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战 追二兔者不得一兔

忧城◆『想要朋友』

详细情报不明

1

不消说,兔子当然没办法跳到月球上。从生物学上的观点来看,兔子没有这么强的跳跃能力,而身为『造尸者』的『卯』战士忧城也没有这样超绝的体能──本来那个超超高度的世界是只有『辰』战士断罪大哥能够存在、没有生存竞争的世界。发生那么一场空战的可能性比发生奇迹还低。那么『卯』是如何飞到那么高的地方?这是因为有忧最信赖的同伴鼎力相助。

『申』战士砂粒。

正确来说应该是砂粒的尸体──而且如果不是尸体的话,恐怕『卯』还得不到她这样大力相助。那是因为生前的『申』是世间少有的和平主义者,从来不曾、也不想用这样的方式行使自己的能力──但现在她成了一具完全被最亲爱的好朋友任意利用的死尸,已经没有任何因素制约她发挥力量。不受任何伦理道德上的约制或是肉体上的约制的砂粒──过去那个号称『如果不是为了停战,而是要终结战争的话,就连宇宙大战都能在一天之内收拾掉』的英雄,现在为了『好朋友』忧城,绝对会全力以赴、两肋插刀。首先她把同样是尸体的『巳』之头颅使尽全力向鬼城上空扔出去。把物体往正上方扔可不像说起来那么容易,但对她来说却是轻而易举──困难的事对现在的她而言大多都没什么难度可言。唯一让人不放心的是『巳』的头颅超过第一宇宙速度,会冲破大气层。不过就算真的冲出去了,这种困境对忧来说也算不上多糟糕。因为当他得到『申』的尸体之后,在十二大战当中就占据绝对有力的地位,就算在终点前发生些许失误也无伤大雅──不过即便已经身死,『申』过去毕竟还是稀世英雄,『巳』的首级最终还是没有扯断地球重力,在即将飞出大气层的时候些微画了一个弧度,进入下降轨道。她这一扔──把人头发射进地球轨道的目的就如同『辰』死前猜想的那样,是为了掌握从现在起到战斗结束这段时间的战况。就像从『鹰觑鹊望』一样,从天上监视。这么做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巳』的尸体被『寅』与『丑』缠住,几乎跟丢了原先正在追踪的目标『子』。真要说的话,『申』是为了寻找先前曾经短暂在同一个地方藏身的盟友『子』,才会把人头扔上天去──这个情况听起来很讽刺,可是更讽刺的是『巳』的人头不再上升,进入下降轨道之后竟然掉在与自己有相同基因的双胞胎哥哥『辰』的手上。这真的单纯只是偶然下的产物。虽然毕竟和陨石不一样,机率还没有到天文数字的程度,不过也和抽签中奖一样低了。要是用比较浪漫的方式形容,这说不定就是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并肩作战的双胞胎兄弟之间神秘不可解的羁绊。或许小弟虽然已经被杀,但还是想和哥哥见上一面。然而因为这份羁绊,使得『辰』的所在地被人发现──倘若落在别的地方,『巳』的首级还是会从比『辰』还高的高度俯瞰战场,无论如何他藏身在天上这件事还是纸包不住火。但要是弟弟的首级没有咬住哥哥的手臂,忧跳上来的时候,说不定『辰』就可以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他的凶刀。不,忧不是跳上来的──他也是被扔上来,一样也是被『申』扔上来的。

这次『申』是看准了,把忧扔到与『辰』一样的位置。

真要形容的话,扔掷的动作就和啦啦队表演类似。可是实际上的情景当然不像啦啦队表演那样令人雀跃。如果是生前那个性温和的和平主义者,她不会把人头扔上天,所以也不会愿意把一个体格比自己健壮的男人身躯往天上拋──可是现在的她不会有一丝犹豫。即便知道自己毫不犹豫扔上天的忧会在天上毫不犹豫斩杀『辰』,她也不会有一丝犹豫──不过已经死亡的她根本也没有什么知道不知道这回事了。她只会冷冰冰地遵从忧冷冰冰的命令而已──假如忧说把自己扔去月球,她也会听命把忧扔到月球上。当然忧随著重力往下掉之后,『申』也要负责接住他。至于身体被忧手上那两柄粗豪钢刀『三月兔』与『白兔』砍成两截,成为了RABBIT一员的『辰』──『辰』的尸体,虽然他已经丧命,但『天之扣留』的飞行能力依旧,所以用不著『申』去接──而且即便是新加入的尸体,忧也不会当作客人看待。既然已经成为『好朋友』,不管是旧雨还是新知都一样。忧会一视同仁下指令,就像对待其余尸体一样──这就是所谓的OJT(On the Job Training)培训。忧一边高速向下坠,一边高速向『辰』发出指令,要他把飞行能力发挥到百分之百,去支援弟弟。兔子有两只如翅膀一般的耳朵却不会飞,眼前明明有同伴会飞,他但却不会想去攀住,而是派去战场。要不是对在地面上等待的同伴有绝对的信任,根本不可能这么做──信任同伴可说是团队领袖应有的责任。「子、丑、寅,」忧一边肩负起领袖的责任,在向下坠的时候还一边折手指低声数著。「还剩下三个人。」

2

RABBIT帮如今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可是另一方面,『丑』『寅』双人组与『巳』的无头无手尸之间的战斗已经完全陷入胶著。不,就像『辰』在遥远天上分析的那样,事实上战局并非真的胶著,如果丑寅搭档要逃的话,其实还是逃得掉。可是『丑』出于身为战士的自尊,『寅』因为险些没命的愤怒,使得他们都不会选择弃战逃跑。因此这种类似将棋当中千日手的情况应该还会持续下去,可是──

如轰炸机般从遥远天空上掉下来的上半身与下半身轻易便打破了僵局。

下半身著地的时候把柏油路面踏碎,而上半身则是飘浮在距离地面一公尺高的半空中。眼前的光景一点都不真实,有如在看一出血腥虐杀类型的恐怖电影。『辰』战士成就了人类长久以来的梦想『飞行』,原本众人应该对他投以羡慕的眼光。可是『丑』注视著『辰』那与下半身分离、如无根浮萍般轻飘飘浮在半空中的上半身,眼神中只有侮蔑,彷佛在看著什么丑恶不堪的东西。如果只是上半身飘在半空中也就罢了,可是那具上半身手中还小心翼翼地抱著一颗与自己五官相同的头颅。看起来已经不是血腥电影,根本已经是一幅诡异的搞笑画面了。『丑』对这种不正经──玩弄往生者尸体的行为深痛恶绝……不过『辰』才刚死的新鲜尸体和『巳』的尸体不一样,鲜血从斩断的部位流个不停,『醉血不醉酒』体质的醉拳家倒是因为闻到血腥味,因此从差点被杀又差点被烧的狂怒当中稍微清醒了几分,「吼噜噜噜」发出几声低吼。这种反应并非由于战士的本能,而是出自酒鬼的习性──可是再怎么嗜血,『寅』也不会就这样扑上去。现在的状况比僵局更急速恶化,反而让她稍微往后退。真是急转直下──实际上『辰』的上半身与下半身还真的是急转直下而来。刚才丑寅搭档至少在人数上占有优势,可是现在却变成二打二。不对……

是四打二。

除了『巳』的无头无手尸之外,再加上『辰』的上半身与下半身,还有『辰』的上半身手中抱著的『巳』头颅,总共是四个──其实应该是两个人,总之敌人的数量有四。而且还有一件事丑寅双搭档不知道,那就是此时忧已经更改他给『巳』的命令了。新发出的命令是停止继续追踪『子』,与哥哥一起──命令专门爱在战场作乱的断罪兄弟杀死『丑』战士与『寅』战士。因此丑寅搭档本来还有『避战』这条退路,现在也已经退无可退了。

忧开始倾全力要结束这场大战。他命令『巳』的尸体停止追踪『子』也不是要把那个睡眼惺忪的少年留待之后才收拾,只是因为把『巳』的头颅扔上天空拍之后,他已经看出『子』大概的逃跑路线,所以派距离比较近的『申』去追杀而已──第十二届十二大战即将进入尾声,现在还活著的战士只有四个人。站在忧的角度来看,只要杀掉『子』、『丑』与『寅』,他就能获得冠军──这时候没有必要保留实力,要快刀斩乱麻。考虑到少年『子』实际上只不过是到处逃窜,只要在这里杀掉丑寅搭档,几乎就确定他稳操胜券。『丑』当然也感觉得出来情况如此──既然『造尸者』发动总攻击,他也察觉十二大战已经快要结束了。也就是说要是在这里穷耗时间的话,对方可能又会有尸体来增援。「『寅』战士,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不管是什么好点子,或是有什么能够突破现在这个局势的特殊技能也好。不管是在天上飞或是在地上爬的能力都行。」「不巧的是俺唯一的卖点就是醉拳……可没想过有一天会对上身体四肢各自分家之后还能活动的人。」「嗯,这样啊。你别在意,因为我也一样。」单纯只是『为杀而杀』的刀客『丑』战士反而是现存所有战士当中最缺乏技能的一个,可以说他是最不擅长应付这种异物的战士──就算撇开这一点,撇开对手是一名『造尸者』,忧与『丑』两人也势同水火。像『丑』这样的天才终其一生都无法了解像忧这样的奇才──两人之间的关系只要一见面就会拚个你死我活。「既然这样,虽然我不太懂这套,但也只好耍耍诡计了。好久没有研拟那种叫作作战计画的东西,我也来想一想吧。看看那个飘浮在半空中的上半身──你知道他背上背的是什么吗?」「不知道。应该

和弟弟背的东西一样,都是火焰喷射器吧?」「完全相反,我敢说那是喷出冷却液体的喷射器──里面装的恐怕是液态氢。」「然后呢?液态氢是什么玩意儿?」「没有概念吗?也就是说──」『丑』话说到一半,战火突然引爆。看来对手之间的沉默会议比他们先开完──这一点与其说是『造尸者』统驭有方,其实应该归功于断罪兄弟生前培养的合作默契吧。大哥把弟弟的首级当成炮弹砸了过来。虽然『巳』的首级完全被当成一颗球,但他没有任何怨言,只是张大了嘴,朝『丑』咬过来。「这就是所谓的人心不足蛇吞牛吗?」既然不能用军刀砍,『丑』心想那就给他咬吗?可是贸然硬接也很危险。这样一来好像还是闪开比较好。但闪开之后,要是被那颗人头制住自己背后的空门,之后情况会如何演变就难以想像了。毕竟人的头颅体积不大。如果他躲在视线不及之处,应付起来就会困难许多。要是他从暗处突施偷袭又咬住『丑』,导致先前的致命危机重新上演的话,那可真是难堪了。竟然被一颗人头给咬住头。「喝!」别无选择之下,『丑』只好把『辰』扔过来的球往正上方踢去。他的举动虽然很恰当,但这番恰当的举动同时也正中断罪兄弟的下怀──『巳』的头颅被踢上天,在半空中转个不停,变成一台从俯瞰角度拍摄全景三百六十度区域的广角摄影机。头颅双眼看到的影像不只是传达给『巳』无头无手尸,还经由RABBIT帮的领袖忧传送给『辰』的上半身与下半身。这一手只是牵制,好获得绝对有利的视线角度──既然是『辰』的上半身,当然可以自己把头颅往上扔,但他想让『丑』露出破绽──因为尸体兄弟档的计画就是在『巳』的头颅掉下来之前结束这场战斗,应该说这是忧的计画──他的本能意识到对付『赶尽杀绝的天才』不能打持久战。既然『造尸者』是『赶尽杀绝』的天敌,那么『赶尽杀绝』同样也是『造尸者』的天敌。

「我是『辰』战士──『为了赚钱玩乐而杀』断罪兄弟的大哥!」

「我是『巳』战士──『为了赚钱玩乐而杀』断罪兄弟的小弟!」

要是两人还活著的话,他们在攻击的同时一定也会像这样自报名号。面对他们两人──不,应该说它们三具尸体豁尽一切的攻击,丑寅搭档也勇敢回应道:

「我是『丑』战士──『为杀而杀』失井。」

「俺是『寅』战士──『趁醉而杀』妒良。」

最有机会夺冠、钻研战斗技巧已臻化境的两位战士联袂自报名号,这个画面可说是精彩万分。可是看到这个画面,那两具尸体也不会动心,仍然只是冷冰冰地发动攻击而已──而这是『丑』与『寅』过去从没经验过的连续攻击,攻击角度不但立体且来自各种不同方向。不只如此,尸体的攻击已经超越连击的境界,根本已经化作一道道令人目眩神驰的闪光。它们占有上方的俯瞰视角,而且还有具备飞行能力的『辰』──辰的上半身本来就飘浮在半空中,而他的下半身当然也有相同的飞行能力,能够像电玩游戏那样实际使出两段跳跃,踢腿的时候不用每次都得踩回地上。从不可能的角度发动的各种攻击已经不足为奇,再加上兄弟俩已经是死人,能够不顾身体伤害,如球体关节那样运用身体的关节。『辰』从正上方使出一百八十度旋转的螺旋拳,打得『丑』完全无力还手,只能不断防守。而攻击不只来自正上方,连正下方也有──既然天上有龙袭击,那么地上就有蛇逞凶。刚才『巳』在『寅』的面前摆出蛇拳架势,但现在他的动作已经远远超越蛇拳,根本已经变成一条蛇了。他躺在地上有如往来爬行一般,打起来动作非常敏捷──『巳』能够如声纳一般经由地面掌握战况,他不是用脚底而是以全身感受震动,使尽全力出腿往上踢,攻击角度比四肢著地的『寅』还低。他从飘浮在半空中的头部获得视觉情报,加上地面传来的震动情报,使出的连续踢腿左右夹击袭来,同样也逼得『寅』不得不全力防御。丑寅搭档只是临时组成的联盟,这时候也只能彼此背靠背,避免彼此背后露出死角──他们毕生从未经历过这种全方位猛攻,恐怕将来也不会再有第二次,光是能够防守就已经非常高超了,可是照这么说的话,断罪兄弟的合作早已超越人力所及,达到神鬼般的境界。更重要的是,丑寅搭档之所以无法有效反击是其来有自──他们不得不转攻为守是其来有自的。有某个原因让两人无法舞刀使剑、无法张牙舞爪地战斗──因为他们愈是斩杀、愈是刨抓,敌人的数量就会愈多。先前要是有一点差错,两人的脖子就已经被扭断了。这不堪的经验绝不能再重蹈覆辙。考虑到这一点,管他断罪兄弟的攻击是立体还是多方向,毕竟尸体的动作迟缓,只要防守得滴水不漏──沉著以对的话,纵然对方的攻击力道十足,但绝对算不上多迅捷。运用刀法与醉拳的防守也还算是守得住──但要是没完没了地守下去,显然最后还是会被突破。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丑寅搭档这两个人都是以攻击为主的战士,像这种专守防御的打法比和其他人并肩作战更令他们不习惯。就连特别专精于防御的战士『午』都被RABBIT帮撂倒了。若是不能想个办法突破僵局,两人最后就只是死路一条而已。就算有不得已的原因让他们无法攻击──无法攻击的原因?

「原来如此──液态氢啊。吼噜噜。」

『寅』终于想到了。虽然有点太迟,但还没到无可挽救的程度──她立刻就为了目的而展开行动。『寅』的目标不是『巳』那双朝自己一脚一脚踢个没完的双腿,也不是『辰』那具想要从怪异的角度用双脚夹住『丑』身体的下半身,而是一直想要伸手去拿『巳』头颅的『辰』的上半身──而且是上半身背著的槽体,冻气放射器『逝女』。她当然不知道『逝女』这个帅气的名称,也不知道液态氢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寅』虽然处在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情况下,还是能够察觉有一件事情很不自然。那就是『辰』的上半身完全不动用他的武器。当她和『巳』单挑的时候,『巳』二话不说就对她喷火──难道有不便吗?不,不对。有某个原因迫使『辰』的上半身无法使用、不得不用武器。他先前把人头当球砸、当成摄影机使用,之所以能够做出这种不把人当人看、不把尸体当尸体看的冷酷行为只是因为『尸体不会因为这样死掉』而已──反过来说,虽然已经丧失生命,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当然还是想尽量避免受到致命性的伤害。要是『辰』的上半身在这种打到敌我不分的混战状况下使用冷却装置的话,就很有可能会攻击到自己的下半身以及『巳』的无头无手尸。撇开两兄弟不希望同室操戈这一点,冷却对他们伤害很大。因为冷却就是──

最终极的停滞。

「吼噜噜!」所谓的龙争虎斗就是指现在这个状况。『寅』从四只趴伏在地面上的姿势飞身一纵,朝著飘浮在半空的上半身扑过去。就像先前从『辰』的弟弟手中夺走火焰喷射器一样,这次她把『辰』背上的槽体抢下来──在抢夺的时候、在把肩带扯断的时候免不了也把上半身的一只手臂也扯了下来。但只要『逝女』成功到手,其他都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槽体中装著液态氢。『寅』当然没有像之前抢到火焰喷射器的时候那样,把槽体里装的东西喝光。这些液态氢另有他用──好巧不巧,被『丑』踢上天的全景摄影机,也就是『巳』的头颅也在这时候掉到『丑』的正上方。此时『丑』必须同时防御来自三方面的诡异攻击。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是『寅』够聪明而且够卑鄙的话,应该会等他被做掉之后再动手──这样的话不只断罪兄弟的尸体,就连十二大战当中实力最坚强的『丑』都难逃一死。可是『寅』既不聪明而且也不卑鄙。她的手爪一挺,在装有液态氢的槽体上抓住一条裂缝,然后使尽吃奶的力气,像扔炸弹一般把槽体扔出去。急速汽化的液态氢实际上就像是一颗炸弹一样,却是一颗温度在冰点以下的炸弹──这既不是『鸟葬』也不是『火葬』,可是『冷冻保存』对尸体是一百二十万分有效。『巳』的首级变成冷冻人头、『巳』的无头无手尸也变成冷冻大体,而『巳』的下半身也一样结成冰块──每一块身躯都冻得硬邦邦,根本用不著趁胜追击。上半身与下半身都丧失飞行能力,掉在地上撞得粉碎。从上半身被扯下来的手腕也掉下来摔碎。原本就在地上转动的无头无手尸也被天上掉下来的『巳』自己的脑袋撞个正著,双方都变成一块块碎冰。这岂止是粉碎性骨折,包括皮肤、血肉,尸体的一切都破碎四散──兄弟俩如剉冰般细碎的尸体混杂在一起再也分不出谁是谁,哪些是哥哥哪些是弟弟。搅和在一起、交织在一起,无法区别彼此。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

哥哥与弟弟再也不会分开了。

「很高兴你察觉我的想法,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先说一声再动手。」『丑』平淡地说道,语气中没有怨慰的态度。在液态氢炸弹飞过来之前,他千钧一发之际才从混战圈里飞身突围而出。这一场战斗最大的功劳固然是『寅』以机灵的身手闪过敌人,可是除了她雄振虎威立功之外,『丑』使起牛脾气直到液态氢气爆之前还拖住敌人脚步的功劳同样也

该接受掌声。因为要是他早个几秒脱身,全景摄影机即时看到影像,至少『巳』的无头无手尸有可能逃过被冰冻的命运。「吼噜噜,这是俺要说的话吧。你不说清楚一点谁知道啊。」「虽然对手已经是死尸,可是它们的『眼睛』似乎还看得见。所以要是讲得太明白,说不定会被它们听到──我果然还是不习惯耍伎俩,不习惯的事情还是别轻易尝试了。幸好结果顺利。」「对俺来说,最顺利的结果就是你也和它们一起变成冰棒啦。吼噜噜。」见『寅』语带挑衅,『丑』则也以挑衅回应,说道:「你真的希望我变成冰棒吗?我本来还打算要依约向你提出决斗呢。」『寅』听了为之语塞。「只不过──」『丑』又继续说道:「看来和你的合作关系得稍微再延长一会儿了──你发现了吗?」「……还用得著你提醒吗。『未』那个老爷子躲得还更隐密一点──喂!你这个混帐,还不快滚出来!」那人想必不是因为听到『寅』那如同虎吼般的呼喊才乖乖现身──不过也有可能真是听到有人叫就出来了,实在令人猜不透他有什么打算──忧就像是从巢窟里窜出来的野兔一般蓦然现身。他似乎是把盖在附近大楼前面的纪念碑当成掩护躲在后面,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躲在那里。自己操纵的两具尸体都被打成片片碎块,可是他看起来毫无惧色。态度从容不迫,完全不像是急攻不下才不得已现身的。他就像之前备受诅咒的武器,利刃之下不知已经制造出多少具尸体。不,备受诅咒的应该是手中拿著刀的人才对。「我们两个会一起上,你应该没意见吧?先前你都一直采用团体战嘛。」也不知道忧有没有听见『丑』说的话,他只是──

「我是『卯』的战士──『杀得异常』忧城。」

──这么说道而已,模样看起来说有多奇怪就多奇怪──忧应该是前来帮『辰』和『巳』助阵,可是却没能及时赶上,照理来说他现在应该已经面临意料之外的危险才对。他已经把『申』派去追杀『子』,所以必须就这么独自面对『丑』与『寅』──虽然局势如此令人绝望,可是忧却一点都没有绝望的样子。彷佛他早在生前就已经对人生彻底绝望,根本没有其他物事能够让他更绝望了。『丑』根本不明白像他这种战士脑袋在想什么。对于不拘于世俗法令的『寅』来说,忧也是和自己彻头彻尾不同、完全异类的人物。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必须针锋相对。这既是争夺胜利的战斗,同时也是一场生存竞争。

「我是『丑』战士──『为杀而杀』失井。」

「俺是『寅』战士──『趁醉而杀』妒良。」

听到两人今天第二次齐声报上名号之后,忧有了动作──虽然他不是尸体而是活人,但是目睹了『丑』与『寅』两大高手一起称名的气派,他也丝毫不为所动。他只是如同吃饭睡觉一般,举起两柄大刀就往两名战士杀来──可是在丑寅双人组的眼里看来,忧的身手实在不算多高明,闭著眼睛都能应付。和刚才断罪兄弟联手的恶战比起来,现在感觉就像是安抚一只跳过来讨抱的小兔子一样──不过他们两人当然不会在这时候手下留情。『丑』使起剑术,『寅』则是施展醉拳迎击『卯』。

军刀迅雷不及掩耳地砍了两刀,不多久十只利爪随之而来又是两下。结果忧的肉体被两人大卸八块。

虽然这场战斗才开打就立刻结束,不过没有尸体可操纵的『造尸者』本来也就不过只有这点程度──就像这样,既没有像电视上的反派一样发出临死的惨叫,也没有像坏人一样在死前撂下什么狠话,只有这点程度而已。双方真正的实力差距极大,没有机会让什么令人意想不到或是惊愕的事情发生。『丑』与『寅』本身就像是集战斗技能于一身,毫无助力的忧面对他们两人当然只有一碰即倒的份,根本没有任何因素可能获得胜利。纵观十二大战过去的历史,将战斗推入无底混沌,彻底扰乱第十二届十二大战战局的怪人就这样一命呜呼哀哉。

「好了。」虽然终于亲手杀了最强又难缠的敌人,『丑』好像没有一丝感慨──不管忧是什么样的对手、不管他这个人是如何受到咒骂,既然人都已经死了就没什么好说的。他立刻把注意力转向别的事情,接著便对刚才还一起并肩作战的伙伴说道:「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再打比较好呢,『寅』战士?」「你别开玩笑了,『丑』战士。」另一方面,『寅』也表现出好像打一开始就对忧毫无兴趣的态度,舔了舔鲜血淋漓的手爪。「俺现在尝到血腥味,正醉得舒服呢──来吧,痛痛快快打一场。让俺好好乐一乐吧。」「嗯,那我们的合作关系就到此结束──」『丑』一边说,一边摘下手套扔向『寅』。「──来决斗吧。」

3

忧确实已经死了,变成一堆尸块死了。

可是就在即将被大卸八块之前,他已经先自己咬了舌头──也难怪他没有发出临死的哀号、死前也没有撂狠话。换句话说,忧是自杀而死的。闪电般的刀锋与狂暴的利爪都是在他自杀之后才受的伤害。

简单来说,他都已经死了,所以怎么死的根本不重要吗?人只要一死就万事休矣,再也没什么好说的。的确是这样,一般来说的确是这样没错。可是忧是『造尸者』,不是一般人──他是『造尸者』,能够操控自己杀死的人。像他这样的人万一杀死自己的话,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到底会发生什么值得一说的事──『丑』与『寅』接下来就会知道。

(○丑·寅──●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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