不及格的话……我会用一对一教学把你的暑假彻底染上我的颜色的,臭小子」

「……那对你来说不也是拷问吗」

分不清她究竟有多认真,或许这也是真琴之所以是真琴的理由吧。

总而言之,说教环节这下也结束了。

就这样,两人再次回归自由,天马离开职员室、真琴挪开笔电打开烧

肉便当。乍看之下应当如此。

「……呼~,接下来呢」

很遗憾的,她还没打算放人。真琴扭了扭脖子,彷佛像在说接下来才是正题。

没错。眼前的景象即使在普通人看来也十分吊诡——毕竟,在天马和真琴进行超越师生关系的友好(?)拌嘴的期间~~~她完全没有任何动作。别说动静了,甚至听不见她有呼吸。

一名高挑的女性默默的站在旁边,宛若一个精巧的等身人偶。

毫无瑕疵的乌黑丝发像是经职人亲手梳理一般。理想的小脸蛋与纤细的四肢维持着均衡的黄金比例。脱下外衣的她看上去显得更加美丽。

无需多言,她正是本校的美女代表,能与丽良相媲美的杰出女孩。

「皇,轮到你啰。你应该清楚我为什么会叫你来吧?」

「…………」

班导出声叫唤的女孩——皇凛华,但当事人的视线却死死盯着斜上方的天花板动也不动。不对,从那对双瞳中没有感受到她应有的倔强。

平时紧致的端正的容貌,现在却松弛到像被去骨似的。那本该释放出杀气的眼瞳如今也失去了高光。讲难听点,她的表情一脸痴呆样。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

「啊—恩……我就当你听得见继续说啰」

是判断等待她的回应一辈子都没法结束话题吧,真琴点了点滑鼠。随即唤出了凛华的成绩表。

直盯着别人的隐私资料实属不妥,天马因此撇开了视线,但其实也用不着看。当两人一起开开心心的被叫到办公室时,答案早已呼之欲出。

「额嗯……您是考试中途突然胃疼了吗~?」

真琴再次打出了不知道是在搞笑还是认真的问题。

事先声明,凛华的学业意外的(没礼貌!)好。虽然与常驻榜首的丽良相比略逊一筹,但也属于前段班的一份子。

据本人的说辞,这算的上一种免死金牌——当被生活指导员指正态度不佳,服装不整时,能以「我并没有耽误学业」的论点反击而特意打磨的刀刃。

非常符合她个性的理由,而且实际上确实拿到了亮眼的成绩,天马对此也很是感叹,果然她与凡人有根本上的不同。

「我个人认为,你的状况比矢代还严重喔。虽说勉强压线了……但你看看这个比较图。原来的成绩越高,下滑的幅度毫无疑问也在前段班。这已经远出日经平均(注)暴跌的水准啰」

(注:又名日经225,是由日本经济新闻社推出的东京证券交易所的225品种的股价指数)

「……对不起。下次会努力的」

「「咦?」」

错愕的天马与真琴异口同声的念道。两人一度都怀疑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下意识的看向对方。

——她道歉了……?

竟然如此干脆。无视年龄与身分差距,不论对象是谁,只要不认为自己有错便打死都不会低头的那个凛华。

要举例的话,就像某天东京的夜空忽然绽放五彩斑斓的极光一样。比起欣赏眼前夺人心魄的美景,会因这宛如天地异动前的征兆感到颤栗的可不只有天马。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呀—,这样啊……」

咚,咚,真琴用手指敲着桌面,眉间浮现出闪电状的皱纹。

「发生什么讨厌的事了吗?」

「……没有」

「不介意的话,那怕一点点也好,老师也愿意听你说喔」

「……心领了」

「说起来。最近变得好热啊」

「……是」

「皇你不觉得胸部下侧很闷吗」

「……不会」

「顺便问下,今天穿的内裤颜色是?」

「……黑色」

真琴以咨商之名行性骚扰之实的行为,凛华并没有为此暴怒。心中的这股既视感,大概是源自过去看过的战争电影。俘虏的意识因为吐真剂的关系变得朦胧,开始回答审问人员质问的一幕在天马的大脑中复苏。

面对这位忠实呈现何谓麻木不仁的重症患者呢,

「坏了坏了」

一旁的庸医光速甩锅,嫌麻烦似的抓了抓后脑勺。只见那圆润的安产型屁股缓缓离开座位后,她将手放在助手男——不是,是刚好站在凛华身边的一般人,天马的肩上。

「矢代,换手。剩下的拜托你了」

「……」

来了来了,天马不禁叹息。为啥真琴不放人,自己或多或少有底,但他依然忍不住回道。

「啥?」

「你看看她的脸嘛。一副明明是正宫,却像恋爱喜剧里A部分结束前连半句台词都没有的不幸配角一样的表情」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想想,我又不擅长学生的心理辅导,自己的人生也没有高尚到能给出什么建设性的建议喔。是个一闲下来就想抽菸的垃圾呦」

「你不是成天在我耳边高谈青春该怎样怎样的吗」

「那比较特别,谁叫你反应不错又好驾驭。而且还不必担心会坏掉或受伤,安定性更是没话说。跟H〇nda(注)的CB400一样好骑呢」

(注:honda)

「我可不记得有被你骑过」

「也许跟成长环境不同有关吧。讨厌夏天、喜欢吃芹菜等等,青春期女高中生特有的青涩感情,我是压根搞不懂」

「为啥会有芹菜冒出来……(注)」

(注:我猜是因为芹菜据说有减肥效果)

「所以呢! 麻烦你这个监护人好好善后啦,拜托啰」

「监护人……啊,喂!」

——等下,别放弃啊,快想起12年前的自己呀,你也是正值青春期的女高中生吧!

「我开动了!」像是要封杀天马内心的哀号,真琴打开烧肉便当的同时,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戴起耳机。笔电的画面也换成了地方赛马的转播。不会是打算直接摆烂吃午饭吧。

天马认知到自己与污秽可悲的大人间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想当然继续交涉只是白费功夫。

「啊—……肚子饿了呢」

「…….」

「我们也回去吧」

「也对」

女孩微微点头。比起监护人自己感觉更像是饲育员。领着獠牙被拔下的猛兽,天马离开了职员室。

同班的男女,目的地当然也同样是2年5班。

半路上,天马往走廊边的自动贩卖机投了500圆。点了罐标榜富含维他命B与美肌效果,有点小贵的营养饮料。

「来,喝吧」

「咦,啊……」

「喝下去会比较清爽喔。放心,这东西的咖啡因比能量饮料还少的」

二话不说将饮料硬塞给站在原地不动的少女,随后给自己买了可乐。

在各种意义上,天马现在终于得以稍加喘息,索性坐在了贩卖机旁没有靠背的长椅上。天马拉开拉环后立马喝了起来,因为某个女孩不知道为什么摆出一副稀奇的神情盯着自己看,他拍了拍椅子示意她坐下。

要形容的话就是畏畏缩缩吧。只见凛华缓缓地动起脚步,如同身处地雷区一样,并在能跟天马保持最大距离的位置坐下。

午休时间转眼便过去了一半,现在也没有别的学生会跑来买饮料了。

「……」

「……」

像是为了驱散这片静默一般,两人分别将清凉的饮料吞进喉咙。

这是啥情况。

迎来倦怠期即将分手的情侣。等待离婚协议成立前的假面夫妇。哪个都十分接近却又不同。既不是情侣更不是夫妻,这不是当然的嘛,天马不禁露出自嘲的笑容。你笑什么啊,真恶心,照理说此时应该会收到身旁搭档的无情谩骂才对,但现在她看起来一点干劲都没有。

「真罕见呢」

「咦?」

你那么温顺的样子。虽说是率先浮现的感想,但也没法一口咬定那是否有不好的影响(尽管部分班上同学有所误解,但天马并没有被凌虐会感到喜悦的兴趣),总之先避开那部分吧。

「期中考呀。结果好意外啊」

「啊啊,那边吗……」

「嗯?」

「没事」

是我这边的问题。尽管不明白她的意思,不过凛华看上去松了口气。

「猜题猜错了? 像我数学的部分可精彩啰。被那个班导摆了一道呀」

「我说……我最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那种听天由命的方法喔。虽然搞不懂依靠这种跟赌博没两样的学习方式的人心里在想什么。既然范围已经指定了,全部复习完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傻了?」

「正确到十分刺耳啊」

与说出口的台词相反,天马的嘴角微微上扬。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辛辣的感觉。

无意中发觉了违和感的元凶。香料不够多的咖喱。差一匙火药的炸弹。缺少了某个决定性的东西。再次声明,天马不是变态。只是因为两人回到了平时相处的气氛感到安心而已。

最近脑子里都是跟丽良接吻的画面,导致天马没有余裕顾及周遭的状况。与

凛华接触的机会自然也会减少。此刻,天马再次认知自己的日常基本上是以她为中心转动的事实,无论好坏,她在自己心中的存在感就是如此的巨大。

「倒是你……」

凛华的目光移向天马,一对上视线又马上撇开。

「似乎考的比平常更加凄惨呢。节哀顺变」

「你那个说法,听起来像是在说本来就很悲惨啊」

「事实吧。是发生什么事让你没法专心在念书上吗?」

心头一紧。不过是心脏的跳得稍微快了些。想怎么呼咙都行,天马也还留有回嘴的余裕。

「什么意思,能举个例子?」

「被喜欢的女孩子亲吻之类的」

「噗咳!」

下个瞬间,碳酸跑进气管里。看着呼吸困难,一脸狼狈的男人,身旁的坏女人露出了小恶魔的坏笑。让天马是又恨又安心。

「啊啦,不好意思。猜对了?」

「说,说什么蠢话……」

我很清楚。她纯粹是在捉弄自己。没有别的意思。毕竟凛华并不知道那天的事情。她用不着知道也没关系。没有任何被她发现的可能。

若是她萌生这种念头,那肯定是天马自己的问题。要说没有罪恶感是骗人的,但俗话说一不做二不休,被发现一切就都结束了。

「喜欢我的人,那种事…………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当然。谁叫你是个连恋爱都不了解的可怜怪兽,矢代天马嘛。依我来看,都忍不住想把对她的爱分个一厘米给你了呢」

「喔哦,挺会说的啊,这样才对嘛」

毒舌就该竖起大拇指对抗。自己,搞不好真的有点M呢。

将剩一半以上的可乐一口气喝完,忍着自胃袋涌上的气体,天马把空罐投进垃圾箱里。

「今后也会给你好好安排各种斯巴达教育的,做好觉悟吧」

天马没来由地开始自问自答。没事的。什么都没变。一如往常。

「……是吗。你还是老样子没变呢」

「诶?」

如同脑中确定了什么似的,只见凛华点了点头。此时她的眼瞳中,寄宿着至今为止都不曾见过的色彩,不禁让人倒吸一口气。那不是能用喜怒哀乐简单区分的东西。无法理解,甚至连揣测都做不到,这使天马非常不安。

冥冥之中有种预感,假若不在这里尽全力拉住她的话,她的身心灵彷佛都将走向远方。

「呐,皇。你……」

天马努力从口中拼凑出零碎的单词,

「啊—找到了找到了,终于啊~」

忽然间,来自第三者的声音使他把话吞了回去。

出声的是一位中年女性。是以稳健的声线及那如同凡尔赛长卷发为特征的音乐教师——大须贺老师。她在典礼时总是负责校歌与国歌的伴奏。

「原来你在这里呀,皇同学。找你好久了~……啊啦啊啦,你们正在忙吗?」

她向天马问道,手托在脸颊上的姿势可谓是女士的招牌动作。看来对方要找的并不是自己,

「啊,不,没事的。那我先回去啰?」

「恩」凛华小声的回道。于是天马匆忙离开原地,

「…………」

心里依然有所牵挂。走过转角前回过头,从远处看着她的脸庞。果然不是错觉。

当和天马告别时,她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那副表情就像是在说「得救了」一样。

——我,是被避开了?

怎么会嘛。这时,那还不过只是个微小的裂痕罢了。转眼便抛之脑后,根本不曾留心过。

「啊咧~……只有矢矢一人吗?」

回到教室,手拿纸盒奶茶的摩耶迅速的凑了上来。总感觉最近和她聊天的机会,比起丽良、凛华,甚至比其他男生都还要多。眼下多半人都吃饱饭了,整间教室充斥着吵杂声。

「小凛没和你在一起吗?」

我没有随身携带法器的兴趣,这种冷笑话还是别说了(注)。天马很清楚她是在叫凛华(虽然使用者世上也仅次一位)。

(注:凛华的爱称是おりん,与日语里的<磬>一词发音相同。)

「真搞不懂,我跟她为啥会被当成套餐组合啊」

「哎呀呀,还装傻? 明明两个人成天黏在一起玩的说, 可恶可恶~」

「连男生那也时不时在讲这事呀」

不明白他们在羡慕什么。挨打被捏遭踹,天马只是单方面遭到凌虐而已呀。虽然那些暴行貌似被当做是在嬉闹,但只要凛华还是只尖牙利爪的猛兽,旧伤还没好新伤就会来作客了。

「那是当然的啰,毕竟连同为女生的咱都稍微有点忌妒了。应该说最激动的反而是女性阵营呢

,要晒给别人看最好再稍微自重点比较好哦」

「我这是四面楚歌了吗」

「是呀。走夜路时搞不好会突然被人从背后捅ㄧ刀喔! 咳啊—,被干掉了! 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是开玩笑的对吧?」

「当然当然。坚强的活下去呦。四说,因为你们被小真子和乐融融的叫走了。咱才以为你们会一起回来YO!」

「原来如此。小真子呀,小真子……」

因为本名叫真琴听起来倒是没那么奇怪。但连外表酷似不良的教师都能一视同仁取小名的平等精神,让天马感到了一丝敬畏。

「其实是走到一半被大须贺老师叫住了」

「啊啊,奥斯卡?」(注)

「也有用发型来取名的模式呢。不过,会是什么事呢」

(注:前文提到凡尔赛长卷发,这段提及オスカル,衔接后文天马的描述。推测指的是凡尔赛玫瑰里的主角,奥斯卡的发型)

提到大须贺老师这个人,能想到的就是合唱团顾问,应该和凛华没什么关联才对。但不同于天马,摩耶似乎知道些什么。

「大概是那个吧。希望她参加第二学期的『星遥』跑来邀请之类的」

「星遥?」

「对对,去年也举办过的那玩意。恩恩~,很厉害呢,竟然能把那么大的剧场直接包下来啊。该说是财力雄厚的私校特权? 已经算得上当地的例行活动了呢」

「啊—,那个…….」

虽然对吸着奶茶,用一副众所皆知的口吻发话的摩耶不太好意思。

「有这回事吗?」

「咦咦~~~!? 你不记得吗~~!?」

松开吸管的少女不可置信地喊了出来。身体都快贴上来了啊,她没有自觉吗,「碰到了,碰到了!」对辣妹抗性极低的天马来说,此举对心脏十分不友善。尽管试着弯曲身子好避开她但毫无效果,这也意味着摩耶究竟有多惊讶。

「星蓝逍遥音乐会! 简称星遥!」

连平常总是懒洋洋的她都不禁拉高嗓门。

「这是咱们学校法人主办的大规模音乐活动啊!除了别校的管乐队与合唱团,还有常上节目的人气乐队跟海外名声显赫的指挥家等等,总之是个有各式各样的人物参加的大活动喔,超级离害的那种!」

「感谢您贴心的补充说明。这所学校真的什么有啊」

「咦,真没印象?本校学生都会强制……或许不是,可是大~家几乎都会参加就是了。活动当天是创校纪念日所以社团活动也都暂停了呀」

「啊—……说起来,好像有被人邀请过」

虽然拒绝了。『没事干的话要不要一起去?』与这个印象对比,『有事所以不去』嫌无聊推辞的记忆也随之复苏。至于为啥没空想了半天也没头绪。

「矢,矢矢。你这个人……」

真是可怕的家伙……! 脸色苍白的摩耶的心声全写在了脸上。若是原梗出处的少女漫画,现在恐怕已经翻白眼了吧。至于名字嘛,懂得都懂。(注)

(注:玻璃假面 )

「难不成是想像某个孤高的吸血鬼一样,不想降低身为人的强度吗? 」(注)

(注:もしや人间强度を下げたくないの?,出自物语系列男主角阿良良木历的名言)

「抱歉,不太懂你在说啥。嘛,用不着在意。小摩耶也许不知道,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生活依旧很快乐的」

每天让善于社交的朋友傻眼,跟被爱管闲事的班导同情可说是自己的日常。而这个操心大队,现在似乎又迎来了新的成员。

呜哇哇,摩耶做出擦眼泪的动作,

「别让人哭出来啦,傻瓜……好乖~好乖,我都明白~。这是小摩耶跟矢矢间的约定喔。今年绝对会陪你一起去的」

打勾勾 打勾勾,说谎的人要在全校面前讲笑话。

忽然间,她的小指忽然勾了过来,就这样强制许下了约定。从处罚莫名具体来推测,她是真打算让我方遵守约定。那双手预想中一样温暖。少女的温柔透过肌肤接触传达了过来,因此,今年闲闲没事干的天马也决定参加。

不过,与天马嘴里塞卤蛋的说话方式截然不同,摩耶的语气总是十分开朗又有精神,咬字也很清晰。白话点就是嗓门很大,这回她的声音也依旧传到了周围人

的耳中。

「咦~,摩耶想干嘛呀」「你们两个人要一起去星遥啊」「感觉会被凛华酱怨恨呢」

三名女生笑着靠了过来。是经常跟凛华一起行动的轻音部要好要好三剑客。以齐浏海为特征的清纯系少女,园田同学。束起高马尾散发出帅气氛围的雾岛同学。一头自然波浪卷宛若大小姐般的藤原同学。加上摩耶的话就是四天王。

「哈,蛤啊~!? 什,什么意思? 坐收渔翁之利或是小三什么的,小摩耶完全没有那种不纯的动机呦? 人家依旧还是一位清廉洁白的少女哦!?」

「拼死否认反倒更可疑了请停下」

天马苦笑着劝谏,是呀,一旁的三人也浮现出赞同的神情。这样的对话在现今的二年五班是相当平凡的光景。摩耶在团体中偏向经常被捉弄的一方。

起初,她们在天马脑中是被归类在『直到毕业都说不上话的对象』的名单中。但现在那道隔阂已经完全消失。正确来说,是天马心中认定她们难以相处的认知消失了才对。

至于原因,果然是因为那名在名单内也是以绝对王者的身分君临一切的女孩,很早就被踢出去的缘故吧。

说人人到。黑长直少女滑开大门走了进来。担任乐团领队身兼主唱与副吉他手的凛华,彷佛像发烧了一样,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只见她大叹一口气,以跟跌倒没两样的姿势坐回自己的位子。

远远望去也能感受到她的疲倦,而察觉到这点的也不只天马一人。

「看来是又被奥斯卡的火热攻势击垮了?」

摩耶吹起口哨,像是在为她哀悼。

「多半—呢」「真辛苦呀」「毕竟很被看好嘛~」

跟着应生的三人也注意到了凛华的变化。

「说起来……」

天马回想起主旨。因为人类强度之类的玩意让话题完全跑偏了。

「刚才你有提到邀请吧」

「哦,很敏锐嘛」

摩耶弹了下指头开始说明。

「星遥有分成很多不同的类别,当中又以钢琴独奏特别受欢迎。因为市内的高手都会来参加,水准超级超级高。审查十分严格,优胜者还会得到金闪闪的奖杯,依时期来看,就像是全国音乐会的前哨战呢」

「知道的好详细啊。真不愧是小摩耶」

「哼哼。多尊敬我一点也行喔?」

变得趾高气扬的摩耶,「你也是去年才听前辈说的吧」「别装逼了」不到两秒就遭受了集体吐嘈的爆击。毕竟是一无所知到的天马太异常了,对其他学生来说知道也是当然的。虽说一开始很是羞耻,但想到也不会更糟糕了,于是天马随即放宽了心。

「所以只要想参加谁都能去吗?」

「嗯—,算是主办方特权吗? 名面上本校的学生都能自由参加,但这样的话,活动的威信也会遭到质疑对吧?所以活动前会由老师进行实技考核。听说功夫不到家的话似乎会备用『明年再加油吧』的方式回绝呢」

「实际上很困难啊」

「嘛,毕竟也会有别所大学的音乐系学生参加,得严格一点呢。啊,不过不过,『你,感觉不错喔?』偶尔也会有老师反过来请人参加的情况喔。这种情形就不用经过审核,只要当事人同意即可」

「嘿~。亲自指名啊」

「呐,很帅对不对。像是甲子园地区预赛初赛轻松获胜的新队伍被经验丰富的种子队伍打得落花流水的感觉」

「……情境貌似不太对呀」

要说帅气有些奇怪。她大概是想试举特级或受推荐者的表现吧。不过,既然享有特别待遇,不拿出相应的实力与让人信服的实绩,正常人会心怀不满也在所难免。

线索终于连成一线。审核与挑选的权利想当然归大须贺老师所有。而她选择了凛华担任那个帅气的种子选手。

「呐呐,皇同学,皇同学!」

女生们兴奋的声音连距离遥远的天马都听见了。

闻声望去,只见数名女同学围在凛华的座位旁。看上去各个都浓妆艳抹。脸没有印象,多半是从别班特意赶来的。

「我们听说啰。你受邀参加星遥的钢琴独奏对吧? 真好啊~」

「虽然大须贺老师平常很好说话。但她在音乐大学时专攻科目是钢琴,那部分的审查超级严格的吧?」

「听说三年级最会弹的前辈也被婉拒了。皇同学好厉害!」

赞美声不绝于耳。虽然不懂音乐的天马难以想像,但看这场面应该是相当荣誉的事。

「她们是合唱团的女生吧。风声都传到一年级那了吗」

借着雾岛女史有些严肃的自言自语,天马得以掌握了那群陌生少女的所属集团。

「咦,皇那么有名吗…….我的意思是说在钢琴方面。知情者这么多?」

逝去的母亲是钢琴家,她本身也是音乐会的常胜军。

虽然从丽良和本人那听说过,但至今以来这件事都没有被人翻到台面上讨论。天马也避免深入这个话题。本能告诉他那并不是能草率踏入的领域。毕竟此事与她的家庭环境有着很深的关联。

轻音部的大伙也抱持同样的想法吧,只见她们各个面露苦色。该说是意料中吗,内外皆是个男子汉(?)的雾岛女史以代表的身分说道。

「和我们这样跟她走得比较近的人,都有听过她大略提过此事。所以我们也特别留心不去触碰那部分的话题。毕竟还涉及了她的亡母啊」

「我这边也一样」

「恩,因为不是该被随意讨论的话题。所以才会像那样隐瞒……嘛,虽然凛华或许没打算保密,但依然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她钢琴演奏者的身分。证据就是去年并没有人邀请她参加星遥」

「那为什么现在却」

「差不多在学生会选前不久吧。凛华好像跑去合唱团帮忙了呢。大须贺氏听见她的伴奏后非常感动,听说还称赞她弹的比自己还好呢」

「帮忙合唱团……」

天马想起了那天丽良在体育课上晕倒的记忆。事后凛华代替她去协助合唱团。所以至今未能展现的特技,才以此为契机迅速传播出去了吧。

班上同学——作为或多或少理解凛华的人,尽管懂得保持适当的距离。但直到今天才跟凛华说上话的同校生们来看,她就只是如同艺人般的存在,要求他们理解这项潜规则难如登天。

更别说是特意跑来找人的学生了。

「最初以为皇同学只会弹吉他,没想到连钢琴也会呀」

「听说你还拿过青少年音乐竞赛的优胜? 好猛!」

「网上一搜跳出来好多消息呢。你看你看,标题还写说是天才美少女,连照片都有喔」

一个劲的大声喧哗,像熟人似的用手随意触碰肩膀,硬是将手机凑到她面前。太过兴奋的女生们殊不知眼前的家伙是只狂犬。虽然没有恶意,但她们完美的把凛华的地雷踩了个遍。

熬不到10秒就会炸开吧。此刻打起寒颤的不单单只有天马。不知不觉间,凛华周遭的位子变得空无一人。是察觉到火山即将爆发赶紧撤离了吧。聪慧的判断。顺带一提,多数人的目光

忽然往天马身上靠拢。

那令人窒息的视线不分男女。言外之意便是,

——喂,矢代。想点办法啊,那是你的工作吧?

绝非错觉。在这种时候总是莫名团结啊,天马也差不多摸清他们的套路了。针对为何班上会形成负责停下凛华,亦或是神风特攻队的自杀任务该由自己来执行的共识。天马非常想问『为什么』,但又隐约感觉十有八九是自己造孽。加上,

「这只能上了吧」「矢矢,去吧去吧」「小心别受伤呀」

在身后怂恿的轻音部女孩们推了自己最后一把。

「呼……」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才会让自己的定位演变至此呢。仅剩的午休时间要用来回顾高中生活属实不够,总之先对症下药,专心搞定眼下的问题吧。化作爆破物处理班的天马沉重的站起身。

接着,他不禁怀疑起自己的所见所闻。

「很抱歉。在你们那么兴奋的时候说这种话……」

再三确认发出那犹如他人般温柔嗓音的来源。但声音来自于凛华却是铁铮铮的事实。不光是口吻,看似赔罪的交叉反击,以绝对零度的嘲讽冻结万物的态度,如果是她的话照理都是很有可能发生的状况。

「虽然得到了老师的推荐,但我没有打算要参加喔」

刹那间,恐惧到极点的天马背脊一阵发凉。

此时凛华脸上挂着无比灿烂的微笑。冰冷刺骨的寒意消退,丝毫感觉不到能让那些小人物乖乖闭嘴的凶刃与敌意。纵使自己痛苦的要死,她依然将一切深埋心中选择以笑脸迎人。

「咦咦~,为什么为什么? 太可惜了」

「认真钻研已经是国中时的事了。现在几乎没有好好练习,出去表演只会献丑而已」

「弹得很好啊……咦,可是为什么不继续呢?」

「没有特别的理由耶。得要顾及课业,而且比起钢琴,现在更喜欢玩乐团喔」

「这样

啊。不过,好想在剧院听皇同学演奏呀~」

「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话说,像这样聊过后,皇同学感觉很好相处耶」

「恩恩。我们都快被你圈粉啰」

「谢谢你们,我很开心喔」

我们会支持你的,再见。讲的很好听,其实根本没打算那么干吧。只见凛华游刃有余的挥手目送那群跟风仔离开教室。

疑问浮现——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呢?

答案非常单纯直白,因为这是最妥当的处理方式。胡乱发脾气的话,虽说可以将她们赶跑,「突然炸毛是怎样啊」「有什么隐情吗」但只会进一步被那些小人误会而已。为了避免那种状况发生,才选择用稳健的方式收场。

反过来说,那代表凛华不惜如此也不想让人知道这段过往背后的故事。

明明天马不用登场,就得以回避了一场血光之灾。可一瞬间垄罩在教室内的,却是与和平大相迳庭的肃杀之气。

「……小凛,从没这么生气过呀」

摩耶颤抖的声音说明了一切。

天马自认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的意思。因为他知道。

平时总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其实却比谁都更加在意他人的视线,戴着比正常人大上一号的面具,顽固的试图维护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形象。

那才是皇凛华这位少女真正的样貌。

不过,目前就连不明白这段缘由的一般人,都察觉到情况十分危急了吧。乍看之下教室又再次变得吵杂,但暗地里,班上同学的集体意志再次找上了天马。某种意义上,与方才被要求强迫进行爆破物处理的情况更加强人所难。

——你小子对皇同学做了什么?

「…………」

啥都没做呀。除了瞪回去之外毫无办法,自己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没错,最近天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然而,明白那才是问题所在的时刻,倒是很快就到来了。

通过忧郁至极的补考隔天。

起床的天马豪爽地拉开窗帘,迎接自己的是下着细雨的阴暗天空。该说是开局受挫吗,为啥感觉那么不是滋味呢。现在即便发现有探讨人的心情与天气好坏的相对关系的论文,他也不会太意外。

随便弄点早餐吃完后,也从新闻台得知了关东地区进入梅雨季的消息。比往年稍微慢了点呢。尽管得撑伞,不过长期的酷暑也宣告暂时落幕,水库的存量也因此得到补充,算得上恩惠的及时雨吧,也不全是坏事。

悲观主义源自心情,乐观主义源自意志。不自量力的遵循着连名字都记不清的哲学家名言,伸手拿过电视的遥控器。

『顺利的话,梅雨季约会在七月下旬结束…….』

关掉电视前听见的气象播报一直回荡在耳中。

七月下旬——差不多是放暑假的时期吧,思考这些琐事一边走出家门。

说到夏天的乐趣嘛,海水浴场、游泳池、祭典、试胆大会、摇滚音乐节、爬山、露营、烤肉、抓虫,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总之就是个活动丰富的季节。

「那又如何?」去年对此还能一笑置之的天马,今年却做不到。凛华与丽良,肩负着让两位少女加深感情的使命的现今,是绝不能放过的情境宝库。过去嫌弃没事干的长假,如今感觉完全不够用。每一天都十分珍贵,必须加以活用才行。

当然,不可能默不吭声等到梅雨季结束。雨天也能享受的娱乐设施早就调查完毕,甚至希望赶紧开始制定作战计画。嘛,这方面用不着天马操心,「赶紧把下一个计画发过来」「最近都没有吸收椿木元素啊」凛华那边也差不多会来催促了。

「……咦,奇怪?」

话说回来。说完,开始回想模式。不停翻阅脑海中的日记簿,试图寻找金发与黑发少女聚在一块的场景,可却一无所获。

最后一次看见丽良和凛华聊天,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啊。

当初协助参选时可谓是命运共同体。共有的时间长到两人在一起已然变成日常生活的部分,甚至成功进展到丽良家做客(附上一枚电灯泡)的程度。两人的感情照理说正在稳健升温才对。

最近开开心心的一起吃便当,肩并肩放学、手牵手倚靠对方,那种宛如夫妻蜜月般的恩爱行为一概没有。

你在干嘛啊。脑子进水了吗。天马犯下了此生最大的错误。

繁忙即是封杀心灵的陷阱。以丽良事件为首,期中考、补考紧随其后,把天马搞得鸡飞狗跳,导致他疏忽了正业(?)。凛华肯定气炸了。制裁的铁拳随时有可能飞过来……想到这里时,他注意到。

「皇那家伙,最近……」

整天窝在天马家进行作战会议,无奈地替她张罗饭菜,将多出来的菜装进保鲜盒里给她带走,半夜不停被她用讯息骚扰等等。

与天马的生活息息相关的少女,现在却连影子都找不着。

意思是,前提本身便搞错了,凛华与丽良——讨论两人一起聊天之前,天马和凛华几乎没说上话。

——是哪边?

能想到的原因,其一。因为和丽良接吻,天马无意识的与凛华保持距离。这很好解决。

或许是如此的原因,其二。这个则一点都不轻松了。

保持距离的,并不是天马这边……。

「两边都是」

「什么!?」

「你跟皇同学两个人都不太对劲喔」

面对天马内心的疑问,同班同学的素水飒太毫不犹豫地回道。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光是这样已经够惊讶了,没想到二选一的问题然冒出了第三个答案。

「不是不是,有必要那么惊讶吗?」

看着明明没有挨骂却变得异常畏缩的天马,是觉得有趣还是可怜呢,飒太露出了招牌的飒爽微笑。温暖但却有种深不见底的感觉,这也是因为跟他认识很久的关系吗。

「飒太就像当众人以为打败最终BOSS时,拍着手登场的里王呢」

「啊—,初期班底的伙伴其实是幕后黑手的胃痛模式吗」

「没错没错…………咦?」

「只是在说游戏中的状况啦」

天马安心的摸了摸胸膛。要是现实中发生那种事自己可没有振作起来的自信。

放学后来到学生会办公室。是因为窗外徐徐而下的雨滴将杂音吸收掉的缘故吗,整片空间格外的舒适宁静。

经过一番波折当上现任成员的天马,正与飒太一同办公中。长桌上摆着堆积成山的资料夹,内附了直到上学期为止的相关文件。地上摆着的两个纸箱上写着『保存』、『废弃』。

为了给抽屉清出空间才拿出来整理的,但这个流程简直看不到尽头。一个人默默整理不到五分钟大概就会闷出病来,因此两人决定边工作边闲话家常。

「不过,大致上跟我预料的差不多呢。最近几周的矢代君果然怪怪的」

「……果然,吗」

是自然而然,亦或是有其中有自己没注意到的干涉因素存在吗,不知不觉间,天马反倒开始向飒太寻求意见。与他聊天多半会变成这样,真不可思议。

只是,天马并没有能在神明面前坦承一切的气量。过于顾虑个人隐私与规范的结果,是整个对话相当枯燥乏味。会觉得莫名其妙也无可厚非。

不过飒太依旧能给出具体的答覆。全知全能就是在形容他吧。

「话说,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新学生会初次聚会那次吧。隔天你彷佛就变了一个人呢」

「竟然能这么肯定吗」

「谁叫你那时候很明显在躲椿木同学嘛。现在看起来倒是没事了」

「情报更新的速度也太快……」

「期中考的成绩突然暴跌,首次面临补考,还被老师约谈,虽然本人宣称事情已经解决了,但不知为何皇同学也碰到了类似的情况,尽管想打听发生了什么事,但你又一直是左耳进右耳出的状态呀」

「呐,你是不是往我心里塞了窃听器啊?」

「这种程度还用不着啦」

「与凡人的听力不是同次元的呢」

即所谓的地狱耳。纵使是神明,在冥府之长——阎魔大王的面前隐瞒是没有意义的。刚才那句话像是在说想要窃听也不是做不到,希望那只是我多虑了。

「嘛,好懂矢代君的分析就先告一段落」

「真抱歉我不是有趣的研究对象啊」

「至于皇同学,我到现在也搞不太懂她呢」

飒太双眼闪耀着光辉,彷佛这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果然他就是名彻头彻尾的知识探求者呀。

「根据我的观察,皇同学发生异变的时间几乎与矢代一样」

「毕竟考试失常了嘛。不过,应该只是碰巧……」

「究竟是不是那样呢」

「干嘛啦」

「碰巧的时机未免太刚好了,这才叫大局观喔」

没有确切的证据才会搬出那种哲学性的言论,吧

「与其自己在一边纠结,当面向本人确认更好呢」

「那样就没

有商量的必要了啊」

「实际上的确没必要喔。当你做不到这点时,答案就出来了吧」

「………….」

方才回答的正确性得到了证明。天马和凛华是相互在疏远对方。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与全身僵硬放弃工作的天马相比。飒太正低着头俐落的整理文件。

「稍微换个方向吧」

不过,他大概有第三只眼能掌握天马的一举一动。

「接下来纯粹是我个人的自言自语,当耳边风也行」

一如既往的平稳口吻。乍听之下只是工作之余的闲谈,「听好啰」但天马从中读到了完全相反的意图。

「我认为人们相处的方式有分成好几种不同的类别」

「类别?」

「其中,举例来说呢,尽力排除与他人交好的生存方式,如同独狼般的孤高之人」

「那是……」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能轻松联想到某个人物。

「相反的,也有着与各式各样的人交好,对谁都一视同仁的释出善意,一同友好生活下去的人存在」

浅显易懂的对照。他指的多半是丽良吧,但以天马来看,眼前的人也具备相同的性质。

「飒太你也是这种类型的呀」

「咦耶?」

本人似乎没有自觉于是打了个岔,随后他发出了不符合里王身分声音。

「啊—……骗人。我给人是这种感觉? 啊哈哈哈……是吗是吗,呵呵呵」

「为什么害羞了啊」

「想说,代表我在你心中也挺有份量之类的。谢谢呀」

「为什么要道谢」

「不,呜嗯,额,没事! 现在我的事怎么样都好啦!」

眼前的三好青年害羞的摆手,难得(应该说第一次?)看见他展露出符合年龄的稚嫩感。此时飒太也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究竟是哪个地方刺激到他的羞耻心了呢,尽管谜团重重,但可爱就完事了。

(译者:蛤???)

「咳,咳咳。除此之外的另一种模式……」

即便你刻意拉长节奏,也没什么爆点啰。已经预料到对象是谁了。

「就是平时不论对谁都能毫无障碍用平均水准交流的人呢。不被特别喜欢也不会被记恨。好听点叫人畜无害,难听点就是个无聊的人种。体育课因为要组双人组而困扰、班上一起出去玩时被抛下,是不会发生那种哀伤的故事啦,相反的,河边互殴、放学后在体育馆后面被告白等青春活动同样不会发生。还算有点朋友所以算不上孤单,但本人也知道自己几乎没有能称为挚友的对象……」

「不觉得这段描述的特别具体跟漫长吗!?」

「我有说是谁吗」

是没说,但跟说了没两样。

没想到自己的本质被人客观分析会如此焦虑。堪称全新的拷问手法,差一点就要喊出「要杀便杀!」并倒在地上打滚了。

「接下来是重点。那样的他——啊,不是指男性喔,纯粹是代名词——他最近,认识了两位能与之亲近的女孩子。其中一位还是秉持着天下上天下唯我独尊的生存信条的类型……放到现在毫无疑问是濒危物种,毕竟是如同日本狼一样的人,相处起来也很辛苦」

「……」

「于是他陷入了烦恼。有条不该跨越的界线。不能越过那条线。太靠近会不会给她造成困扰。要是碰到不该碰的部分,会不会把一切都搞砸。为此现在也依然苦恼不已」

正中红心。明明这段形容自己的描述与刚才的长度差不多。 但这次后背却没有那种搔痒难耐的感觉,原因大概是跟飒太对上眼了吧。人常说眼神比言语更能表达情感。此刻他的眼神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嘛,烦恼本身是好事。要说给他一个建议的话……」

一瞬,飒太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这件事对他来说多半就是那条需要鼓起勇气跨越的线吧。

关于凛华和丽良的关系一事,他最初也十分感兴趣,但只是纯粹作为第三者在一旁守望而已。仔细想想,飒太从没有试图主动介入过。我想他是以自己的方式在暗中提供帮助。

「要我来讲的话,性格完全不同的你们三个能待在一块,本身就是个奇迹。当你们聚在一起时,看上去是那么的开心。让人不禁想看看你们的未来呢。就这样分开太可惜了呀」

「……你刚刚说了你们吧」

「如果对象是矢代君的话,我想皇同学也不会讨厌喔」

「但愿如此」

「至少我就很喜欢你一直跑来找我喔。开玩笑的」

那个意见是否能当作参考呢,想归想,但天马并没有出声纠正,因为他也不排斥飒太来找自己。倒不如说会很高兴。可谓是一丘之貉。

「嘛,就当作是你的挚友候补的戏言,铭记在心吧」

「用不着加什么候补啦」

「啊—嗯……是」

明明浏海整齐的很,眼前的男人却伸手试图整理,同时将视线给移开,

「记得椿木同学先前说过『矢代君是天然呆』呢。终于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了。真的是出乎预料的威力呀……」

「我不认为世上有能超越那个人的天然呆存在喔?」

不是那个意思啦。语毕,飒太呵呵地笑出声。要是生气就感觉像自己认输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天马也跟着大声笑了起来。彷佛被激起了竞争意识,飒太也笑得更大声。最后变成两个可疑的男人勾肩搭背的诡异画面。

貌似血清素也在这段期间内开始分泌,渐渐变得真心感到开心,人脑真是意外的好骗呀。

由于太小看本该进行的资料分类作业,结果到现在连一半的进度都还没完成,刚想说被上司发现势必会被痛骂一顿时,

「两位辛苦了」

大门无声地敞开,站在门口的毫无疑问是自己的顶头女上司。

「资料整理的怎么样~了………………」

别弄了呀,你才是呢。将嘱咐的工作抛到一边,两个男人贴在一起相互调情达到最高潮的画面映入了丽良的眼帘,只见她像是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似的。脸色发青,如同失了魂一般僵在原地。

「………………」

「椿木同学,啊,不是,不是的你想那样喔?」

天马很清楚丽良在这方面很严苛。即使是熟人,她也不会容忍此等偷懒的行为。总之先把跟自己缠在一起的飒太放开。

「该说是连滚筷子都会爆笑的年纪会出现的……」

「那词不是用来形容女生吗」

「一脸女孩子气的家伙的给我闭嘴!」

「诶诶……起码说人家是中性嘛」

压根没有表现出半点歉意,堪称最糟糕的团队合作。

啊啊,要被骂了,绝对会挨雷劈的。老大不小的高中生却像个小学生一样瑟瑟发抖,侧面应证了天马稚气未脱的事实。

「啊,那个~……我,我说呀~……」

「嗯?」

但总感觉气氛不太对。预想中应该是她面带微笑说教的同时,朝这里逼近才对(被她要求注意时通常都是如此),可现实的丽良却将双手托在丰满的胸前,俨然一副青涩少女的姿态。彷佛正因为某种刚萌芽的情感而感到困惑。

「虽,虽然我或许没有资格说三道四……但,但这种事」

少女顶着变得有些红润的脸颊交互看着天马与飒太,最后彷佛像说给自己听一样,只见她瞪着空无一物的虚空大声喊道。

「学生会办公室不是做这种不检点行为的地方!!」

「不检点!?」

「从背后贴上去抱抱什么的,连我都还没体验过呀!!」

「抱抱!?」

「哎呀,对不起呦,我真是的。貌似不小心把第一次夺走了呢」

啊哈哈哈。摸着后脑袋瓜的飒太不知为何露出很抱歉的表情。此时的天马脑筋一片混乱。唯独一件事他很清楚,果然,天然呆这个称号非丽良莫属。

从置物柜里拿穿外套穿上后,来到了教学楼一楼的一块小区域。

走廊布告栏上张贴的海报都得经过申请,过关的海报上会盖上学生会的印章。这项权限则由会长的丽良掌握。

「嘿咻,这样就好了」

张贴的部分主要由其他成员负责。通常会在执行别的工作时顺便搞定。尽管不是需要人协助的粗活,但站在天马身后宛若亡灵的少女,却一路从学生会办公室尾随至此。

「……男孩子……预料之外的刺客……第五适格者……渚薰君……很受欢迎……」(注)

(注:第五适合者:渚薰,新世纪福音战士中登场的美少年)

外加还神情恍惚的喃喃自语,有种在看微恐怖片的感觉。

「呐,你从刚才开始到底在说什么呀?」

钉完图钉后不禁向她问道。「……哈啊!?」听见天马的声音,丽良顿时回过神来,空洞的眼瞳中再次有了色彩。虽然她想试图用微笑蒙混过关,但表情僵硬的不得了。

「没,没事,没事! 只是在想速水阁下真是开了个可爱

的玩笑呢,啊哈哈哈!」

「措辞变得前所未有的诡异喔」

「……矢代君变了呢。刚认识的时候明明那么纯真……」

「总感觉眼神变得有些感叹啊」

「是本来就有那方面的资质吗。既觉得高兴,又有些哀伤呢」

如同认知到儿子已经独立时的感叹之情。又或是当世间注意到唯有自己知晓的男星的魅力时,拒绝接受现实进而坠入深渊的惨状。尽管两者的主旨差异甚大,但那充其量只是将天马单方面的认知转化成言语而已,毫无可信度可言。

雨天的风物诗(注)——当楼梯间回荡着棒球部成员精力充沛的奔跑声时,

「阿啦~音乐会的海报已经弄好了呀」

一名卷发的女性单手拿着活页夹上前搭话。是音乐老师。长裙搭配荷叶边衬衫的简约穿搭相当适合她。

「奥斯卡……不对。您好,大须贺老师」

不自觉喊出摩耶取的绰号,天马赶忙修正用词,但看上去就十分随和的大须贺老师并没有生气。

「叫奥斯卡也可以喔。听起来很帅气,老师我也很喜欢」

「是,是吗」

虽然怎么看都不像是同世代的人,但好在是位通情达理的老师。话说这几乎算是公认了吧。摩耶的社交力果然可怕。

「今年钢琴独奏的代表已经决定好了吗?」

措辞回复正常的丽良问道。话题是老师方才提及的星遥活动海报。海报中间最显眼的位置除了有当天的行程表与嘉宾介绍外,还写着『独奏参加者持续招募中!』的字样。

「去年的演奏人员选拔,听说直到最后都很严格呢」

「不愧是椿木同学,消息真灵通呢~万幸今年也有很多人想出场喔,不过…唔嗯,整体上是希望他们能再多努力一点的印象? 目前还没有能过关的人出现……啊,这个说法有点狡猾。毕竟不给过的只有我而已呢」

老师神情沮丧,看上去相当苦恼。没有她的许可就无法参加的传闻是真的呀。跟那群不认识的合唱团女生说的一样,选拔比想像中要更加严苛。

「因为也有些学生听见明年再来就哭出来了呀,我心里也很过意不去,并不是说大家的表现都不好喔。只是这次老师的耳朵特别贪心吧。心里一直擅自把标准拉高。毕竟一山还有一山高嘛,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一样呢」

「您难道是在说皇吗?」

「哎呀,矢代君也知道? 你们的关系真的很好呢」

「关,关系好……」

尽管很讶异除了班导外也有人这么想,但现在那不是重点。

「既然身边有那么优秀的女孩,真希望你能早点告诉老师啊。上次像这样忌妒才能差距已经是20年前的事了呢」

「不,我其实也没现场看她弹过……真的那么厉害吗? 听本人说最近都没有认真练习过」

「啊啦啊啦,嘛。是觉得不会暴露才对周遭的人说那种谎呢」

刹那间,感觉到老师的双瞳中寄宿着不像她会有的锐利锋芒,但仅是一瞬间便消失了。换句话说,骗的了外人却骗不了专家吗。

「好歹我过去也是曾经以职业为目标的女人。那双手一看就知道是钢琴家才有的手喔」

光是握手便能知晓初次见面的人的本性,让人联想到某位私家侦探。

「意思是她现在依旧勤于练习吗?」

「至少能确定不是每天。过去的伟人曾说过,三天不练习就连观众都能听出异常呢」

既然如此,那套说词纯粹是为了让外人闭嘴的手段啊。

「老师已是退役之身。现在能做到的,顶多只有替现役的孩子准备好能让他们展翅高飞的舞台了」

大须贺老师的话语之深,既怀念,却又有几分羡慕。像这样对话后,能感觉到她非常看好凛华。

「当然还是得看本人的意愿,老师也没有想强迫她的意思……可以的话请你们替我告诉她,如果改变主意的话随时都能跟我联络。掰掰~」

老师挥着小手告别。整个人洋溢着成熟大人的知性与包容力,真希望某位跟屁孩一样的班导能多学着点。

「怎么说呢……皇那家伙被大肆赞美了一番呢」

「那当然啰。凛华酱一直以来都是最特别的」

哼哼。丽良露出得意的神情,彷佛被称赞的是自己一样。她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仔细想想,从认识她以来就始终如一。

事到如今也不用多解释,青梅竹马的凛华既是挚友,也是心目中的英雄、备受尊敬的超级巨星,一个好的理解者,及无可替代的存在。简单来说就是凛华的真爱粉。

「我个人的话,想让校外的人们看见她有多棒……不,我甚至希望她的名声能跨越海洋传遍全世界」

「规模突然变得巨大起来了啊」

不过,这说不定不是单纯的幻想。无论什么领域,能牵动他人内心的天性,或许该称其为人格魅力吧。凛华确实有着能吸引人,让人离不开她的魅力。

「……不是我能与之并肩的存在呢」

「咦?」

「没事。既然如此,说什么都得想办法让她同意参加星遥呢」

「是,我非常认同。好想听听看凛华酱久违的认真弹演奏了。她有着能回应大家期待的才能。不好好发挥实在太可惜了……我这样,会不会有点太自私了?」

「完全不会。我也是那么想的喔」

恩恩。两人相互点点头,彷佛正在讨论自己的本命偶像。

别看天马这样——纵使不及丽良,身为被皇凛华这位少女的魅力吸引的其中一人,他自诩在某种程度上能理解丽良的感受。

共通的话题中经常出现凛华的名字,肆意称赞、捉弄她,又或是知晓她未知的部分,正因为这些不容否定的事实,平凡的日常才会变得如此快乐。

同时正因为如此,现在才会是那么的寂寞。这股空虚感在天马心底早已转变成不容忽视的感伤并盘踞在心头之上。

「可是……不能强求她呢」

「强求,吗」

「最后依然得看凛华酱是怎么想的……大须贺老师说得很对,那才是最关键的地方。我们在旁边瞎热闹也没有用呢,啊哈哈哈……」

丽良目光垂下,轻声说道。那副笑容是如此无力。彷佛内心冒出了一个空洞似的。他非常清楚她是为了什么而感到不甘。

——为什么那家伙不在这里呢

极端点讲同为一所学校的学生。每天都待在同一间教室上课,放学后到轻音部的社办也能见面。彼此几乎不存在物理上的隔阂。

但不知为何跟凛华间的距离反倒越来越远了。

一步,亦或是两步,天马自知是自己远离了她。像是深怕脓包破裂一样畏缩。契机正是凛华在别班的跟风仔前露出虚伪笑容的那一天。

现在他懂了。那是故意秀给人看的,她在自己与周遭的人之间划下了明确的界线。不准越雷池一步。 言外之意便是在警告众人,此等超越理解范畴的行为却透过本能明白了。所以大家都装作没看到。

若要说有谁能侵入她的领域,脑中只浮现出一名人选。

「如果,是椿木同学的话」

深知这么做很不负责任,但天马仍忍不住开口。

「说实在的……包含她母亲的事在内,钢琴对她来说究竟有何意义,我几乎一无所知。连个概念都没有」

那时凛华的样貌始终留存在大脑深处——因为混帐父亲的关系,使得自己最喜欢的母亲孤单的离世。而她为了追寻母亲的身影开始日以继夜的弹奏钢琴。诉说着遥远过去的凛华,看似坚强,可天马看到的,只是一个虚无飘渺的脆弱少女。

「如果是青梅竹马的你,或许」

生怕她再次露出那种表情,所以才想把责任塞给别人。弄得跟求神拜佛似的。自私到了极点。

「即使明白……不对,正因为我知道」

看着自问自答摇了摇头的丽良,天马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眼前的她并不是什么能伸出救赎之手的神明。是和天马一样拥有血肉之躯的人类——她也是个会欢笑会哭泣,有着喜怒哀乐的纤细少女。

「因为了解,反而让我变得更胆小了呢。现在也是,心里时不时会浮现——那时候凛华酱最为痛苦跟悲伤的样子。以及要是放着不管,她似乎就会走向我伸手无法触及的世界的无力感」

果然他们很像。丽良跟天马一样有着类似的顾忌。

不对,将两者划上等号实在过于厚颜无耻。她怀抱的不安,绝对比天马的要来得巨大且沉重。

那时候——丽良话中的凛华的样貌。天马一无所知。她究竟有多么绝望,又是如何克服这一切的,他也不可能知道。

「对不起」

「现在可不是道歉的时候喔」

温柔的她别说原谅了,甚至根本没有生气,自己真是罪孽深重。竟然不该忘记的事情通通忘光了。借用凛华的话来说,无论多么痛苦、悲伤,都不会抛下自己的丽良成为了她心灵的避风港。没有丽良的话自己早就坏掉了,这也是她

意识到自己不单单把丽良视作朋友的契机。

再次被两人深刻的羁绊给震撼。天马认为,即便在未来,她们两人之间也绝不会存在让任何人介入的空间。

「不如说,该道歉的是我才对呀」

「咦?」

「其实比起害怕。这些日子一直放任它不管才是问题所在。觉得没有必要刻意去触碰,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如今却得到了能直面它的机会,每次都会被矢代君的伟大之处吓一大跳呢」

「多亏有我?」

「当然」

总是这样。过誉的评价——丽良将天马视为与凛华同等的英雄。

「之前或许有讲过……因为和矢代君相遇,又变得能跟凛华酱一起欢笑。是你让我们重新聚在了一起。真的很谢谢你」

「本来关系就很好了吧」

「跟以前相比,变得~~更要好了! 现在这样,绝对~~更开心的!」

太夸张了啦。连即将脱口而出的自卑,都硬生生给吞了回去。丽良开朗的举止便是如此的具有说服力。

「多一点,再多一点……与昨天相比今天绝对是最幸福的时刻。结果一到隔天记录又更新了,就好像施了魔法一样」

「…………」

那真是无比荣幸。开心到都快哭了。得到了最想被认同的人的认同。至今的一切都有了价值。

尽管过程艰辛,但能待在凛华身边,支持她的恋情真的是太好了。

「刚才,飒太也说过……」

「速水君?」

「我们三人在一起时看起来是最快乐的」

注意不让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分开。让她们喜爱着彼此,不让任何哀伤的错别发生。撑住那不太可靠的后背,时不时推她一把。

贯彻初衷,回归原点。答案就在那灯火阑珊处。

「……什么嘛~。原来是在讨论我们的事呀」

「就说什么都没有了吧」

「对不起」

丽良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天马也被她影响跟着笑了出来。

「三人一起……说的也是呢。不行动的话,什么都不会改变」

「恩?」

「包在我身上。我会试着用自己的方式加油的」

丽良整个人干劲十足。不论何时她都是那么的努力。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神奇的是感觉并不坏。撇开飒太不谈,仔细想想,最近不论到哪里,自己的心都一直挂在她们身上。

取回那段平凡无奇日常时光,是此刻天马所肩负的使命。

梅雨宣告开始的那一天,天马确实做好了觉悟。

尽自己力所能及之事。转成文字显得更有气势。按照少年漫画的套路,此时他的内心应该正如烈火般熊熊燃烧才对,但现实却不尽人意。

在这边汇整一下之后发生的事。

要是有对接下来的内容怀有过度期待的读者的话,「被骗啦」「太失望了」「还我时间」「瞧我反手一个负评」待会肯定会收到类似的批评吧,所以咱们先从结论说起。

天马啥都没干成。

其中,最大的败因,归根于对手比预想的强大太多了。那是欲望侦测器的一种吗,又或是酷似抄起苍蝇拍挥下的瞬间,苍蝇突然消失不见的现象

老是在天马身边乱窜,大闹特闹的凛华,如今却安分到了极点,彷佛曾经的那些闹剧都是骗人似的。

女人这种生物像极了猫。不会主动靠过来,想当然的,这边主动接近也一样。

「社团很忙」「老师在等我」「想整理房间」「我在写歌」

被一连串的闭门羹搞得晕头转向,至于最后嘛

「你是跟踪狂吗!?」「嘶————!!(威吓姿势)」「别给我过来,死变态!!」

在对方的咒骂声下结束这一回合。最后那句话主要是坏在她当时正好准备去厕所,总之现在完全无法接近她。跟打针前的宠物如出一辙。尽管天马自始自终连钢琴的钢字都没说出口,恐怕是透过本能察觉到不对劲吧。

另一方面,在信誓旦旦对班导保证「期末会把Mr.平均分搞到手」(与期中相比)的大前提下,天马不得不专心在课业的复习上。学生会的工作也很繁忙。提到这点,会长的丽良面对远超天马的海量工作,只说了句比以前轻松喔,一如往常的支援各类社团活动与帮忙老师跑腿,假日时还会到补习班上课跟参加外头的考试。

基于上述原因——郁闷的六月转眼之间就结束了。

明明得尽快修复三人的关系,却想不到能让三人聚在一起的办法。

并非天马忘了该怎么做,而是方法本身原本就不存在于他的脑中。

回顾过去,凛华在自己身边是如此的理所当然,生活也总是以她为中心转动。一切皆在表明天马的生存方式是何等的被动。故事的推动建立在她的任性妄为上,一旦失去主角就会分崩离析。

七月中旬——回过神时已经顺利熬过期末考,暑假近在眼前。往年的话,应该会像比分辗压的赛局碰上补时一样悠哉度过才对。但现在的天马没有那个美国时间。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凛华。

当失去时才发觉。那段忙碌的时光究竟有多快乐。

缺少她的生活,是多么的索然无味啊。

不单单是天马,丽良肯定也为此焦躁不已。如同消化不良般,摩耶、飒太,全班感觉也停滞不前。对人类来说,失去太阳就等同失去了光。

当然,当中并没有年龄贵贱之分……。

「矢代~……你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啊~」

「什,什么?」

我干了什么惹她不开心的事了吗。

天马认真的盯着,班导拍在桌上的纸张。那是人们常说的进路调查表,两人此时正在单独面谈中。

可是,他对真琴不爽的瞪大眼睛一事毫无头绪。

我并不是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碰上「十年后的你会如何呢?」的问题,绝不可能给出「闪耀到看不见」那种仅限帅哥能被允许的答覆。纸上写着自己依照偏差值选出的第一到第三志愿的大学。

没有任何会让教职员反感的要素。「单凭现阶段的成绩限缩专精的科目会让选择变少的,先不要认为自己不擅长,每科都给我看好看满」实际上,也从真琴那得到了与原不良的人设冲突的正经建议,乍看之下是场顺利的面谈。

然而现实是,一名语气充满怨恨的女人隔着桌子与自己四目相对。

狭小到彷佛快窒息的进路指导室中。四周成堆的题库本让人感觉莫名的恶心。对严守校规的天马来说,是个鲜少进入的空间。

尽管约谈地点通常是由班级教师自行决定,但基本上都会选择舒适的空教室。刻意把人带到这里时就有种讨厌的预感,而这似乎并非错觉。

「你不觉得有件事得向老师我道歉吗~,嗯~?」

「咦诶……」

这人是黑道吗。对她感到恐惧真是久违了。因为长期担任捉弄方而遗忘的感觉再次被唤起。

光是那个连珠炮似的弹舌音已经让天马够抖了。只见把手托在桌上的真琴,身体猛然前倾,使两人的距离大幅拉近。脖子上的项炼远离胸口飘荡在半空中。此时的角度正好能将她那煽情的乳沟一览无遗,换做平常视线早已被夺去了吧,但现在连半点偷窥的余裕都没有。

「额,那个……这次期末考,我有尽力啰? 你,你看嘛! 特别是数学还考出了历史新高……」

「那档事根本无所谓」

「这是个数学老师该说的话吗!」

「记住啊,人一出社会多半用不到微分跟积分啦」

「你不就用得很开心吗」

「别给我秒答啊!! 你这就叫伤人自尊懂吗! 老师我要哭啰!」

「很抱歉…….」

究竟谁才是骚扰方啊。根本是不公平的化身。唯独对话成立这点让人欣慰。

对于自己胡乱吓唬学生的行为,看来多少有反省的意思。只见真琴害躁拨了拨刘海「……我也有些太冲了,对不起呀」表示歉意,并将身体靠回了椅背上。项炼的顶端部分迫降到乳沟里。找到归属真是太好了呢。这下天马总算能放宽心尽情观赏那片净土。

「我想说的只有一件事。这一个半月以来,该说是教室的气氛……还是全班的氛围吗……」

「氛围?」

「还装傻。每个人都安静地像刚通宵过,一点斗争心都没有」

「我想本来就没有那种玩意喔」

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因为空梅使心情变差,压根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最近班上很明显缺乏活力。

那是因为身为二年五班成员的他们(希望你们能理解为何我没把自己算在里面)过于团结,所带来的弊端。嗨的时候能嗨翻天,相反的,一旦有人消沉,那股忧郁便会迅速传染给所有人。形成一死胡同。

「据我观察,一切的元凶——毫无疑问是皇」

名侦探真琴,完全没有想这么称赞她的意思。任谁应该都能得出此结论。

「那

家伙怎么回事啊。脸超级臭喔。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知道的话,不是该直接要求元凶大大改善吗?」

「不不不,你错了。原因确实在那个女孩身上。可是,该『负责』的人……」

是看了什么重播的节目吗。女人左手贴着脸,摆出了弗莱明法则(注)的动作隔了一拍,保持同样的姿势指向天马。

(注:是的没错,就是各位读书人熟悉的左手定则)

「是你啊,矢代。赌上爷爷的名声也行(注)。Mission.accomplished」

(注:金田一少年事件簿,主角金田一的御用台词)

「要素过多」

「啊啊!?」感觉九泉之下的爷爷会忍不住惊叫。

「身为经纪人却督导不周。要求立即改正」

「经纪人……诶,是我的锅?」

「甚是。皇不高兴很显然是矢代的错。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啊」

「……」

连唔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天马只能保持沉默。

「最近一直便秘也是矢代的错。别说你不知道喔」

「不知道啊! 有头绪反而很恐怖好吗!」

「不不不,一切都是矢代的错呢。万宝路(注1)在英国宣布停售,宝冢记念(注2)上我的单T(注3)化为废纸,想去想得要死的夏季音乐节的门票抽选也都没中……全部的全部都是某个混帐的错。肯定是这样」

(注1:アールボロ,原文(アルボロ)少打长音害我想破头。万宝路,目前世界上最畅销的香烟品牌,起源于英国)

(注2:宝冢记念,日本中央竞马会在阪神竞马场所举办供3岁或以上马匹竞逐的国际一级赛)

(注3: 三连复/单T,赌马术语。指定三头马进入第一至第三名)

「不就是单纯在发牢骚吗」

「明明快结业式了,这什么气氛啊。性感大腿的人鱼(注)去哪了?」

(注:搜寻 漫画,南国少年奇小邪。哀,我都查了些什么啊……)

「……您累了吗?」

「富士、摇滚、旭日、索尼克,对现在的我来说是无比遥远的世界……」(注)

(日本夏季4大音乐节)

真琴似乎一口气老了许多,看上去更懒散了。粉底下的肌肤感觉积累了十年份的疲劳。算我拜托你了,找个好对象吧。爱操心的天马再次定期为她的幸福祈祷。

「事情就是这样,我要出份暑假作业给你」

「脉络极度不明」

「此为教师命令。新学期开始前你必须改善跟皇的关系,完毕。另外,本次作战不限手段。想玩火或来场夏日的禁忌恋爱都行。让我在九月的时候看看你蜕变的样子吧。最好是双重意义上的蜕皮喔」

(译者:一皮むけ,脱胎换骨。至于双重意义…….包茎嘛~)

「跟我家老姊一样会吐黄段子呢」

不过嘛。天马思考着。她的性骚扰发言的确不容忽视。

夏天对谁来说都是开放的季节。尽管对搭讪跟痴汉比例增加这点不是很感冒,但身为一名高中生,此时正是利用健全的方式——向在意的女孩发起攻势,拉进彼此距离的绝佳时期。

玩火也是,如果做好觉悟,那就不会是单纯的玩玩了。现在正是解放温存已久的计画的时候。

「……时机已到,吗?」

「怎么。想玩摔角? 老师我很擅长眼镜蛇盘绕喔」

问题是该怎么说服那个顽固女孩。此时天马的思绪是前所未有的清晰,用着类似拨算盘的原始模式推敲着解法。

「打扰啰!」

门也不敲就喀拉喀拉喀拉喀拉~~~~……砰!

开门的力度过猛导致滑门传出巨响。想说是哪里来的白痴,结果站在门口的是个高挑的帅哥。

双手展开摆出支配者动作走进来的,是全校女学生憧憬的篮球部超级新星——名叫辰巳龙司的男人。不愧是运动系的,穿起夏服就是合适。

「嗨嗨真琴酱。今天显得更疲倦了呢,浑身散发出的香味又变得更好闻了呀」

可惜当事人对真琴死心踏地。因为一些缘由培养出了只对年上系女人感兴趣的奇异性癖,让女高中生们痛哭失声的男人。

「呜耶……竟然找到这里」

将辰巳视作天敌的女教师浮现出厌恶的表情。原来如此,选在特别教学楼角落的位置面谈似乎是为了混淆他的视听啊。

「哎呀~有个东西说什么都想给你看。找遍整间学校了呢……哦呀哦呀,天马也在啊? 难道说你们正在忙吗?」

「说的对极了。他正在接受老师我伟大的指导,你就老老实实的滚回乡下种田吧」

「没关系,都结束了」

之后看您是要煮要炖请随意。天马献上祭品后站起身来,「臭小子你给我记住了」与之对比,真琴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看来便秘又要恶化了呢。虽然造成她备感压力的主因多半是辰巳啦(没有恶意)。

「锵锵。这是什么呢」

今天的玩法有些不同。辰巳的手指如同拿起扑克牌时的魔术师一样灵活,从指尖上冒出了四张纸片。连天马也看出那是某种门票,而在看见那些票的瞬间,方才还睡眼惺忪的真琴顿时神色大变。

「那,那,那,那个是……难道你!?」

世上恐怕再也没有人能如此具体的呈现出何谓嘴里跑出一只手的光景了。

看着那副表情的真琴,辰巳感觉无比的满足。无懈可击的帅哥,此刻浮现出了狡猾恶魔的微笑。

「是富,富,富士……跟索,索,索尼克的门票吗!?」

「恩。分别两张。加上都是VIP座位」

「嗬啊————(难以形容的叫声)」

「我听说真琴酱很想去,好不容易才拿到手的呢~。啊,当然绝不是透过转卖那类的违法手段拿到的所以请放……」

还没等辰巳说明完,

「把那个交出来!!」

双眼布满血丝的真琴冲了过来。由于可能爆发流血冲突,天马当机立断挡在了两人之间,之所以能那么迅速,大概是因为平日容易冲动暴走的凛华让他早已习惯了这档事。

「等,等一下,冷静点啊,老师!」

「噗呼~(难以形容的吐息)」

正当天马好不容易压制住热得像被火焰包覆一样的女体时,辰巳挑衅似的在真琴眼前挥动票劵。

「想要的话要给你也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要什么~!? 钱吗~!?」

「这不就是下三滥的地痞发言嘛!」

「很简单的。只要在这份契约书上署名跟盖章即可」

语毕。辰巳拿出一张A4纸。上面打印着好几行密密麻麻的文字,很难在短时间内全看清。

「我知道了。就照你说的」

真琴毫不犹豫的答道。抄起原子笔飞快的书写并盖章,耗时不超过2秒。「瞧,我写好了」「谢谢惠顾」交出资料后,终于将梦寐以求的门票拿到手的女人,

「哇啊~真的是VIP耶。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啊」

双眼闪闪发光,如同一位纯朴少年。不仅是心灵,感觉连肌肤都回春了。

「辰巳,你这家伙真棒啊……老师一直一来都误会你了」

「稍微变得喜欢我了吗?」

「恩。足以跟湿掉的香菸媲美了」

看上去非常愉悦。虽然这位只要不开口,单论外貌无疑是美女的家伙回归是件值得开心的事。但天马在意的是另一个人。辰巳那副凌驾于真琴之上的灿烂笑容,怎么看都另有隐情。于是天马畏畏缩缩的看向他手里的文件,

——作为接受上述的票劵转让,我发誓愿意遵守以下事项。

一 活动需与辰巳龙司(以下称甲方)一同参加。

二 活动当日,需与甲方拍摄合照(无上限)

三 活动当日,需对甲方做出符合情侣的举动。

四 活动当日,需与甲方牵手或抱腕。

五 活动当日,需称甲方为「龙司」「龙司君」「龙酱」等等诸如此类————

「啊,背面还有附上约会计画喔」

「你会不会太扯了啊!!」

「这种程度而已还好啦」

「并不是那个问题吗!」

这年头连高利贷都不会给出这种奴隶契约。已经不是什么妨害善良风俗的那种小儿科了。

丝毫不知自己亲手将自己卖了出去,「耶,好期待呀」捕获一只退化成幼童坐在椅子上转来转去的大人。自己俨然看见了刹那主义的精随。

「嘛,目的主要是所谓的吊桥效应。起初虽然只是单纯『演戏』,但渐渐转为真心也是常有的事呢。更刺激的要求就等那之后……呐?」

「……辰巳君在恋爱方面意外的狡猾啊」

「向我看齐也行喔。还有请叫我龙司」

连挖苦都行不通所以到哪里都是最强。不如说天马感觉很舒畅,甚至变得想支持他,还真是不可思议呢。

「不过……如何啊,天马?」

得意的笑容,辰巳自信的朝瞥了一眼天马。

「纵使是真琴再怎么喜欢的你,也没有这种经验对吧」

「这种经验?」

「啊啊。放假时穿着私服碰面,两个人一起吃饭,气氛融洽的聊天」

「…………」

「做些情侣会有的举动,直呼彼此的名字,牵着对方的手。面对年长者,何况还是班级的教师做出这种事,就连我也都——」

「…………」

「咦。该不会,做过了?」

「…………」

「你们做过了对吧!?」

「我啥都没说喔」

「等,等等,虾毁,蛤啊~~? 那种事不就是妈妈活、不道德、犯罪……不,怎么会有如此让人羡慕的事! 请务必告诉我详细经过,师傅!!」

「别老是贴过来啊」

天马是这么想的。尽管他的行动绝对是NG行为,但有时人是需要挑战的。

你到底在怕什么啊。目睹过那只无视规则的辰巳的话,自己脑中的封印手段跟刺激性疗法简直可爱的要死。哪怕是硬来都得继续前进。

「……抱歉。我有点事要办」

抑制着雀跃的心情跑出指导室。此时的天马,感受到了不同于往日的青春悸动。

出来后发现手机有未读的讯息。

『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说,约谈结束后请在教室等我』

发信方是丽良。仅仅知道是她,不知为何就有种心有灵犀的感觉。她一定也对迟迟没有进展而焦虑。要想突破僵局,只能趁准备进入暑假的现在了。

说到夏天的例行活动是什么呢。辰巳的答案是去音乐节。凛华也喜欢音乐,因此能列入考量,但现在想弄到票感觉很难。

但没问题的。不论是山上或海边,能去的地方到处都是。只要三人能在一起的话,无论到哪都可以。

飞快的爬上楼梯。放学后飒爽的空气扩散开来,没有啰嗦的教职员在场,能轻快的在走廊上奔驰。

当他跑进教室时,

「啊……」

等待自己的有两个人。「你来了呀」一个是微笑的丽良。

这边正如预料,但另一位就很意外了——一对上眼,濡羽色长发的少女便尴尬地移开视线。从凛华明显不开心的态度,可以知道她大概很想马上离开,但丽良并不允许她这么做。只见她牢牢地抱住凛华的手臂,凛华多半也不敢太粗鲁吧。有别于物理上的精神束缚。体验过一次的天马非常了解她此刻的心情。

「哦,哦……皇也在呢」

「我什么事不知道啊。突然就被带过来了」

「这样啊」

之所以那么别扭,是因为很久没有像这样三人齐聚了。

当中该说唯有一人一如往常。或者说比先前更加开朗的丽良,她的表情没有任何一丝阴霾。回顾过往,她总是如此。在好的意义上没有与另外两人同流合污。具备着与勇猛果敢的凛华不同意义上的勇气。

无论是过去或现在。天马都被她拯救了好多次。

「那~么,恕我失礼一下」

「咦,那个,椿木同学?」

她在不知不觉间握住了天马的手。三人间构筑出了一个谜样的三角形。

相信凛华也很迟疑,两人都不知道该不该看向对方。丽良直接无视酝酿着奇妙气氛的二人,

「今天两位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不胜感激。找二位来不为别的」

少女流畅的使用社会人士间交流的定型句。

「相信二位也知道,明天就是结业式。后天暑假便正式开始了。对学生们来说是个欢乐的长期休假。关东甲信越地区(注)昨天也纷纷宣布梅雨季结束,天气也将会越变越好,相信真正的热浪不久就会来临了」

态度明朗阔达,彷佛是在发表准备已久的论文一样。究竟算是简报还是演讲呢。为此天马只能给出有限度的推测,而下一刻他就知道了自己的想像力有多贫乏。

「于是呢! 我这边有项提议~…… 」

哼哼哼,谜之高涨的气势。竖起食指的丽良,用一副理所当然,彷佛这是自然定理一样的语气大声宣言。

「我们来合宿吧!」

——来合宿吧!

————来合宿吧!

——————来合宿吧!

耳朵深处传来三次回音。面对那用不着反覆听取的单词,字是听懂了,

「咦?」时机近乎同时。使天马、凛华二人面面相觑。如预料的一样,两人不约而同的浮现出相同的疑问。

——她是说……合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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