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路易告别后,我前往位于王都的安德森侯爵家,发现安德森侯爵家的护卫兵们已经在训练场整队了。
我急忙前往自己的房间换上梅露的衣服,前往训练场。
跟著我从台上俯视大约一百人左右的护卫队队员们。
……要跟相当于一个小国的兵力战斗,数量压倒性不足。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如今在这个场上的,都是一起锻炼过,宛如自家人的人们……换句话说,所有人都是我熟悉的面孔。
「我的名字叫梅露……本名是梅露莉丝•蕾洁•安德森。是安德森侯爵家当家卡杰尔的女儿。」
听见我的宣言,所有人都发出了不成声的尖叫,这点我一清二楚。
那巧妙的举动让我内心稍微笑了出来。
「你们已经从哥哥帕克斯那边听说了吧,霖梅洱公国已经宣布要举兵了。这必须单由我们来讨伐……如果要符合安德森侯爵家之名与其自豪。」
全场陷入一片鸦雀无声。
唯独我的声音,打破了全场的沉默。
「不过,这会成为艰苦的战斗吧。会成为严苛的战斗吧。这之中的多数人,应该没有办法生还吧。正因如此……要是你们爱惜生命,现在离开这里,我也不会加以责怪。」
我暂且闭上嘴巴、阖上双眼等待著。
等待有人有所行动。
……这次的事,不能动用国军。
换句话说,在数量上已经是我方不利,但连地利都属于诺尔德。
在这种状况下,就算他们在这里选择逃走也无可奈何。
……反倒是接下来,要是前进了一会儿突然溜掉,我才伤脑筋。
我默默无言站著一会儿,最终,不管等多久都没感觉到有人要动的感觉,于是我一瞬间抬起头。
然后那里……没有任何人。
那里没有任何人移动半步。
「……我确实看到你们的觉悟了。那么,卡杰尔将军锻炼的猛将们,磨利刀刃,不要回头,只需要前进。珍惜名誉,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为止持续向前直奔……跟随在我的身后!」
(插图010)
全场的气氛骤然变得紧绷。
并且感觉护卫队队员们的表情,也比先前变得更加认真。
「是!」
所有人摆出献剑的姿势。
「……谢谢。」
看到那种姿势,我向他们轻声道谢。
随后我骑上马匹,率领护卫队立即从王都出发。
冲过哥哥所指示的路线。
原本超过一定数量的士兵,不得未经许可踏上其他领地。
这是为了避免领地之间发生无谓纠纷的措施,在来往王都与自家领地之际能带上许多护卫,正是因为事前有提出申请取得许可。
于是乎像这样率领士兵前往霖梅洱公国,不得不通过中间的好几个领地,其实应是很困难的事……但究竟是怎么得到其他领地人们的许可呢?
我们做了最低限度的小憩过后,便以最快速度前往霖梅洱公国。
前方就是霖梅洱公国的国境,我们做了最后一次休息。
为了尽可能不引人注目,走的是跟公路有些距离的林间兽道。
……曾经为了追上哥哥前往安德森侯爵家的那时候也是,为了不让大家发现而在各种地方休息……回想起这件事,我在心底笑了笑。
「……休雷先生,地图。」
然而我立刻调适心情,向附近的休雷先生搭话。
「是。」
我们围在摊开的地图旁看著。
「已经确认敌人会从这条路线南下……哥哥和路易做出的预测没问题吧?」
「是的……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多亏各位,我们前进的速度比哥哥和路易设想得要快,这样一来应该更可能会在霖梅洱公国那边遇敌吧。」
「是啊……原本的概要是在这边当伏兵等候战斗……但照这样,有可能会提早一两天。」
「相反的,不知道那边的行程有没有提早……我记得在哥哥和路易的预测中,是估计敌方动作迅速没错吧?」
「是的。」
听到休雷先生肯定的答覆,我闭上双眼专注在自己的思考之中。
我脑中有好几条路线,考量到我方与敌方的速度,验证自己的点子有无可能。
哥哥和路易的计策自然可靠。
只不过难得行军速度较快,我们比起当初多了许多余力。
「敌人已经全数会合,没错吧?而且还是一起行动,没错吧?」
「是的。这两件事都已经先遣快马去确认过了。此外,关于行军速度则跟当初设想的一样。」
听见急急忙忙接近的另一名传令兵的话语,我下定了决心。
「那么,我们就前进到这里。」
咚的一声,我指向地图。
「这里吗?」
「嗯。我们就在敌方到达这里以前先到这里吧。侦察兵在吗?我想要你一路过来所见地形的情报。」
「好的,在这里。」
「很好。话说完以后立刻就出发。所有人开始做准备。」
「是!」
我在一旁看著大家在我一声令下之后开始行动,同时跟在带路人的后头。
听完侦察兵的话之后,我顿时专注于思考之中。
我的眼里看见那个地方地形的印象,思考著作战计画的可行性。
「梅露莉丝大人。」
听见熟悉的女性声音,我的意识回到了现实当中。
「什么事,安娜?」
我的随从安娜,在这次的战斗中与我同行。
因为这次没时间跟她争论,这是随她心意的结果。
侯爵家的护卫队队员们也推荐她是够格称自己是护卫队一员的武人。
「已经收到做好行动准备的报告了。」
我听见她声音的那一刻,再次闭上双眼。
跟著,我仔细思索自己的决定所伴随的责任。
「这样啊……不愧是各位。那么,我们走。」
「是!」
我们再次上马。
为了前往战场。
✝✝✝
接著我们隐密地从塔斯梅利亚王国前往霖梅洱公国。
出现在眼前的是细长的小路。
面对夹在两侧宛如峭壁的高地之间的小路,我让心平静下来。
「……来了。」
我听见马匹从远方逐渐靠近的奔跑脚步声,轻声说道。
无论如何,在我身后待命的护卫队队员们变得更加紧张。
那种气氛令我的喉咙也发出声响。
「那么……各位,猎物来了喔。」
咕噜──有人吞口水的声音传到我耳边。
「我讨厌战斗,讨厌夺人性命……正因如此,我厌恶试图犯下那些过错的家伙们。」
在我说话的时间,敌人仍旧逐渐靠近。
即使如此,我也没有停止说话。
「那么各位,将恐惧刻在他们身上吧。让他们只要听到安德森侯爵家之名,就会瑟瑟发抖。让敌人再也不敢想要战斗……扼杀他们!粉碎他们!只要反抗全部杀无赦!……我们上!」
我能切身感觉到在后头待命的护卫队队员们的热情高涨。
气氛很好。
展现在我视野前方的,是人数比起我方压倒性多的敌人。
唯一的救赎,是因为是窄路,因此敌方的数量占不到便宜。
我操纵缰绳,让马儿向前奔跑。
虽然敌人由于我的登场顿时感到恐惧,但当看穿我方数量不多以后,随即直接冲过来。
在敌人就要来到眼前之际,我举起手。
一瞬间,无数支箭如同下雨一般倾泻而下。
那些箭确实地夺走了敌人性命。
敌人连发呆的时间都没有,箭接连倾泻而下。
然后每一回,血沫都染红了我的视野。
「梅露莉丝大人!」
在后头待命的安娜,很开心似的呼唤我的名字。
……敌方如此顺利地中计,也难怪她会这样。
明明如此,我还是不觉得情绪高昂,这是为什么呢?
我仅有一种像在观看实行著应为之事的样子,反倒是接近安心的感觉。
不久后,敌方为了整顿态势开始后退。
我再次举起了手。
接著我自己驱使著马匹前进。
一瞬间,箭雨停了下来。
我跨过层层叠叠的敌人死尸,从背后袭击四处乱窜的敌人。
然后我斩杀了离我最近的敌人。
护卫队跟在我后头。
在高地放箭的护卫队同伴们,众人就这样继续向下射箭进行夹击。
随著不断挥舞的剑,我砍杀敌人。
尽量减少越多越好。
为了今后的战斗,总之要减少敌人的数量。
那是我在这场战斗前,向护卫队的各位传达的命令。
护卫队忠实地遵守,跟我一样陆续打倒留在场上的敌人。
全部染成一片红色,铁锈味刺激著我的鼻子。
队形垮掉的敌人,最终直接后退。
当敌人的身影消失在那条小路之际,后头的护卫队队员们发出了欢呼。
……初战是我方告捷啊。
我松了一口气感到安心并下马。
每个人都浮现出欢喜的表情,发出欢呼声。
然后我像是在回应一般,举起了手。
✝✝✝
另一方面,此时,卡杰尔在安德森侯爵领与佣兵们之间的战斗开打了。
帕克斯以阿尔夫部下的情报为根据策划作战计画,由卡杰尔与少数的护卫队队员们一起执行。
为了不要有漏网之鱼,他们不断有效率地发现潜藏的佣兵并且各个击破。
「……只差一点了。」
「是的。下一个就是最后了。」
「……动作快。」
卡杰尔当然也掌握了诺尔德要在霖梅洱开始行动的这件事。
他也因此而著急。
卡杰尔带上所有人,前往最后一个潜伏地点。
在安德森侯爵领内某栋建筑物的大门和后门都安排了人员之后,卡杰尔闯了进去。
他在建筑物内奔跑,一间一间到处确认。
接著一打开最后那个房间的门,只见那个宽广的房间里有十个男人。
「……那家伙就是诺尔德!」
「你说什么?」
阿尔夫的其中一名部下用手指著。
根据事前的情报,诺尔德应该正在霖梅洱公国举兵……卡杰尔内心感到困惑。
但他身为阿尔夫的部下,认识诺尔德,不可能会弄错。
……那么,在霖梅洱公国举兵的那群家伙究竟是……
「……您好,初次见面。承蒙刚才的介绍,我叫诺尔德。还请多多指教。」
然而由于他亲自承认,卡杰尔的困惑一扫而空。
「原来如此……你就是万恶的根源吗?」
卡杰尔话一说完,便袭击诺尔德。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诺尔德总算是躲开并且后退。
在这段期间内,护卫队的队员们也在砍倒其他男人们。
「等……等一下,我们来聊聊吧。」
「老夫没什么话要说的。」
「不,我还知道您所不知道的事情喔。我要是告诉您,您能放我一马吗?」
「……谁会放你一马啊。而且是你自己想讲的吧。」
卡杰尔毫不留情地挥剑。
诺尔德躲不开,剑被打飞了。
为了不让人逃掉,卡杰尔直接砍伤了他。
那是不知是否有救的、令人性命垂危的伤口。
「所以,你要说什么?」
他拿著滴血的剑就这么蹲了下来,观察著对方。
双眼中带著令人联想到绝对零度一般,完全不像他的冷冰冰的眼神。
跟在他后头的护卫队队员们,明明没有直接与他对视却还是冷汗直流。
「为了你自己,还是快讲吧。」
卡杰尔再次瞪向他。
那视线令诺尔德吓了一跳,身体颤抖著开口说道:
「您……您知道我跟科迪司大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所联系吗?」
「哼……那种事,是斐尔斯开始非法挪用钢铁的那时候吧?」
诺尔德听见卡杰尔的答案笑了出来。
「怎么可能。我们在更久以前就联系上了……是在多瓦伊鲁战役结束之后喔。」
「……多瓦伊鲁战役的时候?」
「嗯,没错。我接受科迪司大人的委托,将武器当成礼物送给多瓦伊鲁国……可是那时候被看见了。被您夫人看见我们送出武器的时候。」
「……被梅莉露妲?」
「嗯,没错。我们原先赌多瓦伊鲁国会获胜,而将武器送了出去,没想到居然输了……于是在输掉以后,若是有所联系一事败露就伤脑筋了,我们因而撤退……不过唯独找不到目击我身影的少女。在那之后我一直都在寻找……但没想到会是卡杰尔阁下您的夫人。」
他没察觉是因为在多瓦伊鲁战役后,国家更改了她的经历。
应该是瑟兹伯爵家女儿的她,被男爵家给收养了。
为了不暴露那个事实,也因为要生产养育帕克斯与梅露莉丝的关系,除了个人茶会以外,她几乎远离公开场合。
「我在她开始出席茶会后才发现的。接著,我花一年时间调查她的周遭……也发现了斐尔斯阁下的野心。哎呀,多亏了那个人,不必弄脏我自己的手就完事了,我很感谢斐尔斯阁下喔,嗯。接著我把那当成素材,稍微做了点交涉。」
「……原来如此。哎呀,并不是直接加害梅莉露妲……是吗?」
他用小声到听不清楚的声音说道。
「……不过你诓骗斐尔斯也是事实。果然不能置之不理呢。」
于是乎卡杰尔斩杀了诺尔德。
「……帕克斯!」
「在。」
「诺尔德在这里,就代表我们行军至霖梅洱公国的前提变了!快带护卫队前往霖梅洱公国的梅露莉丝身边!」
「遵命。」
卡杰尔再次俯视诺尔德。
「你也只是遭到科迪司利用吗,还是……不过无论如何,你还是找了老夫的碴。事情就这么简单。」
卡杰尔说完,便离开了现场。
✝✝✝
尽管首战漂亮告捷,我们仍旧潜伏在霖梅洱公国之中。
那是为了试探敌方的态度。
就算首战的确告捷,但并非代表将敌方逼到了毁灭的情况。
希望他们不要开始行动……可以的话,希望能够直接结束。
虽然这样祈祷,但我的心中也很有把握,不可能这样就结束了。
预定计画中为了与他们对抗,以防卫的观点来看,哥哥会在镇压斐尔斯叔父大人之后,代替不能轻易离开自己国家的父亲大人,作为援军来到这里……
可要是敌人在哥哥来之前就开始行动,我们会被逼进压倒性不利的情况。
但就算知道会这样,一旦我们离开,敌人就会轻易涌入塔斯梅利亚王国。
正因如此,我们要在这里继续等待。
至少要争取到时间,等哥哥他们来到这里。
也兼当牵制和监视。
一直露营很辛苦,尽管如此还能勉强生活下去,都是多亏有路易送来的物资。
就连我们也是以飞快的速度来到这里,他居然能在短时间内完成汇集物资送过来。
我的未婚夫……真是个可靠又厉害的人。
看著眼前的物资,我细细思考著那些事。
「梅露莉丝大人!」
见那慌张的样子,总觉得也能想像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我努力保持冷静。
「什么事?」
「是来自侦察兵的报告……说敌人重整旗鼓,再次开始行动了。」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害怕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哥哥的援军呢?」
「那倒是还没……」
「这样啊……那么地图给我。」
我叫其他人拿地图过来,以此为基础向我报告。
敌人数量、现在所在的地点,以及今后设想的路线。
我听著那些,在脑中想像著战斗。
……如今哥哥还没抵达,对数量居于劣势的我们来说,偷袭和伏兵是最有用的方法。
因为有先前偷袭的经验,敌人恐怕也有了戒心,绝对不会使用那条小路吧。
现在侦察兵出示的路线,只是个宛如宽广草原的地方。
而且没有时间设置陷阱。
怎么办……?该怎么做才好?
就没有办法吗?
没有数量不利的我们,能击退他们的「某种」办法吗?
不能让他们前往塔斯梅利亚王国。
一旦他们来到塔斯梅利亚王国,再怎么样塔斯梅利亚王国也不得不出动国军。
那样一来……跟霖梅洱公国之间的关系会变成怎样?停战中的多瓦伊鲁国会怎么行动?
父亲他们这一代得到的和平……会变得如何呢?
「……你们已经充分奋战过了。实在难以想像只是一个领地的护卫队……」
话虽如此,我还是想不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纵然赌上性命,也只是在争取时间。
明知如此……我还是说不出要大家离开。
因而我的声音在颤抖。
……快说啊。
快叫大家离开这里。
「……只要我们离开这里,敌人就会抵达塔斯梅利亚王国。是吧?」
休雷先生抢了我的话锋。
「我们的主人会名声扫地、荣誉遭夺,除此之外霖梅洱公国和多瓦伊鲁国两边说不定都会有所行动……那么我们该走的路不就只有一条了吗?」
「……我说不出要你们去死。」
「但是您也不打算离开这里……不是吗?」
相当尖锐的问题,我顿时说不出话来。
「那么,我要选的只有一条路……请让我陪著您直到最后。」
他在说话的同时,行了个臣子之礼。
周遭的众人也像是跟随他,做了同样的姿势。
……我的心很痛。
他们的忠诚令人欣喜。但与此同时,却也为自己要带他们一起上路的愚蠢而心痛。
「……准了。就跟我一起冲到最后吧。」
「不胜感激。」
我瞬间闭上双眼。
为了不在他们面前流泪。
……要哭,就等一切都结束以后。
「要是能活著回去,我就包下卡琉伊夫人整间店喔!」
全场的气氛瞬间沸腾。
「喔,好耶。我这次会大受欢迎,克洛依兹什么的才不放在眼里。」
「我、我……这次一定要向露露丽亚小姐告白!」
大家有说有笑,齐声欢呼。
然而谁都没有戳破,这彷佛在强装勇敢的互动。
每个人都故意选择开朗的话语……绝不是因为状况改变了。
接著,我们就这样保持著异样的亢奋,度过了一晚。
✝✝✝
侦察兵回来的隔天早上,前一天晚上那种热闹骤然转变成一片寂静。
每个人都很沉稳,然而眼中却有著强烈的光辉。
与适合清爽早晨的冷风相似,那沉静的紧张感支配著全场。
「早安,梅露莉丝大人。」
休雷做完准备之后,向梅露莉丝搭话。
「早安,休雷先生。」
梅露莉丝自离开王都以后全身上下都显露出敏锐的紧张感,然而今天身上的气氛却相当沉稳。
「今天一整天也好好加油吧。」
听见休雷的话,梅露莉丝轻轻笑了下。
「『今天也』是吧……嗯,是啊。好好加油吧。」
梅露莉丝转身向护卫队的众人搭话。
宛如在珍惜跟大家的对话。
并且也是为了将这记忆铭刻在身上。
众人淡淡地做好准备,接著在梅露莉丝的面前整队。
「……能跟各位并肩作战,我觉得很自豪。」
梅露莉丝看著大家聚集在一起的这幅情景,一瞬间露出苦笑道。
不过下一刻,那个笑容就消失了。
「所有人,跟在我身后。」
就像在说不需要鼓舞什么的,她只宣告了那句话。
但不可思议的是,光是那句话,护卫队队员们的士气便默默地燃烧起来。
他们跟在梅露莉丝的后头策马疾驰。
然后为了阻挡敌人进军,到达了草原。
休雷和梅露莉丝一起潜入旁边的树林里。
跟著屏息消去踪迹,默默地等待时机到来。
沙沙……随著清风,草叶摩擦发出声响。
新绿的香气掠过鼻腔,让内心冷静了下来。
不久后,轻微的马蹄声传到了耳边。
有好几匹的马蹄声从远方逐渐靠近。
潜伏的护卫队队员们涌现紧张感。
至今一直紧闭双眼的梅露莉丝猛然睁开眼睛。
她没说半句话。
她只是坐上马匹静静地开始奔驰。
以休雷为首的护卫队队员们也跟在她后头。
面对强大的敌人,每个人的眼中都没有恐惧。
他们的眼中只看得见强而有力前进的梅露莉丝的身影。
在敌人发现从一旁出现的他们并且应对以前,梅露莉丝提剑杀出一条路。
沉稳且轻盈的剑招。
以确实的威力猎取敌人的性命。
每当她的剑发出剑风,世界就会连同腥臭味染成一片鲜红。
她只是这般平淡地,以中央……敌方的总司令为目标长驱直入。
宛如恶鬼那般威风凛凛的背影与战姿十分可靠,她犹如一名死神确实猎取他人性命的剑招,就算是自己人都会为之惧怕。
不过护卫队的队员们,任谁都为那种身影著迷,无论受了多么重的伤,依然继续疾驰不曾停下。
随著继续前进,护卫队的伤患逐渐增加。
其中也有人陆续倒下。
不过众人都没停下。
只是一心相信梅露莉丝,以敌方总司令为目标向前冲。
于是乎护卫队也付出了不少牺牲,最终到达了受到护卫围绕,像是总司令的人物身边。
「女……女性?」
阵中央纤瘦的男性,似乎由于先锋梅露莉丝的身影吓了一跳说道。
「……看就知道你是这群人的司令。你就老实点成为这把剑的剑下亡魂吧。」
说时迟那时快,她已经开始疾驰了。
「科迪司大人!请您快逃!」
护卫们闯入她和像是总司令的男性之间。
「碍事。」
她一刀砍死他们。
接著她毫不犹豫地前进到男人身边。
「啊……啊啊……」
有如死亡具体化不断逼近的她所带来的恐惧,令男人无法动弹。
她毫不留情地砍倒男人。
接著那个男人缓缓从马上落下倒地。
他倒在地面上那一刻的声音,在场上显得格外响亮。
「为……为什么!」
血液从身体流了出来染红地面,即使如此他仍然大叫著。
明明那个声音在战场上一点都不大,却每个人都由于那悲痛的叫声停下了动作。
只有一个人,砍杀了男人的她,用冷酷的双眼俯视著他。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明明终于得到了啊!」
在喊叫的一瞬间,他从口中咳的一声吐出红色液体。
……已经没救了。
任何人看到他的模样都会这样想。
「为什么都到这一步了,却从手中溜走了?为什么我得不到真正想要的?」
他说话的同时颤抖伸出的指尖……不是指向塔斯梅利亚王国的方位。
方位是北方……是斯历卡公爵家的方位。
「一次也好,我希望得到父亲的称赞。我……想成为父亲的骄傲……」
像在胡言乱语般喃喃自语。
他空洞的双眼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是一味伸出颤抖的手。
宛如一个迷失的小孩……护卫队的队员们见到他那副模样如是想。
没有得到父亲认可,没有得到爱的少年。
他亲眼看见所追求的爱,全都不是自己的,而是成了弟弟的……成长过程中不知道什么是爱,放弃了爱并且遗忘了爱这种存在本身的男性。
包含梅露莉丝在内,在场的塔斯梅利亚王国人马,都不知道他是从何时、又是如何走偏。
话虽如此,他恐怕是疏远并憎恨著一切。
甚至觉得反正得不到的话,就破坏掉一切吧。
梅露莉丝只是一心望著断气的他。
随后,有人袭击她。
她眉头没皱一下便做出反应,再次斩杀了男人。
然而就在攻防的期间,另一名护卫站了起来并从背后袭击梅露莉丝。
「梅露莉丝大人……!危险!」
早早发现敌人行动而动起来的人,是安娜。
安娜的身体勉勉强强滑进梅露莉丝和那名护卫的剑之间,代替梅露莉丝挡住了剑。
「安……安娜!」
梅露莉丝非比寻常的悲痛叫喊,使得大家真的剎那间时间静止。
「安娜……?安娜……!」
她一边哭泣一边对安娜说话。
然而显然中了致命伤的安娜,则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梅露莉丝大人,我们要走了!」
休雷迅速抱起倒地的安娜,策马疾驰。
接著其他护卫队队员也一样扛起科迪司上自己的马。
……就算敌方总司令死亡,梅露莉丝与护卫队们的四周无疑依然遭到敌军重重包围。
在敌方阵地正中央待的时间越久,危险就越是增加。
梅露莉丝似乎回想起自己身处的状况,只见她立刻上马为了逃脱而动了起来。
跟来的时候一样,她以最快速度直线冲过敌方阵地策马狂奔。
但是跟来的时候不一样的,是总司令梅露莉丝的状态缺乏生气。
不仅如此,每个人都是遍体鳞伤的状态。
……别动,给我别动。
护卫队的每个人都在心中吶喊。
要跟所有敌人打,由于人数差距很大因而相当困难……正因如此,梅露莉丝才选择了偷袭,像敲击侧面般从旁边进攻。
然后成功了,梅露莉丝确实顺利杀了像是敌方总司令的人。
但即使如此,也并没有打倒所有敌人。
换句话说,就算猛攻成功……要再次离开敌方阵地时,会
变成什么时候遭到袭击丧命都不知道的状态。
然后敌方扣下了那个扳机。
他们看到梅露莉丝一行人,即使没有明确的指示依然接二连三做出袭击。
「呜……」
……护卫队的队员们,很快就到了极限。
好似要被人潮挤烂一般……就算这样也不能放弃,带头的梅露莉丝,为了保护大家不断挥剑。
……还没、还没吗?
还没有我方援军的消息吗?
休雷压下自己急躁的情绪,用近似祈祷的心情跟在梅露莉丝的后头挥剑。
一人接一人,倒卧在血泊之中。
那个事实令人感到沉重,感觉自己像被束缚住了。
就在这时候──
敌方阵地受到异样的气氛笼罩,众人争先恐后逃命。
发生了什么事吗……将那样的疑问摆一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于是众人都集中精神狂奔。
然后终于从敌营逃出来的时候。
「哥哥……!」
听见梅露莉丝的叫声,众人终于明白了情况。
翘首以盼的援军……更正,是总队到了现场的这个情况。
安德森侯爵家的嫡子、梅露莉丝的哥哥,冷静并毫不留情地指挥我军行动,接连解决敌人。
尽管对手是没有总司令的乌合之众,他仍旧准确地指挥士兵行动,接二连三地击破敌人。
……已经可以放心了。
在到达的草地上,她轻声说道。
听见她的话,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没错……再等一下下。你一定会得救的。」
安娜像是在回应梅露莉丝的话,微微睁开了眼睛。
「安娜!」
梅露莉丝在大喊的同时,抓住了她的手。
「……梅露莉丝大人,能让我在身边侍奉您……我觉得非常幸福……谢谢您。」
安娜双眼无神地望著梅露莉丝……然后笑了。
「不行,安娜。你别那样讲……那样简直就像在道别不是吗?不行啊,不行……算我求求你,不要放弃未来。」
梅露莉丝的眼中溢出泪水。
然后那水滴落到了安娜的脸颊上……简直就像是安娜在哭泣似的。
「用性命……报答救命之恩……梅露莉丝大人拯救的这条命,我想一定要用在您身上……所以,最后能帮上您的忙,真是太好了……我只是觉得,没能亲眼目睹您大显身手、目睹您想建立的和平的模样……很是……遗憾。」
「别说了……别说了,安娜!最后什么的,没这种事。算我求求你,别说这种话!你一直都在帮助我。而且我今后也需要你……」
听见那些话,安娜瞬间因惊讶而睁大双眼……接著渗出泪水眯细眼睛,露出了微笑。
「谢谢您。我就先告退了,请允许我的无礼……恩琲尔先生和埃娜丽奴……请代我向他们问好……」
「安娜……?安娜!」
为了挽留那个生命,梅露莉丝拚命地喊著她的名字。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但是最终她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安娜只是静静地……带著安稳的表情进入了长眠。
「安娜……」
泪珠从梅露莉丝的双眼涌出,并且沿著脸颊扑簌簌不断滚落。
令人郁闷的沉默支配了这个地方。
「原来你在这里啊,梅露莉丝……」
像是要打破这沉默,带著几名护卫的帕克斯出现了。
「哥哥……」
「她是……安娜吗?」
「嗯……不光是安娜。我重要的同伴们还倒在那边……哥哥您战斗结束后,我得立刻去迎接他们。」
梅露莉丝用看不出任何情感的眼睛,注视著战场。
她全身上下散发出沉静又深切的悲伤感。
「对不起……强迫你打这么艰辛的一场仗。」
帕克斯用强忍著悲伤的表情向她搭话。
「不……我是以自己的意志做出决定的,所以您不必觉得有责任。我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能力不足,感到羞愧不已。」
梅露莉丝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哥哥,虽然已经解决了科迪司,但没有找到这起事件里的商人。应该立刻去搜查。」
「……诺尔德他潜伏在安德森侯爵家。父亲大人已经将他解决掉了。」
「诺尔德是在不清楚斯历卡公爵家的状况下执行了任务……应该是这么回事吧,然后科迪司才是失控的那个人。」
配合梅露莉丝的话,护卫队的队员出示带来的科迪司遗体。
帕克斯看见之后,讶异地睁大双眼。
「怎么会……科迪司应该是由恩琲尔等人在监视……」
「……恩琲尔先生吗?」
「是啊……恩琲尔的职责是潜入斯历卡公爵家,负责监视卡提司和科迪司……难道是他发现了罗玫尔阁下,要让迈鲁兹当上下任斯历卡公爵家主人计策的行动吗?」
「有可能。在斯历卡公爵家的行动成功了,科迪司已经无法坐上当家宝座的话……也能够理解他这次的行动了。来自恩琲尔先生,科迪司加入这个支队的报告呢?」
看见梅露莉丝压抑情感、举止冷静的模样,以帕克斯为首,在场所有人都悲伤地注视著梅露莉丝。
「不……没有。」
耳闻帕克斯的话,梅露莉丝忽然骑上马。
「怎么了?梅露莉丝……!」
「我觉得有点在意,去看看状况。」
「等一下……!」
帕克斯急忙制止要前进的梅露莉丝。
「够了……之后的事就交给我们,你休息吧。」
「不,我还不能休息……她最后说了『要我代她向恩琲尔先生问好』。所以恩琲尔先生要是没能平安回到塔斯梅利亚王国,我会很伤脑筋……然而他似乎被逼到连科迪司的事这么重要的报告都没法做的情况……哥哥您应该无法离开这里,那就只能我去了吧?」
梅露莉丝拒绝帕克斯的提议,毫不犹豫地策马疾驰而出。
「我跟著她去!」
在众人都错愕目送梅露莉丝离去之际,只有休雷早一步回过神连忙追上她。
她以丝毫不显疲态的动作,一直往北边走……前往斯历卡公爵家。
不知不觉间太阳渐渐西沉,红光照耀西方。
她身上一度放松下来的氛围,也随著接近城镇变得冷淡犀利。
休雷在后头追著她的同时,观察到她的变化。
随著逐渐接近城镇,渐渐变得更加喧闹,慌张的气氛也变得更浓厚。
简直就像发生了什么事件。
他们两人暂且一声不吭,一边保持戒备一边观察情况。
不久后太阳完全西沉,就在这一带陷入一片黑暗时──
气氛忽然为之一变。
「……有什么靠近了。」
敏锐地做出反应的梅露莉丝,喃喃自语。
「咦……梅露莉丝大人……?」
听见细微的声响摆出警戒姿势之后,出现在那里的是阿尔夫和恩琲尔两人。
恩琲尔似乎受了重伤,阿尔夫一路拖著他。
「阿尔夫先生,过来这边。休雷先生你立刻保护恩琲尔先生。」
「是。」
她为了保护他们两人站在前方。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她准确解读出朝著她来的气息,接二连三地砍杀。
阿尔夫则是以不妨碍到她的方式掩护她。
「……似乎没有追兵了。」
最终当来袭的敌人消失时,梅露莉丝收起了剑。
「你们没事吧,恩琲尔先生、阿尔夫先生?」
「谢……谢谢您,梅露莉丝大人。」
就在那一瞬间,恩琲尔摇晃后倒地。
「等……等、等一下。恩琲尔先生?」
她接近倒地的恩琲尔,触摸他的身体。
那黏稠、温热又有铁锈味的液体,沾染上她的手。
她对于直至刚才触碰到的那些,起了夸张的反应。
彷佛厌恶那种温热,她的身体正瑟瑟发抖。
「恩琲尔先生……?恩琲尔先生!」
「请让开,梅露莉丝大人。」
休雷撕破衣服打算做急救措施,但他手边很暗,什么都做不了。
「阿尔夫!立刻弄盏灯来!休雷准备医疗器具!」
为了阻止下达指示的梅露莉丝,恩琲尔用鲜血淋漓的手抓住她的手臂。
「……非常……抱歉。在来到这里以前我搞砸了……阿尔夫先生总算是带著我来到了这里……」
「别说话!没事的!只要马上治疗就还来得及!」
「不可以点灯。追兵会察觉我们的所在地……请立刻丢下我离开。」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办得到!」
「把这个……」
恩琲尔从怀中掏出一叠纸递给梅露莉丝。
沾染了些许血液的纸。
「这是……」
他说这是显示
斐尔斯和科迪司关系之物。
还一并包括了除了斐尔斯以外的贵族跟科迪司有关系证据的信件。
「……请不要屈服于……想要让安德森侯爵家垮台的……那些家伙。请这样告诉卡杰尔阁下。现在要是没有那位大人……谁来保护那个国家?有那位大人在……即使是骑士和国军也变得能互相合作。就因为有那位大人在……多瓦伊鲁国才会停止行动。其他国家也是……一样的。塔斯梅利亚王国还不能失去那位大人……所以把这个……」
梅露莉丝战战兢兢地接下恩琲尔递出的那些。
「绝对要交给卡杰尔阁下和帕克斯阁下……他们不会轻易收下这些吧。因此告诉他们,请不要枉费我的性命。」
咳!他的口中溢出了鲜血。
「你自己去说不就好了!叫他们不要枉费你的辛苦。」
「……就因为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是最清楚的。」
恩琲尔说著露出无畏的笑容。
明明性命垂危,却从容不迫到令人感觉不到。
「为什么……那样……」
她似乎有些焦躁地对恩琲尔拋出话语。
「……我并不是轻视自己的性命。其实……咳,我仍有留恋。但是……我可以进一步……将……」
咳咳咳──恩琲尔很辛苦似的咳个不停。
他在咳嗽的同时,血也溢出口中流了下来。
就算停止咳嗽,还是能听见他很辛苦的呼吸声。
「……国家的未来……托付给……有同样志向的人。所以……我可以……放心地走了……」
或许是已经看不见了,他并没有跟梅露莉丝对视。
他生命的灯火似乎终于要消逝了。
梅露莉丝握住了他的手。
「就算托付给我也没用……那么沉重的事物。不是向谁发誓就能延续下去的事物。」
她一边说,一边流著泪露出笑容。
「我以我的意志向自己发誓……我会守护祖国的和平。」
「……那还……真令人安心。」
(插图011)
他听见她的话,面露微笑。
尽管脸色苍白痛苦地皱著眉头,但他的嘴角确实是上扬的。
「……安娜她在等你。她拜托我带口信向你问好……可是看样子,也许还是让她自己说比较好吧。」
一瞬间,恩琲尔似乎很吃惊地睁大双眼。
不过,马上又泛起了笑容。
「嗯……我会……这么做的……谢谢……您……梅露莉丝大人……路易……大人……」
接著他静静地阖上了双眼。
她在那样的他面前……憋住声音一直哭泣。
天空中滴答滴答地落下水滴。
接著间隔越来越短,不久形成了一场小雨。
冷冷的雨水打在他们身上。
就像是要洗掉周身的血红……并且,也像是在呼应她的悲伤。
……究竟过了多久呢?
从头到尾静静看著的休雷和阿尔夫,无法向那样的她搭话,只是一直背向她。
然而不久以后,她默默地站了起来。
「……走吧。休雷带上阿尔夫,我……带上恩琲尔走。」
「……您要带上恩琲尔走吗?」
梅露莉丝用不带感情的眼神,望向露出意外表情如此询问的阿尔夫。
「嗯……我想让他在祖国的土地安眠。」
「但要是追兵追来,带上恩琲尔先生的话……」
如果带上一动不动的他,行动力肯定会下降。
所以阿尔夫才这么问。
「……我会收拾掉所有的追兵。」
她浮现出一记像花朵般轻柔的笑容。
但那种壮烈又无邪的笑容,使得休雷和阿尔夫都冷汗直流。
就连呼吸都有所顾虑般的……沉重压力。
心脏跳动的声音,狠狠震动著耳膜。
「为此我一定要带他走……不接受其他意见。总之,我们回家吧。」
那种沉闷的气氛,在她动起来的那一瞬间烟消云散。
休雷和阿尔夫同时松了一口气。
「……走吧。」
接著包含她在内的三个人,朝著战场策马疾驰。
如同阿尔夫所担心的,对方派遣了追兵。
但那全都如同宣言一般,她反过来将他们杀了。
甚至阿尔夫和休雷都没有机会出场,她一个人打倒了所有来袭的敌人。
✝✝✝
在霖梅洱公国歼灭完敌人以后,我们跟哥哥的队伍会合回到了塔斯梅利亚王国。
将恩琲尔先生的遗体托给阿尔夫,在王都暗中举行了安娜与护卫队队员们的葬礼之后,我造访了安德森侯爵领。
尽管先前的骚动没有公开,然而安德森侯爵家领内,还是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之中。
「回来得好,梅露莉丝。」
「我回来了,父亲大人。」
一在宅邸露脸,父亲大人就带著有些疲倦的表情来迎接我。
「父亲大人……您辛苦了。」
「嗯……你才是。做得非常好。」
我坐在父亲大人面前的位子上喝红茶。
「……斐尔斯叔父大人跟莎乐美怎么样了?」
「斐尔斯他……在战斗途中解决掉了。莎乐美还活著……但预计明天会赐她毒酒。」
「这样啊……」
「……你最后想见莎乐美一面吗?」
「不了……即使见面也无济于事对吧。」
我脑中没有关于莎乐美的记忆。
即使是莎乐美,也不想把时间花在跟我见面上吧。
「这是出于我个人兴趣问的……莎乐美她为什么会与诺尔德合谋?」
「……她说,她很羡慕你。」
我听见父亲大人的话,忍不住笑了。
对于完全没想像过的答案,虽然这么说不庄重,但我觉得很有意思。
「我吗?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自己很清楚,身为安德森侯爵家主人的女儿,我是非常幸运的人。
虽说是很幸运的立场,但我并非一直都享受著幸福。
我尝过苦涩,为了追求的未来支付过代价。
不了解那所有的一切,只是羡慕我表面上幸运的立场……不过他人的眼里容易看到的就是那种部分,那也无可奈何吧。
「似乎是身为老夫女儿的立场,以及成为了阿尔梅利亚公爵家嫡子路易阁下的未婚妻这件事喔。」
「真是一如预料的答案呢……也无所谓了。先不说那些,做完所有善后处理以后……父亲大人您有什么打算?」
「嗯?喔,啊……哎呀。」
父亲大人支支吾吾地躲开我的视线。
「……这个。」
我将恩琲尔先生交给我的那叠纸交给父亲大人。
父亲大人起初不感兴趣地看著,但不久后可能是理解了这叠纸的真正内容,他便认真地从头到尾一直看下去。
「这……究竟是从哪里拿到的……不,是恩琲尔吗?」
「是的,没错。他说了『请不要枉费我的性命』。」
我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父亲大人的双眼落下了泪水。
「……这次的事,全是老夫的责任。不论是斐尔斯的造反,或是利用了那一点结果造成跟霖梅洱公国一战都是……并且有许多生命逝去。恩琲尔也是、安娜也是、护卫队的队员们也是……即使如此,老夫却连负起责任都做不到吗?」
……果然是这样啊。
父亲大人和哥哥打算负起这次的所有责任……带上整族人选择一死吗?
为了让父亲大人注意到我,我拍桌发出特别大的声响。
父亲大人似乎吓到而瞪大双眼,愣愣地注视著我。
「如果要负起责任……就请您活下去。迈向未来。父亲大人和哥哥都是……要活下去!就因为这样,才应该活下去背负那份责任不是吗?用死亡逃避……是对牺牲者的亵渎。」
「……梅莉。」
「恩琲尔先生他希望父亲大人您能成为塔斯梅利亚王国举足轻重的人物。调停骑士团与国军的关系,继续利用对于多瓦伊鲁国与霖梅洱公国的威慑力保护国家……我想那就是只有您才做得到的事情了。还请您不要轻视他的、她的……还有大家的愿望。」
听著我的叫喊,父亲大人只是茫然地伫立原地。
不久,他闭上双眼,紧咬嘴唇,默默地流下泪。
打从母亲大人去世后第一次见到的,父亲大人的眼泪。
就连看见的我也受到影响流下泪来……他这样的身影,令我百感交集。
「我就只有这个请求了。」
「……恩琲尔……真是残酷。不对,大家都是……背负的愿望太过庞大,要把老夫压垮了。」
「不……父亲大人。」
父亲大人看见我的笑容感到疑惑。
「您没有必要背负愿望。打从一开始,父亲大人、哥哥、路易和我……还
有逝去的人们,大家都是有相同志向的人,都是已经向自己起誓的一群人。就因为这样,您若是不违背自己的誓言……那就等同于达成了他们的愿望。」
听见我这么说,父亲大人轻轻笑了。
「是吗……」
他如此小声低喃。
✝✝✝
在安德森侯爵家参加完在这次战斗中牺牲的护卫队追悼仪式后,我再次回到了王都。
「……欢迎回来,梅露莉丝大人。」
「埃娜丽奴。」
见到跟失去的她容貌酷似的埃娜丽奴,老实说我现在还是很心痛。
不过……痛苦的不光是我一个人。
不如说,打从生下来就在一起的她才更加痛苦吧。
正因如此,我无法避开她的视线。
因为那是我没能保护的事物。
是我必须背负的事物。
「……总觉得很久没在安德森侯爵家见到你了。」
「梅露莉丝大人您才是吧。」
「……也是。」
我一回到自己房间,埃娜丽奴就从后头追过来了。
「……梅露莉丝大人,新的随从您打算怎么办呢?」
在我坐下的时候,埃娜丽奴拋出了出乎意料的问题。
「……那是你的工作吗?」
「不……可是我想……安娜她肯定很挂念。」
「……对不起。」
沉重的沉默压在我们身上。
「我不打算雇用新的随从。」
「……那么……」
「我日常生活基本上都可以自己打点。唯独晚宴时之类的准备,还是要请人帮忙……我依自己的心意雇用的随从,只有安娜一个人。」
一瞬间,埃娜丽奴的表情扭曲。
是似乎很痛苦……很艰辛,但还是忍著不沉溺在那些情感之中的表情。
看得我都要觉得难过了。
「……梅露莉丝大人。」
「什么事?」
「……我……无法原谅。那么强的您,却没能保护她。」
……但是我已经决定不避开目光了。
因此我直直地凝望著她。
为了当面接受……她那理所当然的责骂。
「……您为什么不生气?」
她的眼角蓄著泪问我。
不了解那个问题的含意的我,只是一味地凝望著她。
「她……安娜曾经盼望。她盼望能够追上您的背影,跟您一起战斗。当然,她应该是已经有了赌上自己性命的觉悟……因此,我所说的才是,除了贬低身为战士的她以外什么都不是……」
听见埃娜丽奴这么说,我回想起令人怀念的旅行。
是埃娜丽奴和安娜刚成为我随从那时候的事。
历经跟那场与山贼间的战斗……她们哀叹著自己的弱小。
接著在后来的武术训练中相当阴气逼人。
就因为这样……我很能理解埃娜丽奴的主张。
拿起剑便是对死亡有所觉悟。
会夺走某人的性命,接著自己也会被某人夺走性命……为了不轻视此事。
话虽如此,我太过担心她……在她看来,会有种彷佛那份觉悟被轻视的感觉吧。
「确实是那样呢。没能保护她的我……这是对她的一种侮辱吧。因为她是以一名战士的身分站在那里的。我不可能会带必须保护的人到那里去。」
我……其实明白那些。
可是,即使如此──
「不过……那就代表你有多么珍惜她对吧?所以你不用原谅也行……对象并非是没能保护她的我,而是将她牵扯进来、带上战场的我……然后,你好好监视吧。看我能不能持续是值得她保护的人物。」
埃娜丽奴的双眼像溃堤一般掉出了眼泪。
她一直在忍耐吧。
肯定是那样。
「……非常……抱歉……」
她一边放声大哭,一边不断道歉。
我向那样的她悄悄伸出手,抱住了她。
然后当她的温暖抚慰我心灵的同时……我流出了眼泪。
✝✝✝
隔天,我前往阿尔梅莉亚公爵家别邸。
我本没打算离开那么久,现在觉得非常怀念。
没有半点污秽的纯白建筑物并排的模样,非常耀眼且美丽。
「……梅莉。」
一进入宅邸,我心爱的未婚夫便以张开双手的状态来迎接我。
我忘记他人的目光,扑进了他的怀里。
「路易……!」
(插图012)
路易的手环上我的后背,一下子用力抱住了我。
我们暂且保持著这个姿势。
他的温暖、气味……跟记忆中的那些分毫不差,因此我放心地吐了口气。
……我们维持这样多久了呢?
最终他稍微放开了我,像是护送那般,带我离开了这里。
接著我们在室内像是没有半点空隙地,贴得紧紧地坐在椅子上。
「……你总算回来了。」
「谢谢你,路易。多亏有你……多亏有你迅速送物资过来,我才能在敌方阵地潜伏。然后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停止行动。」
「有帮上你的忙真是太好了。」
我像是依偎著他的胸膛坐著,像在侧耳倾听他的心跳。
「不过,对不起……我没能保护你重要的人……到最后……」
我用力揪住他胸口的衣服。
「嗯……嗯,我听说了。如果要我再说些什么,就是那不是你的错。那是琲伦他自己选择的结果。」
「……琲伦?」
没听过的名字让我歪了歪头。啊……难不成那是……
「是那家伙的名字喔。是只有我、阿尔夫和父亲大人才知道的名字。然后今后也是……」
那果然是他真正的名字吗?
我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我绝不会忘记。
虽说绝对不会……但为了铭刻于心,我在内心轻声念著他的名字。
「……我说,路易,琲伦的丧礼没办法对外公开对吧?」
「嗯。只有父亲、阿尔夫和我参加了葬礼。以职务而言,果然还是无法公开呢。」
「墓地在阿尔梅利亚公爵家的公墓吧?」
「没错。原本应该要在国军忠烈祠的墓碑上刻下名字……但是也考虑到今后入队的人们,就把他葬在阿尔梅利亚公爵家的公墓了。」
别说琲伦,其他人员的来历,基于隐匿性,因此至今我也不知道。
说不定其中像埃娜丽奴那样的女性入队的机会也会增加。
因为不可能在禁止女人的国军忠烈祠的墓碑上刻下女性的名字,也是为了今后入队的人员们,他的名字似乎会刻在阿尔梅利亚公爵家公墓的墓碑上。
他名字的旁边是安娜的名字。
「……那我接下来也去吊唁吧。接著在那之后……就告诉你他跟安娜的事。为了缅怀他们。」
「嗯……我知道了。」
然后我们就直接前往了琲伦和安娜的墓碑。
✝✝✝
那之后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日子一天一天过。
然而确实发生了许多变化。
在安德森侯爵家疗养的婆婆去世了。
因为正值与霖梅洱公国战斗的期间,我没能见她最后一面。
怀著对婆婆的歉意和悲伤……我向学园请假回到安德森侯爵领,去坟前祭拜。
由于累积了很多事情,一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向学园请了很多假,通过考试才总算是让我升了级,这可真是个难受的回忆。
……不过在确定升级之后,我不学乖再次从学园溜出去,按照约定跟一同战斗的护卫队队员们一起来到卡琉伊夫人的店。
不知为何路易也一起来了。
「那么各位!按照约定我今天包下了夫人的店……大家就尽情吵闹吧!」
我努力用开朗的声音率先开口。
「喔!今天来喝吧!」
大家都配合我,闹得更起劲了。
对话的大半内容,都是在缅怀死者的回忆。
「……据说是这样子吊唁死者。」
我小声地向路易这么说。
「为了不要忘记死者……并且也是为了让他们安心长眠。大家就像这样举止更加开朗,谈论愉快的回忆。」
「……是吗?」
由于小声说话,我跟路易的距离很近。
眼力好察觉这件事的姊姊们戏弄我。
「小梅露带男人来了呢……」
「他就是让小梅露想变漂亮的那个男人吗?」
「真的变漂亮了……你要是害小梅露哭,我可不会留情喔。」
面对接连拋出的言语,路易罕见地反应不及语无伦次。
「哎呀……果然注意力还是在小梅露身上呢。」
「硬要说的话
,我觉得比起我,她们更关注路易。」
听见护卫队队员的牢骚,我不禁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苦笑著一起加入话题。
「姊姊们只是把我当成妹妹疼爱。肯定姊姊们也都觉得,我不如各位那么有男人味喔。」
「哎呀,在老爷面前公开发表外遇宣言吗?」
夫人听见我说话,浮现出像个爱捉弄人的孩子般的笑容说道。
「非常抱歉……对我来说老爷是最棒的!……不过我觉得再也没有比各位更可靠的同伴了。能让我托付背后去战斗的,也肯定只有你们大家。」
他们听见那句话,纷纷露出温柔的笑容。
接著在那之后,我们也热烈地谈论著回忆的话题。
✝✝✝
在夫人的店跟大家道别后,我跟路易前往阿尔梅利亚公爵家。
如今暂住王都的安德森侯爵家的人,只有我一个。
父亲大人和哥哥都为了替斐尔斯那件事善后,无法离开领地。
尽管有仆役,但没有家人或亲近之人在的宅邸我不想回去……路易也察觉到我的心情替我担心,于是就决定让我暂住阿尔梅利亚公爵家了。
「谢谢你今天陪我……而且还像这样让我在阿尔梅利亚公爵家暂住……」
「这两件事都是我自己要做的……总之你不用在意那些。」
我们现在人在交谊厅。
我睡不著去图书室的时候,偶然遇到了路易,我们俩就这样在交谊厅里面对面。
「……你很幸运有出色的同伴呢。」
我马上就知道他在说谁了。
「嗯……是啊。就算知道我是梅露莉丝,他们也没变。当然我也是这样希望的……」
「不过他们能回应你的愿望,是因为他们是好人,以及你就是赢得了他们那么多的信赖吧。」
路易悄悄地抚上我的脸颊。
「……你想睡了吗?」
「嗯……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内心。」
最近我都睡得很浅。
「你才是……还以为你工作告一段落了,结果你又在过不睡觉的日子吗?」
然后那一点,他也是一样的。
他的眼睛下方,有浅浅的黑眼圈。
「是啊……父亲大人肯定也是一样的。母亲大人去世,他的心中积累了很多后悔。」
奥蕾丽娅夫人去世了。
据说在跟霖梅洱公国战斗之前,她身体的状态就已经不好了。
然后就在最近,在肃穆的气氛中举行了丧礼。
聚集了很多吊唁者,是宛如能窥得奥蕾丽娅夫人的人望有多高的情景。
罗玫尔大人说「光是顾著政务,什么都没能为她做」,整个人好一阵子相当沮丧……不过他似乎跟父亲大人聊了什么,跟父亲大人聊个通宵以后又回到政务上了。
尽管很好奇他们聊了什么……不过同样身为鳏夫,说不定有什么能互相理解的地方。
总之虽说只是表面上,但当我看到罗玫尔大人神采奕奕的样子,就觉得放心多了。
起初是连要掩饰都掩饰不了。
路易也非常沮丧,到了我都看不下去的地步。
……不过我也因为奥蕾丽娅夫人去世而大受打击。
因为对我来说,奥蕾丽娅夫人是宛如母亲的存在。
……我还没能摆脱安娜、恩琲尔先生、护卫队的队员们和婆婆去世的悲伤,不仅如此,连奥蕾丽娅夫人都去世了……我好一阵子都睡得很浅。
因此路易才会因此担心我,劝我不要待在安德森侯爵家,而是暂住阿尔梅利亚公爵家的宅邸吧。
「……不过参加了今天的聚会之后,我觉得不要光顾著后悔,我希望能笑著说起与母亲大人之间的回忆。」
「嗯……是啊。我也终于能那样想了。」
不知道是谁先开口,我们聊起了奥蕾丽娅夫人的事。
我们不时笑成一团,怀念著过往。
「……话说,你是明天要去学园吗?」
「嗯,我是如此打算的……毕竟不能直接从这里去,我打算先回安德森侯爵家一趟。」
「是有什么行李非得回去拿吗?」
「不……需要的东西我都带来了……」
直接从阿尔梅利亚公爵家前往学园,会吓到别人。
虽说有理由,但住在未婚夫的家这件事要是被发现会不太好。
「那你跟我一起搭马车就行了……去未婚妻家里接人,也是常有的事吧?」
「……是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吧。」
不过,如果有人问起我确实可以那样说明……于是我决定恭敬不如从命。
「说到学园……艾多嘉王子的未婚妻决定了呢。」
「嗯……是我重要的朋友呢。」
就在阿尔梅利亚公爵家、安德森侯爵家专心处理霖梅洱公国的纠纷时,定下了夏莉亚的婚约。
并且还有将耶露丽雅立为侧室一事。
「对于艾多嘉王子的奇袭……父亲大人他很不甘心喔。」
「嗯,我想也是……如果艾多嘉王子不是独自设法解决,而是委托罗玫尔大人的话……他会思考即使不将耶露丽雅纳为侧室,还是能让夏莉亚成为正妃的方法吧。」
艾多嘉殿下的行动,对于包含我在内的阿尔梅利亚公爵家来说……正是所谓的奇袭。
在我们处理霖梅洱公国事情的时候,艾多嘉王子一个人和其他贵族周旋,成功按照自己的希望让夏莉亚成为正妃。
……代价就是要接受让耶露丽雅成为侧室。
然而,那是个下策。
耶露丽雅是现在当红的马艾里亚侯爵家的女儿。
相对的,夏莉亚虽说有伯爵的地位,却没有马艾里亚侯爵家的权势。
然而夏莉亚是正妃,耶露丽雅却是侧室。
其中潜藏著势力斗争的火种,可说是显而易见。
话虽如此,这件事已经确定下来了。
只要没有发生什么事件……都无法颠覆这个决定。
然而如果发生那种事件,不仅夏莉亚的名誉可能受损,也会关乎王家的威望。
因此我们无法出手。
「天知道……如果考量到今后的事,父亲大人说不定会驳回艾多嘉王子的要求,就某种意义上来说,艾多嘉王子的行动对于他自己来说应该是正确的吧。」
「『对于』艾多嘉王子来说啊……」
我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不过事已至此……我会采取行动拥护夏莉亚,以取得王宫内的平衡。」
「嗯,那就好……差不多该休息了,你明天要去学园对吧?」
「嗯,是啊。」
我对他送上一吻,跟著回到了寝室。
✝✝✝
那之后也发生了很多事。
我跟路易结婚。
夏莉亚跟艾多嘉殿下结婚。
我跟艾多嘉王子的婚约明明顺利消失地无影无踪……不知为何艾伊丽女王还是很中意我,后来偶尔会找我去参加茶会。
既然能成为今后跟社交界众人交锋时的加分项,我便爽快地接受邀请。
除此之外,还为了让夏莉亚轻松一点而巩固势力。
……时间就这样子不断积累。
很多事情都逐渐变化。
偶尔想到已经消逝的过往,就会回想起从双手之间溜走的事物而感到心痛。
那种痛楚肯定就算到了未来,也会一直留在我的心底吧。
……但是正因为活著,才能感受到那种痛楚。
而且最重要的是,但愿为了保护国家而消逝的……真正的影子英雄们的愿望不要断绝。
我今天也活在世上,怀念著他们。
我今天也活在世上,跟他们并肩作战。
在名为社交界的战场上。
然后有时是单手拿剑的战场上。
……但愿不会有重要之人突然被夺走而悲叹的「某个人」出现。
并且「任何人」都能放心地在这个国家生活下去。
我今天也活在世上,跟他们一起战斗。
在我奔驰过这条路后,我相信还会再继续交棒给某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