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耶珥•奥拉眼中,这个世界——《万象乐园(水陆生态缸)》无一不在定数之中。
她的『已知未来』名副其实地能够预先观看一切,直到世界的尽头。
在现实中,她的主观只要依循那已瞭若指掌的轨道前进。
这当然需要她想观看的意志,但反过来说,涉及她的意志的就只有这个部分。
无波无浪的世界。
该有的都有,一切都平稳前进的可贵世界。
然而,正因为如此——
阿耶珥睁开眼睛,确认自己直到一瞬间前还坐著的王座消失,接著她转头张望。
在她眼前,艾尔提罗伊神殿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起伏不大的平原和金黄麦穗摇曳的小麦田。
从远方传来格外悠闲的动物鸣叫声。
在那片恬静至极的风景之中——看得见异质的浮游物。
那是一照到光就会发出七彩光辉的半透明四方形板子,似乎是像天魔石那样固定在原位飘浮。
不对,不只是飘浮而已,仔细一看,地面也有相同的物体。
那些板子不会单独存在,而是会在某处和相同的板子连接,那幅景象简直就像铺开道路一样绵延不绝——
「很像人生吧?」
背后传来的说话声宛如在调侃她。
她浮现和说话者完全一样的表情。
「你好像终于准备就绪了——《英雄》小弟。」
〈神翼族〉的《誓约者》阿耶珥•奥拉,让眼眸闪耀著黄金色光辉并转过头。
◆◇◆◇◆
「【较量】的方法是『真实人生游戏』。」
零次开门见山地说,阿耶珥微微地眯起眼睛。
〈解放者〉的《英雄》崩喰零次,和《誓约者》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
在他们身旁还有〈神翼族〉的阿尔法和贞德的身影。阿耶珥确认这点以后开口——在此之前。
「喔,你马上就用了嘛,『已知未来』。」
被嘻皮笑脸的零次抢先指著这么说,阿耶珥平静地回应:
「贞德好像马上就派上用场了呢。」
那平淡的回应,让随侍一旁的贞德抖了一下,蒂法莉西亚心想:果不其然。
阿尔法和贞德两人都隶属〈神翼族〉。尽管如此,阿耶珥却毫不犹豫地看穿泄漏情报的人是贞德。
阿耶珥早就预知了。
预知会将〈神翼族〉的事——乃至于自己的能力告诉零次的,不是阿尔法而是贞德。
她知道,并且放置不管。
也就是说,阿耶珥判断那样没问题。
虽然蒂法莉西亚不认为零次会没发觉这件事——
只见《英雄》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蒂法莉西亚内心的忧虑,轻轻地摊手说:
「只知道用了魔法而已,算不上派上用场吧。」
「我不是指那个。」
「——喔,你是指这个吧。」
零次随手用手指弹了一下半透明的板子,随之发出近似金属的微弱声音。
「如你所想,这是用你们家的《英雄》的能力——【神之国】做的。」
这么说的零次拉扯手中的锁链要贞德上前,她跟先前某次的蒂法莉西亚一样,在项圈上被拴了牵绳。
零次斜睨著心虚地被迫站到《誓约者》面前的贞德说道:
「〈神翼族〉的《英雄》贞德,以守护天使和守护圣人的加护为力量,勇往直前地驰骋沙场,她在这个世界获得的《伟能》【神之国】,是在她周围展开范围多达数公里的绝对自在空间——不过,所谓的绝对自在空间只是我擅自这么称呼啦。」
零次宛如舒口气般轻轻地笑了一声,张开双臂。
「在该空间,那家伙能够名副其实地宛如神一样行使力量。例如——」
「将天使米迦勒、圣玛加利大、圣加大肋纳这三大守护以实体召唤出来,或是将场地设定为荒野战场。你是将这些能力运用在和平用途上吧,《英雄》小弟。」
阿耶珥抢先说出口,零次以外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不过,不陷入危机就无法发动能力的条件,让我稍微费了点工夫就是了。」
「那是说笑吧。贞德的弱点对你而言太如鱼得水了。」
「就说了,要调整没那么简单啦。调教可是比外人看起来的还难喔!」
两人完全拋下旁人,自顾自地进行对话。
蒂法莉西亚对那异常状况感到发寒,同时开口说:
「总、总之……可以当作您愿意接受【较量】吗?」
目前该谈的是【较量】之事。
只要能够促成【较量】——蒂法莉西亚这么心想,阿耶珥很难得地表现出看似烦恼的反应。
「嗯——该怎么办才好呢——」
「当然各种条件会在接下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无聊。」
「…………嗄?」
无聊?
「你们想要玩的游戏赢不了我。既然都知道结果了,我想不出玩这个游戏还有什么意义。」
被黄金色眼眸盯著看,蒂法莉西亚不禁缩起身体。
她已经看到结果。
并且说了那种话。
蒂法莉西亚不由得理解这点——
「当然,不管用任何方法,结果都会是我赢,所以不管做什么都想不出意义。不过话说回来,我都保留回应,特地给你们时间了,你们想到的却是真实人生游戏这种东西啊——」
「怎、怎么会……」
据零次所说,这应该是最佳的必胜游戏才对。
应该是那样才对。
「要我说几次都行——你们赢不了的。就凭这种无趣的游戏。」
阿耶珥•奥拉的话语重重地压在心头。
预知未来魔法的使用者。预先看见结果的对手。
与这种人为敌,真的能赢吗?
侵蚀蒂法莉西亚的绝望,缓缓地笼罩了她——
「我想是很无趣吧。」
一道满不在乎的说话声响起。
设计出【较量】方法的本人说出那种话,蒂法莉西亚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看著他。
「零、零次,你在说什——」
「既然你连自己女儿的人生都能够随心所欲地摆布。」
「……自己的、女儿?」
那到底……
是指谁?
「——崩喰零次!」
听到这道严厉的警告,所有人看向出声的她。
看向抖动白与黑的羽翼,瞠大异色瞳的〈神翼族〉巫女。
「你这混帐,要是敢说出后面的话——」
「不是吧,你的反应跟自己公开没两样。〈神翼族〉《誓约者》阿耶珥•奥拉的女儿——阿尔法•史岱希丝小姐啊。」
既没有感慨,也没有迟疑。
零次直接说出那句话,蒂法莉西亚不禁惊呼出声。
「……你在……说什么?」
如果阿尔法。
如果她这个〔劣血种〕是阿耶珥的女儿。
「那就表示〈神翼族〉《誓约者》的女儿是〔劣血种〕喔……!?」
那种事不仅从未耳闻,而且一旦耳闻,就会确实引发足以颠覆世界的冲击。
《誓约者》——而且偏偏还是从太古〔七灭战〕就不曾世代交替过的〈神翼族〉《誓约者》居然触犯了绝对禁忌,这就是这么严重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这种事不可能发生。明明不可能发生——
「嗯,我就是这个意思。应该说阿尔法的反应那么明显,一看就知道了吧。」
零次爽快地肯定,而蒂法莉西亚说不出话来。
不可能……不可能。应该说,做那种事情毫无意义。
看阿尔法只因为那句话就停止思考,阿耶珥眯起眼睛。
「……这样下去好像不会有结果,我就让你说明吧,《英雄》小弟。为什么你会发觉那个事实,又是从什么时候认为就是那样的。」
「那还真是谢了。虽然其实没那么复杂啦。」
零次轻轻耸肩,接著面向所有人开始陈述:
「首先,要从我是从何时发觉的说起——但答案已经昭然若揭。就是从进你们家时就发觉了。」
「嗄……?」
听到阿尔法发出的声音——
零次搔了搔头。
「嗯?喔,你们家是指艾尔提罗伊神殿。」
「那我知道!从、从进入神殿时就发觉了……?你这混帐凭什么说那种谎——」
「不不不,一看就知道了吧。只要看到一楼的样子。」
「一楼……?」
「好,这个问题要问蒂法莉西亚。那里看起来像神殿吗?」
「咦……?不、不像……」
蒂法莉西亚回想。
神殿一楼的景象,她记得很清楚。和外观庄严的高塔不协调到极点的内部。
到处散落著书本和玩具,甚至还摆
放家具,简直就像儿童房一样混沌。
「真要说起来,感觉像书库或是房间……」
「就是嘛——那么下一个问题。那里像是适合招待其他种族的地方吗?不管对象是客人还是谁。」
「……看起来也不像。」
如果是用来接待客人,或是客人会看到的地方,有最起码的装潢是礼貌。
艾尔提罗伊神殿的一楼,看起来实在不像准备好迎接客人的样子。和顶楼的谒见厅一比之下,差异显而易见。
「嗯、嗯……那么,那座天魔石制的上下移动装置(升降梯)是为何存在?」
「那当然是……奇怪?」
〈神翼族〉不用说都有翅膀,就用翅膀移动就可以了。
应该说,他们实际看到的也是这样。
她们所有人都是直接从空中飞进顶楼的。
那么,那层楼是?
供其他种族的客人使用?不,这点才刚否定。既然如此,就只有可能是供〈神翼族〉用。但其中却存在著〈神翼族〉用不到的东西——
「很矛盾对吧——?但是,只要用所谓*辩证法的扬弃,答案一下子就出来了。」(译注:德文的aufheben,兼具「舍弃、否定」和「保留、升华」双重意义,是黑格尔提倡的辩证法概念。)
「辩证法……?扬弃?」
「那部分说明起来太麻烦了,之后你自己查。总之,『既不是供其他种族使用的空间,也不像是自己人自用』的矛盾,只要转换思考,想成『自己人之中包含其他种族』就能消除那个矛盾了。」
「自己人之中包含其他种族……?——啊。」
「尽管有〈神翼族〉用不到的升降梯,却不像是适合招待客人的地方,是因为不是客人且需要用升降梯的其他种族就住在那里。例如《誓约者〉得丈夫。」
「尽、尽管如此,还是无法断言阿尔法小姐就是阿耶珥小姐的小孩——」
「异种族交配能够生下孩子的就只有和〈隶人族〉的情况吧。〔劣血种〕这个词本身就只有和〈隶人族〉混血的意思啊。」
零次不讳言地将这个事实摆到众人眼前,继续说:
「不过就算扣掉那点,阿尔法明明拥有〈神翼族〉巫女的身分地位,却被同族欺负的理由,以及那个同族一下说阿尔法是我们〈解放者〉的同伴、一下批评阿尔法出身的理由、最重要的是——阿尔法自己看待阿尔法的目光。明显到没发觉才奇怪。」
——没有那种事。
蒂法莉西亚环视周围,看到阿耶珥以外的人都做出相同的反应,这个想法就更加强烈。
即使在已经知道答案的状态听零次说明,还是让她不禁觉得零次的思考实在过于明晰。
尽管如此。
「所以——」
阿耶珥完全不为所动。
不仅如此,照理说被指出致命事实的她,眼神却像早就知道了答案说:
「《英雄》小弟是想要用手中那张牌要求我参加游戏吗?」
〈神翼族〉的《誓约者》和〈隶人族〉生下小孩,而且小孩是〈神翼族〉的巫女。
向其他种族公开这项事实,将会带给〈神翼族〉不小的伤害。
因此零次要用手中这张牌强迫阿耶珥接受【较量】——本来以为是这样,不料。
「不是喔!」
零次摇摇头。
他故意当著稍微瞠大眼睛的阿耶珥面前,加深笑容说:
「就算不做那种事,你还是会参加吧。」
「当然【较量】绝对是——」
「不不不,和输赢没有关系吧。」
打断阿耶珥发言的挑衅。太过乱来的蛮横行径。
「事实比小说更离奇——俗话是这么说的。没有比真实人生更古怪、更稀奇有趣的东西。我就是要你用游戏体会这点。嫌无聊的你应该愿意奉陪到底才对吧?」
零次朝阿耶珥伸出手,扬起嘴角一笑。
阿耶珥一度闭上眼睛,再度睁开时,眼眸已染成金色。
「不管怎样你都想让我玩得开心是吧。」
「让阿耶珥、玩得开心……?」
为什么突然——蒂法莉西亚这么心想的同时,也想起了先前她说过的话。
——要我说几次都行——就凭这种无趣的游戏,你们赢不了我喔。
零次否定了无趣的游戏这句话……?
彷佛要打断蒂法莉西亚的思考般,零次轻浮地说:
「真不愧是预知未来者,能先察觉真是帮了大忙啊。」
然后他眯起眼睛。
「不对,应该说是察觉得太早吗?」
看到零次那耐人寻味的浅笑——阿耶珥稍微皱起眉头。
「……好啊,我就奉陪。」
彷佛一瞬间前感觉到的不对劲并不存在一样,阿耶珥平静地点头。
「如果那样你们就会满足的话。」
她冷酷无情地微笑。
◆◇◆◇◆
「那、那么,在《大誓约魔法》保障下缔结契约。内容是——」
蒂法莉西亚一边在脑中一一确认零次事先告知的内容,一边陈述。
【较量】的内容是『真实人生游戏』。
玩家是〈解放者〉《誓约者》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
《英雄》崩喰零次
〈神翼族〉《誓约者》阿耶珥•奥拉
《英雄》贞德
巫女阿尔法•史岱希丝
场地由零次事先指定,用贞德的【神之国】创造的空间。
具体规则如下:
①玩家只能站在场地内代表格子的板子上,在轮到自己时,用骰子掷出几点就移动几格,朝终点前进。
②每次停下来都会随机发生攸关人生的事件,玩家必须完成事件。
③无法完成事件的玩家将当场失去资格,淘汰出局(判断全权交由《大誓约魔法》)。
④最早抵达终点的玩家,其所属的种族将成为游戏胜利者。
「顺便一提,如果有异议,例如事件内容对〈解放者〉明显有利,可以当场向《大誓约魔法》申诉。毕竟这个游戏虽然姑且请贞德协助,终究还是以我为主体创作的。」
「那部分无所谓喔——因为不管你们再怎么努力,〈解放者〉都不可能变得比〈神翼族〉更有利。」
「那就好。然后是最重要的赌注,你们〈神翼族〉是『种族旗』,我们〈解放者〉则是所有权限——简单来说就是交出整个〈解放者〉之国。」
「什么……!」
除了阿耶珥以外的所有人都惊愕不已。
「零次!这跟你当初说的不一——」
「我说过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就、就算是这样!」
「既然要找伟大的〈神翼族〉【较量】,就需要相应的代价喔——对吧?」
听到零次这句话,阿耶珥宛如理所当然般点头同意。
「反正你们要是拿不到我们的『种族旗』,你们也会完蛋。」
「————」
的确,〈解放者〉向〈海精族〉所提议缔结的契约,是包含〈神翼族〉在内的三种族同盟。
如果无法取得〈神翼族〉的协助,那件事当然就会破局。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而且——那样比较开心吧?」
「开心是指……?」
「明明结果早就确定了?」
阿耶珥出声盖过阿尔法困惑的声音。
零次暗中加深笑容。
「喂喂——你自己说过的吧。说你想玩得开心。」
「……那相当——」
「我才不玩这种无趣的游戏。你的确这么说了。如果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玩得开心,就不会说出无趣这种话,也不会用无趣当理由拒绝。即使是无意识也好,你就是想要即使结果早就确定,却还是能够玩得开心的【较量】。我说错了吗?」
「…………没错喔。」
「是不是?而且实际上游戏的输赢是其次,玩得开心才是本来的宗旨。就算要赢,不玩得开心地赢就没意义,所以你说的话原本就是对的。」
「是啊……就这层意义而言,我无法真正地玩游戏。」
「正因为如此,我才为了【较量】创造了这个游戏喔。不开心地赢就没有意义的真实人生游戏。」
「——真是白费工夫到了极点。」
「那么。」
零次拍了一下手,要所有人注视自己。
「总之,【较量】的事前确认到此为止。那么赶快开始吧,『真实人生游戏』。」
他开朗地这么说。
◆◇◆◇◆
起点是一块较大的板子,站在上面的五人,朝空中各掷一次零次准备的骰子,依掷出点数的大小顺序,决定以阿尔法、蒂法莉西亚、贞德、零次、阿耶珥的顺序出发。
然后是阿尔法的第一回合。
「……那么,我要掷骰子了。」
阿尔法带著些微紧张,把心一横掷出骰子。
本来以为骰子会胡乱飞出去,没想到骰子却碰到看不见的墙壁,在看不见的地板滚动,最后停了下来。
骰子停下来的同时,在原地展开魔法阵,以所有人都能够确认的方式显示骰子掷出的点数。
「是五。」
蒂法莉西亚一这么低声说完——
「一、二……」
阿尔法一边报数,一边踩著板子前进,最后跳上呈现阶梯中途的第五格浮游板子,说道:
「五!」
隔了一拍以后,阿尔法站上去的板子发出闪耀的蓝光。
「这、这是怎么回事!?」
看阿尔法不自觉有所防备,零次把手放在嘴巴旁边一派轻松地说:
「这是事件开始的信号,别放在心上。倒是指示出来了,你就念出来听听。」
「指示……?喔,是指这段天杀的浮现的文章吗……我看看……『恭喜,结婚是人生的坟墓!请移动到任一异性玩家的格子,牵手证明结婚。之后直到离婚为止,都要当该玩家的伴侣。』——嗄!?」
「突然就抽到结婚,你还真厉害啊。游戏才刚开始喔。」
「是你这混帐设定的吧!等一下,这个……任一异性玩家,去你的,就只有一个吧!」
「嗯。除了我以外的人抽到,全部都会和我结婚。」
「开——开什么……唔、异议!我要提出异议!」
阿尔法立刻向空中的《六面魔法体(cube)》抗议,但是——
「…………没有任何反应。」
「好像被驳回了。」
蒂法莉西亚和零次的话惹得阿尔法愤愤不平。
「为什么!?这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不是吧,如果你不能用言语清楚说明不当之处,《大誓约魔法》也无法认可啊。而且这个指示并没有只对〈神翼族〉不利啊。倒是你若继续这样会失去资格喔!」
「……唔!谁、谁要跟你这个混帐结、结、结、结婚……!」
「我忘记说了,板子的颜色会随著时间过去依序变成蓝色→黄色→红色,从红色变成黑色就是时间到,将会失去资格。」
「什么——」
阿尔法站著的板子已经从黄色变成红色。
「阿尔法?」
阿耶珥低声这么说。
「————」
那一句话,就让阿尔法低下头,沿著板子回到起点,来到零次的旁边。
「……………………嗯。」
阿尔法非常厌恶地伸出手。
「嗯!」
「咦,怎样?」
「就、就说了……因为没有其他办法,要我大发慈悲和你这混帐牵手也可以啦!」
「嗯——?『要我大发慈悲和你牵手也行』?这种态度的妻子我不敢娶啊。」
「你——你说什么——」
「喂喂喂,这可是真实人生游戏喔?你以为那样随便求婚结得了婚吗?」
看零次笑嘻嘻地这么说,阿尔法立刻发觉这个游戏真正困难之处。
有些事件就算想独自一个人完成也不行,一定要取得对手协助。
那俨然就像——
「人生不可能靠自己一个人独力达成一切——就是这个道理。游戏做得很真实吧?」
「……唔。」
转头一看,阿尔法之前停下来的那格板子的颜色,已经逐渐从红色转变为黑色。然后阿尔法发觉自己眼角余光看到的阿耶珥,已经不再看著自己了。
发觉这项事实的瞬间,阿尔法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向零次低头请求。
「拜……拜托你……唔,请和我结婚……!」
「嗯——希望你再多表现一点诚意——」
「你、你还要我怎样!」
「老婆果然还是要坚强勇敢才理想吧?例如——即使是丢脸的动作也会拚命做到?」
伴随著零次别有意图的目光,闪燥红光的板子映入阿尔法的眼帘——
「拜——拜托你了喵♡」
阿尔法顾不得颜面。正因为甚至不是受到契约强制,所以她羞耻到满脸通红,双手放在头旁边,拚了命地摆出僵硬的笑容。
「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咳……哈、呼啊、呼啊——算、算了,这次没办法,就跟你结婚啦,来。」
「唔!——唔呜呜,杀、杀了你,总有一天绝对要杀了你!!」
零次一握住仍满脸通红地低声诅咒自己的阿尔法的手,板子就发出白光了。
在事件完成的同时,阿尔法握著零次的手说「开玩笑的喵♡」,再度惹得零次一个人狂笑不已。
看到零次的反应,阿尔法又差点发飙,然而她似乎是因为有所警偈以免重蹈覆辙,最后也只低声自言自语:「离婚的格子在哪里……离婚离婚离婚……!」而已,依然牵著零次的手拚命强忍著愤怒——在她旁边。
「那么……下一个轮到我。」
蒂法莉西亚掷出了骰子。
点数是三。
蒂法莉西亚跟阿尔法一样慎重地缓慢前进,同时思考著。
关于真实人生游戏,蒂法莉西亚从零次那边得知的资讯并不多。
虽然零次说过,只要游戏开始就会船到桥头自然直,但想当然耳,那应该不是字面上的意思才对。
(不是以种族概括,而是以玩家为单位参加游戏,这么做应该是有意义的才对……)
这场游戏是团体赛。虽然至今也都是团体赛,但是这么明确地加上「其中一方抵达终点就获胜」的条件还是头一遭。既然如此,其中必然有某种理由。
蒂法莉西亚必须思考那个理由是什么才行。
站上第三格板子的蒂法莉西亚确认板子变蓝以后,一度中断思考。
真实人生游戏是由零次和贞德两个人制作的。因为蒂法莉西亚并不在场,所以她不知道游戏中安排了什么样的事件。
看阿尔法劈头就抽到结婚这种大事件,直到现在都被迫牵著手,蒂法莉西亚的心跳微微加速,念出浮现的文章。
「『诞生!欢迎来到狗屁世界!请移动到任一玩家的格子,趴在地上抱著脚变成小婴儿。之后直到就职为止都要当该玩家的小孩。』——这是要我以某人小孩的身分出生的意思吗!?」
「喔,终于出生了吗?真是太好了。」
「不是吧,那个……现在还没出生的我算什么呢……?」
「别说了,赶快完成事件吧。不然会失去资格喔。」
「……唔,你以为是谁害的……!」
就算抱怨零次也不理会,现状更不会因此改变。
蒂法莉西亚不情不愿地转换心情,思考要当谁的小孩才是正确的选择。
她思考。
思………………咦?这种事有最佳选择吗?
「喂,要变红了喔——」
零次的声音吓得她抖了抖,开始焦急了起来。
零次、阿尔法、阿耶珥、贞德。
必须和其中某人共同行动才行。和谁共同行动才会对〈解放者〉有利呢?
零次希望蒂法莉西亚采取的是怎样的行动——?
蒂法莉西亚愈思考就愈陷入死胡同,眼看板子开始变黑——
「不需要想太多吧。你只要选作为孩子的你会想要的父母就好了啊。」
零次轻松的说法让蒂法莉西亚恍然警醒,赶紧回到起点。
「请、请让我出生!」
蒂法莉西亚在零次面前趴下来,抓著零次的裤管恳求。
「嗯,我允许。」
零次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蒂法莉西亚之前站的板子变成了白色,代表事件完成。
蒂法莉西亚确认这点后松了一口气,但轻松也仅止片刻而已。
「哦——原来你想当我的小孩吗?」
「……呜哇……原来你想当这种人的小孩吗……你的嗜好真是烂透了,大乳袋。」
零次一脸笑嘻嘻,阿尔法则是彷佛看到脏东西般皱眉。
「不、不是,并不是那样——」
「我懂喔,〈解放者〉的《誓约者》。」
蒂法莉西亚正要辩解,贞德就连连点头,语气坚定地打断蒂法莉西亚:
「因为人生……愈是苦难不断就愈是美好。」
贞德只差没流口水,流露出陶醉的眼神。
「——我只是单纯选了看起来会马上答应的零次好吗!」
「知道了、知道了。」
「居然还狡辩。」
「自愿深入险境的姿态,我觉得很棒。」
「……………………」
蒂法莉西亚感到垂头丧气,觉得自己不管再说什么都没用,于是就此沉默。
而且……她选了最能够放心的人这件事并不假……
「那是正确的选择吧?」
阿耶珥轻声说了这句话,蒂法莉西亚抬起头来。
「虽然在实际人生中,小孩子无法选择父母就是了。」
蒂法莉西亚发觉她并没有看著自己,而是望著阿尔法——
「接下来轮到我了。」
贞德提高嗓门出声,蒂法莉西亚才猛然回过神来看向贞德。
贞德以充满武人风范的毅然态度迅速而优美地掷出骰子,确认掷出的点数。
「是四吗?」
她毫不迟疑地沿著板子前进,在第四格板子停下来,念出浮现的文章。
「『真遗慽!强风导致衣服被吹掉。请立刻将身上的一件衣物脱下来丢掉。之后禁止再穿上那件衣物。』」
阿尔法和蒂法莉西亚用了几秒钟才理解那段文章的内容。
理解的瞬间,阿尔法首先爆发。
「——嗄啊啊啊!?那格是怎么回事!!」
「咦,有什么问题吗?」
看零次摆明装傻,零次脚边的蒂法莉西亚也趴著吐槽。
「明显跟之前都不一样吧!?」
「哪有,这是很普通的人生的一幕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那和结婚、出生相提并论也未免太微不足道了吧!!说起来,被风吹得衣服被脱掉是怎么回事!到底要多凶恶的风才会发生那种活见鬼的现象!!」
「咦——有啊有啊,风大的日子常有这种事对吧,贞德?」
「咦……呃……」
「咦?什么,你想说我错了吗?」
「——」
「喂,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婊子。有对吧?」
「——啊,是~~!!我想有~……哈啊哈啊。」
「你看——」
「贞德,你这混帐请不要太过分喔!?」
「应该说零次也不要找贞德小姐附和!这样很诈喔!」
「啊——好啰唆的妻子和小孩。」
「谁、谁是你妻子!!」
「咦——这是事实啊。」
「杀——杀了……唔!这是游戏……这是游戏……!」
「既、既然是小孩说的话……我想做父母的就更应该听进去才对……!」
「嗯,确实融入角色的蒂法莉西亚很了不起喔。好,我就摸摸头奖励你。」
「咦……我、我并不是那个意思,等、等一下,别…………………………嘿嘿。」
「——停,我家并不是那种教育方针。那边那个臭丈夫可以不要自作主张吗?」
「唔,你说教育方针?我可不能当作没听到喔。好,就来开家庭会议吧。」
诸如此类。
当三人像这样在起点争论不休的同时,贞德自顾自说著「放置……我被放置……我被放置~……」依然眼神迷蒙地看著板子的颜色改变。
「总之先完成事件如何?」
阿耶珥平静的话语,让贞德宛如从恶梦中醒来般恍然警悟,以沉著的表情点头。
然后,贞德毫不犹豫地将左手的臂铠——
「嗄?臂锁?」
——她正要将臂铠脱掉,就因为零次的声音而停住。
「…………咦?这应该也算衣物的一部分才对……」
「嗯嗯——?是我看错了吧?大法兰西的国民英雄、奥尔良姑娘,面对脱掉一件衣服的课题,竟然想要打安全牌,用区区臂铠交差,怎么会有这种事啊。」
「………不,不是,但是——」
「单枪匹马,而且还全副武装,力量强到足以单独击溃〈龙斗族〉的伟大《英雄》,用区区臂铠敷衍了事?」
「…………」
「这样你有什么资格说『人生愈是苦难不断就愈是美好』这种话呢?」
那句话成为最后一根稻草。
只见贞德将正要脱掉的臂铠重新戴好,就这么毫不犹豫地把手伸进裙子里。
「嗄!?」
即使蒂法莉西亚出声,贞德也没有停滞,她脱下了白色的内裤。
「嗄——嗄啊啊啊啊!?」
「骗……骗人的吧?欸……请告诉我这天杀的是骗人的!!」
贞德的眼里彷佛根本没有发出惨叫的蒂法莉西亚和阿尔法,她只看著零次,脸颊泛著红晕说:
「这、这样……这样如何……?」
「——呜哇,不敢恭维。你这大变态。」
轻蔑的眼神和冰冷的语声。
贞德获得了想要的一切。
「~~~~!」
她按住下腹部,浑身酥麻地当场瘫坐下来幸福到升天。
板子恰好在这时变白。
那模样俨然就像——
「她好像失禁了。」
「……」
「…………那种人居然是〈神翼族〉的《英雄》……居然和我有共通点……真不想承认……」
零次说得轻松至极,令蒂法莉西亚快速地别过脸去,阿尔法则是口气已经近乎绝望地低语。
「那么,轮到我了吗?」
零次掷出的骰子显示三,那格指定的事件是——
「喔……『恭喜,从今天起过著美好的尼特族生活!请移动到任一玩家的格子,强制寄生对方尽情偷懒。之后直到就职为止,所有苦难永远由被寄生的玩家帮忙承担。』——真不愧是我!事情就是这样,请多指教啰,蒂法莉西亚。」
「嗄!?不是吧,尼特族是——咦!板子已经变白了……!?」
「哎呀,在这么多事件之中,这算是相当走运的那类。果然尼特族就得过尼特族的生活才行啊。」
「不不不,就算是这样,为什么要寄生在我这里呢!不管怎么想都应该在〈神翼族〉那方比较好吧……!」
「咦——?我只想在蒂法身边当尼特族。」
「————咦!」
……只想在蒂法莉西亚身边,当、尼特族?
那就表示——
蒂法莉西亚不小心开始脑补,再加上冷不防被零次叫蒂法,以致现在明明不是该害羞的时候,却不禁脸颊泛红——
「……你这混帐现在在想『这家伙果然很不堪一击啊——』对吧。」
阿尔法忽然开口,零次顺口回应:
「啊,被你看出来了?」
「应该说,你这混帐居然寄生小婴儿当尼特族,真是史无前例最烂的人渣丈夫。我可以离婚吗?」
「办不到——」
「——不对,冷静想想果然只是单纯的寄生吧!?」
蒂法莉西亚带著仍然微红的脸颊吐槽零次,却被随便打发掉,阿尔法则瞪眼看著两人,就在这时——
「那——轮到我了——」
彷佛对一连串事情完全不感兴趣般。
阿耶珥完全像要中断对话般那么说,不理踩顿时停止胡说八道的三人,拿著骰子静止不动。
「……?」
看阿耶珥静止的时间久得很不自然,蒂法莉西亚抱持疑问,正要开口的瞬间。
「——嗯,OK。」
阿耶珥缓缓地眯起黄金色眼眸并掷出骰子,在结果出来之前就先前进六格。
随后骰子才显示出六,在浮现文章之前,她再度掷骰,又前进六格。
同时,『知晓世界的真理。请再度掷骰,按照点数前进。在目的地不会发生事件。』这段文章浮现,骰子又再度显示出六。
阿耶珥早就采取相符行动,她甚至不确认板子是否变白发光,就将骰子扔给下一个人。
「轮到阿尔法啰——」
她面无表情,淡淡地这么告知。
「————唔。」
那摆明『看见未来』的行动,让蒂法莉西亚倒抽了一口气。
「喂喂,要玩得更开心一点啊——」
零次格外夸张地张开手臂,搂住阿尔法的肩膀。
「你——哇,给、给我放开……!」
「不然——〈神翼族〉会输喔?」
零次低声说出的话语。
以及零次笔直伸出的食指,让阿耶珥浮现皮笑肉不笑的浅笑。
「是呀,虽然我已经看见,唯有那件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阿耶珥所说的冰冷话语。
宛如阿耶珥本身都毫无感情般。
只是被告知事实,常人所无法理解的感觉。
蒂法莉西亚被排除在视线和言语对象之外,在她只感觉到寒意窜升的状况下——
「啊——是吗?算了,那也没差啦——那么继续玩游戏吧。」
《英雄》展现无畏的笑容。
◆◇◆◇◆
之后零次(超S)原案、贞德(超M)制作的真实人生游戏也惨烈至极。
第二回合的阿尔法——
「……嗄?『开朗家庭计画!有配偶者,请行闺房之乐。没有配偶者,请一个人加油。』……这、这是……!」
「啊——抽到了啊。那——要做吗?」
「开、开开开什么玩笑!!为、为什么,要做这种,而且还是在别人会看到的地方!!」
「那么你就要因为未完成事件而失去资格啰——」
「——唔。」
「倒是零次……你至今始终付出非比寻常的努力守护你的童——咳、咳咳,守护你的贞操对吧?这样好吗?」
「嗅——没关系啊。反正阿尔法是过不了这
关的。」
零次笑嘻嘻地说完,似乎忍耐著什么的阿尔法宛如反弹般猛烈踮起脚尖——
她亲了一下零次的脸颊。
「——『闺房之乐』是什么,并没有天杀的具体记述!既然如此,这样也算『闺房之乐』吧!」
阿尔法依然红著脸,朝天空——另一端的《大誓约魔法》大叫,确认脚下的板子发出白光以后,拚命地歪扭嘴角挤出笑容:
「哈——如何?不会总是如你这个混帐所愿的!!」
「喔,有一套喔。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关于『闺房之乐』并没有具体记述,就表示不一定要亲吻,关于这点你有什么看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尔法屈膝跪下,抱著头懊悔自己采取的行动。
「别……别气馁……」
蒂法莉西亚发自内心地同情她,同时掷出第二回合的骰子。
「我看看……『呀哈——!权力真是美妙,因为某些缘故和国家权力攀上关系了!获得杀手锏「靠国家权力摆平牌」。只要用这张牌,就能够什么都不做地完成事件一次。』……这是?」
在面露疑惑的蒂法莉西亚面前,出现了散发七彩光芒的卡牌,接著又转瞬消失。
「喔,很好啊。你拿到了很方便的牌喔。只要用那张牌,不管任何事件都能够PASS一次喔。」
「基本上还算值得高兴吗……」
「唔!……我明明就抽到那么糟糕的事件……!——贞德,请你扳回一城!」
本来贞德仍朝著还是很不甘心的阿尔法投以恍惚眼神,听到那句话才猛然回神,看向前方。
「那么——」
贞德掷骰,抽到的第二回合事件是——
「『开朗家庭计画!有配偶者,请行闺房之乐。没有配偶者,请一个人加油。』」
「所以说那不是和我同样的事件吗!!」
阿尔法率先吐槽,零次对答如流地回应:
「咦?我不记得我有说过事件不会重复喔?」
「一、一个人……在阿尔法和阿耶珥……甚至男人会看到的地方……!~~~~嗯嗯!」
贞德浑身阵阵抖动,当场无力地瘫软。
板子变白了。
「…………看来这对贞德来说太简单了。」
「咦……咦?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咦,怎么,蒂法莉西亚想知道吗?这就表示贞德刚才——」
「你这混帐住口!!」
隔了一瞬间空白之后,阿尔法做出「开玩笑的喵♡」的动作,零次大笑。
「哈——……实在太有趣了,真是不错。那么换我啰。」
零次拟出第二回合的骰子——
「嗯——?『尿急了!立刻小解吧。』,不小心抽到奇怪的事件了。」
「呵——啊哈哈哈哈哈哈!你活该!!开玩笑的喵♡……呜唔!这、这下你这混帐也——咦,请问你天杀的干嘛脱裤子!?」
「等等,零、零次!?难道——」
「咦,既然都指示要小解了,就只能就地解放了吧。」
「「请住手!!」」
阿尔法和蒂法莉西亚的声音整齐地重叠。
「你这混帐在想什么!正常人哪会在这种地方……天啊,你是认真的吗!?不……不要啊!请你住手,住手!!」
因为牵著手所以也无法分开,阿尔法被迫配合零次的动作摇来晃去,羞得满脸通红,死命地用另一只手摀住脸。
「真拿你没办法。那么,蒂法莉西亚,麻烦你了。」
「————嗄?」
蒂法莉西亚同样摀著脸,甚至还别过了头,她听到零次突然提到自己而瞪大眼睛。
「你、你在说什么——咦,板子变黄色了!?为、为什么……」
「不是吧,因为你也知道我是尼特族吧?请移动到任一玩家的格子,强制寄生对方尽情偷懒。之后直到就职为止,所有苦难都永远由被寄生的玩家帮忙承担——有这段话吧。」
「难、难道……你打算将所有不想实行的事件都丢给我吗!?」
「嗯。」
「居然毫不犹豫!!」
「好了快点,你看,板子已经变红了喔。」
「对、对对、对喔,我都忘了……呃,立刻小解——这种事我怎么做得到呀!!」
虽然很不想看零次小便,但是要自己来就更不可能。与其做那种事不如去死!
头脑一片混乱之中,板子开始由红色转变为黑色——
「话说你刚才拿到了有趣的牌对吧。」
零次提出露骨的建议。
「我、我要PASS这个事件!使用『靠国家权力摆平牌』!!」
伴随著蒂法莉西亚的宣言,七彩的卡牌再度出现,发光之后消失。
同时板子变白,蒂法莉西亚安心地吐了一口气。
「真是太好了。都是托我的福吧。」
「虽然追根究柢,是某人先害我陷入要使用牌的状况就是了!」
「别在意。」
「————!!」
看蒂法莉西亚发出不成声的吶喊,阿尔法轻轻地把手放在她肩上。
「我就稍微同情你一下……总有一天我们要做掉这家伙。」
「…………是。」
——诸如此类。
甚至有人因此稍微萌生了超越种族的友情,游戏就像这样,主要以强制蒂法莉西亚和阿尔法进行屈辱玩法的状态进行。
当然其他人有时也会抽到只能称之为不讲理的事件,但零次会靠著惊人的机智使之对本人有利,贞德则是内容愈屈辱就愈愉悦,因此只有两人实质受害。
然后——玩得既不痛苦也不开心,奇迹似地一次也没有抽到多余事件的她——
「好,结束了。」
不知道经过第几回合的尝试。
将零次他们远远地拋在后面的阿耶珥,完全不确认掷出的骰子点数,就站上那个地方。
在大大地写著『终点』的板子上,她的黄金色眼眸闪耀光辉,接著彷佛早已预料此番情景般说:
「果然很无趣。」
那是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
实在简洁至极的〈神翼族〉的胜利。
对此没有人能够马上反应过来。
但是。
「真的……假的……」
零次无力地低语。
那如实反映出绝望的说话声——
「那么就来玩第二轮吧。」
一瞬间就消失了。
只见他搔搔头,打呵欠。
〈解放者〉的《英雄》说著「嗯——果然胡闹过头了吗——」之类的话。
「——嗄?」
对于阿尔法的疑问,他只是稍微歪头示意。
「没啦,所以说,来玩下一轮啊。」
看零次伸出拇指比著起点——
阿尔法似乎再也忍无可忍般使尽全力大叫:
「嗄啊啊!?游戏这样就结束了吧!?你凭什么擅自设定第二轮啊!!」
这种游戏谁要玩第二次啊——阿尔法的大叫之中明明还包含这种心情。
尼特族却笑嘻嘻地装傻。
「咦——?我当初说了什么来著?」
「不管你说了什么,就天杀的写在那里吧!『最早抵达终点的玩家所属的种族将成为游戏胜利者』!」
「嗯、嗯,的确写在那里。所以?」
「……?你问我所以……」
阿尔法不懂零次的意思。
【较量】内容是真实人生游戏,既然写在那里的游戏规则明文记载了胜利条件,游戏获胜就等于【较量】获胜——
「并不等于。」
彷佛看穿阿尔法的内心一样。
零次笑著,笑得邪恶至极。
「最早抵达终点的玩家所属的种族将成为游戏胜利者,这的确是【较量】胜利条件的大前提。但我还追加了一项条件吧?然后你们在《大誓约魔法》保障下同意那项条件了——没错吧,蒂法莉西亚。」
即使零次突然要她接话,蒂法莉西亚也不再动摇。
因为那种事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
蒂法莉西亚点了点头,说出已经确认的话语:
「不开心地赢就没有意义——零次在真实人生游戏的胜利条件中确实追加了这句话,其显示于契约的魔法阵中。」
虽然因为他拍了一下手,以致于没有半个人发觉这件事就是了。
「什么——很、很奇怪吧!?既然这样,为什么没有显示在那里呢!」
「喂喂,我什么时候说过显示在那里的文字就是【较量】的所有内容了?」
「————!」
根本强词夺理。
强辩到了极点——但是。
零次他们的确从来没有说过那就是【较量】的所有内容。
然后阿尔法她们也同样没在《大誓约魔法》保障下确认那点——
「原来你们……从一开始就是要将那项条件设定为胜利条件
?」
对于知道结果的预知未来能力者而言,最困难的条件就是玩得开心?
为了强迫〈神翼族〉接受那项条件,他们找了冠冕堂皇的藉口,一边巧妙地隐瞒,一边将真实人生游戏设定为〈神翼族〉和〈解放者〉的【较量】。
简单来说,在让零次他们设定游戏的阶段,阿耶珥就已经处于赢不过零次的局面——
阿尔法痛切体认到这完全是己方疏忽,懊恼地咬著嘴唇。
「——呵、呵呵呵。」
那小小的笑声,让阿尔法瞠大眼睛。
「母……阿、阿耶珥大人?」
「呵呵呵呵呵呵……」
阿耶珥的确在笑——这个事实,最让阿尔法惊讶,然而抢在她之前——
「怎么了?觉得好笑了吗?」
零次这么揶揄阿耶珥。
「好笑的是以为这种状况就能赢我的你喔,《英雄》小弟。」
只见〈神翼族〉《誓约者》浮现柔和的微笑,说:
「如果要我对你说句话——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赢了?」
听到那句话,蒂法莉西亚再度搜寻记忆,立刻说出答案。
「……你没说。」
她只是陈述抵达终点的事实而已,并没有做出任何胜利宣言。
这是因为——
「阿耶珥大人早就知道不会这样就结束……!」
听到阿尔法充满希望的低语,阿耶珥始终保持微笑。
「还有,《英雄》小弟误会了一件事。我无法玩得开心并不是因为总是知道结果。而是因为打倒自知会输的对手,无法品尝到胜利的优越感啊。」
预知未来能力者总是知道结果会是自己胜利。
所以无法玩得开心——事情并非如此。
而是因为预知未来这种绝对的力量,会导致对手在比赛途中就自知会输,如此一来就不会在被打败时,如胜者所期待地怀抱绝望。
也就是说。
「……为了品尝获胜的优越感,让对手以为能赢……?」
蒂法莉西亚这句话,让阿耶珥微微地眯起眼睛。
「因为【较量】的条件不一定要明文记载呀。」
彷佛反过来借用零次的话般。
阿耶珥显得开心无比地说:
「可以放心喔,现在那项条件已经满足了。」
阿耶珥的眼眸伴随著前所未见的光辉染成黄金色。
蒂法莉西亚被那不祥的光芒震慑得退缩,依偎在零次身边。
「——零、次……」
既然预知未来者那么说了,就是那样没错吧。
对手总是知道已经确定的未来事实,虚张声势对其完全不管用。
那毫无疑问是好邻居(社交骇客)的天敌。
该如何应付那么强大的敌人,蒂法莉西亚毫无头绪——但是。
「…………呵、呵、呵。」
彷佛喉咙深处微微抖动的声音。
蒂法莉西亚发觉是零次发出那个笑声,接著她又发现,摀著脸的他,浮现了前所未见的狰狞笑容。
「真的是,我深深觉得——再无趣也该有个限度啊,阿耶珥•奥拉。」
毫不隐藏裸露的感情,拉下脖围的好邻居(社交骇客)说:
「你以为那种逊毙了的虚张声势,骗得过正牌货吗?」
「虚张……声势?」
那是——
对预先知道未来的她不管用的招数。
她自己也不需要那样做——没这回事。
「你搞清楚,虽然你说无聊、无趣,但你真的理解那是怎样的感情吗?——不对,你以为你那样做就能够让别人以为你真的理解吗?」
「以为,能够让别人以为……?」
那也就表示——
「她不是真的认为无聊、无趣吗……?」
蒂法莉西亚这么低语,零次宛如唾弃般继续说:
「那家伙没那么认为吧。不对,是不可能那么觉得。在这家伙心目中重要的只有一件事,除此之外一切都是附加的。」
阿耶珥•奥拉唯一认为重要的事——?
「——阿尔法,我想你知道那是什么吧?」
唐突地被迫接下话题,阿尔法瞠大眼睛,表情随即变得扭曲。
——就算我知道,也没有理由要为了你这混帐说出来吧?
阿尔法彷佛随时会接著这么说,然而——
「别敷衍喔。」
彷佛要打断阿尔法开口般。
零次只是正眼——凝视著阿尔法说:
「应该就只有阿耶珥•奥拉的女儿,阿尔法•史岱希丝有权控诉,被她那崇高理念牵连受害的不合理遭遇才对。」
零次反常地显露出真挚的态度。
以及他补充的话语。
——女儿对母亲的控诉——这句话……
「…………」
冷不防地,阿尔法宛如感情溃堤般垂下眼帘,她彷佛强忍著什么似地低著头,缓缓地开口:
「阿耶珥大人…………母亲大人在乎的——只有这个世界。」
她的语气宁静。
就好像放弃一切、忍耐一切,但是唯独无法舍弃悲伤的孩子那样。
阿尔法小声地低语。
「……我从出生起……便和父亲大人分开,成为巫女,召唤《英雄》,来回各地……一直以来,不管任何时候——母亲大人的眼中从来没有我。」
阿尔法露出宛如哭泣又好似微笑的表情吐露心事——
她表达不满的事实——
「阿尔法……」
贞德温柔且坚定地抱住召唤她的巫女。
和阿尔法住同一个房间,比谁都瞭解她心事的〈神翼族〉《英雄》,朝著面无表情地看向这边的阿耶珥,手按著胸膛说:
「……阿耶珥,你崇高的理想,我由衷觉得了不起。就连将自己奉献给主、为祖国殉身、实现一厢情愿理想的我也不可能达成那种理想……但是,正因为如此——她一无所知地为了你赴汤蹈火……我想你应该要尽一切言语和她分享才对。」
那句话有带给阿耶珥什么影响吗?
只见依然保持『微笑』这个固定表情模式的阿耶珥,缓缓地回到一开始面无表情的模样。
「——真是无聊的感伤。」
她静静地这么断言。
接著侃侃而谈。
「你们觉得为什么我们会来到这个世界?」
她唐突的问题并没有寻求答案之意。
「能够俯瞰万象的我,有义务回答这个深奥的问题。到底为什么来自七个不同世界的不同种族,会来到《万象乐园(水陆生态缸)》这个世界呢——?」
她只是笔直地——彷佛念想著不是这里的某处、念想著从过去到未来的时间长河——凝视著远方说:
「我质问、思考、凝视未来、推论出来的假设,就是这些种族会来到这里都是必然的。七个种族来到一个世界,并不是为了让其中:个种族存活下来统这个世界,而是像拼图的碎片那样,或者是像骰子的点数那样,缺一就无法成立。这么解释时,身体或能力的差异,魔法体系的差异、最重要的是物种存续力的差异就有了重要的意义。」
她按著自己的胸膛。
「例如〈神翼族〉远比其他种族更优秀,寿命也很长,相对地繁衍能力极低。即使力量再强,君临全种族,迟早注定会灭亡。相反地,〈隶人族〉连魔法都不会,脆弱得难以置信,却拥有其他种族都比不上的繁殖适应力。那些差异绝非与物种毫无关系。为了证明这件事,我还亲身尝试怀了孩子。」
阿耶珥看向阿尔法,随即转回视线。
在她继续说下去之前——零次说:
「……实际获得阿尔法这个自己的孩子(证据),你的推测变成确信。确信七个种族来到这个世界是有意义的。确信七种族必须紧密互助,不然就绝对无法存续。但是——即使发觉真相,也不可能直接实现。即使经过七度毁灭世界的大战,创造了《大誓约魔法》,各种族还是纷争不断。正因为有差异才免不了纷争。而你无可奈何地预知这点。所以,包容那绝对无法避免的纷争并保持均势——扮演名副其实的『世界的管理者』,那就是〈神翼族〉——不对,是阿耶珥•奥拉这个单一个体唯一的心愿——没错吧?」
一气呵成的言论。
明明应该无法马上理解才对,但想法却很自然地进入脑中。
阿耶珥明白这些也是零次拥有的技术,因此闭上眼睛说:
「……原来如此。的确会让人不禁以为《英雄》小弟也会用预知未来魔法。」
「居然这种程度的推测就叫预知未来,再愚蠢也该有个限度吧。」
「听在一个一直做这种愚蠢行为的人耳中,这句话真刺耳。」
只不过——阿耶珥补充道:
「我本来以为,和阿尔法同样是〔劣血种〕的你,会对那种想法产生共鸣——但我看你好像很不满。」
只见蒂法莉
西亚点头认同阿耶珥所言。
「你……至今的行动不只是为了〈神翼族〉,而是为了所有种族,乃至于为了这个世界著想……我理解这个想法了。我也的确觉得那个想法很了不起。」
然而——
「就算那真的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而你为此行动——但那行动终究全部都是你的专断独行。」
不是为了私欲,而是为了他人。
只是因为看得见未来,就因为这个理由,没有人要求就自动自发,一心一意朝著目标行动的阿耶珥,非常了不起。
但是,从看不见未来的人的角度,却不得不心想。
心想:出于那个结论的行动,真的只是为了如此吗?
说得极端一点,就连让世界存续这个大前提,都只不过是阿耶珥一个人擅自决定的事情罢了。
况且——
「为了世界,甚至连孩子都生了。相信那种行动是天理所容。能够下这种结论的你——并不是什么世界的管理者,只是单纯的独裁者。」
蒂法莉西亚静静地提出的主张,让阿尔法倒抽一口气,而贞德则闭上眼睛。
宛如平静无波的水面、彷佛冰的结晶。
彷佛只要有人稍微动一下就会将之摧毁的迷茫气氛之中——
〈解放者〉的《英雄》直截了当地说:
「不过,我并不是很在意那部分就是了。」
那句话实在太出人意表,蒂法莉西亚睁大了眼睛。
零次彷佛早就知道她的心思似的,回以含糊的微笑。
「你的想法是那样,轮不到我干涉。至于我的想法,只不过是——很无趣吧?就这样而已。」
「无、趣……?」
「当然,我讲的并非『有趣的相对面』这种言语上的问题喔?所有知性体的生存理由,*某个伟人说的对于存在的惊奇(thaumazein)——总之名称不重要,以缺乏这样东西的意义而言,阿耶珥,你很无趣。」(编注:哲学家柏拉图所提出的著名理论。)
他再度重申,张开双臂。
「管理者也好、独裁者也好,基于义务行动的你,其中并没有自身的想法或感情。那样和无机物没两样。」
零次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你一样有感情吧?就像你刚才自己随便说出口的那样,胜利的优越感、他人的绝望——你不想感受看看吗?」
他笑啊笑啊笑啊。
「管理者无妨!独裁者亦无妨!自我牺牲也无妨!只不过——前提是要打从心底乐在其中。」
那是——零次的价值观。
他对世界的独到看法。
所以,不乐在其中地管理世界,毫无感触地秉持自我牺牲精神,淡然地扮演独裁者的阿耶珥•奥拉这种存在——不可原谅。
蒂法莉西亚发觉。
只有一直待在他身边的她才能发觉。
发觉他冷淡的严肃表情,并不是冰冷无情。他令人心寒的冷漠神情,之前都是在什么时候爆发出来的?
(就和他谈论情或爱的时候一样……?)
那么——
那究竟代表什么意义呢——
在她充分思考这件事之前。
「总之,事情就是那样。」
拍了一下手的零次,霎时放松表情。
「我希望你也玩得开心……不对,该这么说比较好吗?就算来硬的,我也要让你玩得开心喔。」
所以——
「我们就赶快来玩第二轮吧。」
看著他天真无邪的笑容,再也没有人说任何话。
◆◇◆◇◆
「六——再次离《英雄》小弟因为绝望而扭曲的表情更接近了。」
阿耶珥虽然表面上开心地这么说,占据她内心的却只有「无所谓」这样的话而已。
第二轮人生游戏。
早就知道其局势发展,所以不可能会有趣。
不对——正确地说,是既不无聊也不有趣。
因为就只是那样而已。
而《大誓约魔法》似乎连阿耶珥那种态度也视为她觉得开心。
阿耶珥悄悄地让眼眸染成金色,实际观看,确认她已经数次目睹的未来光景。
游戏结束,贞德的【神之国】被解除了。
零次颓然垂下肩膀,低眉垂首。
蒂法莉西亚朝零次投以茫然的眼神。
……多么无趣的现实啊。
她明明这么想著,实际却没有被当作这么想。
就算她主张自己就是那样想,世界也不会承认是那样。
阿耶珥•奥拉看得见未来。
并不是只是看得见而已,而是名副其实地能够透过观看确定未来。
就像零次之前说的那样,未来并不是全部既定的。会因为一点点事情就摇摆、变动。
但是,只有她所看见的光景,保证绝对会化为确定的现实到来。
她的已知未来就是这样的魔法。
所以,只要像这样持续观看未来,她的胜利就绝对不会改变——
只有这点是绝对的真实,唯一的现实。
她漫长无趣的人生——
所以,她绝对不为所惑。
◆◇◆◇◆
蒂法莉西亚感到不知所措。
她看不透零次的想法。
虽然平常就这样,但今天的零次更有种难以捉摸的不确定感,好像连自己是否看不透他都看不透,让蒂法莉西亚感到莫名不安。
平常的零次,尽管看不透,却多少有她能够理解的部分。
最重要的是,「虽然蒂法莉西亚不懂,但零次一定会想办法颠覆这个绝望状况」的绝对安、心感。
那种安心感……从现在的零次身上感受不到。
不对,正确地说,是虽然感受得到,却不自然地摇摆不定。
简直就像零次本人也不知该如何自处一样——
「——喂,蒂法莉西亚。」
「…………咦?」
「你『咦?』什么。轮到你啰。」
「啊……抱、抱歉!」
蒂法莉西亚甩了甩头,把精神集中在眼前的状况上。
总之,现在正在进行第二轮人生游戏。
既然零次不是在游戏的胜败条件,而是在【较量】的胜利条件加上了『开心地完成游戏』的规定,因此蒂法莉西亚也必须全力以赴地开心玩这个游戏才行。
……虽然游戏内容都很屈辱,但是因为至少自己不像阿耶珥看得见下一步,所以还是有办法乐在其中。
而这点不仅限于蒂法莉西亚,扣掉阿耶珥以外的所有人都一样。
想当然耳,阿尔法或贞德也和蒂法莉西亚以同样的心态享受这个游戏,因此被她们领先会很不妙。
虽然本来就不是想玩得开心就能玩得开心,但搞不好阿耶珥在看穿零次的手法之后,也有让《大誓约魔法》判定她玩得开心的计策。
既然如此,果然还是必须靠零次或蒂法莉西亚先设法抵达终点才行——
蒂法莉西亚一边这么想一边掷骰,沿著板子移动,阅读浮现的文章。
「…………嗅?」
「嗯,怎么了?」
蒂法莉西亚再度浏览文章,确认以后,念出内容。
「——『外挂万岁!开窍学会预知未来魔法了。抽到这个事件的你即刻起获得了等同抵达终点的权利』,内容是这样写的……」
蒂法莉西亚用难以置信的语调怔忡地这么说,就在所有人都眨了眨眼睛的时候——
只有零次有所反应。
「你说……什么……!?」
「……?你在说什么鬼话,就凭那种——咦?」
阿尔法疑惑的低语,因为突如其来的高亢胜利音乐而转变为惊愕。
和先前阿耶珥抵达终点时不一样,明显意味著结束的演出效果。
「等等,天、天杀的请等一下!这、这样就结束游戏,是在开什么玩笑!?我方当然要提出异议——」
「没用的。」
零次的表情充满苦涩。
「事件并没有对任一种族显著不利。就只是偶然由〈解放者〉的蒂法莉西亚抽到而已……」
和话语内容显然不一致的绝望语气。
和偶然这个词之中包藏的意图相反,零次当场屈膝跪下。
「是蒂法莉西亚赢了……」
伴随著这句低语。
游戏结束,贞德的【神之国】被解除了。
零次颓然垂下肩膀,低眉垂首。
蒂法莉西亚朝零次投以茫然的眼神。
◆◇◆◇◆
「——————!?」
那幅光景。
和预知的未来相同的光景,描绘著和预测不同的现实,让阿耶珥大大地睁圆了眼睛。
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这种未来。
「…………那个表情。」
低沉的低语声传来。
只见依然低著头,抬眼看向阿耶珥的〈解放者〉《英雄》嘴角浮现笑
意。
「看来你完全被骗了嘛?」
被骗?
谁被骗?
是我吗?
内心的疑问接连涌出。
阿耶珥不加思索地使用『已知未来』,其上显示著至今从未看过的未来。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问题真有趣啊,那当然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只想到『那个』吧。」
「从一开始——?」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玩游戏的啊?〈解放者〉加入〈神翼族〉保护伞下的必经仪式?愚蠢《英雄》的鲁莽挑战?」
——并不是那样。
「当然是为了利用你的已知未来让我们赢得【较量】。」
利用已知未来,赢得【较量】。
零次他们这些〈解放者〉——
赢过阿耶珥她们这些〈神翼族〉?
那种事不可能发生。不可能。不可能有这种可能。
因为阿耶珥实际看到了阿耶珥她们获胜的未来——
「你看到的真的是赢过我的未来吗?你只是将看似如此的光景,擅自认定成你获胜而已吧?」
看似如此的光景这个词、阿耶珥擅自认定获胜这个说法。
这些话语意味的是——
「难道——你正确地理解,这个能力是怎样的能力——」
阿耶珥的话语,引起蒂法莉西亚的反应。
「原来阿耶珥•奥拉的已知未来,并不是名副其实的预知未来吗……!」
难道其实她并没有预知未来——?
「不不不,她预知未来了吧。不然就无法说明先前的情况了。」
零次这么说的同时——
「——那么,那个预知未来是什么?」
「嗄?」
提出了突兀的问题。
蒂法莉西亚硬是克制住不明白零次言下之意的惊慌,故作平静地回答:
「……提早得知尚未发生的事情……不是吗?」
预知未来应该没有其他意思才对。虽然应该没有——
「提早得知尚未发生的事情时,可能的形态有两种。一种是未来就像过去那样,已经发生的事不管是谁都绝对无法改变,预知未来者也只是看而已。那种情况,我们——包含预知未来者在内——没办法做任何事。」
零次轻轻地举起双手,随即放下一只手。
「但是,这个世界并不是那样。如果这个世界是不管谁做什么或不做什么,未来都绝对不会改变的世界,那么阿耶珥根本就不会产生想当世界管理者的念头了。也就是说,既然阿耶珥•奥拉是世界的管理者,就表示是第二种形态——这个世界的未来是有可能改变的。」
如果会发生的事全部都是注定好的,就没有必要管理,也无法管理。不管是预知未来者还是非预知未来者,都只能眼睁睁看著事情发生。
但是,阿耶珥•奥拉自称世界的管理者。她说管理世界正是她的目的。
那句话就成为最有力的根据,证明预知未来者不是单纯的鉴赏者,而是干涉者。
「然后,既然阿耶珥这名干涉者可以改变、调整未来——那个未来就有机可乘。」
「……有机可乘。」
「吶,阿耶珥,你是这么形容你的能力的。『那就像总是拿著一本书。那本书非常地厚、异常地大。』,为什么你会这么形容?」
蒂法莉西亚也记得这段形容。
根据当时阿耶珥的说明,为了让我方比较容易理解,她的确是这么比喻的。
「书无法听闻、无法嗅闻闻更不能触摸内容,而是用来看的。你会使用视觉的修辞,是因为未来一如文字所述,是看得见的东西吧?」
零次以询问的形式——
充满确信地说道:
「然后书不像画那样,能够一次一览无遗,一定要翻页。也就是说,预知未来者(观者)有认知的极限,一次只能看一页吧。正因为有一次只能看一页的限制,才有干涉的余地。」
未来无法听闻、无法嗅闻闻更不能触摸内容,而是用来看的。
一次看得到的未来有限,所以才有可能干涉。
说到这里,蒂法莉西亚瞠大眼睛。
「啊——难道,从遇见时开始……还有先前玩人生游戏时,阿耶珥小姐都频繁使用能力,是因为一次看得到的未来有限……!?」
如果想要看到下一步的下一步,再下一步的再下一步,就必须一次又一次地使用能力——
「就是说啊。会这样觉得吧——但不是那样。我说过了吧,未来是可以干涉的。反过来说,未来并不是全部确定。阿耶珥这名干涉者采取某种行动,就会导致未来不断变动。」
「咦……既然会不断变动,不就表示未来永远不能决定吗……?」
但是,实际上迄今为止,未来都以对阿耶珥有利的形式决定了。
……被以对阿耶珥有利的形式决定了?
总觉得事有蹊跷。
蒂法莉西亚涌起触及真相的感觉,因为零次加深的微笑——变成了确信。
「反过来思考吧。尽管不需要看好几次,却看了好几次是为什么?」
反过来思考。扬弃。
尽管不需要看好几次,却看了好几次。
预知,未来。预知到的,未来——
灵光一闪,窜过全身上下。
「并不是观看并预知未来,而是看到的未来会成为预知——也就是说,阿耶珥看到的未来,只有阿耶珥使用能力观看的那段时间的未来,会成为现实的未来……!?」
未来并不是单纯地时间一到就会到来。而是只有阿耶珥这名预知未来者选择、确认过的未来会到来。
只要她使用能力观看某个未来,那个未来就一定会成为现实。
听了蒂法莉西亚的预测,零次加深笑容说:
「所以那家伙一再使用能力。为了让自己胜利的瞬间、看似胜利的光景(未来)确定。然后,既然那家伙观看的未来都会确定,只要演出那家伙看了会误以为理想的未来——演出虚假的未来,让那个虚假的未来确定就行了。虽然未来这个事实无法欺骗,但是要欺骗看未来的人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好邻居(社交骇客)邪恶至极地笑著。
一切都是为了揭发阿耶珥•奥拉这名《誓约者》拥有的最大秘密,并利用她的秘密反击的布局——
独自一人设下庞大布局的《英雄》,和解开其意图的《誓约者》。
看著〈解放者〉的两人,和形同协助布局的女儿,〈神翼族〉《誓约者》轻声说了一句:
「……原来如此啊。利用会使用已知未来的我,让自己变成预知未来者——原来你是描绘这种未来。」
然后阿耶珥彷佛心服口服般豁然开朗地笑著——
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改变,慵懒地叹气。
「虽然你们特地做了这么多,对你们很过意不去,但我本来从一开始就打算和〈解放者〉缔结同盟的。」
「——嗄?」
这次蒂法莉西亚真的不懂了。
看蒂法莉西亚张大嘴巴,阿耶珥轻轻地说:
「我本来就没说不缔结同盟。」
「不……不不不不!请等一下!」
虽然阿耶珥的确没说不缔结同盟。虽然没说!
「可是〈神翼族〉——」
「你想说『世界的管理者』和其他种族站在对等立场很奇怪吗?那是听谁说的?」
蒂法莉西亚看著的是阿尔法。
阿尔法不知所措地仰望阿耶珥。
「………………母亲大人。」
看著略显不安地低语的女儿,阿耶珥有那么一瞬间浮现哀伤表情,她含糊地耸耸肩。
「当然,我本来打算在【较量】中取胜喔。然后再由我方要求同盟……因为太拘泥于结果,导致没留意过程就是败因吧——」
然后阿耶珥偏著头,朝贞德苦笑。
「又或者是利用女儿的好意,任意利用女儿这件事遭到天谴了吧……那边那个世界有那种东西对吧。」
「……阿耶珥。」
贞德充满慈爱地低语,阿耶珥朝阿尔法投以和蔼的表情。
在她脸上,没有总是看穿未来的预知未来者神情,而是确实凝视眼前女儿的母亲面容——
「那、那么——」
蒂法莉西亚正要说出关于同盟的事情,就在这时。
「那样真的好吗?」
零次——
露出严肃到不自然的表情,这么说了。
「不是〈神翼族〉的《誓约者》,而是阿耶珥•奥拉自己——这样是真的心悦诚服吗?」
蒂法莉西亚不明白零次重申的话语是什么意思,挤出声音问道:
「零……零次?」
「你想表达什么呢,《英雄》小弟。」
阿耶珥静静地发问。
其中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让零次眯起眼睛。
「你明知故问吧。我
说过要让你玩得开心。」
即使要来硬的。
零次的确这么说过。
他这么说完,在第二轮的头一次——漂亮地骗过阿耶珥。
零次不也是这样诱导的吗——?
彷佛要斩断蒂法莉西亚那种想法般,零次张开双臂。
「你现在的判断,只是以大局为重,基于依理行事的、机械化的自我牺牲精神所作出的结论吧。」
「…………如果是那样?」
「那样就没意义了。」
零次立刻应答。
「如果你因为那种原因就服气,你的目的会达成,我的目的却不会达成。」
零次的目的——
听到这句话,蒂法莉西亚恍然大悟。
零次并不是为了〈解放者〉、也不是单纯为了让同盟成立而行动。
而是——
「所以,我是为了我的目的,必须这样做。」
下一瞬间。
第三者的身影,毫无徵兆地出现在那里。
完全没观看到的未来,让阿耶珥瞠大眼睛。
然后她发自内心惊讶地低声道:
「难道——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
「你说呢?」
零次笑了。
他笑得极其——纯粹。
「我只是想到而已。一旦做了这么有趣的事情——这家伙不可能不会来……对吧,蕾优?」
只见零次卷起右手的袖子,让缠在那里的黑布——使《魔神器》『傍身之暗』露了出来。
「——主人果然厉害。」
〈幻魔族〉的〔四血姬〕克兰蕾优•希弥希卡无限爱怜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