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既然所有人都到齐了,要开始表决喽。」
秋意已深,东京湾岸的深夜。
话虽如此,像这样关在饭店的双人房,还有五个女生窝在里头,对于略冷的季节感倒是感觉不出多少。
倒不如说,她们在当下都有著与深夜不符的亢奋情绪,导致房间里充斥了足以令人流汗的热气。
「那么……认为加藤有罪的人举手。」
「…………」
「…………」
「…………」
「有罪四票……根据以上表决,全员一致确定她有罪……」
「请问我能打断一下吗,霞之丘学姊?」
「虽然被告并未被承认具有投票权,哎,假如你也投自己有罪一票的话,那就是完美无缺的一致通过了……」
「啊,我举手是为了发问,并不是那个意思。」
在房里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高高举手的局面当中,独自将手轻举至肩膀高度的被告……不,加藤惠,匆匆地放下了她的手,然后向从刚才就主持著这场会议的冷酷法官……不,向著霞之丘诗羽淡定地提出异议。
「拿你没辙,所以说,事到如今你还想问什么?」
「呃,我有疑问的,应该就是刚冲完澡回到房里,便发现女生都聚在这边,自己还突然变成被告的现实吧?」
正如前面所述,当其他成员各自穿著五颜六色的睡衣时,只有惠是用旅馆的浴袍简单裹住刚洗过澡而发烫的身体。
「很遗憾,审判是依正规手续实施的。希望你能严肃地接纳本庭所做的判决,加藤。」
「别说没有律师辩护,你们刚才连被告都不在就开庭了吧?我觉得这已经不算审判,应该叫班级会议才对耶?」
哎,在严肃得连香艳情节都无法穿插在内的气氛当中,惠面对自己毫无印象又不讲理的有罪判决,不禁气得身子发抖……这倒没有,她一如往常地用淡定的态度吐嘈。
可是……
「……唯有今天,你是无法抵赖的喔,惠。」
「英梨梨?」
换作平时,立场上应该最挺惠的人……或许也不尽然,总之连身为好友的泽村•史宾瑟•英梨梨,都用起疑的目光望著惠,得知这一点,让惠的脑海里隐约蒙上乌云。
「对对对,当大家好不容易团结要迎接冬COMI的时候~你却在不知不觉中跟阿伦两个人溜去外面~这不叫背叛要叫什么嘛~」
「冰……冰堂同学……?」
还有,连平时根本不会陪诗羽演那些宅味小短剧的圈外人冰堂美智留,都支持演这出闹剧,得知这一点,让惠的脑海里猛烈响起灾害发生时的告警区简讯送达音效。
「请问你都做了些什么呢……你在深夜的台场一边望著海,一边跟伦也学长两个人做出了什么事情呢,惠学姊?」
「连出海都……」
还有,连平时……应该说连平时都几乎不会碰到面的波岛出海,都发现惠总是偷跑……不对不对,都误解她有那样的行为,得知这一点,让惠的脑里闪过《东京地震8.0》这部由noitaminA播出的动画片段……呃,并没有,这样叙述太浮夸了。
「不是的,我怕干扰到大家创作,所以才会……」
哎,暂且不管那些,惠终于认清了自己被问案的嫌疑(详情请参照本集收录的#0),为了替自己辩解,就一如往常地先发表对外的淡定说词,想将事情混过去。
可是……
「那么,你也可以跟当时并没有在创作的我说一声吧,惠学姊?」
「唔……」
而平时的因应流程,对平时不包含在固定班底里的出海也不管用。
「惠……?」
「呃~那……那个,英梨梨?我会希望你不要像那样含著眼泪耶。」
「小加藤,不然『怕干扰到我们创作』的你,到底是在做什么啦?你完全没有跟阿伦培养出气氛,都跟平常一样默默地在玩手机吗?」
「唔唔……」
倒不如说,说词不管用的真正理由在于跟平时的偷跑嫌疑一比,就连惠自己也觉得清白度较为薄弱,或许那也是她的内疚所致……
「加藤,我告诉你,趁现在坦白认罪,就不会治以重罚。」
「霞之丘学姊……」
「但如果你始终都装蒜托词说是『为了我们好』,那就不可饶恕。我会将你的罪行摊在大太阳底下,并且彻底究责,把你教训到再也无法做出同样的勾当……说吧,你想选哪一边?」
到刚才为止应该是法官的诗羽,不知不觉地就转职成为检察官(还是美国影集里的),正在逼惠接受司法交易。
「你有何打算?要认罪吗?要招认自己装得一副乖巧的脸,却抢先大家勾引男人,可以说天生就水性杨花的本性吗?那样的话,我可以对你轻判『在大腿内侧用油性麦克笔写五个〈正〉字之刑』……」
「你……你想出的刑罚太恐怖了吧,霞之丘诗羽……!」
诗羽所说的话,让英梨梨著实吓歪了脸。
「那有什么好羞耻的吗?」
「为什么要画在大腿?涂鸦不是应该画在脸上?」
然而,出海跟美智留对情色同人缺乏素养,就难以理解那样罚得有多重,两个人都显得一头雾水,还脸色纳闷地相望。
「加藤……做选择的人可是你喔。」
还有,惠依然对事情的严重性不太理解……
即使如此,她光是从英梨梨的反应,就感受到诗羽深有阴谋,便迎面望向那位狠毒检察官的扭曲笑容。
受到她们俩的魄力压迫,凝重的沉默流过房里……
「呃,我想问一句……」
紧接著,当房里失去声音后,足足过了三十秒……
有一阵子看似在思索什么的惠,才终于开口。
「被本来就想抢先大家一步的霞之丘学姊这样责怪,我不太能接受耶,你们觉得呢?」
「什……」
「小加藤?」
「惠学姊?」
「惠……?」
但她讲话的语气及内容,并不像请求检察官或法官酌情量刑,而有同情余地的被告……
而是为了赢得清白便不惜犯法,即使无法胜诉也要拗成审议无效的黑心律师(还是美国影集里会出现的那种)。
「……你想表达什么呢,加藤?」
诗羽仍坐在床上,并且用严厉的表情瞪向惠。
「呃,比方说高空酒吧,或者在我们之中都没有人晓得的第三间客房。」
「费用都是我付的喔,而且是用我自己赚来的正当金钱。没道理要被人追究。」
然而,面对突然变得牙尖嘴利的惠,诗羽显露的敌意,却在在道出她自己内心也有鬼。
「呃,话说回来,学姊有什么必要在那种地方订位?」
「倒不如说,目的早就穿帮了不是吗?」
「霞……霞之丘诗羽……」
所以,眼见另外三个人完全被惠带了风向……尤其是英梨梨连双马尾都跟著抖起来的反应,诗羽便暗自砸舌。
「没有错,仔细想想就是那样……原本第一个偷跑的还不就是你……」
「泽村,你这话……」
「你在不知不觉中,就把那件事搓掉了,再转嫁到惠身上,还率先开口追究……差点上了你的当!」
「呃……啊~」
诗羽在这个时候,固然是想冷静地回答「泽村,你现在正是上了加藤的当喔」将事实告诉对方……
然而,看到惠在自己面前,淡定得彷佛事情都已经结束了一样地开始把玩智慧型手机,她就体认到自己在这次的尔虞我诈中落败了。
「欸,你讲点话吧,霞之丘诗羽!」
「……没什么好说的呢。我无法在这种地方多待。我要先回房间了。」
因为如此,诗羽体认到败象浓厚,就不顾隔天早上会被人发现已在自己房里惨死的风险,还起身准备要离开房间。
「哎呀,你休想逃喔,学姊。」
「什……」
不过,诗羽还没抵达房门,早一步从床上跳下来的美智留已经先堵在出口之前。
而且,好似要逼迫无处可逃的诗羽就范,从平时那套贴身背心与短裤露出来的柔韧肢体,正朝她节节逼近。
「冰……冰堂……你打算怎么对我?」
面对那股魄力,连原本表现得毅然不屈的诗羽,也难免感受到自身有危险……
「呃,还不如说,阿伦现在不就睡在学姊的房间吗?让你回房才真的会出事嘛。」
「啊~……」
然而,目前该感受到自身有危险的人,似乎是悲哀地错过末班车,还独自在隔壁房间抱著双腿睡觉的唯一一个男生(伦也)才对。
※ ※ ※
于是,在吵不出结果的烂仗过了几分钟以后……
审判正如惠的盘算,变成审议无效,伴有倦怠感的悠哉气息,流过了五名少女之间。
「看招,看招,看招!霞之丘诗
羽,像你这种人……像你这种人就应该要这样~!」
「停……停一下啦,泽村学姊!请不要让国中生看那样的图!」
可是,在那种情况下,就只有至今怒气未消的英梨梨,还留在凭空想像的法院,以法庭画家的身分在素描簿上飞快地运著铅笔。
「哼,这种程度的图就能吓到你,想超越我还早一百年呢。」
「至少在满十八岁以前,我没有打算用那方面的图超越学姊!」
……目前,英梨梨正朝著刚完成的诗羽肖像画(姿势与服装省略说明)的大腿及腹部一带,画上大量的「正」字,以及指向某个部位的箭头表示,还补了「请自由使用」与「○便器」之类的注记。
「所以你打算拿我怎样,泽村?难不成,是要实际用图上的那种方式惩罚我?利用在隔壁房间待命的男生(伦理同学)?」
「哪有可能啊!基本上,那样做对你来说不就变成奖励了吗!」
「唔哇~唔哇~!这个社团的女生聚在一起时好离谱喔!」
「出海,别在意那些人,跟我用LINE聊天吧?」
「呃,惠学姊,在同一个房间还那样做,我觉得也满超现实的耶……」
「哎,我们是不会对你怎样啦。不过,总还是不能放你回房间喔,学姊。」
「既然没有要做什么,我差不多也困了……」
诗羽彷佛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就一面捂著嘴,一面打了两三次较大的呵欠。
「哎,要睡就在这个房间睡,不然就去我跟小波岛的房间……呼啊啊啊啊~」
这时候,美智留似乎对那样的困意起了共鸣,她则是大剌剌地张开嘴巴,当众打了大呵欠。
时钟在不知不觉间,指到了凌晨三点。
「冰堂,这个房间人太多,我跟你们借房间用。给我房间钥匙。」
「……要用学姊的房间钥匙来换。」
「……我想先回房间把行李带过去耶。」
「……那等早上醒来再一起去拿吧?只是要睡觉的话,照目前这样就行了嘛?」
「…………」
「…………」
像这样,尽管双方都已经面临爱困的极限了。
然而台面底下,似乎还有许多事情持续在交涉。
「可是,假设我乖乖地交出钥匙好了,那我反而要问,你有可能不强闯伦理同学睡觉的房间吗?」
「那种事无所谓啦。反正我跟阿伦是家人,睡同一个房间也不要紧~」
「我不交,我绝对不会把这支钥匙交出去喔,冰堂。」
「既然如此,我就不能放你出房间喽,学姊。」
「……哼。」
「……哼。」
出海「惠、惠学姊~请问一下喔?」
「什么事?出海」惠
出海「这个社团平时的气氛,总是像这样吗?」
「啊~她们人都不错喔。只要没有牵扯到安艺的话。」惠
※ ※ ※
于是,时钟的针又走了更多……
窗外看见的景色,除了彩虹大桥闪烁的灯光以外,全被寂静所笼罩的凌晨四点多。
「……啊~」
「……呼啊。」
「嗯……嗯唔~」
「…………」
「…………」
英梨梨看来实在是累了,运著铅笔的手停了下来。
出海看著智慧型手机,但困意俨然已经克制不住。
美智留嫌诗羽碍事似的用背靠著门板,稍稍打起瞌睡。
诗羽厌恶地瞪著那样的美智留,却又无能为力地杵著不动。
惠则是默默地玩手机,对那样的局面依旧不为所动。
五个人举办的派对,已经酝酿出只要有谁撑不住,就会一举散场的极限气息。
「对……对了!大家会不会饿?我记得有跟爸爸要来的英国土产巧克力……」
「免了。」
讨厌那种气氛的英梨梨,就故作开朗地翻起包包,但……
惠没有把目光从手机移开,还淡定而又尖锐地出声制止她的行为。
「咦~为……为什么嘛,惠?」
「你在上次集宿时也讲过一模一样的话对吧,英梨梨?要我帮你回想一下后果是怎么样的吗?」
「唔……唔~……」
短短几周之前。
除了出海以外的四个人到蓼科集宿时,英梨梨带去的「英国土产巧克力」,有著漂亮的酒瓶造型(含酒心内馅)。
……没错,就跟英梨梨刚才拿出来的那一盒,包装款式完全相同,惠记得清清楚楚。
「呼噜……呼噜……」
「…………」
「嘶~~咕~~」
「…………」
在这种局面下,美智留航向睡眠之海的旅途,终于已经来到无法打住的洋面上……
「嗯~~呼~~」
「…………」
「请留步,霞之丘学姊。」
「唔……」
于是,朝著毫无防备的美智留,所穿的那件短裤……
不,打算朝短裤口袋里那支钥匙伸手的诗羽,还是被惠用淡定而带刺的声音叫住了。
「我只是想出去买个饮料。因为冰堂堵著门口,所以才要她让让……」
「饮料的话,那边的冰箱里就有,请自便。」
「……饭店冰箱的饮料不是很贵吗?」
「霞之丘学姊,我不觉得在这种高级饭店包下三个房间的你会说这种话耶……」
不只是声音,连讲话内容都微妙带刺的惠一边嘀咕,一边缓缓起身以后,就凑向美智留,好似要挡下诗羽。
「来,冰堂同学,要睡就到床上睡吧。站得起来吗?」
「唔……嗯~?」
接著,惠借了肩膀扶美智留站起来,让她从门前让开,然后就近躺上床……
「好了,霞之丘学姊,这样就能出房间喽。请吧?」
「~~!」
接著,在惠下一次面向诗羽的时候……
原本放在美智留短裤口袋里的房间钥匙,已经到了惠的手里。
※ ※ ※
于是,时钟的针又走了更多更多……
凌晨五点前,从周围的大厦窗口,也几乎看不见灯光了。
「唔……唔唔……」
「嗯……嗯~」
「嘶~~呼噜~~」
「…………」
「…………」
英梨梨将近睁不开眼睛了,素描簿还是不离手。
出海背靠床铺,差不多就要撑到极限。
美智留躺在床上,打鼾的声音有如雷响。
另外……
「欸,我说这位金刚力士。」
「抱歉,我觉得你那样称呼未免太过分了,霞之丘学姊。」
诗羽仍狠狠地瞪著守在门前,如今已非美智留的那位看门人。
至于那尊金刚力士像……不对,惠则是一面玩手机,一面安然承受诗羽的视线,并且坐镇于美智留先前所在的门口。
「太过分的难道不是你吗,加藤?我的行动没道理要被你限制到这种地步。究竟是哪里请来的风纪股长啊。」
「……无论学姊要怎么说我,这都是为了社团的和平。」
「你自己先乱了风纪,还要求别人洁身自爱,双重标准莫过于此。」
「咦?学姊还要翻那笔旧帐?」
「虽然刚才让你顺利蒙混过去了,但我还是不能接受……毕竟我是以未遂告终,你却直接做到了最后……!」
「抱歉,能不能请你别用会造成严重误解的表达方式,霞之丘学姊?」
……尽管五个人的派对已经有一个人撑不住了,局面却与预料中相反,仍旧保持在一触即发的状态。
应该说,一触即发的主要是两个人。
「霞之丘学姊,我又不像你或者英梨梨,有意对安艺做些什么,所以……」
「惠,不然你老实告诉我们……当时,你跟伦也独处,到底都谈了什么?」
「…………英梨梨?」
不,主要是三个人。
「虽然我跟霞之丘诗羽不一样,也还是无法接受……毕竟你在集宿时,也曾经在半夜溜出去外面……」
「这么说来,是有那么一回事呢……你摆脱不了背叛之名喔,加藤。」
「唔哇,要翻那么久以前的旧帐啊……」
惠对女生的执著之深(避而不谈自己)感到棘手……
即使如此,她仍相信自己的正义,继续跟另外两人对峙,默默地瞪著她们……不,与她们对望。
「…………」
「…………」
「…………」
出海「惠学姊,我觉得目前最可疑的是你耶。」
「连你都这样!」惠
※ ※ ※
于是,时钟的针又走了更多更多更多……
太阳完全升起,中午十二点的耀眼阳光照进房里。
「喂~!退房的时间已经到喽~!怎么都没有人出来~?」
「
……咦?」
「嗯……嗯~」
「呼……呼嗯……?」
「唔……唔唔……」
「嘶~~呼噜~~」
持续对视了长长一段时间,直到天亮的这群女生……
透过那剧烈的敲门声,还有熟悉的御宅族少年所发出的急切呼唤声,她们才总算取回了失去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