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十六章 狙击

贝尔•卜普往光箭射来的方向低下头,警戒地开口:

「我对魔法弓也做过很多研究~毕竟这是人类唯一能对付我的方法……不过,就魔法弓来说有点奇怪。」

「到底哪里怪了!」

我抱著罗札利对贝尔•卜普吼道。

「我不是没头没脑地上升。我飞的时候,有好好考虑到魔法弓的有效射程。无论光属性的魔法弓射程再远,都不可能从地上射到这里。即使是魔法箭,多少还是会受到空气阻力影响。」

「哼!要我告诉你为什么箭能射到吗?因为圣哉是一亿人中才有一个的天才勇者!」

贝尔•卜普沉默片刻后,喃喃开口。

「……是路西法•克罗。」

「那、那是什么?」

「是从前曾存在于盖亚布兰德的传说级恶魔。听说克罗擅长魔法弓,射出的箭可以从艾伊涅斯平原飞到古拉斯特拉山的天际。但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即使只用大致目测,射程也比克罗的魔法弓要长上许多。」

「所、所以我说,圣哉比那个叫什么的恶魔更有才能──」

「不不不不,我不觉得是这样~路西法•克罗是传说级的喔。就算退一百步,让他们并驾其躯好了,人类还是不可能超越他~可是那个勇者的箭竟然能保持那种威力,飞到这里。」

「你从刚才开始说这么多,是想表达什么!」

我这么一问,贝尔•卜普就发出更响亮、更刺耳的笑声。

「我得到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是利用飞行靠近我们后,再射箭的!」

「你说……什么……!」

苍蝇怪物用尖锐的手指向下方云海。

「他就像躲在树丛中的猎人一样!现在正藏身在这片广大云海的某一角!不,他为了不让我锁定出他的位置,应该是一边躲藏一边移动才对!」

──这、这家伙!明明是只苍蝇,却能像圣哉一样冷静分析!

我为贝尔•卜普意外的智力感到吃惊,并偷瞄远方模糊的地面,咬紧牙关。

他的分析……应该是对的!如果不这么想,的确就无法解释那支箭为何能保持威力并准确地射向贝尔•卜普!圣哉打完地上的苍蝇后,发现我们远离至魔法弓的射程范围外,用飞的追在后头!之后就像贝尔•卜普说的,藏身在这片云海的某处……!

「嗳~女神啊~!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我在空中的速度是魔王军里最快的!没人能在空中打赢我!也就是说,只要被我掌握到位置,他就没戏唱了!当我发现在天空飞翔,毫无防备的勇者时,就是他的死期!」

我强装镇定,内心却无比动摇。

怎、怎么办,圣哉?你要是没射中,马上就会陷入绝境!

贝尔•卜普朝下方大声挑衅。

「嗨,勇者!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弓术吧!我不会逃走,也不会躲起来!」

贝尔•卜普用轻蔑的语气说,却留意著随时可能从云海飞来的箭。我也偷偷发动女神之力,提高动态视力,扫视底下的流云。

罗札利从我怀中抬头看我。

「喂,女神!勇者没问题吗?他赢得了吗?」

「放、放心吧!圣哉说了『一切准备就绪』!他会赢的!一定会赢的!」

……但过了好一会儿,什么事都没发生,沉默随著脚下的云雾缓缓流逝。

就在我的神经紧绷到最高点时!

远方的云层突然出现连续光点!这些瞬间烙印在我眼中的光点,竟然……

──有、有七个?也就是七支箭!这……这难道是……!「光箭七连射(Seventh-Shot Shining-Arrow)」!

真、真不愧是奇才!明明是人类,却能达到与弓之女神蜜缇丝大人相同极限!而且……蜜缇丝大人曾说:「如果用这一招进行广范围的七连射……要完全闪开不被击中是绝对不可能,这种魔物不可能存在。」!我透过云层缝隙看到的光点位置非常分散!这一定是计算过贝尔•卜普头部、手脚、翅膀的位置,针对全身分散射出的!这样一定躲不掉!就像人类无法完全避开近距离发射的散弹枪一样,贝尔•卜普不可能闪过!

虽然我很确定圣哉会赢……

「叽叽叽……!『旋转倾斜回避(Rolling dodge)』……!」

但我发动女神之力后提升的动态视觉,却目睹贝尔•卜普像在表演杂耍般扭动身体、旋转,闪过一支支状似光线,以超越音速的速度飞来的箭。

我还来不及开口,罗札利先发出呻吟。

「全、全部都被躲掉了!」

「怎、怎么会……!骗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连弓之女神都挂保证的七连射,竟然被闪过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魔物……!

──这就是难度S的盖亚布兰德!连神的常识也能颠覆的终极难关!

接著,更沉重的绝望重压上我的背。在一望无际的茫茫云海中,只有一个点……因为射出强力的魔法箭而变得晴朗无云。正如贝尔•卜普的推理,在那里出现了手拿著光之弓飞翔的圣哉。

「你在那里啊!勇者!」

糟、糟了!在空中跟贝尔•卜普进行肉搏战,对圣哉太不利了!他、他会被杀的!

贝尔•卜普朝圣哉急速前进,想把飘在空中且毫无防备的人类碎尸万段。不过,他突然从口中吐出紫色的体液。

「呜……啊……!」

「咦?这……这是……?」

相信不只是我,连贝尔•卜普也一定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很快就明白了。

贝尔•卜普的腹部开了大洞!迟了半晌后,从那个洞里溢出大量的紫色体液!

等我回过神,发现贝尔•卜普被六只鸟包围。那些鸟很类似圣哉以火焰魔法产生的凤凰自动追击,却有些微不同,是发出灿烂白光的光之鸟。

贝尔•卜普再次从口中吐出紫色的血。

「竟、竟然是……光的魔法鸟……!到、到底是什么时候……!」

没错,那绝对是圣哉做出来的!而且有一只魔法鸟还贯穿贝尔•卜普的肚子!可、可是,他是什么时候用魔法做出六只光之鸟的?……等、等一下!六只?如果把贯穿贝尔•卜普腹部后自爆的光之鸟算进去,总共有七只,数量跟刚才被闪过的光箭一样!对喔!原来光箭七连射被闪过后,就在空中变成光之鸟迦楼罗!接著这些鸟掉头回来,趁贝尔•卜普放轻戒心时偷袭它!也就是……

「『光鸟变化自动追击(Transformer Automatic Garuda)』……!」

事到如今,贝尔•卜普应该也察觉到圣哉的战略了。

「你这个……混帐……!」

贝尔•卜普愤恨地低喃,不过这成了他的最后遗言。贝尔•卜普动作变得迟钝,光鸟则从四面八方撞上他,瞬间引发爆炸,散发出无比高热与刺眼强光。等强光消失后,映入我眼中的是贝尔•卜普全身焦黑,往地面坠落。

……我身上泛起鸡皮疙瘩。

这、这个勇者究竟是何方神圣?学会了号称人类无法办到的神技光箭七连射……却依然不满足,连箭被全部闪过的情况都事先预想到了吗?连弓之女神都说没有魔物闪得过,照理来说应该没人会怀疑这句话吧?不过……不过这个勇者……完全没在听人说话啊!

飘浮在远方的圣哉看到贝尔•卜普坠落后,脸上不见一丝欣喜,下降到云层中消失了。

──不过也罢!没关系!这才是龙宫院圣哉!能拯救救世难度S的世界──盖亚布兰德的,只有这个神的话也不为所动,贯彻自己相信的谨慎的男人了!

我带著默默不语的罗札利,追在圣哉背后。飞回马修和艾鲁鲁等著的树林后,我一开口就对圣哉说:

「我看到了喔!光鸟变化自动追击好厉害!」

「光鸟……?那是什么?」

「啊……抱歉!这名称是我想的!嗳,刚才那一招叫什么?我是指光箭变成鸟的招式!」

「喔,你是指『变鸟回来砰』吗?」

「!这名字逊爆了!你的命名品味怎么突然变了?」

「没什么,我至今为止都没特别想过。」

「不、不然我把我想的给你好了。你尽管拿去用……」

「哼,你是说光鸟……什么的?名字不是只要长就好了。」

「至少比『回来砰』像样吧!」

这时马修和艾鲁鲁推开吐槽到一半的我,冲到圣哉身边。

「哎呀~师父果然很厉害呢!」

「就是啊,圣哉天下无敌呢!」

两人齐声赞颂圣哉。而在一旁,罗札利被巴特和士兵们围住。

「呜呜!罗札利大人,幸好您平安无事!」

面对感动万分的士兵,罗札利只简短地说了句「让开」,然后朝我们走来。我还以为罗札利是要来感谢我们救她一命,她却用冷淡的眼神看向圣哉。

「你果然不是勇者。用那种像偷袭的赢法违反骑士原则。真正的勇者会不顾自己的性命,堂堂正正地正面迎敌,就像我父王一样。」

罗札利连珠炮似的抨击圣哉。这一刻,我身为女神的理智瞬间断线。

「我说你啊!你是多亏圣哉才得救的吧!说句感谢的话也不为过吧!」

我表示愤慨,圣哉却用手挡在我面前。

「圣哉?你也说句话嘛!」

不过勇者冷静地说:

「随她去吧,莉丝妲。」

「可、可是……!」

「只是小狗在乱吠罢了。」

罗札利顿时脸色大变。

「谁、谁是小狗啊!我才没有乱吠!」

呜、呜哇……!这个勇者果然很猛……!只用一句话,就造成比痛骂一百次更大的伤害……!

「呜呜……」罗札利原本快哭了……

「啊!罗札利小姐又变得像小狗一样!」

不过,当她发现艾鲁鲁充满期待的眼神后努力忍住,鼻翼抽动几下就默默离去。巴特一行人行了一礼后,追上罗札利。

圣哉大大地呼出一口气。

「……来解决剩下的苍蝇吧。」

没错,虽然圣哉打倒了贝尔•卜普,但在巢穴周围还有超过一百只部下巨蝇飞来飞去,不能就这样放著不管。

这勇者还真严以律己,即使打倒头目也不得意忘形,依旧保持警觉。当我感到敬佩时,圣哉把手放在马修和艾鲁鲁的肩上。

「马修、艾鲁鲁,轮到你们出场了。」

这句话太出乎意料,让我们吓了一跳。

「我眼睛可没瞎,至少知道你们靠修练得到了新能力。」

「师、师父……!」

「圣、圣哉……!」

「走吧,让我见识你们的力量。」

「好、好!我会加油的!」

「我也是!我也要表现一下!」

两人兴高采烈地跟著圣哉来到巢穴,圣哉却反覆使出光箭七连射,不一会儿就把残存的巨蝇扫荡一空。

「咦……咦咦……?师父?」

「圣哉……?」

两人望著上百只巨蝇的尸体散落在四周,茫然失措。

圣哉看向艾鲁鲁。

「好。那么艾鲁鲁,用迅速让马修动作变快。」

「啊……唔、嗯。」

马修开始因迅速而动作变快后,圣哉指示他让龙之手出现。

「接下来换马修。你用那只大手,将苍蝇的尸体集中到这里。」

「啊……好。」

马修用迅速的动作收拾巨蝇的尸体,集中到圣哉用树枝画出的大圆里。

「嗯,多亏有迅速,效率真高,看著就觉得爽快。」

圣哉非常满意,最后用地狱业火(Hell Fire)将堆在一起的蝇尸烧个精光。

「你们两个很有用嘛。」

这应该是圣哉发自内心的称赞,不过两人却失望地垂下肩膀,低著头。尤其是马修还一直盯著自己的手,喃喃说道:「我是扫把吗……」

他们太可怜了,我正在烦恼该对这两人说什么才好时,忽然听到马蹄声。回头一看,发现罗札利正骑在白马上俯瞰我们。

「哼,那些残党就算你不出手,我们罗兹加尔多骑士团也会负责讨伐。」

我瞪著罗札利时,巴特则在一旁插嘴。

「罗、罗札利大人!您必须把那件事告诉勇者大人!」

「我、我知道!虽然你是个让人火大的家伙,不过我有情报要告诉你!」

罗札利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听好了,在伊札雷村附近的祠堂里有『传说之铠』。那是你们打倒魔王所需的道具。」

「『传说之铠』?」

巴特点点头。

「是的。据说那是古代的大贤者穆斯塔夫,为了盖亚布兰德将来的危机而事先准备的盔甲。我们本来打算先告诉您这件事,不巧遇上巨蝇袭击要塞,顺序就颠倒了。」

「罗兹加尔多的人一直守护神圣的『传说之铠』到现在,你就心怀感激地收下吧。」

罗札利趾高气昂地说完后,圣哉一脸狐疑地问:

「真的吗?不会是什么受诅咒的盔甲吧?」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我都说了,那是大贤者所准备,罗兹加尔多的臣民守护的『传说之铠』!怎么可能会受诅咒!」

「不,也可能是『神圣传说的受诅咒之铠』。」

「?哪有那种盔甲!」

罗札利大吼一声后,用力摇头。

「为什么这个神经质到有病的家伙是勇者啊……?真是没道理到极点了!那副盔甲本来应该由跟父亲一样的真正强者来穿才对……!」

罗札利不服气地低喃后,拉起缰绳转换方向。在那之后,她正眼也不瞧我们一眼,直接策马前进,只有巴特和士兵们向我们道谢。罗兹加尔多骑士团从我们面前离开了。

「……好了。」我转头看向圣哉。

「那么圣哉,我们接下来要回伊札雷村拿那副盔甲……顺便在那里休息一下吧?」

原本从龙的洞窟出来时,我就打算这么做,不过后来马上被找去讨伐巨蝇了。

「嗳,偶尔也需要喘口气喔!今天就放松一下吧!」

我这么说完后,马修和艾鲁鲁笑颜逐开。

「说的也是。魔法弓让我消耗不少MP,去旅社休息一下好了。」

连圣哉也难得坦率地表示赞成。

不知道是否因为真的累了,我感到一股寒意。听到圣哉答应,让我松了口气。

「那我们去村子里吧!」

我咏唱咒语叫出门,准备前往伊札雷村。伊札雷村小归小,但飘散著祥和的氛围,应该能让我们暂时得到平静,好好休息才对。

不过,当我开门来到村里,全身顿时绷紧。

……刚才我感受到的寒意并非因为疲惫,而是女神的直觉化为寒意来警告我。

……农地遭到破坏。

……民宅崩塌殆尽。

伊札雷灭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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