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的午后时光,一如既往的C商店店内。
「今天的无双哏是──这个!」
我在经过完美计算、恰到好处的时间点,高声大喊──
然后将放在围裙前方口袋里的道具,高举过头。
但是──大家却没什么反应。
也不是毫无反应,只是非常冷淡。
笨蛋精灵那家伙甚至「呼啊」地打了一个呵欠。
傲娇矮人似乎吓了一跳。
艾娜则是像在应付我似地小小拍着手,发出啪啪啪啪的声音。
她的体贴反倒令我心痛。
「欸,主人……我觉得自己说什么『无双』,好像有点奇怪耶?」
笨蛋精灵那家伙,边擦拭眼角的泪水边说。
「突然出声大吼,店主你有什么毛病吗?」
矮人这么问我。
唔哇。他是认真的。他是真心的。他是真的在担心我。他用看着危险人物的眼神望着我。
「那……算了。」
我沮丧地将道具放回口袋里。
「亏我特地带了好吃的东西过来……」
「──!?主人,你手里拿的是食物吗?」
笨蛋精灵那家伙耳朵微微抖动,起了极大的反应。
「不知道啦!随便是什么都无所谓啦!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哼!」
我开始闹起别扭。
我抱着腿,蹲在柜台内侧。
「艾娜、艾娜,你看!是好吃的东西喔!──从我刚才稍微瞄到的感觉来看,不是肉味,是甜点味的喔!」
笨蛋精灵那家伙开始煽动艾娜。
在笨蛋精灵的煽动下──虽然也并非如此──但是……
艾娜走向蹲在地上的我,轻轻推动我的背。
「我想看……今天的无双道具。」
「好!那我就给你见识一下吧!」
我瞬间振作起来。
如果对象是笨蛋精灵,我可能还要闹上半天的别扭,拖拖拉拉、嘴上不停发牢骚吧……
但是,既然艾娜都开口了,那也没办法。我只好瞬间振作起来。
「今天的无双道具是──这个!」
我取出一个装满透明液体的玻璃瓶。
「玻璃……做的?瓶子?」
「这东西叫弹珠汽水。」
我充满自信地说明。
绿色的玻璃瓶里,装了充满碳酸的清凉饮料。
弹珠塞住瓶口──这种饮料的名称就叫「弹珠汽水」。
玻璃瓶──这里也有这项产品。
只要用高温熔化沙子,似乎就能变成玻璃,城里也有制作玻璃的专家。
镶嵌在窗户上的板状玻璃,也是他们以精巧手工制作出来的。当然也能借由玻璃工艺制作玻璃瓶。
「弹珠汽水?是指这个瓶子吗?」
「瓶子其实没什么关系。问题是里面──装了很好喝的东西喔!」
我将弹珠汽水的瓶子交给艾娜。
「……打不开耶?」
「借我一下。」
我正准备教艾娜怎么开的时候,矮人闯入我们之间。
他或许是想展现长辈的威严,只不过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开──丢了自己的脸。
我拿出另一个镶着皇冠的瓶子,交给傲娇矮人。
那是这年头相当罕见的瓶装可乐。
我以为矮人会对镶在上头的金属──「皇冠」很感兴趣,所以才带回来送他的,但是……
「噢噢唔!多么精致的加工啊!以金属封缄瓶口的创意,实在太大胆了!」
没想到他开心兴奋的模样,远超过我的预期。
算了,他开心就好。
我交给矮人的是可乐。
不过,今天的主角是弹珠汽水。也就是我交给艾娜的复古玻璃瓶。
从古早的昭和时代,连绵不断延续至今的传统「清凉饮料」。
甜蜜透明、冒着气泡的汽水。
瓶子上既没盖子,也没拉环。更不是皇冠。
开瓶方法有点独特,是一种复古到不行的方式。
要用一种令人内心雀跃的方法,才能打开弹珠汽水的瓶子。
「上面写着开瓶方法。艾娜,你看得懂吧?」
「拆掉盖子,把弹珠……按下去。」
艾娜是少数看得懂日文的异世界人。
之前只有笨蛋精灵看得懂,但是最近艾娜也看懂不少了。不只平假名,甚至连简单的汉字都看得懂。
艾娜好棒,艾娜真厉害。
好乖,乖宝宝。
打开弹珠汽水瓶子的方法非常独特。
按下镶在盖子上的「弹珠」,让它掉入瓶子内侧,然后才能喝到里面的汽水。
「我按啰?」
准备按下弹珠前,艾娜向大家确认。她以紧张的表情询问我们。
嗯。好可爱、好可爱!
艾娜打开弹珠汽水。
──噗咻咻咻咻咻!
泡沫喷溅出来。
「唔哇!唔哇!唔哇哇!泡泡、泡泡冒出来了──!」
泡沫不断喷溅出来。她用手按住瓶口,但泡沫仍喷个不停。
哇哈哈哈哈!
大家都是这样。这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
用力按住弹珠不放,直到气泡完全消失为止,是开弹珠汽水的「诀窍」。
等成为开瓶高手后,甚至可能在一滴也不溅出来的状态下打开瓶子。
──但是,初学者一定会让汽水喷溅出来。喷得满地都是。
「来,艾娜,用这个擦手。」
我将一开始就准备好的毛巾递给艾娜。
傲娇矮人也露出打算将挂在自己腰际的脏毛巾递给艾娜的表情,只不过──
很遗憾,艾娜接过了我的毛巾。
「吓我一跳……是甜的?」
艾娜含住被汽水沾湿的指尖说道。
「没错,很甜喔。而且还会冒泡泡。你喝喝看──不过,你可别吓一跳喔?」
艾娜用力点了点头,将瓶口放到嘴边。
「……怎样?」
「……超好喝的!!」
艾娜露出惊讶无比的表情说道。
很好,太好了,非常好、非常好!
睽违已久,终于有了一种无双的预感!
「我带了好几瓶回来。大家一人一瓶,喝看看吧!」
我分别给了傲娇矮人和笨蛋精灵一人一瓶。
但是,我这才发现,笨蛋精灵──给她的不是肉,而是甜点,她就不会「哇呼、哇呼」大叫呢!原来如果是甜食,她就这么平静啊!表现得像个大人一样呢!
那为什么只要换成有肉味的食物,她就会化为连小孩子都咬得下去的凶恶野兽呢?
因为已经看过艾娜怎么开了,所以两人都很顺利地打开了汽水。
然后,依照惯例,两人都溅出了许多泡沫。
我在一旁灵巧地打开汽水给他们看,一滴泡沫也没喷溅出来。
「好厉害!」
艾娜不禁感叹。
呵呵呵!
大家似乎都明白我有多厉害了。
「奇怪?怎么只有我喝不到?」
笨蛋精灵喃喃自语。
她倾斜瓶身,但弹珠堵在瓶口,一口也喝不了。
「怎么一下子就不能喝了?」
「哇哈哈!这是只有心术端正者才喝得到的饮料。」
「为什么?为什么我喝不到?」
「平常作恶多端的话,就喝不到了。」
「咦咦?」
捉弄她虽然好玩,但是过头就太可怜了,因此我决定适可而止,告诉她怎么喝。
「你看,靠近瓶口的地方有两个凹槽,对吧?只要让弹珠卡在凹槽之间,喝的时候就不会掉下来了。」
「是喔。原来如此。这样啊。我还以为这个凹槽是装饰。原来是精心设计过的呀!」
笨蛋精灵佩服不已。
不知道的人,大概会有二分之一的机率,卡在这个问题上。
艾娜,安全上垒。
傲娇矮人,安全上垒。
笨蛋精灵,出局。
……嗯。
果然是她平常素行不良的关系。
肉。肉。哇呼。哇呼──一定是因为她平常太贪吃,所以才会遭到报应吧!
笨蛋精灵咕噜咕噜地喝着弹珠汽水。
白皙的喉头上下移动。
「谢谢招待。太好喝了!」
精灵女孩喝完了汽水。
接着,她将目光移向我,对我露出微笑。
我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尴尬──于是撇过头。
「喔,好……很、很好喝是吗?……太、太好了。」
艾娜正好在我脸转过去的方向。
她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我不自然地对她咧嘴一笑。
「可是,主人。这个不能放在店里卖吧?」
「为什么?」
「这个,里面喝完之后,就没了喔?」
「对啊,就没了。」
「这瓶子虽然很漂亮……但是,
里面的东西才是卖点吧?」
「没错。里面的饮料才是卖点。」
「主人,你不是很讨厌搬运又重又占空间的东西吗?」
「我并不讨厌,我只是必须考虑我能搬运的份量,和这世界居民的『笑容』之间的最佳平衡点罢了。」
我能搬运的份量有限。
为了让更多人欢笑,我才会不分日夜思索着该选择什么商品贩售才好。
虽然我最近雇用了一个搬运量很大的打工助手洁儿,但是──
她毕竟还是国中生,得去学校上课,而且还有社团要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只能不定期地帮我运送货物。
「艾娜你觉得怎样?这种饮料能畅销吗?」
「嗯。很好喝啊!」
艾娜用力地点头回答我。
「不过要搬运过来,一定很辛苦吧?」
「呵呵呵!……关于那点,我已经想好了。对策也万无一失。」
「……?」
我着手准备下一个无双道具。
「我早就放在这里了!白色粉末!『小苏打粉』和『柠檬酸』──就是这两样!」
两种我都带了大包装的来。上头写着「五公斤」的大包装。
「还有另一种是我们店里贩售的砂糖!将这三种用茶匙舀一汤匙、两汤匙、三汤匙,像这样测量之后,倒入杯子里!」
我边说边将粉末倒入玻璃杯中。
「然后在这里面注入两百毫升的水!哎呀,真是不可思议────!」
滋滋滋滋……水开始冒泡。
搅拌后明显冒出了更多气泡。
「弹珠汽水!」
艾娜看着杯子高声惊呼。
她不断地转动脸蛋,来回看着玻璃杯中,和我的表情。
嗯。真可爱、真可爱。
「没错,就是弹珠汽水。把刚才的空玻璃瓶拿过来!」
我话才刚说完,艾娜便跑着去拿空瓶。
哒哒哒地跑了过去,又哒哒哒地跑了回来。
「那我把汽水倒入玻璃瓶中喔!」
我将不断冒着气泡的液体倒入玻璃瓶。
「然后,把瓶子反过来。」
我翻转瓶子。虽然流了一点出来,但弹珠马上便掉落下来,堵住了瓶口。
「你们看。这样就填装完毕了!」
我将瓶子递给艾娜。
「刚才这只是试验品,所以才放了喝过的汽水,瓶子也没洗就拿来用了。不过,将来如果真的将制造汽水当成工作,一定要维持卫生才行。」
「我的工作吗?我办得到吗?可不可以给我试试看?」
「喔喔,你一定可以的。你尽管试试看。」
「我要做!」
艾娜用力点头。
自从和我们一起住在这家店之后,艾娜变得开朗不少,只不过……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楚明了地表达出她的想法。
我转过身,望向精灵女孩。
对方给了我一个微笑,于是我也回以一个微笑。
我摸了摸艾娜的头。她的头发非常柔软蓬松。
◇
正如预期,「清凉饮料」成了C商店的人气商品。
连玻璃瓶一起买的话,是硬币两枚。
如果带喝完的玻璃瓶回来买,就可以领回一枚硬币。
偶尔会有小鬼收集数十支空瓶来兑换,然后露出开心满足的表情,带着数十枚硬币离开。
他们似乎发现了一个赚取零用钱的好办法。
我面带笑容,望着每一个来购买汽水的顾客。
不管是来买清凉甜美饮料的客人,还是不会购买、却帮忙回收空瓶带过来的小鬼,我都以笑容回应他们。
艾娜俐落地将液体倒入瓶中。
她反复地做着洗净玻璃瓶、倒入汽水并封瓶的工作。相当忙碌。
最近她似乎还在尝试改良味道。她改变了配方的比例、并加入香气等等,努力地想让汽水变得更好喝、让客人开心。
她彻底成了C商店的清凉饮料部长。
今天的C商店,是「清凉饮料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