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神殿中央的礼拜堂,初代教皇亲手制作的第一尊女神像就放在这里。
包含圣母卿妃尔梅塔在内的四位枢机卿齐聚此处,举行惯例的会议。
「派往东方的勇者们似乎陷入苦战呢。」
「正是。据说是受到那些精灵的妨碍。」
「他们还真让人头痛呢。照这样下去,不管过多久都没办法达成尤门塔大人留下的使命喔。」
「说是这么说,然而与魔法能力强大的精灵正面冲突,终究不是好主意。」
就在他们以闲聊口吻谈论勇者的所在处与应对各国的方式时,突然俗物卿史诺卜插了这么一句话。
「话说回来,珊克汀小姐进行得还顺利吗?」
这个问题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像只缠上来的蛇一样阴险。
长老卿克兰克鲁姆听到这一问,露出若无其事的笑容点点头。
「是,虽然底格里斯王国的人民都很固执,所以费了点工夫,不过事情很顺利喔。」
实际上别说顺利,连珊克汀都失去联络,令他焦躁万分;但如果他是会将这种情绪表露在外的小角色,就坐不上枢机卿的位子。
「这样啊,那就好。」
意外地,俗物卿收手得很乾脆。
然而,他脸上瞬间闪过觉得很有趣的笑容,妃尔梅塔看见这一幕有些狐疑。
(唉呀,他得到什么消息了吗?)
俗物卿虽然在圣都内不怎么受欢迎,和他国之间的管道却比其他枢机卿都要来得多,拥有范围辽阔的情报网。
说不定,他已经掌握到某种克兰克鲁姆还不知道的情报。
妃尔梅塔这么想,于是为了试探一下而提议:
「如果会稍微费点工夫,要不要我派几个人过去帮忙?虽然大家各有各的想法,不过损害到女神的威望就不妙了。」
「正是。为了消灭邪恶魔族,也有拋开歧见携手合作的必要。」
正是卿伊菲克特斯也表示同意,但克兰克鲁姆立刻摇头。
「不,不需要麻烦各位。让那孩子自己解决困难,也是为了她好。」
「……呵。」
听到克兰克鲁姆的藉口,俗物卿不禁轻笑出声。
(看来果然掌握到什么消息。难道珊克汀不仅碰上麻烦还闯了大祸?)
就连妃尔梅塔也想不到,珊克汀是迷上了魔王的女儿所以背叛女神教。
(似乎调查一下底格里斯王国的情况比较好。)
多事引来克兰克鲁姆的怨恨也很麻烦,所以之前她一直没出手,不过这下子事情就不一样了。
(不能把教皇宝座交给会为了虚荣心而洗脑小孩的克兰克鲁姆。把女性当奖杯的史诺卜就更别说了。)
正因为如此,妃尔梅塔尽管处于「枢机卿中最年轻」这种不利地位,依旧要争夺下任教皇的宝座。
(一定要把圣都变成尊贵的理想国度──)
就在她内心热血沸腾时,时间到了,会议结束。
妃尔梅塔出了礼拜堂,带著在门前等候的随从女神官往外走。
「接下来是空档,妃尔梅塔大人打算怎么办?」
「那就先回家一趟吧。」
她笑著对随从这么说,走向大神殿出口。
和代替教皇执掌政务的长老卿、一手包办财务的俗物卿、担任法务的正是卿不同,妃尔梅塔主要负责仪式、典礼的安排。
毕竟身为女性,加上年届四十却不见衰老的美貌,所以她最适合在仪式里担任女神爱蕾佐妮亚的替身。
因此,虽然在庆祝女神降临的祭典前后会很忙,不过其他时间倒是颇有空闲。
「不知道大家过得好吗?」
妃尔梅塔搭上在大神殿侧边等候的马车,朝南方移动。
离开城市在草原上稍微奔驰一会儿,便能看见两栋朴素却宽敞的宅邸。
那就是妃尔梅塔的住处,也是她之所以称为圣母卿的原因。
马车一驶入左边红色屋顶的宅邸,大门便突然开启,无数女孩飞奔而出。
「妈妈,欢迎回家!」
「我回来啦,今天大家有没有当乖小孩呀?」
看见满面笑容出来迎接的女孩们,妃尔梅塔也回以圣母般的笑容,温柔地拥抱她们每一个人。
住在这栋宅邸里的孩子,全部都是她收养的孤儿。
这个有复活魔法的世界里,双亲先过世而成为孤儿的孩子很少。
不过,正因为有复活魔法不会轻易死人,所以会有不负责任的父母,没多想就生一堆孩子导致粮食不足,于是为了少几张嘴吃饭而把小孩卖给人口贩子。
另外,也有父母认为「反正伤都能用治疗魔法治好」而动用暴力,因此逃家沦落街头的孩子也不在少数。
妃尔梅塔收养这些孩子,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子女疼爱养育,就是她未婚却依旧被称为「圣母」的原因。
「对了妈妈,今天碰到好事喔!」
「唉呀,怎么样的好事?」
「有叔叔给我们点心吃!」
孩子们这么说完,拿出包在漂亮手帕里的烘焙点心给她看。
「好甜好好吃喔!」
「妈妈也吃!」
「唉呀,谢谢你们。」
妃尔梅塔敌不过孩子们充满期待的眼睛,接过甜点咬了一口。
「嗯,真的很好吃呢。」
「对吧,这么甜的点心我还是第一次吃到!」
「而且不只褐色,还有红色蓝色绿色,好漂亮喔!」
「嗯,真是太好了。」
妃尔梅塔对兴奋的孩子们温柔一笑,催她们进屋,然后找来负责看家的较年长少女。
「拿这些点心来的『叔叔』是谁?」
「第一次看到的商人,说是来捐钱的……」
少女一副非常困惑的模样,递出看起来很重的袋子。
妃尔梅塔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金币。
「不得了的数目呢。」
「是、是的,这么大一笔捐款还是第一次,我吓了一跳……」
捐款给妃尔梅塔孤儿院的人不少,有些是出于纯粹的善意,有些是想讨好枢机卿。
不过,从素昧平生的商人手里得到一大笔钱,要人家不提防才奇怪吧。
(史诺卜的手下吗?)
讲到出手这么大方的人,最先想到的就是俗物卿。
约一年前他派使者来访,说出「想要孤儿院里最漂亮的当小妾」这种梦话,被妃尔梅塔用杖很狠揍了一顿送回去,该不会是要为那时的事道歉吧。
「那个叔叔已经回去了吗?」
「没有,他还待在蓝屋那边。」
少女说著,指向盖在稍远处的蓝屋顶宅邸。
妃尔梅塔一听之下,提起裙襬就往外跑。
「妈妈?」
她没理会惊讶的少女与随从,潇洒地跳过分隔两间宅邸的植物围篱,落在蓝屋的庭院里。眼前是──
「「准备,发射!」」
带著女仆的中年商人,和亢奋的孤儿院男孩们待在一起,用扁平的金属陀螺对撞。
「撞飞它,『贝西摩斯』!」
「哼哼哼,你应该是没多想就以为又大又重比较强才选了『贝西摩斯』,不过这是个很大的错误。」
「什么!」
事情发展一如他不祥的笑容,男孩丢出的大陀螺,每当与商人丢出的小陀螺碰撞时,力道都会明显变弱。
「确实,重的比较有力。但是『贝西摩斯』因为加了太多额外的重量导致轴心偏移,容易失去平衡。」
「真的耶,晃得愈来愈厉害了。」
「而且陀螺愈大,弱点所在的根部就愈容易露出破绽。吃掉它,『可鲁贝洛斯』!」
「啊啊!」
小陀螺宛如在呼应商人的吼叫般撞飞大陀螺,男孩子当场跪倒在地。
看见这一幕,聚集而来的其他孩子纷纷举手,抢著当下一个。
「我要替基修报仇!」
「卡洛你刚才玩过了吧?接下来轮我啰。」
「哼哼哼,我就同时对付你们吧。」
「真是小家子气呢。」
看见商人露出邪恶笑容挑衅孩子们,女仆无奈地叹气。
这种太过出乎意料的景象,让妃尔梅塔傻眼地愣在原处。
「……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啊,妈妈欢迎回来!」
其中一名少年总算注意到妃尔梅塔而出声,其他孩子也跟著奔到她身边。
「欢迎回来。今天大家都在打陀螺喔!」
「打陀螺?」
「那个馒投叔叔教我们的,非常好玩喔!」
名叫馒投的商人,顺著孩子们的欢呼走上前来。
「初次见面,妃尔梅塔枢机卿,能够见到您实在无比荣幸。」
「哪里,我才要感谢你陪孩子们玩。」
在客气招呼的同时,妃尔梅塔也注意到裹住商人身体的魔力流动。
(「幻影」吗?施法的应该是那边的女性吧。)
商人似乎也懂些魔法,但顶多就是寻
常神官的水准。
然而,裹著蓝发「幻影」的女仆身上,能感受到一股想藏都藏不住的强大魔力波动。
(至少也是司教水准,搞不好还在我之上……)
尽管这个事实让妃尔梅塔绷紧神经,但她的紧张完全没表露在外,始终挂著符合圣母卿之名的笑容。
「不过,让素昧平生的人这么照顾,总觉得过意不去呢。」
「确实,太过仓促反倒显得失礼了。实在是非常抱歉。」
商人说著便低下头,然后对一脸疑惑地看著他的男孩子们笑道:
「听大人讲话也很无聊,你们就和那个姊姊继续打陀螺吧。留到最后的胜利者,我就赐给他能够和『可鲁贝洛斯』交战的荣耀。」
「你说了算喔,这次我绝对不会输!」
男孩子们兴奋地嚷嚷,随著女仆离开。
商人面带笑容目送他们走掉后,突然一本正经地看向妃尔梅塔。
「老实说,我原本怀疑您,会不会对收养的孤儿们做出克兰克鲁姆枢机卿那种事。」
所以才看准妃尔梅塔不在时跑来打探,不过只是白操心。
「这里的孩子个个善良,而且全都仰慕您。如果没有爱,不可能会这样的。」
「多谢夸奖。」
「我本来打算如果环境太过恶劣就接手抚养他们,也准备了相应的金币,幸好都是白费力气。」
「听到这么多赞美,会让人浑身不自在呢。」
妃尔梅塔在谦虚的同时,内心也更加提防。
(尽管应该没有说谎,却也没说出真相。更何况,这人还晓得克兰克鲁姆枢机卿为了塑造圣女所做的事……)
不止财力,搜集情报的能力也十分优秀。简直就像俗物卿一样。
商人无视这么想的妃尔梅塔,望向令人心旷神怡的蓝天,若无其事地问道:
「我能请教几个问题,当成捐款的回报吗?虽然施恩望报有些厚脸皮。」
「请便。」
「收养这些孤儿,对您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这么直接的问题让妃尔梅塔有些惊讶,不过她依然立刻回以微笑。
「因为孩子们的笑容能带给我活力,这个理由行吗?」
「不,虽然我明白也有这种天使般的好孩子──更正,也有这种善人存在,不过我本身个性比较别扭,总是会怀疑人家的善意。」
商人说这话时装出的伪恶笑脸,恐怕才是这名假慈善家原来的面貌吧。
(虽然直接得很爽快,却不够狡猾呢。该不会意外地很年轻吧?)
尽管隐约猜出对方真面目,妃尔梅塔依旧用和蔼笑容重复同样的话。
「我不会说这么做没有要争取人心的意思。然而『想看见孩子们的笑脸』这个理由,则是一点也不假。」
她这么回答,并且看向正在打陀螺的男孩子们。
「再一次、再一次就好!」
「可以是可以,不过输掉的话要接受惩罚,我说什么都要听喔?」
「谁、谁怕谁!反过来我赢的话,你要当我的仆人!」
「哼,嘴巴讲得很勇敢,但你的脚是不是在发抖啊?」
看见男孩子们边玩边唇枪舌剑的模样,妃尔梅塔──
「……真是尊贵。」
「咦?」
「孩子们开心的模样,尊贵到无法用金钱取代,不是吗?」
她露出没有半分虚假的圣母微笑。
看见那张灿烂的笑脸,商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嘴角上扬。
「嗯,一点也不错。我不该怀疑您的,非常抱歉。」
「哪里,很高兴你能明白这点。」
「那么最后请容我再请教一件事,为什么要将孤儿院分成女生与男生呢?」
这间孤儿院分成红屋顶的女生宿舍,以及蓝屋顶的男生宿舍,两者之间种了相当高的植物围篱将男女隔开。
「尽管我进女生宿舍没有惹人生气,男女之间的交流似乎也没有完全禁止,不过还是让人有点在意。」
对于商人的询问,妃尔梅塔给了个已经用惯的答案。
「这里也有不少因为生太多养不起而遭到拋弃的孩子。为了避免他们重蹈覆辙,在性教育方面稍微严格了一点。」
所以才将男女的住处分开──妃尔梅塔答得毫不犹豫,逻辑也非常清楚。可是……
「原来如此,也就是『男女七岁不同席』吗?真希望让那些搞不清楚性别差异与性别歧视的家伙听听呢。」
「啊?」
「没什么,请别在──」
「呀──!」
商人正打算蒙混过去,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盖过他的声音。
商人大吃一惊,接著,脸色惨白的女仆奔来抱住他的头。
「等等,怎么了瑟雷丝?」
「讨厌、讨厌、我讨厌那个啦!」
看见逃过来的女仆像个小孩子一样大闹,还把商人的脸塞进那对丰满的胸部里,让妃尔梅塔吃惊地看向她原先所在之处。
孤儿院的男孩子们,全都呆呆站在原地。
「你们欺负那个大姊姊吗?」
「我、我们才没做那种事!」
「只不过,威尔想炫耀那个,结果大姊姊突然大叫……」
看起来很乖巧的少年威尔,被周围的孩子们推到前面。
他手里提著一个用细木棒组成的格子状木箱,能看见里面装的东西。
妃尔梅塔对于孩子们的事一清二楚,立刻明白那是什么。
「啊,威尔养的虫──」
「讨厌、讨厌、不要过来!」
「冷静点瑟雷丝,那不是蟑螂,是雌的独角仙!」
商人注意到木箱──虫笼里装的东西,试著安抚瑟雷丝,但是还在啜泣的女仆始终不肯放手。
「我、我才不知道那是独角仙还是什么,反正都差不多……不要靠近我……!」
「我知道你讨厌蟑螂,没想到连长得像的虫也不行啊?」
商人以无奈却温柔的眼神看著女仆,然后搂著她对妃尔梅塔等人低头道歉。
「我家的女仆吵吵闹闹的,实在是非常抱歉。今天请容我就此告退。」
「既没有好好道谢,又对您的随从做出失礼行为,我们才不好意思。」
「那个,大姊姊对不起……」
不止威尔,其他男孩也跟著妃尔梅塔一起道歉。
商人对著这样的孩子们,回以爽朗的笑容。
「别在意,下次我们踢足球吧。」
「我、我只是吓到而已,不要介意,下次大家再一起玩。」
可能是顾虑到威尔吧,女仆也拚命挤出笑脸,随即跟著商人离去。
妃尔梅塔跟孩子们目送两人的背影,同时在内心嘀咕。
(下次吗……)
虽然不晓得是为了什么目的接近,但是他们一定还会再次露面。
得有所准备才行──妃尔梅塔以「念话」联络随从女神官。
●
「居然让您见到那种丑态,实在是非常抱歉。」
一回到旅店解除幻影魔法,扮演女仆的瑟雷丝便深深鞠躬致歉,扮演商人的真一并未责备她,而是坐到床上苦笑。
「毕竟谁都有不擅长应付的东西嘛,不用在意啦。」
「……你发烧了吗?平常会说『要道歉就全裸下跪』之类的吧?」
「嗯,是平常的瑟雷丝。」
女仆完全恢复原来的毒舌,反倒让真一觉得放心。
「可是,你为什么会那么讨厌虫啊?而且虫这种东西身边要多少有多少,平常却没看过你为这种事大吵大闹,不是很不可思议吗?」
「因为平常我都会张设『杀虫领域(Insecticide)』杀光靠近的虫。」
「全方位杀虫剂?至少降到驱虫喷雾等级啦!话说回来,这样周围其他人的健康没问题吗!」
「和别人待在一起的时候会解除。所以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接近更吓人……」
「原来如此。顺带一问,现在呢?」
「张设中,效果增强到百分之两百。」
「我的健康呢!」
虽然浪费魔力也该有个限度,不过像这样随时使用魔法自我锻炼,大概也是瑟雷丝实力仅次于魔王的原因之一吧。
「所以呢?为什么会讨厌到动用专属魔法?」
「这……」
瑟雷丝脸色一沉,低下头去。
「没关系,我也不会勉强你讲就是了。」
真一心想她大概真的有什么讨厌的回忆,打算结束话题。
然而,瑟雷丝摇摇头,抬起脸来。
「没关系,机会难得,我就说出来吧。不过相对地,我也有一件事想问你。」
「像是『为了预防某天学校突然被恐怖分子占据,所以跑去确认能当成武器的灭火器放在哪里』之类的吗?」
真一讲出异世界人难以理解的黑历史,想开玩笑敷衍过去。
不过,瑟雷丝既没笑也没骂人,而是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轻声说道:
「你究
竟失去了谁?」
偶尔,能够看见真一对死而复活的勇者表现出羡慕与愤怒。
瑟雷丝注意到,那是失去亲朋好友的伤痕所致。
「……原来如此,这种等级的话题啊。」
真一一时无语,接著自嘲似的叹气。
「看来不是什么能随口说出来的事呢。」
「不勉强喔?」
听到瑟雷丝用自己方才说过的台词回敬,真一苦笑著摇摇头。
「不,我说。我希望你听……这不是什么听了会愉快的话题,所以我不想让亚莉安和莉诺知道,但是瑟雷丝应该不要紧吧。」
「真没礼貌,你把我当成什么啦?」
「毒舌巨乳褐肤色情女仆。」
「了解,我这就把『杀虫领域』强化到百分之五百。」
「慢著,这样真的会让人害怕耶!」
一如往常的相声过后,瑟雷丝突然温柔一笑,关掉魔法坐到真一身旁。
「那么,就由我开始说起吧。」
讲完开场白之后,她就像拿出收在柜子深处的衣服一般,有些不情愿地说起往事。
「我不知道父母长什么样子。打从懂事的时候就已经在自称『灰色魔王』的象人(Were-Elephant)底下当奴隶。」
那是由暴力支配的国度,与人类想像中的魔界一个样子。
「凡是违逆、想逃离灰色魔王的,即使只是个婴儿也会惨遭杀害。因为是这种国家,所以弱者要活下去,只能当手下谄媚他,或是当奴隶乖乖服从他。」
「……嗯,会出现这种家伙也是理所当然呢。」
看见魔王城那些以莉诺为首的和平人士,会让人几乎忘记魔族是个「力量就是正义」的弱肉强食种族。
像灰色魔王那种以力量支配他人的暴君,在魔族里或许反而叫做普通吧。
真要说起来,真一等人侍奉的苍蓝魔王虽然宽待自家人又尊敬强者,却也包含了将脆弱人类杀光也无所谓的残忍部分。
恐怕他只是因为有莉诺这个天使当良心回路,本质上和灰色魔王没有太大差别。
「我在那里当奴隶,与其他孩子一起负责采集毕欧瑟拉。」
「毕欧瑟拉?」
「可以吃的食人植物。说是灰色魔王爱吃还什么的。」
「毕竟是魔界的植物,八成很难吃吧。」
毕欧瑟拉是种表面长了无数触手的绿色球体,看上去就像怪物版毛毡苔,难吃到地球人真一吃进嘴里会说「还不如吃路边杂草」的程度。
不过,魔族的舌头大多不灵光,部分魔族如灰色魔王似乎就觉得它很美味。
而且最严重的问题不在于味道,在于它是会自己动的食人植物。
「当时我年纪还小,弱到连『魔法箭(Magic Arrow)』都没办法一天放出四发。」
「可怕的是,即使如此依旧比人类的大人强。」
「因为有士兵监视,我们想逃也逃不了,只能每天拚命狩猎毕欧瑟拉。其中也有很多人运气不好被吃掉,不过灰色魔王似乎会笑著说:『用小鬼养肥的毕欧瑟拉才美味。』」
「…………」
「强者胜利得到一切,弱者败北失去一切。这是魔界的法则,无论魔族、魔物、食人植物,全都一样。」
尽管瑟雷丝说她不会恨对方,却还是垂下视线为亡者哀悼。
「正因为在那样的环境,所以我们分配到的房间状况也非常糟糕。」
虽说他们只是小孩,狭窄又潮湿的石牢里头却挤了将近十个人,而且根本不可能获准洗澡,用来代替马桶的粪尿桶弥漫恶臭,在这情况下裹著长满虱子的破烂毛毯度日。
这么骯脏的房间,理所当然会出现那种黑色的卫生害虫。
「就算那东西在牢房里乱窜,当时的我也没力气去管。可是,某天睡在我旁边的黑精灵同伴,说自己耳朵痛……」
「慢著,我已经猜到会有什么发展了,拜托不要说下去!」
「我一看之下,不知不觉间,那东西好像已经在里面下、下了蛋……然后蛋孵化……里面满满都是又黑又小的那东西……!」
「呀啊──!」
实在太过恐怖,就连真一也不由得惨叫。
瑟雷丝也想起当时的情景,褐色肌肤变得毫无血色。
「从此以后,别说那东西了,我拿所有的虫都没辙……」
「嗯,会有心灵创伤也是难免。」
摀著长耳发抖的瑟雷丝很可爱,不过理由实在让真一笑不出来。
「变得对那东西没辙的我,实在受不了骯脏的石牢,于是尝试逃跑。」
不过瑟雷丝马上就被看守的鬼人(Ogre)发现,揍倒在地。
鬼人高举巨大棍棒,准备砸在流鼻血倒地的她头上,终结幼小的性命。
然而,此时一阵疾风闯了进来。
「我原本以为闯入者是用单手接住巨大棍棒,却发现那人其实是用一根手指在鬼人胸口开了个大洞。」
「感觉就是能用爱让天空掉下来的家伙呢。」
有如世纪末救世主般的人物,不过对于当时的瑟雷丝他们来说,此人无疑是救世主。
「那人对我施放『治愈(Healing)』之后,什么也没说就冲向灰色魔王所在的城堡。」
那个人物就像拍掉灰尘一样,随随便便就打飞试图阻止的成群杂鱼,轻而易举抵达暴君所在处。
「然后,只用一个魔法,就把我们原本那么害怕的灰色魔王像字面一样变成灰了。」
「什么作弊的家伙啊。这种夸张的怪物,根本就只有魔王大人……嗯?」
「发现了吗?」
真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瑟雷丝见状微笑著说出答案。
「那个人就是魔王大人的夫人,也是将我训练成魔法师的师傅,苍蓝战姬雷吉娜•佩托拉拉•贝卢卢姆大人。」
这位令灰色魔王不留下半点痕迹的美女,有一头晶莹剔透的蓝色长发,以无趣眼神俯瞰吓得发抖的魔族们。
这一幕宛如照耀魔界的蓝色太阳降临,显得无比神圣,深深刻在年幼瑟雷丝的脑里。
「雷吉娜大人打倒灰色魔王后便失去兴致,打算离开。」
她原本就不是基于「打倒暴君解放可怜奴隶」这种高尚情操而现身此地。
只是听说有强者在,才会前来一战的战斗狂。因此别名苍蓝战姬。
「就算灰色魔王是善人,雷吉娜大人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大战一场并杀掉对方吧。」
「简直就像疯狗呢。」
「不过,只要尸体还在,对方又是善人,她就会复活人家。」
「会消灭恶人,但是会复活善人?这么一来倒还──」
「她曾经愉快地说『把人家复活就可以再厮杀一场了吧?』这种话。」
「果然是疯狗嘛!」
话虽如此,不过从会替瑟雷丝施放治疗魔法这点看来,她似乎只对强者严苛,对弱者却很温柔。
「我追上准备离开的雷吉娜大人,恳求她收我为徒。」
意外的是,苍蓝战姬乾脆地答应让瑟雷丝同行。
「雷吉娜大人在体术与魔法等与战斗有关的事情上头,是不会吝惜努力的天才,对于煮饭、洗衣等则完全不感兴趣,所以似乎想要一个能处理杂务的随从。」
如果放著不管就会反覆锻炼技巧、开发魔法直到倒下,听到东边有战士就会跑去揍,听到西边有魔法师则会飞去轰。
被这种乱来师傅拖著走的瑟雷丝,在拚命追赶之下,实力有了飞跃性的成长。
「说不定,她是因为实在找不到对手,所以打算把我培养起来打倒自己。」
「哪来的大魔王啊……」
不过,在瑟雷丝达到那种境界之前,苍蓝战姬就有了命运的邂逅。
她听到有个和自己一样冠上「苍蓝」之名的魔王路达拜特。
「看到满面笑容造访的雷吉娜大人,魔王大人以同样的笑容回应。于是那个有名的『提莫尔山脉末日』就此拉开序幕。」
「啊,就是那个山脉变空地的……」
所谓的「末日」不是什么比喻。名为提莫尔的山脉,就在那天从魔界消失。
魔王与战姬,第一次找到能对等交手、施展全力的宿敌,爆发的激烈冲突将山脉牵扯进去。
「我当时以『飞翔』在上空观看,却还是会被爆炸的余波震飞,好几次差点没命。」
这场从早到晚持续了半天的决斗,以彼此出尽全力的最强魔法互拚划下句点。
足以抹消黑夜的闪光奔窜,把提莫尔山脉轰得无影无踪,扬起大量尘土。
过了一会儿烟尘平息时,战姬已经倒在陨石坑里;魔王尽管浑身是血单膝跪地,却勉强保住了意识。
「我连忙冲过去替雷吉娜大人施放治疗魔法,再用剩余的魔力医治魔王大人的伤。」
「没想过趁机给虚弱的魔王致命一击吗?」
「啊?如果做这种事,不止赢得胜利的魔王受害,连败北
的雷吉娜大人也会名誉受损不是吗?」
「嗯,瑟雷丝果然也是魔族。」
赢得战斗的强者就是绝对的正义。正因为如此,他们不会伪造战斗的结果。
实在是简单易懂的直线思考──真一反倒对这点有好感。
「于是他们爱上了彼此并结婚,生下莉诺对吧?」
「是的。此后一段时间之内,雷吉娜大人也都老实地待在城里,所以我一边接受魔法指导,一边照顾莉诺小姐。」
回想起当时由自己换尿布的婴儿莉诺,让瑟雷丝再度露出温柔的微笑。
对于不认得双亲的她来说,可能雷吉娜既是师傅也是母亲,雷吉娜的女儿莉诺除了是应侍奉的主人,同时也是自己的妹妹。
「相较之下,魔王大人(父亲)的待遇随便得让人同情耶……」
「真没礼貌,我对魔王大人的敬爱也不输她们两位喔。只是他的傻爸爸程度太严重,希望他有所成长而已。」
「这点我举双手赞成。」
就在点头的真一面前,瑟雷丝回想过去,叹口气说起当时的情景。
「好比说莉诺小姐三岁时,手臂被小蚊子叮了一口,愤怒的魔王大人花了两个月,将方圆六十格特(约两百公里)内的蚊子彻底消灭。」
「将大约一个北海道范围内的蚊子全杀光,这已经是破坏生态系的等级了吧……」
「当然,我也有帮忙。」
「你也是个傻姊姊嘛!」
只不过,瑟雷丝的理由还要加上自己讨厌虫就是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雷吉娜大人约在两年前突然说『我要重新锻炼一番。就去人界走一趟看看吧。』这种话。」
「然后就从人界拿了面包回来,让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
「是的。之后她没过多久又出门,据说是在魔界寻找黑龙。」
瑟雷丝忧心地垂下视线。尽管完全不用担心有生命危险,见不到人似乎还是会让她感到寂寞。
真一望著她的侧脸,静静思考。
(刚懂事所以假定五岁左右,假设接下来持续当了大约一年的奴隶,解放后又跟著师傅旅行大约一年。师傅和魔王结婚之后怀孕、生产又是一年。然后莉诺今年十四岁,所以合计最少也有二十──)
「你在计算什么呀?(抓)」
「瑟、瑟雷丝,能不能别用魔法读人家的心啊?」
「我根本没用什么魔法,这是少女的直觉。」
「这样更恐怖啊!」
头盖骨遭到铁爪功挤压的真一,怕得浑身发抖。
碰上这个女仆,似乎没办法随随便便就蒙混过关。
「好,接下来轮你了。把真相全部吐出来。」
「感觉连脑浆都要吐出来啦!」
真一好不容易才摆脱铁爪功,喘著气苦笑。
「事到如今就算不这样搞笑,我也不至于因此沮丧,放心吧。」
「……我才没有担心你。」
他原本考虑要调侃别过头去的瑟雷丝,但实在不想再让头盖骨遭到折磨,于是老实地谈起往事。
「我背负的东西可不像瑟雷丝你那样沉重喔。八年之前,有个住我家附近的女孩子在海里溺死,仅此而已。」
她丧生于每年约发生千起的溺水意外。
单纯以数字来说,每十万人才会有一人碰上的意外,刚好发生在真一的青梅竹马身上而已。
「之前也说过,我生长的地球没有『死者复活』这种方便的魔法。所以死了就完了,到此为止。」
人明明是从失败之中学习,叫做「死」的失败却绝对无法颠覆。
「那家伙大概不明白这点吧,毕竟她是个笨蛋。」
之所以一回想起来就自然浮现微笑,可能是因为死去的少女脸上始终挂著笑容。
「我啊,从小就很冷淡,附近的大人都说我是个不可爱的小鬼。」
「现在也不可爱呀?」
「拜托别吐槽那部分啦。只不过,那家伙和我不一样,是个老实、可爱,而且充满活力的笨蛋。」
「所以……」
──她和我一个老朋友有点像。
瑟雷丝原本想说「决定救亚莉安时,你是不是这么说过」,可是中途就打住了。
然而,真一已经察觉她想说什么,笑著摇摇头。
「虽然我说她们相像,不过长相和头脑都是亚莉安要好得多喔?更何况,亚莉安虽然表现得很开朗,却意外地也有些阴暗面。」
「以为满脑子恋爱,却会在一些奇怪的地方闹别扭呢。」
「相对地那家伙什么都没想,是个货真价实的笨蛋。感觉每天都过得很幸福。」
即使在外面从早玩到晚,弄得满身脏兮兮地回家后被母亲骂哭,依然马上又会满面笑容跑出去玩。
考虑到当时是小学低年级,这样倒也不是无法理解,话虽如此却也笨过头了──当时还是个冷血小鬼的真一这么想。
「因为是笨蛋,所以她什么都去挑战。像是从单杠上摔下来撞到头、倒挂金钩失败撞到头、跳进儿童泳池里撞到头。」
「……那个,怎么感觉总是撞到头啊?」
「嗯,所以才会变成笨蛋吧。」
尽管还小却让人担心,真一也曾认真地提出忠告,告诉她「如果不多想一下再行动,将来会很辛苦」。
不过,少女却这么回答:
「她居然说『没关系,将来我会让真一养我!』这种话。那大概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别人起杀意吧。」
「……这样啊。」
看见真一在诉苦的同时,嘴角却带著笑意,瑟雷丝的回应也不由得冷淡起来。
不管嘴上再怎么笨蛋笨蛋地喊,对于幼小的冷淡少年来说,这个温暖如太阳的少女究竟有多么重要,依然一听就知道。
「你喜欢她吗?」
「俗话说愈傻愈可爱嘛,要说喜欢还是讨厌的话,算是喜欢啰。只不过,如果要问是不是恋爱那种喜欢,我大概会表示怀疑吧。」
这并非逞强,而是真一的真心话。
他无意将幼时的情愫贬低为一时的误会。
只不过,跟冲动情感相比更爱清晰理论的理科男孩真一,还没弄清楚「恋爱」这种东西的真面目。
「如果要讨论,就得谈到恋爱的定义是什么。如果是指胸口小鹿乱撞,代表我爱上了瑟雷丝丰满又柔软的胸部吗?」
「那单纯只是变态性欲而已。」
「讨厌女生胸部的才叫变态吧!」
「你这么坚持也没用。」
如果珊克汀在场,大概会说出「一点也不错」之类的意见,展现出实在很变态的赞同态度吧。
「总而言之,她虽然是个会让人觉得很愉快的家伙,却也是个应付起来很累的笨蛋,所以我们没有亲密到那种程度。」
因此那一天,即使她说要和家人一起去海边玩,找真一同行,真一也没跟去。
「那家伙明明喜欢去泳池玩水却不会游泳,又听信学校班导师『不要害怕失败,勇于挑战!』之类的热血笨蛋台词,自信满满地出发。然后呢,就在父母没注意的时候跳进海里溺死了。真的是个无药可救的笨蛋。」
虽然听说她是想解救其他溺水的小孩,但实情如何真一也不清楚。
只不过,当时她想必完全没考虑过自己丧命的可能性,也没考虑留下来的家人朋友会多么悲伤。
「她是拘泥于小孩特有的『我一定没问题!』这种全能感才会意外身亡。完全是自作自受,错的只有她一个人。」
自己的脑袋是这么理解。可是,真一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原谅在背后推一把而不警告她的大人。
然而,最恨的并非「谁」这种有形的东西。
「她虽然笨得要死,却会把自己的室内鞋借给忘记带的人;会把自己喜欢到流口水的布丁,让给领营养午餐时不小心摔到地上的人;会为了安慰上课时尿出来而哭的人,自己也当场尿出来;总之就是个好人啦。」
「最后那句实在不敢恭维就是了。」
看见瑟雷丝傻眼的模样,真一回以苦笑。
「毕竟,实际上她就是个经常白费力气的笨蛋。不过她是个好人,所以丧礼时每个人都嚎啕大哭。」
除了静静发怒的真一之外。
「努力挑战的她,只因为一次失败就没得重来;我这种袖手旁观的讨厌小鬼若无其事地活著,她那种善良的家伙却死了。我不能接受世界的不讲理、不能原谅世界的残酷。」
所以真一决定对抗死亡。
他选的手段并非「魔法」或「咒术」之类可疑的东西,而是极为现实的「科学」。
「我每天去图书馆读书,用网路彻底浏览科学网站,热中到自己都觉得傻眼。」
虽然习得大量科学知识,却也因此明白人死不能复生,认命地过到今天。
「虽然说得落落长,不过讲得简单点就是认识的女孩子意外丧命,仅此而已。」
「所以你才……」
瑟雷丝含糊回应的同时,也明白了自己
内心怀抱的疑问的答案。
被魔王召唤后一直到现在,真一从来没认真地说过想回地球。
明明照理来说,应该会想回到自己出生成长又有双亲朋友在的故乡。
对于异世界的好奇心、因为能发挥自己下流本性与能力而喜悦、关心相处融洽的莉诺他们等等,夹杂了各式各样的动机,无法用单纯的一句话解释。
不过,这些理由的核心,隐藏著「失去心爱少女,也放弃了让她复活的梦想,因此对地球没什么眷恋」这样的心灵空隙。
「这么说或许管太多了,但是那个叫『科学』的无论如何都无法复活死者吗?」
「和这个世界一样,如果尸体完整地保留下来,大概还有机会吧。」
要是将遗体冷冻保存个一百年,或许能在科学更加发达的未来复活也说不定。
不过,遗体早已火化,别说脑部记忆情报,连身体的基因情报都烧光了,不管怎么挣扎都不可能。
「除非像科幻电影一样电脑化,将记忆情报上传伺服器,否则一旦失去脑……」
「出了什么事吗?」
听到真一讲出一堆莫名其妙的词语后突然沉默,瑟雷丝惊讶地出声呼唤。
然而,他对自己说出的话过于震惊,以致于连瑟雷丝的声音都没听进去。
(难道说,所谓受到女神庇佑的不死身勇者,就是这种机制?)
这种理论上有可能做到的不死系统,尽管他所生长的二十一世纪地球尚未实现,但是百年以后完成也不足为奇。
事先保存自己的细胞,并且将脑内情报以电子讯号的形式发送出去,随时留下备分。
这么一来当自己死亡时,以事先留存的细胞制作复制体,再将备分情报输入全新的脑部,就能完成保有死亡前记忆的自己。
只要有连肉体情报都能即时发送的技术,应该就能让更完美的「自己」复活。
(可是,这么做会产生「沼泽人(Swampman)」的同一性问题……)
某个男人在沼泽旁被雷电劈死后,另一道雷电落在沼泽里引发奇迹般的偶然,产生一个与死去男子在原子尺度上也一模一样的人物。
死去的男子与新诞生的「沼泽人」,究竟能不能说是同一个人呢?
这种同一性问题从古希腊时代就已出现,像是「将零件全部换过的船,还能说它和原来的船是同一个东西吗?」的「希修斯之船」等等,尽管有许多哲学家挑战,却得不到明确的答案。
真要说的话,答案会因为将人类看成「物质的集合」或「意识的集合」而有所不同吧。
(假如勇者们是「沼泽人」,得知真相时,他们的精神撑得住吗?)
这点真一也不明白。不过有一件事能肯定。
(如果是这种方法,要在空无一物的状态下复活也做得到。)
在「完全消灭(Lost)」的情况下复活,连苍蓝魔王也断言办不到。
不过,如果事先复制记忆与肉体,事情就不一样了。
(说穿了就是预先留下自己的备分,至于连接女神伺服器的权利,就是「勇者」的证明吗……)
真一看向自己的手背,不过理所当然,那里没有太阳形状的勇者之证。
(理论方面没有漏洞。既然有「能够复活死者的魔法」这种超级技术,应该不至于办不到才对。)
魔王之所以说做不到,不是因为实力不够,而是因为不明白机制。
所谓魔法就是按照自身想像改变现实的方法。
因此,如果不像真一这样拥有科学与科幻方面的知识,根本无从想像「将记忆上传」与「下载到复制体」这种手法;魔力再怎么强大,依旧不能用魔法把无法想像的事反映到现实里。
(到这里为止没问题。不过,女神为什么──)
「真一先生。」
「哇!」
瑟雷丝的脸现在近得能感受到吐息的距离,吓得真一往后跳。
「我晓得你二十四小时都沉浸在色情妄想里,不过请别在谈话途中就兴奋起来。」
「哪有什么色情妄想啊!我顶多就是认真研究半人半马(Centaur)要用人奶还是马奶养小孩而已啦!」
「这不就是在想吗?」
瑟雷丝无奈地叹气,但她可没嫩到会被真一扯开话题。
「八成是些我听也听不懂的话题,所以我不会要求你现在说出来。反正我想听的事你已经说了。」
「……抱歉,等到有证据后我会好好解释。」
「好的,静候佳音。」
看见真一低头道歉,瑟雷丝也鞠躬回礼,然后站起身来。
「闲话也聊完了,原本想听听今后的作战计画,不过在此之前我先去领晚餐。」
说著她就走出房间,不过关门前又转过头来。
「有件事忘了说。」
「嗯?」
「现在还留在你心中的『那家伙』──让人有点嫉妒。」
「……咦?」
还来不及回问,房门就已关上,脚步声随之远去。
真一先是呆呆地看著门口,然后扑倒在床上。
「真是卑鄙啊……」
尽管脸颊滚烫,他依旧为了打倒眼前的敌人──枢机卿,切换思绪开始安排计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