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主人。那是什么?」
我打开Amazon的箱子时,精灵女孩娇滴滴地带著笑容蹭了过来。
跟我撒娇也拿不到好处的喔?
「啊啊~这是网路购物——这么说你也不懂吧。总之是我在另一个世界进货的东西啦。」
如果只是照顺序轮流在固定的超级市场、家用品大卖场、百圆商店三个地方进货,我能卖的商品种类一定会有所局限。
况且若去超级市场和大卖场进货,有些商品的选择少之又少。以手电筒为例,超级市场只有卖一种,大卖场也只有放少少的几种。就算售价稍微贵一点也没有关系,我想贩售一些又大又坚固,还很耐用的逸品——这么说来,Amazon和乐天的网路购物服务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我开始在Amazon上面购物了。
我几乎没有回去另一个世界的房间,因此一开始还很烦恼不知要把收件地点设定在哪里。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现在有超商取货的服务。
「你看这是手电筒、生存手册、不绣钢制的汤匙、雪景球,还有利用太阳能发电,会跳舞的向日葵玩具。」
反正说了她也听不懂吧——我一边如此心想,一边把东西摆到桌上。
精灵女孩有兴趣的东西会是哪个?雪景球吗?向日葵玩具吗?她这个笨蛋精灵应该会对向日葵有兴趣吧?向日葵吸收到光线后,立刻摆动身子跳起舞来。
「不是啦。是那个,那个。」
「哪个?」
我已经把纸箱里的东西全部搬出来了耶。
现在箱子里只剩包装用的气泡纸。或许是因为我有买高价品的关系,箱子里很罕见地,细心地铺上避震材料。
「难道……你说的是这个?」
我拿出气泡纸秀给精灵女孩看。
「就是它!就是它!」
好像猜对了。
精灵女孩点头如捣蒜。
瞧她眼睛闪闪发光、兴致勃勃地一直盯著气泡纸看……?
「不会吧……你没看过气泡纸吗?」
「啊!你又看不起我了!主人世界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嘛!」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那是什么?那到底是什么?」
精灵女孩眼睛为之一亮地询问我。
虽然这家伙脑袋笨得可以,至少外表还算美少女……所以我不会觉得不耐烦啦。
「这个嘛……呃……」
单纯只是包装材料——不知怎么,我说不出这样的回答……
我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形容。
「这个东西嘛,在另一个世界被当作最高级的娱乐用品。」
「这、这、这、这要怎么玩啊!」
「你看好了……」
我拿起气泡纸——
噗叽。
噗叽。
噗叽。
接连挤破了好几个气泡。
「感觉还满单调的耶?这有什么好玩的?」
「快别那么说,你玩玩看吧。」
我把气泡纸大致撕成两半,一半拿给精灵女孩。
「这样吗?像这样压扁就好了吗?这样吗?这样?」
「对,没错。你还挺有天分的不是吗?就是这样,对。」
我们俩一边对话,一边低著头噗叽噗叽地挤破气泡。
不久,店内安静了下来。
两人都放空脑袋默默不语,只是闷著头狂挤气泡。
噗叽噗叽。
噗叽噗叽噗叽。
噗叽噗叽噗叽噗叽。
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
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
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
——啊!?
挤破气泡纸最后一个气泡的同时,我回过神。
「我挤完了,主人。」
精灵女孩似乎也在同一个时间点挤完,摇晃著手中所有气泡都被挤破,变得扁扁的气泡纸说道。
「我还要玩,还要!」
「没了啦。」
气泡纸用光了,箱子里只放了一张用来保护商品。
「好没路用的富家子弟。」
拥有一张可爱面孔的精灵少女,却毒舌地做出人身攻击。
我还是继续叫她笨蛋精灵好了。
「你说我『没路用』?还有『富家子弟』是什么意思?」
「不是我取的,是大婶先开始叫的。」
「所以说我不是什么富家子弟。」
「主人是不是富家子弟不是重点——那个东西已经拿不到了吗?」
「明明就是你说的吧——嗯~这种东西通常都是附赠的,只会塞一点点。我也不太确定。」
「那主人今天的任务,就决定是进这项商品了。」
「不要随便帮我决定。」
「可是那个真的很有趣耶,让人一玩就上瘾,肯定会成为畅销商品!我相信大家绝对会喜欢!」
「是、是这样吗……?」
「没错!绝对是!主人果然了不起!我会抱著信心等你回来!一定要拿到大量的货喔!」
我总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被她颐指气使地呼来唤去……
为了取得大量的「气泡纸」,我出发前往异世界。
——啊,说错了,是前往现代世界。
◇
所以我到底该去哪寻找大量的那东西呢?
我茫然地走在蓝天下。
不管哪一边的世界,只有天空是不变的。
颜色多么地蔚蓝、蔚蓝、蔚蓝……蔚蓝——
啊啊不行。
看著天空走路的话会被传送,一不小心又会回到另一边的世界。
总之,我在超市没看过有卖那种东西,于是决定前往家用品大卖场寻找。不过不是去我之前造访的那家,而是搭乘公车到隔壁市镇,去另一家规模更大的卖场。
◇
抵达后,我被人潮汹涌的场景给吓坏了。
真是人山人海啊。
跟我固定去的那间家用品大卖场完全不一样,不只有单独一间店——
这里以巨大停车场为中心,四周建造著餐饮店、超级市场、电影院和家电量贩店。
不过为什么人潮会多得这么夸张?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我感到疑惑,但马上有了头绪——
对了,今天是黄金周的最后一天。
难怪会挤成这样。
是说我竟然都忘了。
另外一边的世界似乎连「星期几」都没有在分,有没有日月的历法概念或制度我也不是很清楚。
这种问题其实只要问当地人就知道了,但对我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影响,就没有刻意去问。
一旦置身在另一个时间缓缓流逝的慢活世界之中,就会自然产生「明日事今天绝对不做」的想法。
说到这个,下次我得问清楚「一姆鲁克」是什么。店面是跟住在后巷的婆婆租的,如果不搞清楚一姆鲁克指的是多久,之后我恐怕会迟缴租金。我不想看到好心把店租给我的善良婆婆悲伤难过,也完全没有想伤她心的意思。
我走进比我固定去的大卖场还要宽敞好几倍的店里。
商品的陈列方式非常陌生,让我脑筋一片混乱……
算了,反正也不赶时间。所以我四处乱走乱逛。
嗯,其实我知道。看是要参考平面图锁定路线,或者随便抓一个卖场的店员问路,都可以马上引导我前往目的地,这些我都明白。
不过那是有时间压力的人的做法。
我选择用异世界的方式处理。
……这里所谓的『异世界』指的当然是另一个慢活的世界。
我在大卖场悠悠哉哉地四处闲晃,期待自己能随便乱走『偶然』发现想找的物品。
「啊!是有钱人先生耶!」
耳里突然传来这样的声音,我转头一瞧。
有个女孩子在看我。
应该是女高中生吧,长得还满可爱的。
虽然她看我的眼神好像是把我当熟人。
我却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她。
我怎么可能会认识什么女高中生——
「咦?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当铺的——」
女孩用左右手拉著自己的黑发,模拟分成左右两束的发型——
「——啊~啊~啊~」
我想起来了,她是当铺老爷爷的孙女。我拿砂金去换日币时,有跟她短暂交谈过。
上次我看到她是在店里的客厅,她身穿轻松的家居服,给人很平民的感觉。可是现在站在我眼前的她,看起来就是个打扮入时的女高中生,才会一时之间认不出来。
「不要叫我有钱人了啦。」
我笑著说道。
「不可以吗?可是我喜欢有钱人耶。」
「喂喂喂。」
这女孩直言不讳的笑话还真现实啊——我这样想著,露出苦笑。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有钱的人一般不是比较从容不迫吗?我们家是开当铺的,什么三教九流的人我都看过
。为钱所困的人因为走投无路,心情上容易钻牛角尖,坚持他的东西可以卖更好的价格,固执到让人看不下去。不过有钱人就不会这样,大家都很潇洒大方,相处起来很舒服呢。」
「哦~」
我目瞪口呆。女高中生居然畅谈人生的大道理,而且还是让人听了彷佛醍醐灌顶的内容。
「啊,抱歉,开场就讲了沉重的话题。我常常被人家说是个性很沉重的女人。」
女高中生又说了奇怪的话,爆炸性发言再度登场。
「啊。不——我刚才说的也不是那种意思。」
女高中生也发现自己说出容易让人误会的话,脸又红了。
这女孩还真有意思。
「啊,对了。可以请你再来我们家的当铺一趟吗?」
「改天吧。」
目前我的资本照一定的速度持续减少,我得在本钱烧光之前找出可以拿到日币的方法。现在我身上有一堆金币和银币,找收购古钱的买家固然也是一个方法……不过我只要在另一边的世界先把金银币换成『砂金』,再拿去当铺换钱就不必那么麻烦了。
「爷爷说那个砂金的纯度比鉴定的时候还要高,I公克两千日圆太便宜了,得付你三千日圆才行……每天照三餐碎碎念,老人真的很讨厌耶。你不觉得吗?」
「呃……」
「如果有钱人先生你愿意再来我们当铺一趟,爷爷应该就会变得比较安静一点。假如能再补一百万日圆给你的话啦。」
「啊啊,钱就算了没差。」
我说道。
我希望那个老爷爷多赚这笔钱。虽然照他的脾气来看,我不收那一百万他应该笑不出来,反而会摆出臭脸吧。
【插画131】
「可是我希望耳根子可以清静一点耶?」
「好吧,那一百万就当作是给你的零用钱好了,收下吧。」
「这样不行啦,我会爱上你喔?」
「啊哈哈。」
我被女高中生的笑话逗笑了。这笑话后劲还挺强的,完全戳中我的笑点。
「我以后应该还会带砂金上门吧。我做生意需要补货,手上要有现金。」
「那就等你大驾光临啰。」
她笑了,露出和我们家的笨蛋精灵相比丝毫不逊色的笑容。
原来这边的世界,也有能露出在另一个世界才看得到那种笑容的女孩子哪。
这边的世界也意外地厉害。
「话说回来,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嗯?也没有啦。」
「我可以帮忙喔,这间店我很常来,有什么东西我大概都知道。」
「是说,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东西?」
「因为我已经观察你五分钟了,你一直都在东张西望。我看得出来。」
「原来我被跟踪了吗?」
我笑了,我完全不是这女孩的对手。
「嗯……那东西叫什么名称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薄薄的塑胶纸,上面有一颗一颗的气泡……我都叫它『气泡纸』啦。不是有那种东西吗? 」
「啊啊,对!我知道!我知道!就是会发出噗叽噗叽的那个对吧?噗叽噗叽!」
「嗯,对,就是那个——我想一口气买一大堆,想说家用品大卖场应该有卖才对。」
「一大堆是指多少?」
「愈多愈好。」
「愈多愈好是多少?十公尺?五十公尺?」
「公尺?」
听到出乎意料的单位,我一时之间愣住了。
「放在这里。我记得——往这边走!」
我还来不及多做思考,她就强拉住我的手,要我跟她走。
女孩用力拽住我的无名指和小指,让我痛了一下。
◇
我被带到包装材料的贩售区。
「这、这就是……气泡纸?」
那个东西看起来不像『纸』,而是『一卷』物体。
商品名称写的是『空气软垫』或『缓冲包装材料』。
宽度有足足一公尺的气泡纸以长约十公尺,最长到四十二公尺的单位在贩售。即使是最长的四十二公尺也只卖一千七百九十日圆。
「以有钱人先生的财产,差不多可以买下四·三公里左右的长度。」
「没有要买那么多啦……应该十公尺长的就差不多够了吧。」
「要买就乾脆买四十二公尺长的吧。啊,买了请分一公尺给我,我也满喜欢那个的。」
结果我被强迫买下一整卷四十二公尺长的气泡纸。
虽然重量很轻,可以轻松搬运,不过体积相当惊人。
看来今天就只能搬这个东西回到另一个世界了。
「再见了,有钱人先生,改天要来我们当铺喔!」
和向我招著手指道别的女高中生分开后,我走出了卖场。
我一边扛著巨大的卷状物体,一边找寻可以不知不觉晃入另一个世界的巷子,漫步在晴空之下。
啊啊,天空好蓝。
◇
「我回来了!」
「呜喔!主人!那是什么东西啊!?」
一如我所料,笨蛋精灵看到巨大的卷状物体吓呆了。
就是这样,吃惊吧。
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啊。
你如果没被吓到,我面子就挂不住了。
「呜哈哈哈哈,去把小鬼头们找来吧,要开始洗脑了!」
我用免费送糖糖的方式吸引小孩上门。
然后把气泡纸切割成三十公分见方的大小分送给他们,教导他们瞭解这东西有什么乐趣。
小孩子不只呼朋引伴,还把气泡纸带回去给他们的父母,让父母也沉溺在气泡纸的乐趣之中。
店门口被人潮塞爆。
「俺也要人家也要我也要咱也要老朽也要。」不分男女老幼,大家都伸手向我讨气泡纸。光是切割、分给大家也是一件很辛苦的工作,完全供不应求。
大家一起挤。
噗叽噗叽。
噗叽噗叽噗叽。
噗叽噗叽噗叽噗叽。
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
噗叽噗叽叹叽噗叽噗叽噗叽。
噗机噗叽噗叽叹叽噗叽噗叽噗叽。
——在噗叽噗叽作响的伴奏下,大家专心一志地挤破气泡纸。
等天空染上暮色时,原本一卷有四十一公尺长的气泡纸竟然完全用光了。
大家带著心满意足的笑容打道回府。
我和笨蛋精灵精疲力尽,累瘫在店里的地板上。
「……主人啊。」
「……干嘛?」
我用疲倦的声音,回答同样发出疲累声音的笨蛋精灵。
「……你忘记收钱了对吧? 」
「……啊?」
经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
的确忘记收钱了。
啊~算了。
大家能面露开怀的笑容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