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星巡的少年 Prologue

网译版

翻译:hehehebb4(贴吧)、不会再忘记@2250595423、冲田总湿(微博)、枫叶(Lofter)、莎莉姆@1042059894

我被称呼为“死神”。

做这份工作至今为止,只被感谢过一次。

——糟透了。这真是最糟糕的夜晚。

追踪者们的数量还在增加。

不如说,是在接二连三地分裂。

活着只是为了将人类以部位分离肢解的,出色的魔物们。

打倒多少只也无济于事,只会一批一批地涌上来。

安置(Set)在自己身上的《身体强化》早就失去了效果。

准备好的大量蓄有魔力的咒物也都用尽了。

而被强化了的视觉和心肺功能,还有其他的部位,现在全都筋疲力尽,能力降低到平均水平之下。

还能够依赖的事物,就只剩下我那不可靠的肉与骨、腑与脏。也就是十四年来勉强保持了四肢健全的这具躯体。

还有以后悔的针刺铭刻在心脏上的教训。

覆盖于全身皮肤上的《物理障壁》已减弱至最低值。要是来上全力一击,我就会被击得粉碎。就像掉在地上的盘子一样。

但除此以外,我还感到今晚还有更糟糕的事情正在恭候着我。

我有这样的预感。

我浑身被泥水打湿,身上还沾着被回收前的垃圾,在小巷里东奔西窜。

奔入从神田明神衍伸出的参拜道路。我从被分成好几层、且又窄又陡的楼梯上滚落下去。

在我前面的两个男人,一面踹着不请自来的客人们的屁股,一面说着。

“唔诶,咋还没到码头啊?我心脏都要爆炸死掉了”

男人可怜地气喘吁吁道。

“才不会死啊!既然活了那么久,就传授点逃生秘诀给我们啊。如果没那种秘诀就闭上嘴赶紧跑”

“喂喂喂喂,我闭嘴那会儿才是真的上天见佛陀去了好吧。我就是成了骷髅,牙齿也会咔哒咔哒的打架作响哩。对吧?”

“那我会把你那下巴好好捆上,不让它们打架。就用铁丝给你绕上好几圈!”

这是第十几次了吧。这两个家伙的不死身冷笑话。听着就让人觉得火大。

明明不论是把他们四分五裂还是给他们来上几枪都不会死。

不过与之相对的,现在那狼狈不堪的样子倒是跟我有的一拼。

现在“不死”根本不是什么稀奇事,他们却非要这样特意说给我听。这些肚子里全是坏水的家伙们。话说回来,明明是犹太人却说要见佛陀,是搞哪样啊?

“总之赶紧跑啊!”

“——明白”

另一个男人点了点头。

同时拽着同伴的皮带,就像是通过拽帆船上的绳子将艏三角帆的帆布调转方向似的把在拐角处脚下一滑的同伴拉回来。

“只要到了船舶停泊的地方,胜利就是我们的”

从那干枯毛糙的黑发和随意生长的胡茬上,传来了大海的气息。

和这街道上如同仿制品的自然不同。传来的是刻在他灵魂上的,真正的海风与阳光的气息。

“嗯。我可期待着你的表现,‘船长’”

“……”

回答他的是沉默。

他,和他的伙伴一明一暗的差别,仍旧让我感到不知所措。

海上的男人不说废话,是这种感觉吗?老实说我不这么想。我觉得只是我还没被信任而已。

没让这个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诚实刚强的海上男儿成为敌人,可真是松了口气。因为原本会变成那样的可能性很高。

何况……他仿佛是雕刻出的深眼窝最深处的那对灰眼睛,出乎意料地,让我觉得挺可爱的。

“船长”大显身手的地盘(territory)毫无疑问是海上。在陆地上他没法完全发挥自己的本事。正因如此,我们才会急着赶往码头。

身为追踪者的魔物们原本并没有将我视作猎物。与我同行的两个男人才是他们的目标。

他们是我这次“工作”的保护对象。

其中一人是回应了召唤的英灵——也就是《Servant》。乃是降灵魔术的结晶。

另一个是——已经不是人的人类。

街上的人们,也就是居住在此的Servant都是无害且安全的。

但相信着这话的只有市民们。能相信这句话倒也算是一件安稳幸福的事。

因此为了维护这些人的日常与幻想,就会有我这样的人存在,去负责完成被人忌讳厌恶的责务。

也就是以自己的手,去完成杀死Servant的工作——

那个女人,也是这样。

成为了被我施以合适的处置的人。

其名为,《昆德丽》。因爱而狂的,异教徒的女人。

其怨念的余韵,理应被处理掉了的敌人的强烈诅咒,周到得令人恐惧的陷阱,仍旧存在于此,企图将猎物逼入穷途。

那些小鬼们。

一边贪食着渗透入街道里的魔力,一边纠缠不休地在四处涌现。

她会骑马驱至此处是预料之中。但是,昆德丽竟会修得那样的召唤魔术完全是意料之外。那是我搜索过的文献中不曾出现过的情报。

昆德丽召唤出的小鬼“格莱姆林”。乃是魔术世界的新人,可谓是现代的魔物。

它们寄宿在机械与电装配置中,我认为是与这个街道非常相称的魔物。

(群聚于暴露在外的灵脉的害虫们……就效率而言还不错)

现在可不是佩服它们的时候。就在几分钟前,我的手指险些就要被这些魔物切成肉末。

不过这种艰苦辛酸的劳动,只要让那两个男人登船就能结束了。

“对,就是那边,朝着那条水道向下走!那条岔路连着码头”

“啊——啊——只有一条路啊。讨厌啊。真是不怎么样的现状咧”

从男人的一举一动里就是一点紧张感也感受不到。

这里是漫着一层浅水的水泥岔路。

现在正是退潮的时候。那么理应是适合出船的时刻。

“这不挺好的吗,死神小姐。这下就能爽快地把我们赶走啦”

“是哟,正如你所说。相当神清气爽”

“不愧是死神,根本不给面子啊。给亨德里克的娶妻计划又失败了。那就只能敬请期待七年后的big chance咯?”

喋喋不休的男人轻轻一瞥同伴的背影。那寡言少语的背影看上去有些沮丧。

七年.七年后。大约是两千五百天?虽说我不知道对于不死身这个词能带来怎样的感受,但对我而言,七年后,乃是超乎想象的遥远,是乌黑积云后看不见的彼方,是不知其是否会真正到来的世界。

“关于那件事……我,其实心怀愧疚”

“操心什么,不过是又要我把这家伙哄开心罢了。话虽如此这街道对我们而言明明相当适合居住。吵闹不堪,完全失常,还恰好能无视掉我们的存在”

“……唔”

可是,你们要是真的待在这里,那份保证就会消失。

所以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隐约能够望见停泊在码头的帆船了。安心的吐息险些就要漫上喉头。

但是不可以。无时无刻,都不应令冷静从头脑中消失。

从容不迫。以从容而不迫——这是老师教给我的词语。

冷静并不会否定情感。只是接受一切。

愤怒,悔恨,痛苦,恐怖,这一切都会被冷静所包容接受。

不拒绝它们,而是将它们作为熟识的邻人迎接。

若是不这么做,就无法置身于稍远之处客观地审视自身。

而正是因为有这一信条(principle),我得以数次死里逃生。

抵达码头后,我们相当好运地找到了没被锁上的船只。

那是一条座位十分狭窄的手划式船,狭窄到他们两个上船就可以宣告满座。

“这……这么小的船真的没问题吗?”

“这个就够了”

应话的船长从别的船只上拿来了两支船桨(oar)。

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进行前往外海旅行的准备。

总之,他们没空沉浸于感伤中而去浪费大好时机。

为了以防万一我谨慎地调查了船上是否有陷阱,同时用余光审视周围是否有追兵前来。

深夜的神田川。平稳的水面上反射出霓虹灯的倒影,缓缓摇曳着

码头附近看不到人影,海上也没有水上巴士的船影,市民会被卷入事件的担忧似乎是杞人忧天。

“那么该道别了,可爱的死神小姐”

他们已经乘上了船。我站在码头最前端目送他们,看着他们怀里紧抱着我粗暴地丢去的系索。

“老实说我觉得,也可以直接杀了你,然后暂时留在这个街道上。”

“……是,我明白。您会这么离开是因为这是‘船长’的希望。您只是选择了尊重他

的意志。是这样没错吧,阿哈歇罗斯……先生。比那位玛士撒拉和诺亚还要活得更久的,最长寿的人类。”

他的嘴角挂着不逊的笑,摇了摇头。坐在他身边的“船长”用船桨捅向码头的柱子以改变船的方向。他就这么沉默着不加入对话,有力的两手紧握船桨,开始划了起来。

“还真是抬举我。你明明知道吧?违背了神而死不成的家伙可不止我一个。哪怕到了现在这种时代,世界上还到处都有着怪物。而且,作为这个镶嵌城市中新生的新世代,你难道就能算是真正的人类吗?回答看看,这方面你算吗?”

渐渐远离了码头的小船滑行于水面上,变得越来越小。

我将屈辱压抑在平常心下,光是喊出临别的话语就已经竭尽全力。

“阿哈歇罗斯……传说中《徘徊的犹太人》!我会为您祈祷,愿您能够找到自己能够安稳居住之所!”

传说的不死人则懒洋洋地躺进舟中,抬起一只手随意地向这边晃晃。

我还想跟你再多聊聊。想去了解你的生涯。

而他回馈给我的只有嘲笑。感觉就像是过去,他曾对那个人露出过的残忍的笑容。

“笨——蛋,能够安居的地方怎么可能存在!不论去哪里都是地狱、地狱、地狱。真是……到最后都来妨碍我们的逗留,我可没有跟你道谢的道理。不过,不顺眼的东西对我来说比连吃三次百吉饼还讨厌!所以作为老人家就特别教你一个哲理吧!”

船只终于顺利汇入神田川的流向,从越来越远的船影上传来他的呼喊。

“——享受人生吧!那不正是潇洒地活着吗?”

那笑容真是令人哑然。就连最后都在说着玩笑话。

“…………做不到啊…………”

我不想听到那种笑话。

哪怕那是最古的前辈馈赠于我的,难得的箴言。

为了自身的愉快最终早早丢了性命的人们,我知道好几个。

那一定很痛,那一定很苦,而又要对我说那算什么呢。

我不想死。

我感到有寒气抚过颈后。

小鬼们逼近了,终于追踪到了这里。

比恶寒迟了几秒到来的是磨过沥青的爪音。无数的刺耳尖叫。

一鼓作气从码头的阴影里纷纷冒出的魔物们,一个接一个地跳上停泊船只的甲板。

“居然、还有这么多……!”

小鬼们已经无心关心我的死活,只是接二连三地奔向水面企图追上阿哈歇罗斯他们。

单个体而言它们不足挂齿,但这样大数目的魔物若是全部挤上船只,只要眨眼的功夫就会沉船了。

我因陷入穷途末路而战栗着,即使如此也用杀手锏的魔弹(Freischötz)狙击先锋的小鬼们,同时对他们发出了警告。

“‘船长’!”

然而比起警告要更快一步,他将船桨丢给阿哈歇罗斯,在摇晃着的小船里站了起来,我听见他深吸了一口气使气息流动起来的声音。

“哟——嗬、嚯——吼!嚯——哦——嚯!”

就像是从漫长的沉默中觉醒,他喊叫着。不,是高声歌唱着。

用与那结实的胸膛相称的雄壮厚重的声音歌唱着。

那是水手们的歌。是真正的海上男儿会挂在嘴边的船歌。

然后——我看见了。

阿哈歇罗斯随意举过头顶的细腕,那左手手背上,散发出暗淡赤色光芒的,特殊纹样浮现的瞬间。

“起航时刻到了,亨德里克。又要暂时与大陆告别了哟?”

“Fi——sa!”

从契约主(Master),传递至Servant。

以魔术的秘仪《令咒》下达的命令,“船长”敏锐地进行了回应。

吹响的指哨回响在码头各处。

空间开始扭曲,浓密的魔术带来的冲击,击打着我的面颊。

“起锚了!扬帆吧!瞭望员就位!我们必须启程了!前往永不停歇的暴风雨之海!”

伴随着接连不断的“船长”的呼唤,水底传来了回应之声。

“fiiii!”

几乎要误以为是骨头发出的吱呀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紧接着又传来歌声。

“哈!”“哈!”“哈!”“哈!”

“你的新娘在哪儿呢?船长!”

“给我陆上的酒!能灼伤喉咙的烧酒(Gesit)在哪儿哩?船长!”

“fi——sa!fi——sa!fi——sa!”

船只下苍白的魂魄之群如旋涡般席卷而来。

与此同时,完全不为魔术的发露所动奔向水面,一口气缩短距离的小鬼们,开始发出了警戒的叫声。

赤红布条的一角自水中直冲出去。那布条如字面意思将企图触碰船只的小鬼们撕得粉碎。

水中出现的,是被染成殷红的帆布。

几乎要压倒小舟的黑色大柱浮出水面。

就像是久候此刻了似的,两个人立刻舍弃了小船,跃上那黑色的柱子。

在神田川的河面上悠然显现出了那巨大的船身。

——那是一条帆船。

大航海时代征服了大西洋的,橡木造的帆船(加利恩帆船)。

船头顺出仿佛在威吓敌人的斜桅(bowspit)。线条和缓弯曲的厚重船体。如巨大岩石般对周围施以威压的高耸船尾楼。

深深刺入夜空的三条桅杆上挂着被鲜血染红的帆布。

Servant《漂泊的荷兰人》持有的宝具,至极的宝具。

“那是、漂泊的荷兰船,Flying Dutchman……!彷徨于暴风之海的受咒的幽灵船……”

目睹规格外的魔术显现,我因激动感到两颊发麻。

如传承所言的赤红帆布,漆黑的船身,我因这一切而感动得发抖。

与“船长”——与漂泊的荷兰人命运与共、绝不得安息的幽灵船。

拍打着码头的浪潮几乎要没至脚下,然而我却依旧无法从那出现于眼前、缠绕着强大灵气的船只的威容上移开视线。

侥幸躲过帆布攻势的小鬼们开始执拗地攀上船体。

但是,那种为所欲为的乘船是绝不被允许的,那些魂魄渐渐变作水手的姿态,接连不断地踏上甲板,拔出腰上的船刀(Cutlass)。宛如游乐园的加演节目。

他们也是被诅咒束缚于Flying Dutchman的人。应惧的宝具的一部分。那刀刃下岂会有所慈悲。

“哈!”“哈!”“Fi——sa!”

“真是无聊的魔物。就连发砲(minion)的必要都没有诶!”

“给我更多的血,船长!”“Fi——sa!”

简直要忘记在陆地上连连被逼入窘境的经历,他们以压倒性的优势在这白刃战中决出了胜负。

阿哈歇罗斯站在高处观赏着一切。哪怕那确实是作为master可取的态度,也不知怎么的让人感到火大。

最后一只格莱姆林被“船长”亲自用船桨一击击溃。

“别说废话,水手们!启程了,冲向浪潮吧!”

“船长”再次喊出出航的指令。

他的船桨指向深夜的水平线,在那里电光闪现,雷鸣交加。恰似他们来访这个街道时。风暴之海又一次静待着他们归去。

张开的船帆被风鼓起,幽灵船踏上了征途。

渐行渐远、越来越小、融入夜色的船影。

只有苍白摇曳着的亡灵们歌唱着的旋律,作为余韵回旋在无人的码头。

“darais、nihit、i-jikaito——

darais、nihit、i-jikaito——*1”

我不自觉地,也跟着哼唱起教室的图书馆中曾听过的旋律。

“‘darais……nihit……ijikaito’——

‘被魔王诅咒之帆……至此世终结,永不破裂’……”

从这里已经看不到“船长”的身姿了。

只有靠在船尾楼的瘦削人影,孤独一人,直到最后也没有摆手道别,好像只是在遥遥注视着这街道上的灯火。

风暴远去,码头又回到了此前的寂静。

“哈啊……”

即使已经目送了他们的出航,我也难以从这里动身离开。

当然有着因疲劳而侵袭的脱力感。但比起那脱力感,与他们一起度过的数日的记忆,不论情愿与否也被他们打动的心,这一切我都想好好地回忆珍藏于心。

我又一次吐出气息,用指尖触碰刘海的一角。

我将调成拒绝来电模式的魔术回线重新打开——仿佛是瞄准了时机打进了一通来电。熟悉的嗓音安抚着我的心。

“……工作已经完成了是吗?”

“嗯。”

这是我和老师一如既往的交谈。

微弱的震动直接传入内耳。我将其作为音声认知。乃是自动笔记魔术的衍生,不经由电磁波的通信手段。其他的市

民们没有必要持有的,只属于我的小把戏之一。

“本次的保护对象——‘徘徊的犹太人’不死者阿哈歇罗斯。及其Servant‘漂泊的荷兰人’亨德里克•范•德•戴肯。令他们从镶嵌城市《秋叶原》地区完全撤离。”

“那么,再次造访至少也是七年后?”

“估计是。且不说其他的侵入者,他们应该是如此。因为阿哈歇罗斯看起来应该没有和亨德里克以外的Servant进行契约”

“船长”的幽灵船是特别的。

在镶嵌城市的各地区中,被称作“临海城市”的《秋叶原》如其名,周围被大海环绕。

但这地形并不意味着其毫无防备。恰恰相反,它被相当强力的结界所包裹。强行突破

张开的结界进行上岸这等蛮行,《圣杯》不会允许。

但是“船长”们被施加的诅咒,乃是七年间只能上一次岸,这诅咒换个角度而言,便是七年间有一次机会能够侵入任何场所,这就是他们的优势。

他们若是抱有侵略意图打算污染《秋叶原》的土地,只有我一个人是无法进行对应的吧。

“——明白了。”

从那语气中我感到对方接受了我的说辞,需要确认的事项也进入了核心阶段。

“……那么,昆德丽呢?”

压抑着因紧张险险变调的声音,我短暂地置以一息后回答道。

“我杀死了她。已确认到灵基的消灭。”

这易引骚动的话题不适合在街上谈论。我又一次谨慎地观察深夜的码头,但一如此前,毫无变化,这里仍旧一个人都没有。

“……但是,不否认那个女人施加的术式还残留在其他地方的可能性……我是这么认为的。接下来我会再进行调查”

“哎呀。自律型的Servant的本体消灭之后,术式仍然会留在大地上?”

“是。因此而遭遇了相当糟糕的事态。真的”

“是么。还真是罕见的例子……也能说是麻烦的事态。若是要细查(scan)城市内被违法使用的灵脉,我也可以帮忙”

“大概不会对扫描(scan)起反应。虽然我不知道原理,但似乎是以什么手段进行了隐蔽”

“原来如此……那么确实,需要借助你的力量呢”

“是的”

“…………”

老师仿佛在故弄玄虚的沉默掺入了对话。而我也受其影响噤声。

在彼此试探的感觉。

如果现在能够看到彼此的表情,我的动摇一定会被看穿。

让通话回线显示出彼此的映像当然是可能的。别说映像,就连直接传送五感都能做到,但那样被完全透明的工作方式我不喜欢。何况,现在连那么做的魔力都一点不剩。

任务的委托人似乎姑且接受了我的报告。

“——了解了。关于详情,日后再面谈”

“明天报告也没问题。我会好好去教室的。嗯”

“……是吗。那么就麻烦在明天,来进行报告吧”

“明白”

“这次也辛苦了——晚安,绘里世小姐”

“嗯”

老师总是这样遵守礼仪。以“晚安”跟不知道何为真正睡眠的人进行问候很奇怪,但问题不在这里。

只是我刚想说些缓和气氛的话,对面就打断了我的思考。

“啊,对了对了。说起来绘里世小姐?”

“诶?”

“卡琳小姐生气了”

“——卡琳?”

“就在刚才。相当发上指冠的样子。跟绘里世小姐直接通话也好发简讯也好全都被无视了,她是这么说的。因为怀疑是网络不好而勃然大怒。我对她说明了绘里世小姐正在工作中所以估计是设定成了拒绝来电。”

“啊——……抱歉”

“不必在意。我才是需要道歉的一方”

……我才是?

拒绝来电绝对是正确选择。老师应该……没有向我道歉的必要。

“卡琳这家伙……”

我离开了目送传说的幽灵船的码头。

我斜眼瞄着白帆构成的森林,横跨过码头,踏上归途。

在工作中和卡琳金星杂谈什么的,那种粗心大意会让人丢掉性命。在攸关生死的中途必须集中精神。

但是说到底,我还是掉以轻心了。因告一段落的工作成果而过于放松,忘乎所以了。

——码头的另一端。游艇港的断层。

视线越过列于一侧的仓库街,前上方车道绵延而至的斜坡的最上端,那个女人站在那里。

海风令修道服翩翩似舞,此前隐于面纱下的长发,现在毫无遮掩地随风摇摆。

“您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呢?”

女人对我抛来的问句,至此仍旧贤淑,却也不掩其唾弃蔑视。

“淫m猥地夺去他人的意中人,又将此身击打至体无完肤……做了这些,竟还不给我以致命一击,就这么丢在了路边。是呢,您明明有着足够的机会将我杀死,却以傲慢的慈悲放过了我……想必您现在相当为此骄傲自豪呢”

异教徒昆德丽。黑发褐肌。如在沉眠般伏着的眼睫下藏着浓暗色的瞳。

秘藏着巨大觉醒之魔力的妖艳的嘴唇。

带有地中海风情、无可挑剔的美貌……我是这么认为的。只要捏着鼻子忽视掉其充满阴谋策略的内脏散发出的腐臭味。

她穿着赎罪者才会穿的马毛织成的衣服,经过先前的战斗破损,现在大胆地露出了大片的肌肤。

最初接触的时候,明明有着端庄无比的修道女应有的模样,而现在却像是哪怕在万圣之夜出现也叫人皱眉的渎神姿态。

不过让她承受了如此之重、以至于不可修复的伤害的,也就是眼前的我。

“啊啊……您,名字是绘里世来着?不,失礼了呢。您乃是‘死神’呢”

“……昆德丽……”

何等,不可救药的女人。

明明因我的机关而迫使她的马匹不能使用,在那之后又在激战中受了重伤,即使如此她还是能够行动。我想我必须改变对《Rider》这一职阶的基本评价。

我尽可能以详尽易懂的说法去说服对方。

“……你不明白吗,昆德丽?虽然这是说过的话,而且还说了好几次,我只是优先让阿哈歇和‘船长’避难。并不是偷走了你的恋人”

“………………”

昆德丽的眼睛只是冷冷俯视着我,里面没有丝毫的动摇。

我明白这并不是能讲道理的对手。但现在还是想要观察她的时间。为了知道即使术者失去意识也能使役数量那么多的格莱姆林,还能在短时间内赶回现场的背景。

眼下我处于劣势。我应该经由魔术回路向老师求救吗?不可能,这是我自己种下的因结出的果。

没有杀死昆德丽的决定,我不觉得是错误的选择。

确实她对这个街道而言属于灾厄吧。但是,那也是阿哈歇罗斯他们继续停留在这个街道上才能成立的。原本昆德丽就是追着他们才出现的,单纯的异邦人。

“我再说一次。离开这条街道。你也不想就这么身负重伤最后消灭吧”

“我才是要复述的那个人。把他还给我。”

“……他、是”

我感到惊愕。她竟然还没察觉到那件事吗。只是忘我地,追着那个人一直跑到了这里。

“已经迟了。他们已经启程了。很遗憾,你设下的魔物陷阱也全都被破坏了。所以追踪也做不到。”

出航虽然是事实,但陷阱一事上我却说了谎。我希望她能够放弃。

“他抛下了我……?啊啊……啊啊……”

昆德丽挤出苦闷的呜咽,身体折成了痛苦的形状。濡湿发丝激烈流淌着泪水的眼睛,从手与手指尖的缝隙之间睨着我。

“予你复仇!予你以报复的铁鎚!”

这真是相当大的、给人惹麻烦的误会。女人燃起了嫉妒的烈焰。

那么……为了成全她我只能战斗了吗……?

“……那个,我不觉得这是上策。你赢不了我,昆德丽”

“您是这么认为的么?我的灵基还能坚持呢。还能好好地,像这样”

她一步一步从斜坡上走下来,夸张地歪着脑袋。

“衰弱了的难道不是您么?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接近,您的魔力已经见底,而在小鬼们的交战中能够保护自己的护符也好贵石也好,全都告罄……不是么?”

“……”

“如此年幼的小姑娘,作为这城塞的夜警(night watch)行动的气概,以及那沉重的使命,我都感到佩服。但是……”

昆德丽随意地将缠着脚的修道服的一角撕扯开。

“说到底,您是人类——而我是Servant”

“我知道”

哪怕是狂女,也有着自律Servant拥有的自我认知。那么,只差一步。

“正因如此,昆德丽。你无法被这个

《秋叶原》所接受。不论,你前往镶嵌城市的哪里,都会作为异物被排除。因为你的灵基被打上了识别标记。街道供给于你的魔力供给也不会恢复了。不仅如此,仅仅是滞留在这个场所,这个街道的魔力就会成为污染灵基的毒,渐渐侵蚀你”

这种警告不需要特地诉之于口,仅仅是通过呼吸来取得魔力(Mana),苦痛都会折磨她的身躯。

但是就连那痛苦,对她而言仿佛都成为了象征与爱人离别的苦楚,继而使她接受了这痛苦。

“……”

昆德丽嫌恶地皱起眉。就连保持实体站起来都是极限了才对。反观我,虽然休息时间短暂,我的体力也确实在逐渐恢复。

“护符和宝石,确实能够保护我,但那都不是真正的工作道具”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也是呢”

昆德丽,你获得了战场之地的知识,为了自身的目的在《秋叶原》活用了那智慧。

但是却败在怠于调查,居住在这街道上的死神。

当你知晓我被称作死神的理由时。也是你消亡的时候。

但是——。

“你不是,应该在这里消亡的人。”

她的表情因诧异而歪曲。

被某人,某个高位的魔术师所召唤的Servant。

你也是,具有魔术意义上第二种永久机关的,彷徨传说的一部分。

就这么留在街道上的话,终会成为吸食市民精气的存在,是显而易见的威胁。

“太可惜了啊……”

那是宛若奇迹的事态,我这么想着。

Servant,与Servant坠入爱河。

并不是被《圣杯》赋予的命运。是不会发生第二次的奇迹。

本来昆德丽应该爱上的是白鸽的圣骑士。

那是与他完全不同的——与漂泊的荷兰船的船长,截然不同。

“你爱上了‘船长’不是吗。追着那个人,明明知道这是不被允许的行为,也追着他来到了这个街道上不是吗?你在这上面消费了几十年?还是说,花了几百年!”

我慎重地,一步步接近她。

“既然如此,你就不是Servant,也不是什么过去的亡灵。你是活在现在的,一个人类啊。是人类啊。”

还未被任何人眼见的,只属于她的新故事正活在当下。自《圣杯》的枷锁中逃离。

“我……我必须杀死违反这个街道的《圣杯》设下的规则的Servant。那是我的工作……所以我没法向你伸出援手”

“所以您要放过我吗?以您的一厢情愿?哎呀,呵呵呵……那还真是,亲切……”

无力地发出自嘲笑声的她,倔强的身体也就这么倒了下去。她的脸发青,消瘦,而全无血色。

“昆德丽……再不赶紧从者街道上离开的话……现在还来得及坐上列车。还赶得上最后一班电车啊!”

失去用魔力回生手段的她,还拥有的余裕就连一小时也不够。

而且……她还生存着的事实,要是被老师察觉到的话就是前功尽弃了。老师绝对不会放过她。

“他的船……还会回到这条街上吗……?”

敌意悄然淡去的她轻轻问着。

用令人联想到风中残烛的老妇的声音,像纯真的少女似的问着。

“……我不知道”

我没有那个问题的答案。

至少,滞留期间里,他们从来没有表现出那个意思。

从“永远彷徨的命运”的定义来解析的话,他们一定不会再拜访曾经造访过的城市吧。因为在两个城市之间在一定期间里往来反复,这种行为不能称作是彷徨。如果要再度拜访同一片土地,至少城市的名字要有所变化,时代与住民都改变了许多,若非如此,他们是不会被允许再访某地的吧。

而昆德丽也是,不死者,拥有被迫接受彷徨命运的传承中的女人。只是,其形态与犹太人和荷兰人都不同。据传她是保持着记忆,完成从“世界”到“世界”的转生。过去她曾是一位魔女。曾是希律二世的王妃。甚至曾是北欧主神奥丁的女儿即战乙女瓦尔基里之一。每次转生都被迫接受屈服于强大的男人、并作为道具被利用的命运。直到与真爱结合,被对方赋予死的救济,这命运都会持续下去。

现在她作为Servant被召唤,仍旧背负着被某人使役的命运。她的特性,甚至影响到通常会被重置的召唤时的记忆构成。这凄惨的境遇,是和阿哈歇罗斯不同形式的地狱。

“但是……”

为不被膨大的过去埋没而苦苦挣扎的她,对这样的她我所能展示的期望只有一个。

“……你一定还能再见到他们。决定权在你哟。未来的事谁都说不清……但未来一定能够有所改变”

我终于与被打击落魄至此的她并肩。指尖几乎能够触碰到她的距离。

但是,我肤浅的话语,不成熟的心,都没能传达给她。

回应我的,只有毫不动摇的眼瞳,与坚硬顽固的拒绝。

“那是谎言呢”

昆德丽拒绝了。

“我的舞台,岂会容许自以为是又不合礼节的喝彩掌声。您在自以为理解了我的绝望里的什么?”

被看透了。这行为是在违背镶嵌城市的规则,从我的话语里渗透出的动摇被她敏锐的视线看穿了。

“未来会有所改变?这样的我的将来也能?那么,既然说您能杀死我,您就杀死我看看吧——来吧,‘死神’!”

“昆德丽…………”

传承中有言。异教徒的女人昆德丽绝不会说谎。但同时——她也绝不会行善。

高举过头的她的手中,聚集起魔力,渐渐结晶作直线状。

那是一柄枪。

古代罗马帝国的设计,步兵装备的长柄的枪。

“那把——枪是——”

比我的喃喃要更快一步,我下意识地向后跳去。

宝具……!

圣枪——朗基努斯——。

我又一次掉以轻心了。她的宝具,既不是那马匹,也不是那觉醒的双唇。她竟会持有同时受诅咒与祝福于一身的那枪,我就是想都没想过。

挥舞长枪的狂女,紧盯着急速拉开距离的我,目光没有丝毫的偏移,仿佛在甩出鞭子一般使全身甩出力量,将枪投了出去。

“————!”

刺击以超音速迫近。

启动Singleaction的咏唱魔术。

瞬间发砲的必中魔弹,与圣枪的轨道相交,让其避开直击心脏已经是极限了。

“————”

被深深穿刺了身体的我因惯性横穿过码头,弹入神田川的水面。

高溅起的水花反射出街道中霓虹的光彩,闪出瞬时而极致的廉价感。

“……啧……porca……miseria……*2”

吐出这种暴言也费尽我的力气,我就这么沉入了水底。

——我看到了梦境。微小却带有疼痛的梦。

年幼时失去了父母的我,被寄养在唯一的亲人祖母的家中。

那是在《新宿》外围偏僻处的,木造古旧的一栋房子。

不将感情表露在外,作为孩子毫不可爱的我,对祖母而言一定是很难对付吧。

某一天午后,在狭窄的庭院角落里,摊开报纸,修剪头发。

坐上椅子,任人摆弄的我。在椅子上双足还不能够到地面的年纪。

绝不算是手巧的祖母手中,握着专门修头发的剪刀,梳齿状的刃尖,触碰到左耳上端时传来冰冷的感觉。

就这样连同头发,咔嚓一声,我的耳朵被剪到了。

当然很痛,但我没表露出任何反应。

因为我将其当做是已经发生了的事物接受了。

最后在理发结束之时,发现我的脖颈上流淌着细细的血痕,祖母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疏忽与犯下的错误。

祖母哑口无言,脸上浮出仿佛世界末日一般悲怆的表情,注视着我。

在那之后很长时间,祖母都沮丧不已。

接受了包扎后不久,祖母告诉我。

告诉我,如果觉得痛的话就要说出来,说自己很痛——。

轻轻地,我点了点头,她还是一副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有气无力地微笑了起来。

那时的伤痕,现在仍然有浅浅的痕迹留在耳朵上。

像是给车票券剪出边缘的检票机一样,有着缺口的痕迹。

——我从瞬息的梦境中醒来。

沉重、冰冷的疼痛穿透了我的侧腹。

察觉到违和感的刹那,燃烧一般的麻痹感传遍了全身。

漂亮的一击。是否该说,不愧是在战士之馆(瓦尔哈拉)受训后的枪术。

明明现在自己确实是在被水没去,渐渐沉入神田川的河底,却不可思议地没有实感。

说不定是为了压抑过剩的痛苦,感觉开始麻痹了。

哪怕以全力运转回复机构,也追不上伤口。

就连自我分析的意识,预想紧急时刻准备了的水中呼吸,顶多只能再保持数秒。

渐渐模糊的视野中,穿透腹部的枪暧昧了轮廓,即将失去实体,从末端开始逐步瓦解。

(这把枪是……《投影》……不是真性宝具……)

并非正当持有者的,伪性宝具。

(也是、啊……圣枪……怎么可能被区区魔弹弹开……)

但是其骨子,却有着几乎逼近真性的圣枪的、令人惊惧的精度——。

对自己的判断的肤浅与现状的滑稽感到可笑,我吊着嘴角自嘲起来。

投影之主昆德丽,既没有来回收临时凑合的枪,也没有来确认敌人生死。

那她一定是大为畅快,将应当做到的复仇了结了吧。

她已经没有理由再逗留在这个街道了。我祈愿着,希望她自身的灵基消灭前,她能够赶紧离开《秋叶原》。

要是还能再见面的话,倒是想,对她抱怨那么一两句。

失去了上下感觉的我漂浮着,似乎在仰面沉沦着。

眼前的水面上,霓虹的色彩交融混杂,扩散到一整面。

就像是,装饰了满天的星月夜。

(好……漂亮……)

视界缓缓变窄,那美丽的光景也离我远去。我被拽着,被拖入向黑暗。

从唇边漏出的生命气息,化作泡沫,朝着空中升去。

然后————。

我,与命运邂逅。

以音乐为预兆。

钢琴的独奏,管乐器的重奏,人声的合唱,甚至还有,轻快的电吉他。

多样的乐器奏响的旋律,源源不断浮现,渐隐淡出。

并不是实际的演奏音。一定是录音播放的声音。那录音状态也难以说是最佳,属于低音质。哪怕忽略掉是在水中的事实也是如此。

不经意间,我察觉到——。

视线的焦点聚集处,有着浅水色的,小小的,小小的光,仿佛在与水中的泡沫嬉戏一般的游动,自由地,十分愉快地。

(那……是……)

接着抚至耳畔的,是自己不知晓的话语们。一段一段十分短促,像是问候。

感觉也有着几句耳熟的话混在其中。

意识进一步远去——缓缓眨眼的瞬间,我看到他在那里。

——孩子。金色的。

有着缠绕磷光的金发,男孩轻飘飘地浮在眼前。

这虽是令人难以置信的非现实的氛围,我却不知为何感到安心。

(……Ser……vant……?)

淡去的意识展示给自己的虚幻,饱和的苦痛下缺少氧气的头脑展示的幻觉,这样就能够说服自己了。

然而,不可言说的期待满溢胸腔,怀着热意席卷了我。

他张开了口。

“唉,阿素苦,又——(I ask you)”

结巴磕绊的英语。

在呼唤着我。直白地。

“啊——,由——,哇叽——,哦不,比应古,脉,马斯塔——?(Are you worthy of being my master)”

我没能理解究竟正在发生什么。

我知道的只有,今晚,我的战争开始了。

《圣杯战争》开始了。

只有这个事实,凌驾其他一切事物,深深铭刻在了我的胸中。

我尝试抬起逐渐丧失感觉的指尖,朝着他的方向伸去——。

下个瞬间——。

我被强韧有力的爪子抓住,再一次被拖到了水上的世界。

我躺在码头的混凝土上,反复咳嗽将水吐出来。

半跪在身旁的某人的手,轻轻抚着我的背。

“啊————起来啦?起来了吧?”

照顾着我的人窥视着我,然后毫不客气地在我的耳边大发雷霆。

“绘里助*3!?你这混账,搞这种胡来的勾当,我说真的我会杀了你的!”

是她。老师也说过她的名字,我为数不多的友人之一。

“……什么嘛,是卡琳啊”

突然感到不舒服。鼻子的深处传来突兀的刺痛。

“唔噗……卡琳,你该不会进行了人工呼吸……?”

“谁会做啊——笨蛋绘里!!”

“你好吵”

“啊,不是,嗯,虽然我也有想过这么做啦。但是红红说没事所以……”

啊啊,原来是这样。

“是红叶小姐……救了我啊……谢谢”

她轻轻摇晃着巨体,代替了回答。

将我从水中拉上来的,是哪怕在镶嵌城市里也有着鹤立鸡群级别的异常样貌的住民。

简单来说就是长着大角的黑色恐龙。

她正是将卡琳作为主人侍奉的Servant。

——Berserker,鬼女红叶。

卡琳将她的另一个名字“红叶(momiji)”缩短后,称呼她为红红(momi)。

老实说,即使知道真名,也没法将她的外貌联系起来。但那绝不是会有损其真正价值的东西。

“等下!?该说是我吧?委托红红救救你的可是我诶!成功报酬可以有吧?你会请我吃章鱼烧吧?”

“为什么啊。如果是红叶小姐的话我很乐意请客”

“诶诶?”

卡琳看起来完全不打算闭上喋喋不休的嘴。

我感到厌烦而翻了个身,准备坐起来。

而红叶却伸手制止了我的行动。像在说,暂时不要动。

简直无法想象着纤细小心的触碰是由凶恶的巨爪做到的。但这触碰也同时有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唔…………”

尝试扭动横躺的身体,瞬间侧腹的激烈疼痛像是海啸中的浪潮一般侵袭而来,几乎疼得让我晕过去。

这是当然。数分前我还在被长枪穿刺。那柄枪虽然已经消失了,但却将明确的证据留在了侧腹。

“你看嘛,好好躺下啦。听红红的话。肚子给捅出这么大一个洞,你还打算去哪儿啊。如果没有红红的治愈魔术(heal),你早就死了哦?”

“……唔……是吗……”

加速的代谢产生的热度从侧腹徐徐传来。作为berserker却会使用治愈魔术什么的真是。

鬼女红叶——我深深信赖着她的能力。且不论她的master卡琳如何。

在意想不到的场面向我伸出援手,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真厉害啊……红叶小姐。真不愧是你”

“真不愧是你~才不是这么说的吧。写作流石,才不是不愧是你呢笨蛋绘里。是这么大的共工作的话,也叫上我,我明明说了那么多次——”

纠缠不休发出抱怨的卡琳,发出了哈地一声大大的叹息。

“嘛,不过……还活着也就算走运啦?”

“……可以这么说”

卡琳的右手,能看到她的《令咒》的痕迹。虽然平时会透明化,看起来和没有没差别,但现在因为行使治愈魔术而激发显形。

画数的大部分都被消费了,要回复应该要花上数日。

(啊……)

事到如今我才发现。在我的身体下铺开的是卡琳的衬衫。已经彻底湿透,还渗着血迹。痕迹比预想中的要小。虽然相当的痛,但出血确实停止了,伤口处生出薄薄的肉芽。

“卡琳……这个”

“嘛——就是这样”

卡琳从自己拿着的小包里取出医疗用的无菌补丁,浅浅一笑。

“…………”

我似乎也比想象中要更脆弱。

面对卡琳居然差点说出软弱的哭诉。

没有插嘴的红叶一边行使着治愈术,一边警惕着周围。

时间流逝,但码头附近没有再发生什么异变。

昆德丽的身影不见了,她离开了街道,我有这样的直觉。

但即使如此也留下了谜团。作为需要调查的事项,我记在了头脑中。

——我突然向卡琳发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个地方”

“那不是废话吗。从你的老师那里知道的。还不是怪某人不接电话啊。你说是不是啊?嗯?”

被一脸无语的卡琳戳着刘海。

“呼……原来如此……”

老师那令人遐想的发言,理由原来是这个。

让卡琳赶到现场帮助我也可以,是这么判断了吧。而那正意味着,我还没不足以让老师放心地将全部信赖置于我身。

(……也确实犯下了失败……)

我不甘地咬紧牙齿。就这么仰躺着用手臂遮挡双眼。

究竟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得到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认可呢。在这个《秋叶原》以外的土地,我也能够被赋予工作吗。

“我说,绘里亲?还有个事”

我顺着卡琳指着红叶背后的手指望去。

“————那孩子是啥。哪里的哪位哦?那个,是Servant吧?”

“……诶”

我的心跳漏

了一拍。

我的预感,原来并不是幻影。

那个“少年”————就站在那里。

让人倍感神秘的光辉已经彻底消散,和自己一样可怜兮兮地湿透全身。

他饶有兴趣地接近红叶的尾巴,因为贴的太近了,被左右摆弄得慌慌张张。简直像跟母猫的尾巴欢闹的小猫。

红叶的尾巴似乎就此控制了力道,即使如此看着也很让人放不下心。

“喂我说绘里亲……那个,是你工作的对象吗……?”

卡琳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不应该以外貌判断Servant。但即使如此,他也太……。

“你要怎么办啦……要干掉吗?果然是要干掉吗?”

“啊——……”

被问了这种事我也很困扰。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刚刚,才在那里见到他”

——职阶是?住在哪里?这孩子的主人(Master)是?

面对接踵而至的质问,我唯有暧昧地摇头。

“哈?那他是,野生servant?”

“是……那样吧”

身体终于恢复到能够支起上半身的程度,我垂下视线。

自己的手背上没有显现出《令咒》。

一如此前,自出生以来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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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1:有可能是瓦格纳歌剧里的原文,译者没有找到,请求帮助。

*2:意大利语“倒霉死了”,FHA中卡莲•奥尔黛西亚的口头禅。

*3:绘里世的发音=Elise,绘里助=Elisu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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