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月二十七日。
这一天,卢家聚落预计举办收获之宴。
同一时间,我们在驿站城市摆摊的第三期租约也到期了。
收摊后,我们照惯例前往《奇谬鸟尾巴亭》还摊车,我向老板米拉诺·马斯开口道谢:
「米拉诺·马斯,这次也受你照顾了……不好意思,从明天开始,你可以继续把摊车租给我们吧?」
「我也是生意人,既然你都要求了,我没道理拒绝你。」
米拉诺·马斯正在确认摊车有无损伤,一如往常地板着脸。
「你将来会继续在《南之大树亭》工作吧?你也可以跟他们租摊车,省下来回跑的时间。」
「不,这样往返一点也不麻烦。倘若不会为你带来困扰,我将来仍想继续跟贵旅社承租摊车。」
我有些忧心忡忡。
「摊位和摊车的出租费不是一笔大收入吧?该怎么说呢,我们一直造成你的困扰,让我相当过意不去……假若你跟我们扯上关系,会对你的立场造成不利吗?」
「真是个唠叨的家伙,你打算啰唆到什么时候啊?我告诉过你很多次吧?要是你们会造成我的困扰,我早就把你们赶出去了。」
米拉诺·马斯已经检查完摊位,他转向我,看起来更加不悦。
孙家引发的大骚动结束后,不管是雷托少年或米拉诺·马斯的身上都没有出现太大的改变。不过,我总觉得米拉诺·马斯的眼神中少了几分险峻,对我们开口的次数也变得更频繁。就算是如此细微的变化,仍让我欣喜若狂,这一点不用我说,大家应该也心知肚明吧。
(话说回来,距离那场骚动已经过了十天了。)
我忍不住感到错愕。
或许是我们和城里人的会谈延期至蓝月三十日的缘故,这十天过得一帆风顺。尽管驿站城市居民面对森边居民的态度仍不稳定,用充满试探和狐疑的眼神望向我们的人也不在少数,表面上却仍风平浪静。
摊贩的销售额很稳定,每天约能售出约一百四十份餐点,提供给旅社的料理都能销售一空。如此平稳的生活能继续维持下去吗——只能等待三天后会谈结果出炉了。
「不说这件事了。你们明天马上就要摆摊啊,不用休息一天吗?一般来说,契约结束后,大家至少都会休息一天。你们应该不用为钱烦恼吧?」
米拉诺·马斯将壮硕的手臂抱在胸前,开口询问。
我们当然不用为钱烦恼。摆摊三十天后,我们获得的净利竟然高达五千四百八十四枚红铜币。
五千四百八十四枚红铜币————换算后,大约是四百五十七头奇霸兽的兽角和牙齿。
包括法家的生活费在内,我们每个月花不到一百枚铜币,自从我购入了铁板、调理刀和送给家主的首饰后,就不曾购买高价商品。高价食材饕油和干酪的售价也不过才价值十枚或二十枚红铜币。
明天是我预定的货车取货日,货车将是我至今购买过最高额的物品,价值一千两百枚红铜币。扣除这笔金额后,我们的手边还能留下三千七百枚红铜币。我现在不仅不愁吃穿,每天还必须为如何活用这笔钱而烦恼。
就算口袋满满,我仍有一个不愿意休息的理由。
「老实说,蓝月结束后,常来我摊贩光顾的东方和南方人就要离开杰诺斯了。所以,直到他们离开之前,我都不打算休息。」
「东方和南方的家伙啊……话说回来,我听说你也开始把料理卖给东方人时常投宿的旅社吧?」
「是的。那间旅社叫做《玄翁亭》。老板的名字是涅尔。」
「啊,那个受到东方王国影响的怪人经营的店。」
米拉诺·马斯抛下这句话,闭上嘴巴。
他莫名面有难色。
难道他与《玄翁亭》的涅尔不合吗?看到他的反应,让我有些担忧。但他的心思似乎被其他事情占据了。
「……请问,怎么了吗?」
听到我的疑问后,米拉诺·马斯错愕地回过神,再次用蕴藏着怒气的眼神瞪着我。
「没事啦!既然事情都解决了,你快点回去吧。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抱歉。那么,明天开始也请多多指教。」
他的反应仍让我有些介怀,但米拉诺·马斯已经跑进仓库深处,我也只能罢休。
我抱着铁板、铁锅和食材,与四位女性——薇娜·卢、希拉·卢、菈菈·卢和莉伊·斯多拉一起走向旅社门口。此时,卡谬尔·佑旭挡住了通往马路的出口。
「嗨,辛苦了,明日太,谢谢你今天美味的轻食。」
「啊,你好,我们有段时间没见了呢。」
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多多斯事件圆满落幕的那一天,我们大概三天没见了。尽管如此,雷托少年每天中午仍会过来帮他购买轻食。
卡谬尔·佑旭飘忽地站在我们面前,一如往常地扬起满足的微笑。
「可以的话,我也想吃你做的热腾腾轻食,为了那一场会谈,我四处疏通,忙碌不堪。由于身份的关系,梅尔菲力德无法轻易离开那座城,我只能代替他四处奔走。」
为了会谈而四处疏通。
提议延期的人是梅尔菲力德,不是赛克雷乌斯。看来他们一定又在暗中展开某些行动了吧。
「那真是辛苦你了。我只能期待那些疏通工作不是算计森边居民的计谋。」
卡谬尔·佑旭意外地伸开双臂。
「为什么我们需要算计森边居民呢?我们的目的是揭露赛克雷乌斯过去的罪行吧?」
「不好意思,我在开玩笑。最近跟你说话的时候,我总是会毫无顾忌地流露出自己邪恶的一面,我会反省。」
「不,如果这是你本来的性格,我很高兴能看到你这样的转变。」
卡谬尔·佑旭大力搔着金褐色的头。
「算了,不说这个了,明日太,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你……《玄翁亭》今天的晚餐是炒肉还是汤锅?」
「什么?今天是汤锅。」
那又怎样?
「这样啊。哎呀,谢谢你了。那么,我今晚就在《玄翁亭》用餐吧。如果他们家每天都提供一样的餐点,我只要轮流去《玄翁亭》和《南之大树亭》吃晚餐就好,这下子我每天都很烦恼喔。」
「欸?你会去《玄翁亭》和《南之大树亭》吃晚餐啊?你不是住在《奇谬鸟尾巴亭》吗?」
「嗯,可是,我在杰诺斯以外的地方也能吃到西方料理,待在这里的时候,我当然会想吃你煮的奇霸兽料理啊。」
卡谬尔·佑旭再次勾起得意的笑容。
「像我这样的人意外地不少喔?《玄翁亭》和《南之大树亭》在晚餐时段总是高朋满座。其中也有不少西方人,客人并不全是投宿该处的旅客。我昨天甚至还在《南之大树亭》看到几位东方客人。」
「谢谢你的捧场——但是,你是《奇谬鸟尾巴亭》的常客吧?你和米拉诺·马斯之间会不会因此产生嫌隙?」
「客人有选择在哪里用餐的自由。米拉诺·马斯是个有气度的人,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发怒……这么说虽然不太好,但《奇谬鸟尾巴亭》提供的晚餐品质不高,你也知道吧,米拉诺·马斯年纪轻轻就丧妻,他的女儿没有什么学习烹饪技巧的机会。就算其他旅社没有提供奇霸兽料理,我还是会选择在别的地方用餐。」
「……卡谬尔·佑旭,我果然还是没你这么坏心眼。」
我无法理解他为什么可以一派轻松地拿米拉诺·马斯的处境开玩笑。更不用说米拉诺·马斯的太太是因为孙家的恶行而英年早逝。
「所以呢?你该不会想教唆我提供料理给《奇谬鸟尾巴亭》,顺便教导米拉诺·马斯或他的女儿做料理吧?」
「我当然无意教唆你啊。可是,如果能在这间旅社吃到奇霸兽料理,我就不用特地跑去其他旅社了,这样多轻松啊。」
「……我还不知道森边居民是否能与杰诺斯城的人缔结善缘,我现在无意胡乱将米拉诺·马斯卷进来。」
「哎呀,就算把《玄翁亭》和《南之大树亭》卷进这件事也无所谓吗?」
「他们跟米拉诺·马斯的立场不一样吧。米拉诺·马斯与十年前的事件有关。」
我设法让快要沸腾的脑袋冷静下来,继续说下去:
「我很想报答米拉诺·马斯的恩情,但一切都要等三天后的会谈落幕后再说……虽然我认为你不可能这么恶劣,但你不会为了让赛克雷乌斯无话可说,而企图害米拉诺·马斯陷入险境吧?」
「我像是如此冷酷无情的人吗?我当初会盯上赛克雷乌斯和孙家,就是为了帮米拉诺·马斯和雷托报仇,我不会做出这种本末倒置的举动……别告诉其他人喔,目
前有三位《守护者》住在《奇谬鸟尾巴亭》。为了不让赛克雷乌斯的魔掌伸向这里,我已经费尽心神了。」
「下次你开玩笑之前,请先把这种重要的资讯告诉我。米拉诺·马斯的立场会有危险吗?我该跟《南之大树亭》签约比较好吗?」
「不会,到了这个节骨眼,赛克雷乌斯已经不可能盯上米拉诺·马斯了。米拉诺·马斯确实跟十年前那场事件有关,但是他大舅子手中紧握的猎人首饰当时就已经被当作证据,交给士兵……话说回来,要是米拉诺·马斯有身为证人的价值,梅尔菲力德早就把孙家和赛克雷乌斯定罪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要拜托《守护者》护卫他?如果没有危险,不必这么小心吧?」
「我只是想布下万全措施罢了。倘若米拉诺·马斯发生什么不测,就连我也没办法笑得这么开心。」
卡谬尔·佑旭依然挂着装傻的笑容,一双紫色眼眸却突然变得摇曳,隐藏住情绪。
「你不用担心,随心所欲地行动吧。如果能在《奇谬鸟尾巴亭》品尝到奇霸兽料理,我绝对会心花怒放喔?」
「你是为了自己的方便而这么要求吧?再说,米拉诺·马斯也无意跟我这种人学习料理。」
「谁知道呢?按照他固执的个性,就算抱持着这种想法,他也不可能会主动向你提起这件事。」
听到他这么说,米拉诺·马斯刚刚沉默的反应让我更加挂心了。他的表情仿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视线对向卡谬尔·佑旭飘忽不定的眼神。
「总之,一切都等三天后的会谈顺利结束后再说吧。不论如何,直到蓝月结束为止,我都无法再承接其他工作了。」
「好的好的。我也会略尽棉薄之力,让事情朝好的方向发展……啊,你可以不要把《守护者》一事说出去吗?倘若米拉诺·马斯得知这件事,他可能会嫌我鸡婆,把他们全赶出去。」
卡谬尔·佑旭依然挂着笑容,不透露任何情绪。
◇
「啊,真是的!你每次都闲聊太久,时间已经很晚了耶!」
我们走在两旁都是灌木林的森边小径时,菈菈·卢怒气冲冲地抱怨。
我望着她宛如马尾巴般摇曳的红发,答道:「我们平常也都差不多这个时间回家吧?」
「假如没有其他的事情就算了,今天可是收获之宴喔!这个时候,亲族的男人们差不多都已经聚集在一起,开始比力气了!」
「欸?天还这么亮,宴会就开始了吗?」
「太阳下山后才会召开宴会!猎人们没比完力气,我们怎么吃晚餐啊!?真是的,你什么都不懂!」
我确实对收获之宴一无所知。仅有规模较大的氏族才有办法举办收获之宴。就算询问爱·法这方面的问题,我也没有获得太多情报。
算了,东达·卢只拜托我为比力气的赢家准备晚餐,其他事情都与我无关。话说回来,为什么菈菈·卢这么急着回聚落呢?
「……对于男人来说,在收获之宴上比力气是一个重大的时刻。对于未婚女性来说,那也是挑选夫婿的重大仪式呢……」
薇娜·卢扛着堆积如山的食材,悄悄对我耳语。
她的答复没有消除我的疑问。
「菈菈·卢才十三岁,还不能出嫁吧?这个活动应该和她没有关系。」
「这我就不清楚了……她可能有心仪的男生吧……?」
如果菈菈·卢有意中人,她确实会想亲眼见证对方的重要时刻。
此时,我终于心里有谱了。我真是迟钝到了极点。
「我姑且确认一下,身为炉灶掌管人,我不会被拉到台上吧?」
「嗯……?既然我们已经邀请你参加这场宴会,如果你有意愿的话,应该可以参加喔……」
「我一点也不想。」
我战胜森边男人的机率大概不到一奈克吧。不管那是什么样的竞技活动,我顶多只能与凌奈·卢或菈菈·卢交手。老实说,我的体能甚至比不过薇娜·卢。
「不提这件事了,明日太……你该不会跟那个男人处不好吧……?」
「欸?你指的是卡谬尔·佑旭吗?没有这回事喔。」
「是吗……?可是,你刚刚露出了愤怒的表情喔……?」
我以为自己当时摆出了扑克脸,没想到还是被薇娜·卢识破了。
「没有啦,他刚刚说的话让我有点不高兴。面对那位爱装傻的卡谬尔时,我不会隐藏自己的想法和心情,尽量坦诚相对,否则我难以引出那个人的真心话。」
「是吗……?真是麻烦呢……」
薇娜·卢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性感地耸了耸肩。
我们花了四、五十分钟走过陡峭的坡道,回到森边。
顺着稍微变得宽敞的道路朝北走后,马上就能看到卢家聚落,我们在抵达卢家前不远处与莉依·斯多拉告别,接过她怀里的食材,踏进比平时更为热闹吵杂的大广场——
我惶恐失色。
卢家聚落挤得人山人海,数量超乎我的想象。在卢家近百名亲族中,大概有超过半数的人聚集在这里。
这些人几乎都是年轻人,男女各半,几乎看不到老人和小孩的身影。人们在广场上形成人墙,不断发出欢呼——此时,一位身高高耸入云的巨汉正和爱·法在人群中心展开激战。
「爱、爱·法,你在做什么啊!」
人们的欢呼声遮盖住我的呐喊。卢家亲族的年轻人因两人的战斗而狂热不已,欢声雷动。
爱·法和对手都没有携带武器。他们的腰际并未挂着刀,也没有穿上毛皮披风。这让爱·法看起来仿佛陷入走投无路的绝境。
爱·法的对手是一位身高不输米达的巨汉。他的身高将近两公尺,体重破百,四肢细长,胸部浑厚结实,壮硕如牛。如此骇人的巨汉正伸出长臂,企图抓住爱·法。
爱·法拥有卓越的身体能力,她当然不会轻易被对方抓住,她只是不停左跳右跳,躲避男人的指尖,不准备反击。就算爱·法实力高强,但两人的体格相差甚远,她竟然在毫无武器的状态下与男人决斗,未免太莽撞了。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人阻止这场骚动!?」
「欸……我们不可以阻碍猎人们比力气唷……?」
薇娜·卢错愕地转头望向我。
「比力气?这就是比力气吗?这只是在打架吧?再说,爱·法为什么要参加这场比划!?」
「我怎么知道呢……你不需要担心,伤害对手等于是触犯大忌……」
伤害对手是触犯禁忌?
巨汉依旧挥舞着灰熊般的手臂,猛地追逐着爱·法。只要他的手臂轻轻一撞,应该就能轻易让人粉身碎骨。
「我看不下去了!我要阻止他们!」
「哎呀,不可以唷……」
当薇娜·卢正要阻止我时,传来一阵足以震撼森林的欢呼声。
我慌忙将视线移向两人后,手中的铁板差点掉落地面。跳到后方躲避的爱·法被地上的坑洞绊倒,一个踉跄。
巨汉马上朝地面一蹬,逼近爱·法。
万事休矣。
跟男人一比,爱·法的身材看起来更瘦弱纤细,我仿佛看到爱·法遭砂石车撞飞的模样,差点发出绝望的呐喊。
然而——身体大大倾倒的爱·法没有强行站稳脚步,她倒下的时候,灵活地高高挥起右脚。
巨汉逼近时,她的脚尖碰触到对方的肩膀。
爱·法就这么利用壮汉的冲力,跳向更后方。
她不只是跳跃,还在空中将身子向后仰,右手手掌瞬间接触地面,等于是做了一个后空翻——朝后方倒立回转跳跃,精彩着地。
众人的欢呼声更加剧烈地翻搅着大气。
巨汉发出怒吼,再次用头撞向爱·法。
转瞬间,他就拉近了约七八公尺的距离。
他的手即将抓住爱·法。
他粗壮的手指碰触到爱·法的胸口前,爱·法突然消失无踪。
她整个人往下方一沉。
这么做的同时,爱·法将右脚伸至旁边,朝后方一挥。简直就像是功夫片中的水面踢。
爱·法的右脚跟从斜后方踹向巨汉的右脚踝,巨汉整个人向后倒。
爱·法迅速站起身,男人则慌忙抬起上半身。
「到此为止!」
同时,一道尖锐的声音粉碎了沸腾的空气。
「法家的爱·法获胜。马姆家的纪伊·马姆请退场。」
拍手欢呼声盖过充满威严的声音。
巨汉发出了懊恼的咆哮,双拳捶向地面。
「好厉害!她击败了纪伊·马姆!纪伊·马姆是一位有办法与达鲁姆哥哥对决的勇者喔?」
菈菈·卢兴奋地嚷嚷。
抱着铁板的我差点瘫坐在地,还好我最后设法稳住了脚步。
接着,伴随着如雷贯耳的欢呼声,爱·法走向我们。
「你们终于回来了。明日太,怎么这么晚来。」
「一、一点也不晚!你这家伙在做什么!?」
「你干嘛大声嚷嚷?猎人在比力气啊?」
明明经历了一场激战,爱·法却滴汗未流。
「虽然我没有听说过收获之宴,但我从小就很熟悉猎人的比力气竞赛。跟父亲吉尔相比,那个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主动做出这种危险的举动吧?我们可是卢家的客人喔!」
「我并没有主动参战,是对方先挑战我,我才陪他比划一下。」
当爱·法想要不满地嘟起嘴时,似乎察觉到菈菈·卢等人的视线,继续维持着充满威严的表情。
「爱·法,看到你能击败纪伊·马姆,我真的吓了一跳。你真的是一位有能力的猎人。」
与菈菈·卢一起搬铁锅回来的希拉·卢出面缓颊。
「明日太,猎人比力气的竞技又称为比武之会。规矩是不能伤害对手。猎人们不使用武器,以力量和技巧取胜,让对手的身体接触地面者获胜……我也不喜欢看到男人们凶暴的模样,但比武之会绝对不是危险的斗殴喔。」
希拉·卢的声音总是冷静镇定,具有安定人心的功效。
心中的不安促使我开口责备爱·法,我稍做反省,搔了搔头。
「那是我不好,不该突然责骂你……可是,你等一下要帮忙我吧?你比较想参加这场比武之会吗?」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不是我主动参加那场对决,那个名为纪伊·马姆的男人说女人不该从事猎人的工作,向我挑战。既然他都说到那种程度了,我当然不能退让,必须展现我身为猎人的力量。」
爱·法耸了耸肩。
「我会按照约定帮忙管理炉灶。从家里搬来的奇霸兽就吊在那里。」
「欸?你今天也猎到奇霸兽了吗?连续两天都有收获啊。」
「运气来的时候,想捕多少就有多少,我没有使用『献祭猎法』。」
爱·法先发制人似地澄清。
伤势康复后,她似乎身心状态极佳。看到家主这么可靠,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谢谢你。那么,我们马上开始准备吧。」
「嗯。」
爱·法严肃地点了点头后,悄悄将脸凑向我。为了不让薇娜·卢等人看到她的表情,她不动声色地调整了站立的位置。
「明日太,你真的很爱担心,那种程度的男人怎么可能打得过我。」
「说得也是……」
「不用解释了。你是在担心我,我无意责备你。但我好久没比力气了,确实也想享受一下这种感觉。导致我没办法拒绝对方——原谅我吧。」
在咫尺距离下,爱·法开心地露出雪白牙齿。
看到她的笑容,谁有办法对她挑毛病呢?我再次叹了口气。
2
今天,我们被分配到信·卢家的炉灶房管理炉灶。
东达·卢只让我准备比武之会胜利者的肉类料理,所以这一点也不成问题。在米雅·雷·卢的分配下,大家应该正在其他人家的炉灶房准备晚餐。
包括参加比武会的男人和准备宴会与观战的女人在内,今天总共有七十多人聚集于此。今天的收获祭就是如此盛大的宴会,让人觉得干脆凑个百人也不错。
太阳高挂天空,卢家聚落宛如热气的熔炉。爱·法和纪伊·马姆的比赛结束后,猎人们继续在广场中央比较力量和技巧。我们瞄着包围猎人们的人墙,走向信·卢家。
「啊,信·卢!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菈菈·卢兴奋地开口。信·卢和家人米达排排坐在家门口。
信·卢有些无精打采地坐在气喘吁吁的米达身旁,他抬头仰望菈菈·卢。
「我没在做什么。这里是我家,我待在这里并不奇怪吧。」
「人家不是在问这个……你该不会已经输了吧?」
「是啊。我果然还赢不了路多·卢。」
「真蠢!你为什么总是挑同一个人比划呢?别看路多那副样子,在亲族之中,他可是名列前茅的猎人喔!你只要选择其他对手,一定能轻松获胜吧?」
比武之会大概是淘汰赛。既然如此,爱·法会不会有义务参加复赛呢?我有点担心。
不过,现在的主角是菈菈·卢和信·卢。
「……我还没有打赢路多·卢,挑战其他人未免太没有意义了。」
「那就没办法啰,可是,你可不可以别这么消沉啊?」
「我哪有消沉。」
「明明就有!猎人能在比力气竞赛中获胜确实很光荣啦,但就算输了也不需要以此为耻啊?你就抬头挺胸,享受宴会吧!」
菈菈·卢让信·卢无话可说后,瞄了米达一眼。
「你呢?看你这副样子,他们也让你参加了吧?」
「嗯……米达很努力喔……?」
汗涔涔的米达气喘吁吁地望向我。
「明日太……如果我在每场比力气竞赛中都获胜,就能尝到你的料理吧……」
「嗯,预计是这样。」
「米达很努力喔……?只要再赢四个人,米达就能吃到你的料理了喔……?」
「欸?你已经打败两个人了?真厉害!」
菈菈·卢的反应与其说是钦佩,不如说是错愕。
由于我不太理解比武之会的规矩,询问菈菈·卢后,才知道猎人们必须在这场比划力气的比武会中过关斩将,在三次预赛和决赛中夺得优胜,才能获得冠军宝座。预赛是比较随性的循环赛,率先打败三名对手的八位猎人就能进入决赛。战败两次的猎人将失去资格,因此,这是一场先抢先赢的生存大赛,大家必须抢先拿下三场胜利。决赛则是一次决胜负的淘汰战,夺下三次胜利的人将成为冠军。尽管预赛的选拔系统相当随性,但这是为了从三、四十名参赛者中筛选出菁英而规划出来的对战方式。
顺带一提,东达·卢和丹·卢堤姆现在早就已经打败三个人了。按照森边居民的性格,大家绝对从一开始就想要挑战强者。
吉萨·卢、路多·卢、卡斯兰·卢堤姆等主要成员也已经赢了两回合,看到米达能与这群佼佼者齐名,菈菈·卢才会如此吃惊。
「赢到最后,就必须要打败东达父亲和丹·卢堤姆。那并不容易喔,好好加油吧。」
「嗯……米达会努力唷……?」
米达的脸颊不断颤抖。
菈菈·卢对米达点了点头后,转头望向信·卢。
「所以呢?你已经放弃了吗?你只要现在去赢下三场比赛,就能成为八位勇者之一喔?」
「我没有放弃,我现在在蓄积力气。」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实话,但他毅然决然地站了起来。
「其他人差不多已经取下第二胜了,为了不落后他们,我先走了。」
「嗯!加油喔!」
菈菈·卢勾起心满意足的笑容。
然而,当信·卢离开后,她有些忧心忡忡地垂下视线。我认为自己必须挽回刚刚迟钝的举动,若无其事地开口:
「那么,我们也去见识一下信·卢活跃的模样吧。反正还有时间。」
「欸?」
菈菈·卢瞪大眼睛望向我。
「我们可以这么悠哉吗?你还要准备明天贩卖的料理吧?」
「你今天会帮我的忙吧?那我一定可以轻松完工。」
「你的语气也太漫不经心了吧!要是端出奇怪的料理,东达父亲会把你扔出去喔?」
尽管菈菈·卢这么说,她的眼睛却闪烁着欣喜的光芒。
于是,我们将怀中的行李放在地上,走向人墙。此时,一道修长的人影挡在我们的面前。
那是一位比我高出半个头,身材纤细的青年。这位青年宛如一匹野生的狼,是卢家本家次男达鲁姆·卢。
「啊,达鲁姆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谢谢你之前送给我祝福的花!」
「不会。接下来由纪恩家的人监视孙家聚落,所以我终于能回来了。」
达鲁姆·卢对着大声嚷嚷的菈菈·卢和沉默地勾起微笑的薇娜·卢点了点头后,将锐利的眼神望向我——准确地说,是望向我身旁的爱·法。
「法家家主,爱·法,我要跟你一较高
下。」
「嗯?……抱歉,我要帮忙掌管炉灶。再说,我不是卢家亲族,不该在这种地方逞威风。」
「你打算无视我的挑战,逃之夭夭吗?比起显示猎人的力量,你更重视管理炉灶的工作吗?既然如此,你以后不要自称猎人,努力掌管炉灶就好。」
达鲁姆·卢低声抛下这番话,走向我们。
一道深深的伤痕贯穿他的右脸颊,他精悍的脸庞就这么凑向爱·法的耳际。
「如果你赢了,我发誓会认同你猎人的身份,不再愚弄你……如果我赢了,你必须成为卢家人。」
大概只有站在爱·法身旁的我听见他说的话。
爱·法在咫尺之遥下瞪着达鲁姆·卢,同样压低声音回答:
「到时候,明日太该怎么办?」
「你希望的话,我会和老爸说情,让那位炉灶掌管人也成为卢家人。这下子你就没有怨言了吧?」
在表情有些苦恼的姐姐和一脸不可思议的妹妹注视下,达鲁姆·卢迅速离开爱·法身边。
「假如你拥有猎人的荣耀,就接受我的挑战。要是你逃之夭夭,我永远不会把你当作猎人看待。」
达鲁姆·卢走向广场中央。
爱·法轻轻叹了口气,正要跨出脚步时,我不禁抓住她的手臂。
「喂,你不会打算答应对方单方面的提议吧?」
「既然对方质疑我身为猎人的荣耀,我当然不能逃跑……那位次男会说出那种话,也是做出了一定的觉悟。」
「就算这样——」
「再说,卢家现在是森边的族长家族。要是我不与他们结下善缘,说不定会害身边的人遭受波及。我认为这是我与次男结下善缘的好机会。」
爱·法的眼神稳重沉着,眼眸深处闪烁着觉悟的光芒。
「我至今和卢家本家家主、长男和次男的关系并不好。但是,多亏了你尽心竭力,家主东达·卢的心情和缓多了。既然如此,我想重新和次男结下善缘。」
爱·法扬起一抹静谧却强韧的微笑。
然后——不知道是不是她无意识的举动,她的指尖紧握住蓝色石头项链。
「既然条件平等,你不用担心我会输给次男。你就在那边观战吧。」
爱·法离开我的眼前。
「嗨,你们回来啦。」
此时,路多·卢轻巧地走了过来。
「达鲁姆哥哥现在和爱·法待在一起耶。他们该不会要交手吧?」
「看来是这样。不管爱·法有多厉害,我都不认为她能打败达鲁姆哥哥。」
听到菈菈·卢的答复,路多·卢哼了一声,撩起黄褐色的头发。
「那么,我去找别的对手吧。就算放着那两个人不管,他们也能进入下一轮比赛。」
「路多·卢!如果爱·法和达鲁姆·卢交手,究竟谁会获胜?」
我无法压抑心中的不安,开口询问。
路多·卢耸了耸肩,回答:
「我怎么知道啊。比力气的时候,有可能会因为一点小事而让强者吞败仗,假如两人的力量有着悬殊的差别,那就另当别论了。」
「……爱·法和达鲁姆·卢相比的话,谁比较强?」
听到我无礼的疑问,路多·卢做了一个鬼脸。
「谁会告诉你这种事啊。喔,信·卢要出场啰?」
如同路多·卢所说,信·卢和一位陌生的年轻人走到广场中央。
爱·法和达鲁姆·卢悄悄站在担任裁判的高大老人——卢堤姆家前任家主剌·卢堤姆的身后。他们一定是下一对参赛者。
「呃,那家伙是敏家的幺弟。这下子信·卢可能会获胜……咦?希拉·卢,怎么了?信·卢要出场啰?」
路多·卢的发言让我感到一阵冲击,我转头望向希拉·卢。
希拉·卢似乎没有察觉到路多·卢的呼喊,她一心望着广场中央,噙着泪水的眼眸不是望着弟弟,而是注视着站在弟弟身后的两人。
此时,信·卢精彩地压制住敏家么弟的攻击,战胜对方。在炽热的视线和欢呼声的包围下,爱·法和达鲁姆·卢走向广场中央。
「右,卢家的达鲁姆·卢,左,法家的爱·法。展现猎人的荣耀吧。」
插图p195
就算四处传来欢呼声,剌·卢堤姆的声音依然宏亮清晰,他宣告两人的名字。
爱·法和达鲁姆·卢隔着五公尺左右的距离,面对着彼此。
两人的身高差距大约半颗头,体重差距至少超过十公斤。尽管达鲁姆·卢的体格比普通的壮年男性修长结实,但爱·法却比他更纤细瘦弱。
爱·法真的有办法赢过他吗?
只要身体碰触地面就战败,由于规矩十分草率,光靠体格差距和肌肉力量无法决定胜负。可是,我认为爱·法比较擅长驾驭纪伊·马姆那种巨汉。
虽然这样的比喻有些极端,如果对手是米达,我倒觉得爱·法能够获胜。只要一根古栗木棍,就连薇娜·卢也有办法让米达摔倒在地。
然而,如果对手是达鲁姆·卢呢?尽管有些性别上的天生差距,但我认为爱·法和达鲁姆·卢是同一种类型的人。两人的体格都宛如皮鞭般紧致,宛如钢铁般锋利,四肢纤细修长,同时兼具敏捷性和强韧度——光看身形,路多·卢、信·卢与爱·法比较相似,但就整体印象来说,我却认为爱·法与达鲁姆·卢更为相似。
虽然两人的类型相近,达鲁姆·卢的体格却比爱·法大一号。这样的对手很难对付吧?若要比喻,就像体格差距超过十公斤的拳击选手要展开对战。
当拳击选手对上相扑力士时,有些战斗方式仍对体格居于劣势的选手有利。拳击选手对上摔角手或空手道家时亦是如此。比赛规则将会成为夺胜的关键,而不是体格差距。
然而,在这场比力气的竞赛中,比赛的规矩却对双方都不构成威胁。尽管比赛规则对米达等人不利,但不至于对达鲁姆·卢造成影响。
爱·法究竟怎么看出自己有胜算呢?
当我低头烦恼时,剌·卢堤姆宣布比赛开始。
「开始!」
达鲁姆·卢微微半蹲。
爱·法也依样画葫芦。
我与广场中心隔了十公尺远,却能清晰感受到两人的眼眸宛如野兽般熊熊燃烧。简直像狼和山猫正发出嚎叫,互相对峙。
乍看之下,达鲁姆·卢仿佛不经意地伸长右手臂。
爱·法迅速跳至对方的手臂外侧。
抢在爱·法拉近距离前,达鲁姆·卢迅速面向她。
两人的敏捷度果然相去不远。
敏捷度相仿,臂力却因两人的体格不同而有所差距,究竟爱·法要如何为自己打开活路呢?
假如这真的是狼和山猫的对决,率先攻击到对手眼球或咽喉等要害的人将会得胜,但这场对决严禁使用这种能化解体格差距的攻击。
达鲁姆·卢慎重地出拳踢腿,爱·法设法架开他。随着达鲁姆·卢单方面地展开攻势,时间也不断流逝。
不知不觉间,周遭的人们安静了下来,两人似乎将紧绷的气氛传染给围观民众。
然后——战况突然出现变化。
不断防守的爱·法突然欺进达鲁姆·卢的怀里,她的动作大胆到让人感觉有些轻率。
她低垂下头,试着用头撞向达鲁姆·卢的腹部。达鲁姆·卢敏捷地扭转身体,企图用右手肘撞向爱·法的脖子。
爱·法的背上仿佛长了眼睛,她将身体压得更低,避开肘击。当她钻过对方的右侧时,爱·法的手臂伸至达鲁姆·卢的背上。
爱·法的指尖抓住达鲁姆·卢衣服的布料。
「唔!?」
达鲁姆·卢发出怒吼,右手肘朝身后的爱·法回旋而去。
爱·法也开始移动,她仍与达鲁姆·卢维持着相同距离,紧跟在他的正后方,使达鲁姆·卢的攻击落空。
爱·法的另一只手也抓住达鲁姆·卢背部的衣服,她的双手抓住靠近对方肩膀的位置,该怎么说呢,两人的模样相当奇妙,宛如在玩蜈蚣竞走。
「开什么玩笑!正正当当地战斗!」
达鲁姆·卢放声大吼,他的手肘和脚跟再次袭向爱·法。
不管就角度或站立的位置来看,他都不可能攻击得到目标。
「趁虚而入也是一种正当的作战方式。」
爱·法抛下这一句话,整个人转向后方。
她的指尖仍抓着达鲁姆·卢的衣服。
她转向后方的同时,右脚跟踹向达鲁姆·卢的左脚跟,使他失去重心。接着,爱·法整个人弯下腰,达鲁姆·卢的双脚浮在空
中。
达鲁姆·卢的腰贴在爱·法的腰上,整个人朝后方飞了出去,头部坠地。
这招该称为背对背过肩摔吗?真是奇怪又骇人的招式。假如这是一场柔道竞赛,裁判绝对不会容许这种违规招式。
但两人现在并不是在比柔道,而是在比划力气,因此剌·卢堤姆宣布爱·法取得胜利。
「到此为止!法家的爱·法获胜!卢家的达卢姆·卢请退场。」
达鲁姆·卢最后勉强用双臂保护了头部,但他多少还是有些脑震荡。他双手抱头,躺在地上呻吟。
欢呼声宛如溃堤般爆发开来,爱·法沉默地站在原地半晌,终于一脸担忧地蹲在达鲁姆·卢身边。
接着,达鲁姆·卢的右手臂宛如蛇一般伸了出来,抓住爱·法的左肩。
正感到松一口气的我迅速站起身。
但达鲁姆·卢没有做出其他举动。躺在地上的他只是抓着爱·法的肩膀,紧瞪着爱·法的脸。
「喔,他彻底被你打败啦!达鲁姆·卢啊,你还活着吗?」
某个人开朗地嚷嚷,迈开大步走向我们。是好久不见的卢堤姆家家主丹·卢堤姆。
家主会议后,卡斯兰·卢堤姆成为族长东达·卢的心腹,四处奔走,现在由丹·卢堤姆担起守护自家和亲族家的职责。因此,我和爱·法已经半个月没见到他了。
过了半个月,这个人还是老样子,他的脸庞宛如开朗的阿拉伯大魔神,正豪迈地扬起开朗又纯真的笑容。
「除了我和东达·卢之外,没想到还有人可以把达鲁姆·卢摔个狗吃屎啊!哎呀,真是有趣的胜负!爱·法啊,你赶快再赢一个人,和我比力气吧?」
丹·卢堤姆开口的同时,将手臂伸到达鲁姆·卢的左腋下,轻松地将他抬了起来。达鲁姆·卢全身瘫在丹·卢堤姆圆滚滚的巨大身体上,手终于离开爱·法的肩膀。
「不,我不想继续扰乱卢家的宴会了。我还必须帮忙掌管炉灶,先告辞了。」
爱·法站起身,这么回答后,丹·卢堤姆大声笑着说:
「怎么可以!在卢家亲族的猎人中,达鲁姆·卢可以说是名列前茅哪。你竟然有办法大获全胜,我必须见识一下你的本事,否则没办法享受宴会!」
「可是——」
「这是收获之宴吧?是猎人庆祝森林的收获,对森林显示力量的祭典!炉灶掌管人有炉灶掌管人的工作!猎人有猎人的工作!你是一位优秀的猎人,只要完成猎人的工作就好!」
接着,丹·卢堤姆对爱·法的反驳充耳不闻,担着达鲁姆·卢走回人墙中。
轰雷震耳的欢呼声再次笼罩爱·法,她凯旋归来。
「……辛苦了。不管怎么说,我都松了口气。」
爱·法只是叹息,没有回答。
一个娇小的人影悄悄地从背后接近我们,抱住爱·法的背。
「爱·法,你好厉害喔!不只是纪伊·马姆,没想到你还能打败达鲁姆哥哥!真的真的好帅喔!」
「……好重,莉蜜·卢,别黏着我。」
「我偏要。」
莉蜜·卢扬起满面笑容,用自己的脸颊摩挲着爱·法的双颊。
此时,我想起了某件让我担忧的事情,望向希拉·卢。
希拉·卢紧闭着双眼,双手交握在胸前,表情仿佛在拼命祈祷着。
3
「那么,我们现在开始烹煮菜肴。」
大家再次回到信·卢家的炉灶房。
参加者为帮忙摊贩做生意的成员,薇娜·卢、希拉·卢和菈菈·卢。
后来,信·卢仍输给前来下战帖的纪伊·马姆,以一胜二败的成绩结束竞赛。我们看完他奋战的模样后,开始准备晚餐。
我相当挂念继续比力气的爱·法,但是,既然她与达鲁姆·卢的比赛已经顺利结束,我接下来只要祈祷她别发生意外就好。
「我们先开始进行内脏的前置工作吧,内脏的新鲜度最为重要。」
放在我脚边的铁锅中装满了爱·法今天猎捕到的奇霸兽内脏。因为爱·法目前不在,所以我久违地进行了取出内脏的工作。
我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假如爱·法今天能捕到奇霸兽,并成功放血,我就要为大家献上这道佳肴当配菜。
我们扛着奇霸兽前往聚落后方的溪流。这是本家人使用的水源地下游。这条河川正好顺着卢家聚落东侧蜿蜒而下。我猜卢家一族当初会选择在这个地方落地生根,就是为了这条壮丽的溪流。八十年前,森边居民迁徙至森边之际,卢家就已经是首屈一指的有力氏族了。
抵达水源地后,我将昨天刚学会的清洗方式传授给卢家女人,由于她们厨艺精湛,一下就把沾满鲜血的内脏清洗干净了。
「请各位记住内脏的颜色。奇霸兽患病后,内脏的颜色也会变得难看,吃下肚后,将会严重食物中毒,要是觉得不安,就尽量不要食用,把内脏回归森林。」
「哼,真是麻烦……奇霸兽的内脏有美味到让人愿意花这么多功夫吗……?」
「每个人的口味不一样。喜欢的人会很喜欢,反之亦然。」
我们回到信·卢家后,信·卢和蓼达·卢正在炉灶房前等待我们。
「明日太,如果你需要剥除奇霸兽的皮,我们可以帮忙。」
「欸?你们不用去观战吗?」
「八名勇者已经决定了,比赛暂时休息。我不是猎人,那个仪式本来就与我无关。」
蓼达·卢开口回答。
这对父子俩不管是黑褐色长发、让人联想到西姆人的凤眼、沉着安静的表情都如出一辙。信·卢长大后绝对会成为一位成熟稳重的男子汉。
「蓼达·卢,谢谢你……啊,信·卢,爱·法后来晋级了吗?」
「是啊。雷家男人跟她挑战后吃了败仗。她打败达鲁姆·卢和纪伊·马姆,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勇者……话说回来,她要我转告你,抱歉不能在休息时间帮忙掌管炉灶。因为莉蜜·卢拉她前往纪芭·卢的寝室,她不得不过去一趟。」
听到爱·法的传话后,信·卢担心我们缺乏人手,才会带着蓼达·卢一起过来吧。包括希拉·卢在内,我真是对这一家人抬不起头来。
「我问你喔,最后有谁留下来?除了东达父亲、丹·卢堤姆、爱·法之外——吉萨哥哥和卡斯兰·卢堤姆也都有进入决赛吧?」
听到菈菈·卢说的话后,信·卢点了点头。
「再来是路多·卢、罗·雷和米达。」
「欸~米达那家伙真的晋级啦!真是狂妄!……咦,纪伊·马姆没有留下来吗?」
「是啊,米达打败了他。」
菈菈·卢张开双臂,再次嚷嚷着:「真狂妄!」
从刚刚开始就无精打采的希拉·卢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那么……达鲁姆·卢没事吗?」
「我没看到他,但他应该没有大碍。要是他受了伤,爱·法就会失去参赛资格,由别人成为八位勇者之一……不过,达鲁姆·卢只输了一次,却没有继续挑战其他猎人,回家去了。」
「这样啊……」
希拉·卢哀伤地叹了口气。
信·卢盯着她半晌后,视线重回我的身上。
「那么,我们开始工作吧。奇霸兽在小屋里吧?」
「啊,等我一下!我必须在剥皮前完成一项工作。」
我将装满内脏的铁锅放回炉灶房,挑选出需要的道具后,随信·卢等人前往屠宰小屋。
「等我一下喔。」
一头比昨天大上一号的六十公斤级奇霸兽吊在小屋中央。
我们将开肠破肚、取出内脏后的奇霸兽取下来,放在木板上,我将从法家带来的猪油涂在奇霸兽的右后腿上。
「明日太,你究竟要进行什么处置?」
「虽然有些浪费,但我要烧掉这只后腿的毛皮。」
当父子俩不可思议似地陷入沉默时,我使用剌草点燃一根木柴,将火苗凑近奇霸兽后腿,抹上猪油的舒润黑褐色兽毛开始燃烧,奇霸兽躯体飘散出的血腥味和兽毛燃烧后的臭味混合在一起,融合成浓郁的恶臭。
倘若烧得太过头,会连表皮都焦掉,所以我让兽毛适度燃烧后,泼水熄火,结束这项工作。
「那么,剥皮之前,你们可以先把右后腿取下来吗?我打算用它来制作今天的料理。」
父子俩的脑中一定满是问号,但他们并没有询问我这么做的理由。不论好坏,这两位沉默寡言的人都不会对掌管炉灶的工作多插嘴。
「取下右后腿之后,就可以照常剥下毛皮了吗?」
「是的,谢谢你。我还必须处理摊位的备料
工作,两位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
我朝这对沉着耿直的父子道谢后,拿起战利品凯旋而归。
「呜哇~这是什么?」
一点也不沉默寡言的女性代表菈菈·卢质问我。
「如你所见,这是奇霸兽腿。我只是烧了一下毛皮。这么一来,接下来的流程就轻松多了。」
在那之前,我还必须进行内脏的前置作业。
我使用加了咩姆、水果酒和饕油的酱汁腌切好的肠子,并用皮果叶把心脏、肝脏和肾脏埋起来。我今天打算只用取代胡椒的皮果叶和盐进行调味。
「然后,我要清除奇霸兽腿上烤过的毛。」
我借用炉灶房中的切肉刀,削掉烤焦的黑色兽毛。
去除大部分的毛后,我将腿肉浸入装满水的铁锅中,使用清洗餐具的刷帚——其实是晒干的坚硬奇霸兽毛——彻底去除兽毛。我竟然使用奇霸兽毛的加工品来处理毛皮,真是讽刺。
总之,经过我仔细处理后,后腿的表皮显露而出。淡粉红的表皮跟人皮或猪皮极为相似。
以前——或着该说是生前——总之,我来到森边前曾参加过农场体验营。当时,猎友会的猎人们曾口头告知我们这种处理毛皮的方式。我在法家也实践过一次,这种方式会使烧过的毛皮无法出售,爱·法知道后没有对我摆出好脸色。
实际状况是爱·法会偷偷地将捕到的奇霸兽毛皮分给小氏族,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但她总谎称自己丢弃了所有毛皮。因此,看到爱·法因为说谎而无法对我抱怨的模样,让我感到于心不忍,导致我只试过一次用火去除毛皮的方式。
「所以呢?为什么要刻意烧掉毛皮?毛皮的面积愈大,换到的铜币愈多喔?」
「我只能用『因为这样比较好吃』来回答你。只有举办宴会时,大家才能享受这种奢侈的美食——你可以接受这个解释吗?」
「我也不知道啦。没关系吧?这本来就是爱·法抓到的奇霸兽嘛,法家可以自由处置啊。」
没错,因为这是爱·法抓到的奇霸兽,我才敢选择这种作业方式,不过,得到她的同意,还是让我放下心中的大石头。毕竟森边居民纯朴清贫,我必须避免使用让他们无法接受的铺张举动。
收到东达·卢的委托后,我仅有一天的时间思考菜单。我只能重新搭配在法家试过的料理,设法想出一道能端上宴会的崭新菜肴,这让我陷入苦恼。
「所以,你要怎么处理这条腿?太阳下山前夕,比力气的竞赛才会结束喔。」
「我需要时间腌肉,这样的时间恰恰好……希拉·卢,你要不要记住这种烹调方式呢?这跟我至今的做法不太一样。」
我会特地抛出这句话,是因为希拉·卢现在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与平时判若两人。
「欸?啊,不好意思……我该专心工作才对。」
希拉·卢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我会集中精神……我家大概没办法烧掉奇霸兽的毛皮。」
「因为这是为了今日宴会所准备的料理,我想让料理有些奢华的感觉,才会留下这块皮。要是爱·法没有猎捕到这只奇霸兽,我本来打算使用普通的腿肉制作这道料理。那么,我们开始准备前置工作吧。」
我先去除腿肉的骨头,尽量将肉切成巨大的块状。这块右腿肉大约超过四公斤。我会将其中一公斤的肉献给比武会的优胜者,剩下的三公斤适当地分配给其他料理。
我用洗干净的木棒仔细敲打切好的肉,敲打完毕后,以岩盐和皮果叶仔细搓揉一公斤份的肉块。肉的份量大概是普通肉排的两倍。
接着,我在肉块上划上几道切口,用切成圆片的咩姆取代大蒜,插入切口中。这么一来,前置作业就大功告成了。
「我们将肉先放一会,放置的时间与腌『咩姆烧肉』的时间一样。」
也就是说,我需要把肉放置一个小时左右,接着,我还需要花一个小时烹调,料理完工的时刻刚好是夕阳下山前。
「在那之前,我们先处理明天的备料工作吧。薇娜·卢和菈菈·卢,帮我处理汉堡排用的绞肉,希拉·卢,请你把亚力果切丁。」
我开始切使用在其他料理中的肉。
信·卢等人帮我剥皮后,我从去掉头及内脏后的半身肉上切下里肌肉和五花肉。肉的切法会影响肉的味道,这是我最无法交给别人处理的精密工作。
我使用爱·法给我的小刀将肉切成块状后,使用三德菜刀将肉切片。
(我太操老爹的菜刀了,差不多该买一把专门切肉的刀子。)
尽管我这么思索,看了驿站城市中贩卖的切肉刀后,发现那些刀具的锋利度和好用程度都与狩猎用的刀相差无几,导致我一直买不下手。再加上我已经从修米拉尔那里买了一把优秀的切菜刀,让我更不想随便妥协。
(城下镇大概有卖高级菜刀吧,但我必须亲眼确认刀具才能购买,要是修米拉尔有卖切肉刀就好了。)
当我这么思索之际,广场再次人声鼎沸。看来休息时间已经结束,比武之会再次开始了。
十五分钟过后,莉蜜·卢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地冲进炉灶房。
「好厉害好厉害!爱·法又赢了喔!只要再赢两回合,爱·法就能成为第一勇者了!」
「欸~?她赢了谁?」
菈菈·卢帮我询问。
「她的对手是罗·雷喔!罗·雷相当厉害,但爱·法却轻而易举地将他扔了出去!轻而易举喔!」
她的对手是罗·雷啊。
既然她已经击败达鲁姆·卢,当然有办法击败罗·雷。这也代表爱·法挤进前四强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该为她活跃的表现感到开心,心情好复杂。
「其他人呢?路多呢?」
「路多输了喔!他试着绊倒米达,自己却跌倒了!」
「哼~他最后还是无法与爸爸交手啊。他一定很懊恼吧。这么一来,剩下的是……」
「东达父亲、卡斯兰·卢堤姆、吉萨哥哥和丹·卢堤姆喔!吉萨哥哥要出场了,我去观战!」
东达·卢对卡斯兰·卢堤姆、吉萨·卢对丹·卢堤姆——不可思议的是,这刚好是卢家和卢堤姆家家主与对方继承人的对决。真是不得了的对战表,让人有点想看,又不太想看。
「吉萨哥哥和卡斯兰·卢堤姆都很厉害,但他们是打不过东达父亲和丹·卢堤姆的喔。这十年来,最后总是只有那两人留下来。」
听到菈菈·卢说的话,我错愕不已。
「十、十年来?真是了不起的纪录……一年会召开三次收获之宴吧?」
「嗯,一年内会举办一次大规模的祭典和两次小规模的祭典,顺便告诉你,今天是小规模的祭典。举办大规模的祭典时,所有亲族成员都会出席。」
一年三次,十年就是三十次。每次都是由东达·卢或丹·卢堤姆获胜啊。在森边居民之中,那两个人的力量果然超乎常人,我之前就隐约察觉到了这一点。
然后——爱·法不久就要跟他们其中一人对战,尽管比武之会会保障所有参赛者的安全,还是让我感到胃痛。
(爱·法不可能夺得冠军吧。)
这个想法也让我胃痛。倘若爱·法必须在决胜战上与东达·卢交手,我一定会怕得要死。
时光飞逝,备料工作也即将结束,就我个人的体感时间来说,距离日落大概还有一个小时。我必须开始为优胜者准备料理了。
「那么,我要开始啰。首先,跟处理东坡肉时一样,使用大火烧烤肉的外侧。」
我把彻底入味的肉块放在铁板上,将表面煎成棕色。这和处理肉排与汉堡排的时候一样,是为了锁住肉汁。
「接着,把刚刚切好的蔬菜铺在用小火温热的铁锅中。」
我事先切好了亚力果、涅浓和恰奇。
我将亚力果和涅浓切成四等份的月牙状,并大胆地将恰奇切成二等份,我将它们铺满整个铁锅后,将煎好的肉放在上方。
「接下来倒入四分之一土瓶的水果酒,盖着等待就好,我们还要用许多石头压住盖子。」
「这样就好了吗?这跟名为东坡肉的料理有些相似呢。」
「是的。然而,我们是用水和酱汁炖煮东坡肉,这道料理只加了增添香气的水果酒。这道菜肴是利用水果酒和蔬菜的水分蒸焖食材,而不是使用炖煮的手法。」
追加木柴的同时,我也留意不让火太大。
「制作汉堡排和肉排的时候,我们也会为了煮熟料理,而在半途中使用蒸烤的方式处理吧?这道料理使用的肉更厚,所以蒸烤的工程也变得更长,各位可以用这种方式来思考。」
「原来如此……这究竟是什么料理?
」
「我姑且称这道菜肴为烤肉,『烤奇霸肉』。」
这不是我们家里或店里会提供的料理,而是应用了我、老爹和玲奈去露营时所煮的烤猪肉、烤牛肉的烹煮方式。
如果有一个能紧紧盖住锅口的铁盖就好了,可惜杰诺斯的驿站城市没有贩售这种锅盖。不过,我已经数度尝试用这种方式蒸烤厚度约十公分的肉块,证明这种烹调方式是可行的。
我这次的主旨就是要准备厚度惊人的肉。我认为豪迈的料理最适合献给比力气的冠军,不知道冠军究竟会不会买账。
「重点在与火候。请维持比平时的小火还要更小的火候。倘若火太大,接触到锅底的蔬菜将会烧焦。」
接下来,只要继续蒸四、五十分钟就大功告成了。
明天做生意的备料工作也已经处理完毕,女孩们差不多可以自由了。我这么思索时,莉蜜·卢再次跑了过来。
「明日太,你还没煮好吗?下一回合轮到丹·卢堤姆和爱·法喔!」
「欸!爱·法要跟丹·卢堤姆对决吗?」
「嗯!吉萨哥哥和卡斯兰·卢堤姆果然都输了!爱·法之后是东达父亲和米达喔!」
爱·法对丹·卢堤姆,米达对东达·卢啊。
这样的组合莫名让人心跳加速。
「明日太,你过去看看吧,我负责监控火候。」
希拉·卢扬起沉稳的笑容。
「薇娜·卢、菈菈·卢,你们也很挂心东达·卢的战况吧?这里就交给我吧?」
「欸~可以吗?」
菈菈·卢忸忸怩怩地望向我。
尽管我苦恼不已,但我仍克制住自己的欲望。
「等工作大致结束后,我就过去,菈菈·卢,你们去观战吧。希拉·卢,你也是。」
「不,我的家人并没有出场……明日太,这样真的好吗?」
「是的。丹·卢堤姆一定不会让爱·法受伤。我要处理好自己份内的工作。」
「那么,我们走啰!分出胜负后,我会通知你结果!」
卢家本家的姐妹离开后,只有我和希拉·卢待在炉灶房里工作。
虽然这么说,除了几分钟加一次木柴外,我们没什么事情要处理。我凝望着摇曳的橘色火焰,不断在心里祈祷爱·法能平安无事。
「——身为猎人,爱·法真的拥有卓越的能力呢。最近,达鲁姆·卢和罗·雷的能力可以与吉萨·卢和卡斯兰·卢堤姆并驾齐驱喔?」
希拉·卢和我一样蹲在炉灶前,她终于静静地开口。
「这样啊。爱·法猎捕到奇霸兽的频率确实能让周遭的人大惊失色……话说回来,希望达鲁姆·卢可以早日康复。」
听到我这番话,希拉·卢只哀伤地叹了口气。
坐立不安的我仍继续说了下去:
「对了,为了保护信·卢,达鲁姆·卢上个月才受了重伤吧。在卢家本家中,我和他最不常交流,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达鲁姆·卢——他的个性冲动。根据家父蓼达所述,在卢家兄弟姐妹之中,就属达鲁姆·卢和东达·卢最为相似。」
「是啊,他的眼神和东达·卢如出一辙。」
「是的……我认为东达·卢和达鲁姆·卢都是与族长家族本家这个名号相衬的优秀猎人。」
我和那两个人都无法和平共处。
不过,我很早就知道东达·卢不单纯只是个粗暴的人。尽管我不擅长与他来往,但我并不讨厌他。至于达鲁姆·卢——由于他一开始与爱·法的纠纷,使我们之间出现一道深深的鸿沟。看到他故意说些难听的话愚弄爱·法,使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与狄咖·孙相差无几,两人都是让人火大的存在。
「……爱·法真的打算一直当个猎人,直到在森林中凋零吗?」
希拉·卢终于自言自语似地呢喃。
「她明明是个女人,却不生儿育女,以猎人的身份——不,我不是在否定她的生存方式,可是,我完全不懂她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我也不懂,但我认为这么做很有她的风格。」
我只是讨厌每天等待男人归来的生活——爱·法过去曾经这么坦白。比起被人呵护,她一定更想要守护他人。
尽管我还不理解那番话的真实含义,但我仍想要尊重她的心情,这一点并没有改变。但我自己也不愿意漫不经心地当个被守护的角色,除了力气之外,我希望自己能在其他方面守护爱·法。
「……爱·法无意嫁给任何人吧?」
「是的,应该是这样——」
话说到一半,我吃了一惊。希拉·卢抱着膝盖,蹲在地上专注地凝望着火焰,她的侧脸异常地通红。
插图p215
「希、希拉·卢,你怎么了?」
「欸?怎么了吗?」
「不,那个——你看起来跟平时不太一样。」
「这样吗?有可能喔。」
希拉·卢将红透的下半部脸庞藏进抱住膝盖的手臂里,她无助的视线瞄向我。
「一想到你可能得知了我的心情,我突然感到羞窘不堪。对不起。」
「你、你的心情?你指的难道是你对达鲁姆·卢的——」
「请、请别说出口!」
我第一次听到她发出如此慌乱的声音。总是沉着安静的她也是第一次流露出女孩子的柔情。
(这么说起来,尽管希拉·卢散发出成熟的气息,却只比我年长一岁。)
我感到心神不宁。这股陌生的感觉难道是所谓的保护欲吗?
「……明日太。」
「是。」
「……请别告诉别人喔?」
「好的!我当然会保密!」
「然后,你不用担心或同情我。我是个连水瓶都搬不动的女性,没有资格挑选夫婿。」
「绝对没这回事!」
我考虑了一会后,毅然决然地站了起来。
「希拉·卢,剩下来的这块一人份带皮肉,可以请你帮忙烹煮吗?」
「欸?」
「我打算把这块肉简单煎成肉排,分给大家吃。我想拜托你烹煮这份肉,酱汁也请你自己调配。」
「我、我该怎么做……?」
「这要由你自己做决定。」
希拉·卢仍羞红着脸,低下头。
接着,她突然讶异地歪着头。
「话说回来,菈菈·卢她们迟迟不回来呢。她刚刚说过吧,等爱·法和丹·卢堤姆比完力气后,会把结果告诉你。」
「啊,说得也是。」
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了。
我压在心底的不安重新开始膨胀。
「呃~一回合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吗?」
「不需要。所以我才感到不可思议。」
广场依然不断传来欢呼声。
「那么,一定是因为东达·卢和米达的对战紧接在后,所以她们无法离开广场吧?」
「不,选出八位勇者后,每场比赛结束都会休息片刻……明日太,你最好去看一下状况吧?」
「可是——」
「你一直顾虑我,我只是想报恩罢了。请你过去吧……再说,我想要独自面对自己的心。」
她可能是因为察觉到我的心情,才会说出这些话。就算她没有这么做,我也差不多快无法压抑心中的不安了。
「不好意思,我去看一下状况。」
抛下这句话后,我冲出炉灶房。
爱·法的对手是丹·卢堤姆。既然他称法家为自己的朋友,事态就不可能往坏的方向发展——尽管这么想,我却无法压抑住心中的动摇。
难道其中一方受了无药可救的伤害吗?
难道有心怀恶意的第三者乱入比赛?
我忐忑不安地跨进广场后,丹·卢堤姆豪迈的笑声让我杞人忧天的想法一扫而空。
「爱·法啊!你真是一位优秀的猎人!除了东达·卢之外,我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对手!」
丹·卢堤姆张大双脚,伫立在广场中央。大量汗水濡湿了他宛如惠比寿大人的脸庞、光溜溜的秃头、圆滚滚的肚腩。
隔着数公尺与他对峙的爱·法同样香汗淋漓。对付纪伊·马姆的时候,她的脸上挂着一派轻松的表情,现在却满头大汗,肩膀剧烈起伏。
看来他们在这十五分钟内不断地较量。
「可是啊,差不多该做个了结啰!我的肚子差不多要饿啦!」
丹·卢堤姆抛出这句话后,张开双臂,试着抓住爱·法。
他敏锐的动作让我惊愕不已。他庞大的身躯明
明超过一百公斤,瞬间爆发力却不输爱·法和达鲁姆·卢。
爱·法勉强躲到一旁后,丹·卢堤姆却没有停下动作。
他其中一只张开的手臂发出呼啸声,袭向爱·法。
爱·法踹向丹·卢堤姆的侧腹,往后跳得更远。
丹·卢堤姆以相同的速度转换方向,展开追击。
爱·法弯下身子,使用刚刚击败纪伊·马姆的水面踢回敬对方。但丹·卢堤姆轻盈一跳,轻松躲过攻击。
爱·法立刻将双手手掌撑在地上,宛如山猫搬跳着回避攻击。丹·卢堤姆的指尖紧抓住爱·法的头部刚刚存在的空间。
欢声雷动。群众第一次发出如此巨大的欢呼。这种超乎凡人的战斗竟然持续了十五分钟啊?我一时语塞。
丹·卢堤姆果然是个超群的存在。他明明大腹便便,动作为什么能与爱·法一样敏捷?他的体重明明是爱·法的两倍,这样太不合理了。
不仅如此,丹·卢堤姆在战斗中还不时放声大笑。他的脸上挂着乐不可支的表情。
另一方面,爱·法十分拼命。宛如遭到巨大棕熊或低地大猩猩袭击的山猫。
「爱——」
我下意识地放声呐喊。
「爱·法!不要放弃!加油!」
她究竟有没有听到我的声音呢?——爱·法下定决心似地欺近对方怀里。
丹·卢堤姆并没有像达鲁姆·卢一样闪避,他仔细站稳脚步,手臂挥向逼近而来的爱·法。
爱·法扭转身体,绕到丹·卢堤姆的右侧。
丹·卢堤姆的指尖终于抓住她的手臂。
同时,爱·法弯下身子,企图扫向丹·卢堤姆的脚。
丹·卢堤姆抓住爱·法后,可能会使出豪迈的投掷技。但他现在却毫不留恋地松开爱·法的手臂,轻巧地举起单脚,躲过攻击。
由于攻击落空,就这么踩空的爱·法即将摔倒在地。此时,丹·卢堤姆再次企图抓住她的背。
「爱·法!」
爱·法以单脚为轴心,迅速转向丹·卢堤姆。
丹·卢堤姆粗大的手指抓着她的双肩。
万事休矣。
爱·法似乎挡不住丹·卢堤姆的暴冲,身体逐渐向后倒。
然而——倒下的同时,爱·法的右手臂揪住丹·卢堤姆的前襟,左脚踹向对方正要踏在地面的右脚尖。
丹·卢堤姆的身体首次大大失去重心。
继续这样下去,爱·法也会倒在地上,遭到对方巨大的身躯压住。因此,她将右膝埋入对方的大肚楠中,重心向下移。
她抓住对方的胸口,踹向对方的脚,重心下移。这些举动似乎引发了相互作用——丹·卢堤姆的巨大身躯向前倾,飘浮而上。
这大概是柔道中的巴投吧。
不过,爱·法这么做的时候,似乎想将左手向后伸,撑在地上。
不,大概是我看错了吧。结果,爱·法的左手没有撑在地上,她的左膝踹起丹·卢堤姆的腹部,让他整个人抛了出去。
丹·卢堤姆巨大的身躯在空中描绘出一个半圆形,伴随着地面的震动,坠落而下。
人们感概万千,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
然而,剌·卢堤姆威严的声音打断了欢呼。
「卢堤姆家的丹·卢堤姆获胜!法家的爱·法退场!」
接着,人们剧烈的欢声纷纷转化为不满的抱怨和责备声。
卢堤姆家牛山濯濯、蓄着白胡须的长老宛如老鹰般的眼神斜睨着人群。
「丹·卢堤姆的身体触地之前,爱·法的腰就碰到地上了。因此,丹·卢堤姆获胜!」
所以爱·法才会在竞赛途中企图用左手支撑地面啊。
爱·法在地面上躺成大字形,气喘吁吁。整个人被抛出去的丹·卢堤姆同样倒在两公尺外的地方,上气不接下气。
卡斯兰·卢堤姆从人墙中冲出来,确认父亲的状态后,我也走进广场。感受着人们混杂着不满的吼声从后我的背后传来,我冲向爱·法身旁。
「爱·法,不要紧吗!?」
「不……要紧……」
她闭着眼睛,大大张开嘴巴,沙哑地回答。我第一次看到爱·法如此精疲力尽的模样。
「肩膀……借我扶一下……我没办法、独自行走……」
「我知道了。」
我执起爱·法的右手臂,支撑着她的背部,拉她起身。爱·法的身体宛如火焰般炽热,她无力地瘫在我身上。
「我的汗……可能会弄脏你……」
「不要紧,你现在不用管这种事情。」
此时,被儿子强壮的手臂扶起来的丹·卢堤姆满脸无力,他扬起笑容。
「我还以为自己输了哪!爱·法,你为什么不用左手支撑身体?要是那么做,你就能获得胜利啦!」
「……我左手臂的伤才刚好,我不确定它是否能支撑你巨大的身体。要是骨头再次移位,我就无法完成猎人的工作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理解了。」
丹·卢堤姆拉着卡斯兰·卢堤姆走近我们,满头大汗的他笑容满面,突然将脸凑向爱·法。
「你真的是一位优秀的猎人!你不只拥有强大的力量,还很清楚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爱·法啊,能跟你这位出色的猎人成为朋友,我由衷地感到开心!」
「你过奖了,不敢当……先告辞了。」
爱·法抛下这句话后,踹了我的脚。
她在暗示我「该走了」。我对着眉开眼笑的丹·卢堤姆和扬起羞涩微笑的卡斯兰·卢堤姆点了点头,伴随战斗后的家主离开广场。
众人毫不吝啬地用拍手和欢呼祝福爱·法。我忍不住面露苦笑,我们家主大人真是了不起。
「……怎么?明日太,看到我输得这么凄惨,你在笑我吗?」
「欸?」
我讶异地望向爱·法,她依旧瘫在我的肩膀上,嘟起嘴巴。
「你哪里凄惨了?在卢家亲族里,没几个猎人可以跟丹·卢堤姆交手到这种地步吧?」
「……输了就是输了。」
「呃~菈菈·卢刚刚不是有说吗?获胜确实很光荣,输了也不需要引以为耻。再说,你表现得很好啊,不用为了这场比赛感到懊恼吧。」
「怎么可能。我差一点就能获胜了,当然会感到悔恨。」
家主依然可爱地嘟着嘴,她散发出甘甜香味的金褐色头颅用力按压着我的脸颊,责备着我。
4
「久等了,这是我今天准备的料理。」
当太阳坠落至西侧森林时,在四周设置了火炬的广场上,我将祝福的晚餐献给比武会的优胜者。
该说是不出我所料吗?优胜者是东达·卢。
结果,我完全没机会看到东达·卢比赛的模样,但在准决赛中,当体型占优势的米达冲向他时,他从正面挡下米达,将米达抛了出去,展现出两人威信的差距。当他在决胜战对付体力全失的丹·卢堤姆时,他没有企图打长期战,靠着优秀的本领扭着对方的胳膊,按倒在地。
优胜者坐在木材组合成的小型高台上,他一如往常地立起单膝,盘腿坐着。大长老纪芭婆婆献给他的祝福草冠戴在他的黑褐色乱发上。
他照常板着脸,散发出平时的威严感,但他刚刚才连续击败了卡斯兰·卢堤姆、米达和丹·卢堤姆等豪杰,他严肃的脸庞上冒着汗珠,肩膀和胸口微微起伏。他的眼神落在我献给他的木盘上。
这是卢家聚落中最巨大的木盘,我将今天的料理装在盘中。盘上铺满了热腾腾的恰奇和亚力果,重达一公斤的肉块『烤奇霸肉』坐镇在盘中央。
「……我还以为你会端出多标新立异的料理,没想到外观如此中规中矩。」
「是,希望这道菜合你的口味。」
我将『烤奇霸肉』切成厚厚的肉块,而不是薄片,并淋上特调酱汁。这是我以饕油和水果酒为基底,加上切碎的亚力果、咩姆、岩盐和皮果叶,以及烤奇霸兽肉时滴落的焦糖色肉汁调制而成,这是我有史以来调制过最美味的酱汁。
「请趁热吃。这道料理的特色是放凉吃也很美味,但森边居民比较喜欢热腾腾的料理吧?」
「哼。」
东达·卢哼了一声,站了起来。
七十多位亲族正站在高台四周,等待宴会开始。
「那么,收获之宴正式开始!卢家的亲族啊,对森林致上感谢之意,让这些恩惠成为我们的血肉!」
喔喔——人们发出勇猛的欢呼声回应后,伸手抓起铁串和水果酒土瓶。
确认到这一点后,东达·卢沉沉坐下,随
兴地将手伸向木盘。他使用铁串戳起一块『烤奇霸肉』,用仿佛能咬碎石头的强韧白牙咬下一块肉。
烤奇霸兽肉的肉质没有一般肉排坚韧,但也不会太过柔软。毕竟我当初刻意避开里肌肉,选择具有韧性的腿肉。
奇霸肉与烤牛肉不同,必须连中间部分都烤透。但我没有让肉烤到干柴,蒸成粉红色的肉满是肉汁,鲜味也浓缩在肉中。将脂肪去除得恰到好处的柔软肥肉,和后来稍微重新煎过的焦糖色皮,使口感和味道更加多元化。
为了引出食材基本的味道,我没有淋上太多自豪的酱汁,光靠我仔细抹在肉上的岩盐、皮果叶和埋在四处的咩姆所就已经让烤肉够味了。放凉后,这些味道将会更为显著,使烤肉更加美味,但刚出炉时的味道也不遑多让。
我在森边待了约六十天。这道料理融合了我刚来森边时学会的技术,以及最近才学会的新技术。味道如何呢?我并不期待能从东达·卢口中听到「好吃」这句话——
「……好吃。」
「欸?」
我错愕地抬起头。
东达·卢依然维持着一号表情,粗鲁地咀嚼着第二口『烤奇霸肉』,看都不看我一眼。
他的眼神狐疑地扫向脚边。该处摆着一碗卢家女人制作的奇霸肉汤,里面满是蔬菜,以及煎波糖和装了内脏料理的木盘。
「喂,这是什么?里面混了一些形状很陌生的肉,你该不会使用了其他生物的肉吧?」
「啊,那是奇霸兽的内脏,是我昨天才学会的料理,味道很有趣喔。」
里面装有烤奇霸兽心脏、肝脏、肾脏,以及切成大块的肠子。
「爱·法很喜欢奇霸兽的心脏。心脏没有太特殊的味道,口感也跟肉如出一辙。」
「……奇霸兽的心脏啊。」
东达·卢再次用铁串插起奇霸兽的心脏,送入口中。他的眼皮遮盖住那双熊熊燃烧的蓝色眼眸,牙齿缓缓地咀嚼。
东达·卢咽下奇霸兽的心脏后,从脖子上取下其中一条项链,递给我。
「辛苦了,这是报酬。」
「欸?报酬?」
这么说起来,我们完全没有谈论过这件事。
不管是在家主会议和会后的骚动中,卢家都相当照顾我们,所以我一直怀着报恩的心情准备这次的料理。
「谢谢你。可是,报酬太高了吧?」
那条项链上挂着约二十颗兽角和牙齿。总共是五头奇霸兽的份,价值六十枚红铜币。
「……你的手艺那么廉价吗?」
东达·卢将项链扔在我的胸口,专心地啃着『烤奇霸肉』。
然后,他再次不悦地瞪向我。
「你打算盯着我吃饭到什么时候?既然工作结束了,你赶快去填饱肚子吧。」
「是、是的。告辞了。」
我的心脏充满着难以形容的激昂与满足,走下高台。
下一瞬间,一道人影宛如猎犬般冲了出来,大力抓住我的胸口。
「喂,明日太!这究竟是什么!?」
「吓、吓我一跳。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对方有着一头金褐色的头发,我瞬间还误以为他是爱·法,但他其实是雷家的年轻家主罗·雷。他的水色双眸炯炯燃烧,从咫尺之遥紧盯着我。
「你还好意思问!我吃了你做的料理!」
「啊,这样啊?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一脸愤怒?不合你的口味吗?」
「怎么可能!太好吃了,让我吓了一跳!你在家主会议的时候是不是有偷工减料!?」
我一头雾水。
不过,我至今看过许多人因美味的料理而失去理智,所以我对他的举动不感到意外。
「我也很好奇。明日太啊,举办家主会议的时候,你是不是刻意隐藏自己的手艺?难道你是在半个月内有如此显著的进步吗?」
天色逐渐昏暗,我现在只能仰赖火炬的光辉当作照明。一道巨大人影从夜色的另一端走了过来。他有着正方形的脸庞,面色稳重,风采老成,巨大身躯锻炼得相当完美——是好久不见的三族长之一,达利·萨乌帝。
「啊,达利·萨乌帝,看来你的伤势已经康复了。」
「嗯。」
他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
爱·法曾为了多多斯一事与他见面,但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是札特·孙等人引发骚动的前一天。如同爱·法所述,他的伤势已经恢复了。
顺带一提,上次再见到他时,他刚在驿站城市与卡谬尔·佑旭会谈,所以情绪相当亢奋,今晚的他已经恢复稳重的本性,面露镇定的微笑。
「不好意思,上次造成你的困扰了。太好了,你看起来很有精神……那么,你会回答我和雷家家主的疑问吗?就算你隐藏自己的真本事,我们也没有资格发怒,然而,如果你不把隐瞒实力的理由告诉我们,我会坐立难安。」
「各位认为我隐藏了实力吗……?」
前几天,卢家本家的人才称赞我厨艺变得精湛,然而,看到罗·雷心烦意乱的模样,我总觉得他想表达的是另一种意思。
「你们在吵什么啊?明日太煮的菜只有这么一点,一不留神就被大家吃完啰?」
路多·卢捧着一个大木盘,他一面吃着盘中的腿肉排,一面走了过来。那是我使用了三公斤的带皮肉所制成的厚切肉排。配菜是蒸烤的亚力果和恰奇等等,肉排目前只剩下四分之一了。
「把我的份留下来!我还没吃饱!……明日太,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当初会答应为家主会议掌管炉灶,就是为了让家主们品尝你的料理吧?但你当时却想要保留实力吗?」
「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遗憾。但我制作料理时总是全力以赴。」
「那么,在短短半个月内,你的手艺难不成突飞猛进吗?而且,我在卡斯兰·卢堤姆的婚宴上也有品尝你的料理!那场宴会和家主会议明明隔了二十天,却没有如此明显的进步喔?」
罗·雷并没有感到气愤,他只是因为无法理解这件事而陷入混乱。不过,我比他更搞不清楚状况。
路多·卢轻易就解开了我们的混乱和疑问。
「什么啊,因为明日太的料理太过美味,让你们大吃一惊吗?罗·雷,这不是一件值得惊讶的事情啦。」
「为什么?路多·卢,你知道他的料理变美味的理由吗?」
「当然知道啦。家主会议的料理又不是明日太煮的吧?虽然我和信·卢那晚只啃了肉干,没吃到家主会议上的料理。」
我没有马上意会过来。
过了一会,我立刻理解了路多·卢的意思。
「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就是啊。那一天,你说你们的目的是让孙家女人学习料理,所以你和其他人尽量不会动手。就算作法相同,她们煮的料理也不可能跟你的一样美味啊?」
尽管如此,对于每天只会煎烤或炖煮未放血奇霸兽肉的人来说,那样的味道仍极具冲击性。煎波糖亦是如此。
我当天选的料理是『咩姆烧肉』,就连厨艺不精的人也能顺利做出的料理。虽然这么说,肉的熟度和酱汁拌炒的方式会影响肉的软硬度和菜肴的口味。负责指导孙家人的我和其他女人们的标准也不高,只要肉不要烧焦,有炒熟就好。
不论如何,看到像罗·雷和达利·萨乌帝等粗犷的男人们能为了这点差异而感到狐疑和吃惊,我深感光荣。
「我曾经在驿站城市吃过明日太摊位的料理。我当时也不觉得美味啊?」
罗·雷继续追问后,换我开口解释:
「当时,我没有准备太多肉饼,所以我让你们吃的是『咩姆烧肉』,为了配合城里人的口味,调味重了一些,所以不合森边居民的口味。」
「对啊对啊。卢堤姆家婚宴的时候也是由卢家女人帮忙制作料理喔。罗·雷,你今天是第一次品尝到明日太亲手为森边居民烹煮的料理吧?」
路多·卢解释的同时,把恰奇放入口中。
「哎呀,真好吃!虽然肉也很可口,但这个恰奇真的太好吃了!我很喜欢恰奇。」
路多·卢放松地扬起宛如女孩子般的可爱笑容。
事情终于落幕了。当我松了口气时,有人从旁边抓住罗·雷的手臂。
「喂,雷家家主,你为什么对明日太作出无礼的举动?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我很乐意当你的对手。」
这次出现的人真的是爱·法。
罗·雷看起来更面有难色,他的手终于放开我的T恤。
「我们不是在吵架,你不要生气……爱·法,难道你想跟我再打一场吗?」
「不管我们对决多少次,结果都不会
改变。」
爱·法用冷漠愤怒的声音这么说后,抛开罗·雷的手。
罗·雷孩子气地搔了搔鼻子下方。
「爱·法、明日太,你们很狡猾喔!明明家里只有两个人,一位是最优秀的炉灶掌管人,一位是能把丹·卢堤姆逼到绝境的猎人,我搞不懂!」
「谁管你怎么想啊。」
爱·法高傲地双手抱胸,斜睨着罗·雷。此时,闷不作声的达利·萨乌帝低声笑了笑。
「看到东达·卢在如此不稳定的时期举办收获之宴,我本来还认为他意外是个悠哉的男人,但至少对我来说,今天成了有意义的一天……难得获得了方便的多多斯,我应该请格拉夫·札札也过来一趟才对。」
「欸,格拉夫·札札怎么了吗?」
「卢家的能力果然出类拔萃。不只是猎人的力量让我瞠目结舌,我感觉卢家所有亲族都洋溢着力量。」
达利·萨乌帝环顾整座广场。
在火炬和简易型炉灶的火光照耀下,人们开朗地欢笑。这确实是一场洋溢欢乐的宴会,我在卢堤姆家婚宴时也曾窥视过这样的场面。
大家和心爱的家人与亲族一起享受美食、饮酒作乐。对于出生在异世界的我来说,如此充满力量与热气的景象确实让人头晕目眩——难道这不是森边召开宴会时的固定光景吗?
「除了卢家之外,就属札札等北方一族最有力量。再来是我们南方一族。不过,在这种庆祝收获的小规模宴会上,我们一定无法露出这么幸福的笑容。奇霸兽肉和驿站城市的蔬菜是让我们生活下去的粮食,那就和空气与水一样,不会让我们感到特别幸福或欣喜。」
「这样啊……」
「每一顿餐点都是为了生存而获得的喜悦。获得愈大的喜悦,求生力量也会随之增加。明日太,这是你曾经说过的话吧?我从东达·卢那里听说了。」
「东达·卢把那些话告诉你了?」
「是啊。光靠今天一天,我就知道卢家拥有多少实力了。同时,我也体会到法家的能力。」
达利·萨乌帝四方形的脸庞上扬起大胆的笑容。
「三天后,我们就要跟杰诺斯城的家伙们进行会谈了。森边居民必须获得更大的力量,携手合作。明日太、爱·法,希望两位日后能为了同胞尽心竭力。」
「是、是的。」
「身为森边居民,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和爱·法点头同意后,达利·萨乌帝转过身。
「那么,我接下来就用卢家女人精心烹调的料理填饱肚子吧。先告辞了,祝各位平安。」
达利·萨乌帝离去后,又有人影冒了出来。不只是一个人,分别是菈菈·卢、信·卢和米达。
「终于找到了!路多,你不要随便端走明日太的料理!人家找了半天耶!」
插图p237
打头阵的菈菈·卢冲向哥哥,用尽全力拧着他的左耳。就算路多·卢获得了勇者的称号,他依然无法在端着巨大木盘的状态下闪避攻击。
「痛死了,笨蛋!要是我继续把明日太的菜肴放在那里,绝对会被那个庞然大物全部吃干抹净!」
「你爱吃的程度明明不输米达!够了,快给我!」
当兄妹大声嚷嚷时,米达宛如幼猪般的小眼睛紧盯着我。
「……米达不会吃干抹净,米达也想吃明日太的料理喔……?」
他没有像过去一样大吵大闹,反而有些消沉地喃喃自语,脸颊肉微微颤抖。
「我知道了啦。只剩下这么一点,你要珍惜地吃喔?」
「嗯……我会珍惜地吃喔……?」
「啧……喂,米达,下次交手的时候,我绝对不会输给你喔?除了我之外,你也不能输给别人喔?」
「……嗯……?」
气氛真是和乐融融。
卢堤姆家举办婚宴的时候,我彻底待在幕后工作,几乎没有与人们分享喜悦。虽然我做的料理不多,只有木盘上的份,但人们品尝着米雅·雷妈妈和凌奈·卢等人烹煮的料理,扬起幸福的笑容。这是平时拘谨的森边居民数个月才能享受一次的宴会。
不远处,纪芭婆婆坐在毛皮地毯上,身边围绕着众多亲族。双手拿着肋排肉,放声大笑的巨大人影绝对是丹·卢堤姆。在他脚边比出相同拳击姿势的身影可能是莉蜜·卢。两个修长的人影与他们隔了一段距离,正拿着水果酒土瓶谈天。大概是吉萨·卢和卡斯兰·卢堤姆。
大家都享受着宴会。不管是男人女人,或为数不多的老人小孩——火炬照耀着七十多位卢家亲族的脸庞,他们吃肉饮酒,歌颂着森边的生活。
达利·萨乌帝说得没错,三天后,族长就必须与杰诺斯城的人们进行会谈。东达·卢刻意挑选如此动荡不安的时期举办收获之宴。是为了让他们再次体会到自己想守护这样的生活、这样的幸福。
「明日太,你有吃东西吗?」
爱·法半眯着眼睛瞪着我。
「我只在煮饭时抓了点东西吃。」
「我就知道!你在这方面完全没有改进。你这家伙本来就——」
路多·卢雀跃的声音打断了爱·法说的话。
「啊,达鲁姆哥哥,你终于起来了。你看,这是明日太煮的菜喔。」
我和爱·法瞬间交换一下眼色,转头望向路多·卢。达鲁姆·卢用手背轻轻推开弟弟娇小的身体,站在我们面前。
「法家的炉灶掌管人,我有话对你说。」
他遗传自父亲的眼眸闪烁着强悍的光芒。
爱·法马上打算开口,但达鲁姆·卢抢先制止她,继续说了下去:
「我已经和法家家主谈过了,炉灶掌管人——不,法家的明日太,只剩下你了。我只想跟你谈谈,不想被别人干扰。」
「卢家次男,你愿意发誓不会伤害他吗?」
爱·法用锐利的声音插嘴后,达鲁姆·卢低声回复:
「我发誓。假如我违背誓言,你要夺走我的手或脚都随便你。身为卢家次男和森边猎人,达鲁姆·卢在此发誓不会伤害法家的明日太。听到这句话的人都是证人。」
「等一下!达鲁姆哥哥,你突然胡说什么啊!」
菈菈·卢愤怒地呐喊。路多·卢狐疑地皱起眉头。信·卢面无表情,米达仍是老样子。至于罗·雷——他用宛如猎犬的眼神瞪着达鲁姆·卢的侧脸。
「你们之间有什么纠纷吗?算了,不论如何,我刚刚听到了你的誓言。达鲁姆·卢,要是你违背约定,我会砍下你的双臂。」
「随便你。」
达鲁姆·卢低声抛下这句话。
爱·法紧咬着嘴唇,望向我。我朝她点了点头,仰望个头高大的达鲁姆·卢。
「我知道了。我们要在哪里谈?」
「只要不会有人打扰,哪里都可以。」
我跟着面无表情的达鲁姆·卢步出广场。我们抵达一处房子与房子之间的昏暗处。
这里与人们的喧嚣和火炬的照明隔着一段距离。达鲁姆·卢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躲在黑暗中后,再次转向我。
「法家的明日太,你听到我和爱·法比力气之前谈的约定吗?」
「是,我有听到。」
「我最后败给了爱·法。我已经没有资格阻止她了……未来一定只有你可以阻止她。」
「阻止爱·法?」
达鲁姆·卢面无表情,蓝色眼眸炽烈燃烧。
假如罗·雷的眼神宛如猎犬,他的眼神就像一匹野生的狼。
「我不擅言词。所以,我会照实说出自己的想法……明日太,你难道不想阻止爱·法吗?就算那家伙在森林中凋零,你仍有办法怡然自得地活下去吗?」
「你的意思是——你认为爱·法该放弃猎人的工作吗?」
「当然。不然还会是什么意思?」
他说的话未免——太让我意外了。
「请、请等一下。达鲁姆·卢,你自己也从事着猎人危险的工作吧?但你却否定猎人这个职业?」
「那家伙是个女人。她跟天生就必须担任猎人的男人不一样。不要让我说出这种理所当然的常识。」
「可是,爱·法对身为猎人的自己为荣。她不过碰巧是个女人罢了,她跟你一样,都有着猎人的灵魂——」
「那都不重要。明日太,我想知道你的心情。」
脚步声响起,是达鲁姆·卢朝我迈出一步。
我就算后退也没有意义。倘若达鲁姆·卢企图伤害我,我们之间的距离本来就让我无法闪避。
「你有办法忍耐这样的命运吗?那家伙说不定明天就会在森林中凋零喔?就算这样,你还是有办
法接受『因为她是猎人』这种话吗?」
「那是——……又不是所有猎人都年纪轻轻就命丧森林。就算爱·法是女人,她依然是一位拥有惊人力量的猎人——」
「真是假好心。就算再怎么有能力,也不代表她能永远活下去。她前几天不是刚受重伤吗?要是她那天在回家路上遇到奇霸兽,就会没命。」
他那双散发出刺眼光芒、熊熊燃烧的眼眸凑近我。
我感受到他眼眸中的愤怒与遗憾。
「况且,那家伙还使用了危险的『献祭猎法』。她都做出这种危险的举动了,究竟能平安无事到什么时候?回答我啊,明日太。就算爱·法明天就在森林中凋零,你也无所谓吗?爱·法在你心中的地位如此微不足道吗?」
「对我来说,爱·法比任何人都重要!可是我——不想否定她的生活方式。」
「就算你因此失去她也无所谓吗?我——我不想失去她!」
达鲁姆·卢终于无法压抑自己的声音。
划过他右脸的伤疤变得鲜红,浮现而出。
「我不想失去爱·法!我无法忍耐这样的命运!所以我希望爱·法能以女人的身份过活!可是我——我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阻止她了。」
「那是……」
「家主会议的那一晚,我没能守护爱·法。今天,我也败在她的手下。我已经没有资格多嘴了——我没有力量守护她,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达鲁姆·卢抓住我的胸口。
他的力量比罗·雷更强大——指尖因悔恨而颤抖。
「你不打算阻止爱·法吗?你是她唯一的家人——她也认同你成为法家人,你却无意守护她吗?」
「我当然想要守护她!可是——」
我该如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心情呢?
我不希望爱·法丧命。这是理所当然的先决条件。
不过,我仍不愿意否定爱·法的生活方式,因为——
「——我想要守护爱·法的情绪、想法和尊严。既然爱·法打算以猎人的身份过活,我想要守护她这份心情。」
这样不对。
实际说出口后,我总觉得自己没有把最大的重点说出来。
就连我也无法认同自己这番话。
想当然耳,达鲁姆·卢也一副无法苟同的模样,他更用力地揪紧我的胸口。
「那么,你能承受失去爱·法的痛苦吗?」
「我可能无法承受。届时,我说不定会一辈子后悔下去。可是,假如我打算以爱·法的心情为优先考量,与她相处时,我只能做出这种觉悟。」
我的想法错了吗?
卢家的女人送男人们进森林时,似乎怀抱着我无法超越的觉悟。在我的眼中——她们比任何人都关心家人,却接受了家人随时会丧命的残酷命运。她们只能不停信任着家人,祈祷他们平安无事。
我缺乏的就是如此庞大的觉悟。因此,我认为自己该和她们一样信任家族——信任爱·法。难道我错了吗?
「……你很有能力。在短暂的期间内,你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只要你能在驿站城市赚取铜币,爱·法就不用从事猎人的工作了吧?」
达鲁姆·卢咬紧牙根,他好不容易从齿缝间挤出这句话,声音低沉嘶哑。
原来达鲁姆·卢这么担心爱·法啊,我深受打击。
这让我的心情有些动摇。最适合爱·法的人——能够将爱·法从残酷的命运中救出来的人可能不是我,而是他这种人——
(我……)
我沉默地凝望着达鲁姆·卢扭曲的脸孔。
不知道过了多久——达鲁姆·卢的手终于松开我的胸口,他筋疲力尽地别过脸。
「……当爱·法在森林中凋零之际,我会夺走你的性命。就算我必须为此送命,我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最后,达鲁姆·卢抛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我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达鲁姆·卢走出暗处后,我感觉有一道拿着木盘的纤细人影冲了过去——大概是我看错了。我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感官。
只要前进数公尺,就能回到充满光明的温暖世界。橘红色的火焰、人们的喧嚣、宴会的热气和激昂都在该处剧烈打转。
但是,我有回到那个地方的资格吗?我搞不懂了。
(我……只是在依赖着爱·法的强悍吗?)
身为猎人,爱·法拥有卓越的力量。她还常常表明自己不会徒然地丧命,告诉我猎人正确的生活之道是活得长久、尽量猎捕奇霸兽。我相信了她说的话,但到头来,我只是在依赖她罢了。
我认为爱·法不可能会送命。
我认为命运不会不讲理地带走爱·法。
我根本什么都不懂。
尽管不懂,我却——
「明日太啊,你打算在这种地方待到什么时候?」
我惊愕地转过头。
我不可能听错这个声音。以染上橘红色的宴会场面为背景,爱·法毅然地站在我的面前。
「爱……爱·法,怎么了?」
「你还问我。我明明看到卢家二哥出来了,你却迟迟不出现,所以我过来接你。」
爱·法面露赌气似的表情,大步走向我。
我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对方却抓住我的手臂。
「为什么要逃?你的眼神为什么这么悲伤?就算听到那位二男胡说八道,你应该也不会受到影响才对啊?」
爱·法用怒气冲冲的视线上下检查我,她大概在确认我是不是有遭到暴力对待。
「……你刚刚该不会在偷听我们交谈吧?」
「我又不是卡谬尔·佑旭,不会做出如此无耻的行为。要是你下次还敢说这种失礼的话,小心吃苦头喔?」
「……说得也是。抱歉。」
「你到底怎么了?你不是在气卢家二哥,而是在气我吗?」
爱·法微微低下头,一如往常地嘟起嘴巴。
由于四下无人,所以她才会尽情流露感情。这样的举动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同时也让我心痛不已。
「如果你是在气我,我会乖乖道歉。明日太,你就别露出这么悲伤的神情了。」
「欸?你不需要道歉啊……」
「是吗?当我输给丹·卢堤姆的时候,我不是拿你出气吗?」
我根本不在意那种小事。
爱·法明明总是那么做。
「那个时候,我无法压抑懊悔的情绪。冷静下来后,我才发现那场竞赛虽然受到许多规矩制约,但我仍跟丹·卢堤姆——实力足以与东达·卢匹敌的丹·卢堤姆势均力敌,我认为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爱·法有些羞涩地微微一笑。
「父亲吉尔正确地指导了我。我更加确信自己是一位够格的猎人了。虽然让你担心了,但那场比力气竞赛对我来说意义深重。」
「……这样啊。」
「怎么了,你不为我开心吗?」
爱·法再次蹙起柳眉,猛地将脸凑近我。
「你果然不太对劲。你很少露出如此痛苦的眼神。明日太,我之前说过了吧,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尽管这么说,有些事情还是让人难以启齿吧。」
听到我的答复,爱·法的表情有些不满。
接着,她抛出一句「不可以唷」。
不是「不可以」,而是「不可以唷」。
她语气中微妙的变化,展露了她偶尔会流露出的稚嫩一面。
「我获得身为猎人的荣耀。你的厨艺大概也再次获得东达·卢的认同。如此值得庆祝的日子,你的眼神不可以如此悲伤唷。」
「就算你这么说……」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爱·法的指尖紧紧抓住我的指尖。
「我莫名地觉得你的存在好遥远。不,不是遥远——我觉得你仿佛就要消失不见了。」
爱·法的脸上浮现出迫切的表情,走向我。
「我之前也说过吧。明日太,我绝对不准许你消失在我的面前。」
「…………」
「你是我无可取代的家人。要是你不见了——我也撑不下去。」
我的脸颊感受到爱·法的气息。
甘甜的香气搔痒着我的鼻腔。
她的指尖传来了热意。
「——要是我让你感到不愉快,我跟你道歉。」
爱·法轻声抛下这句话后,松开指尖,从正面抱住我的身体。
「你这辈子都要待在我的身边。我也发誓自己会一生陪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