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大姐姐!糖果!给我们糖果!」
「好、好。大家乖乖排队。」
艾娜有条不紊地指挥那群一拥而上的小鬼。
她让原本呈现一团混沌的小鬼头排成一直线,让他们从前面依照顺序,轮流将手伸入大玻璃罐之中。
聚集在C商店的小鬼,每天都可以抓一把糖果。
规则是:只要抓在手掌中的糖果,统统可以带回家。
在现代日本的超市或店家,都有「一把抓」或是「塞到饱」的服务,于是我也效法他们,开始了这项服务。
只不过我并没有收钱。
「主人,你记得吗?」
笨蛋精灵走到我旁边询问我。
「记得什么?」
「我们第一次遇见艾娜的时候,她也在抓糖果喔!」
「咦咦?是吗?」
「你看你,都忘记了!」
「唔嗯……唔嗯……」
看见笨蛋精灵得意洋洋的模样,我心有不甘,因此拚命地回想当天的情景。拚命回想。努力回想……
「我记得有一个感觉闷闷不乐的小鬼。就算给她很多糖果,她也只肯吃一个,说要把剩下的糖果带回去分给其他更小的小鬼;问题是那家伙自己手脚都虚弱无力,虚弱到甚至让人担心她有没有好好吃饭……所以我就把糖果塞满了她的双手。那个小鬼总是一直在顾虑其他人的脸色,所以我仿佛跟她说过──想玩的话就讲清楚、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想做的事,就说出来,就算厚脸皮一点也没关系之类的话。」
「你根本记得一清二楚嘛!」
笨蛋精灵露出温和的微笑。
「……正确来说,那次之前,她也来过好几次。只不过她每次都站在远方看着大家,吃点心或玩耍的时候,她也不会靠近,所以主人你才没有注意到她吧!」
「那件事,我不记得了。」
我说。我真的一点也记不得。
我第一次从那群小鬼之中,辨识出艾娜这个个体,是从刚才所说的那时候开始的,在那之前,我完全没有印象。
「艾娜发生改变,也是从那次开始的。对主人而言,可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对艾娜而言,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请你一定要记住哦!」
「我知道啦!」
笨蛋精灵这么正经地说话,令我觉得很不舒服。
总觉得这个平常又笨又只会发出「喔呼、喔呼♪」的声音、一天到晚只想着吃的生物,好像变成别种生物。
「啊……」
我跟笨蛋精灵聊得正热络,一旁突然传来悲壮的声音。
仔细一看──有个小鬼哭了起来。
她挑战了「糖果一把抓」,但是她那只小手可以抓到的糖果,仅仅只有两、三个──
所以她就哭了。
「给你。」
艾娜从大玻璃瓶中抓出许多糖果,堆放在嚎啕大哭的小鬼手心上。
「可以吗?」
「嗯!你拿得住吧?」
小鬼的表情顿时变得豁然开朗。
她破涕为笑,握住手中那一大堆糖果,轻轻晃动双手,冲出店门外。
看着那些只因为糖果多几个少几个这种程度的小事,心情就变得开心或沮丧的小鬼……我们也不禁会心一笑。
──就在此时,艾娜转过头来,对凝望着这幅光景的我们问:
「……不行吗?」
「不会啊!一点问题也没有!」
「这样啊。」
我点头回应她,艾娜露出充满自信的表情,再次转向那群小鬼。
「好,下一个,你要加油,多抓几个喔!」
「嗯!」
已经彻底被艾娜训练得很好的小鬼们,异口同声地回应大姐姐所说的话。
「主人你怎么了?不怀好意地笑成那样。看起来很恶心耶!」
「我只是在想,不久之前,艾娜还是那边的人呢!」
我所谓的「那边」,是指正在排队的那群小鬼。
四肢纤细瘦弱、不起眼的小女孩,被一群强势的小鬼推到外头,总是排在队伍的最后面,伸手的时候也显得客气又顾虑……
那个小女孩,现在已经变成负责管理、指挥那群小鬼的人了。
「艾娜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啊!」
「嗯?」
笨蛋精灵说了蠢话。
啊哈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艾娜明明就是小孩啊!
对吧?
……此时,我以温柔地守护的目光,望向正在指挥那群小鬼的艾娜。
艾娜发现我在看她,也朝我瞥了一眼,并「嘻嘻」一声露出微笑。
咦?刚才的「嘻嘻」声……
我不懂究竟有什么微妙的涵义?
刚才的「嘻嘻」,究竟是怎样的「嘻嘻」呢?
算了。
我放弃深入思考。
今天的C商店,是一把抓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