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绑架一事过去了几天,风平浪静,我又回到了日常生活。
窝藏杀人魔的日常生活。
「…………」
『是我』
听到这一回答,我便无法追问下去。
脑子已经拒绝思考。之后我闭口不提此事,若无其事地过着日常生活。
好景不长。我深夜打工回来,正昏昏沉睡,门铃响了。听着吵闹的门铃声,身体却不愿醒来,好不容易睁开了眼,见到蓟在面前。
「早。」
「早上好,终。」
「你先把手上的微波炉放下……」
头顶上被人举着微波炉,我算是人类中第一个了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我正心中感慨,蓟催道:
「门铃响了。」
「嗯,听到了。」
我没换衣服,胡乱洗了把脸,便悄悄走到门前,看了看猫眼。怎么门外是全黑,难不成猫眼坏了?没等多想,一张人脸忽地拉远了出来,继续拉远,全身也露了出来。
门外的人方才也在看猫眼。
只是一门之隔,两人竟近距离地脸贴脸。对方若不是美女,我肯定要被吓到三天上不了学。
「…………」
她的头发整齐地散落在肩上,穿着一件连衣裙,岁数和我差不多大。
看样子像是来推销的,或者是来上门传教的美女。
不过。
这人很不一般。
普通人会在门外看猫眼么?
我又悄悄地回到房间,给蓟比了个手势,让她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见蓟点了点头,我便回到了门前。
「来了,谁呀?」
我不开门喊道。
「上门推销的——」
声音很是明亮。
「不需要。」
「就是知道你需要,我才特意登门拜访——」
「……推销什么?」
「我。」
她在耍我么?
「美女我已经够了。」
「讨厌,这么夸人家是美女。」
「满意了吧,那请回吧。」
「那不行。知道我是美女,说明你看过猫眼了对吧?」
「…………」
这人怎么回事。
「其实我也偷看了猫眼,模模糊糊的,明暗却还是分得清。刚才先是暗了,然后又亮了,最后才听到你喊话。说明你先看过门外,因为某种原因又回了房间,最后才来到了门前。」
太阳穴不由冒出了冷汗。
别着急。
她在虚张声势罢了。我刚刚看时,分明见到她从猫眼上挪开了眼。
「为什么你要回房间?你不是一个人住么?」
她知道我一个人住,难不成认识我?
「橘……不,乙黑终。」
连原名都知道。
知道我原名的人很少,只有老家那边的人、亲戚、片白江高中的老师——以及警察。
「为什么你知道我的事?」
「毕竟你是个大名人。」
「…………」
「哎哟,抱歉,聊这些万一被左邻右舍听见就不好了。」
「你是来杀我的吗?」
「才没有才没有,我只是来和你聊天的,来聊聊乙黑蓟的事。」
「……你究竟是谁。」
「我是一名侦探,你就叫我侦探吧。」
这种小孩哪会是侦探?只要不是警察就好。侦探一般只会走访调查,侦查能力强不到哪儿去。
「两小时后,我在DEL咖啡厅等你。」
「我才不去。」
「你肯定会来的,我等你。毕竟你可是平成杀人魔的——」
平成杀人魔。
一听到这个词,各种回忆涌上心头。
蓟。
她是绳镜案的凶手。
她也承认了。
我装作接受了这一事实……并过着虚假的日常生活。
实际上,我却无法接受。
我若是个远离杀人的平凡人该多好。
身边若没有杀人案,也从未目睹过杀人,那么我只会把杀人当作小说上的幻想,也更容易接受。
可我太过熟悉杀人了。
杀人是怎么一回事,已经栩栩如生地刻进了骨髓。
我和蓟的开始。
便要从平成杀人魔——我的父亲说起。
***
初中二年级,我不得不转了学,姓氏也不得不从乙黑变成了橘。
「等我一叫,你们就进来自我介绍。」
一脸精悍的男老师吩咐完我们,便走进教室,向班上说今天来了转校生。
「有点紧张了呢。」
站在一旁的蓟笑道。
我瞥了她一眼,没有接话。
班主任从门缝中探出身,向我们招手。门框的边缘很锋利,用力把门一拉,这男人会一命呜呼吧。
「你们来。」
「好!」
蓟兴奋地叫道。
「走吧。」
她叫了我一声,先行一步走进了教室。我一穿过门,好几双眼睛追了过来,男生们窃窃私语地夸赞蓟可爱。
蓟和我长得不一样。
明明是同卵异性双胞胎,为何长得如此不同?蓟是大美女,脸上常挂着笑容,在之前的学校人缘极好;我则被说是呆头呆脑,经常被人当成空气。
全年级只有一个班,于是我俩被分到了一起。
「初次见面,我叫橘蓟——」
喜欢的食物、喜欢的运动、兴趣爱好、喜欢的异性类型……她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些,真亏嘴皮不累。这样浪费口舌,和别人互通消息有无,有意思么?想必对她来说有吧。
在之前的学校,我也有几位朋友。
我和蓟走得近,她多余的朋友自然跟我好。即便如此,他们也是选择了我,而非她。我在之前的学校过得很开心,生活充满了光明。
然而,现在的我只见到一片灰暗,生活仿佛带着腐臭味。
父亲被捕了,母亲则……
母亲……
「终。」
蓟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方才回过神来。她自我介绍完了,该轮到我了。
「呕。」
意识是回来了,我却止不住反胃,当场弯腰大吐。前排的学生惨叫连连,教室里更是一阵骚动。我从裤兜掏出纸巾,抹了抹嘴说:
「我叫橘终,请多多关照…………谢谢。」
喜欢的食物、喜欢的运动、兴趣爱好、喜欢的异性类型……我本来也有,却感觉一切都被带走并抹杀殆尽了。
说完,我默默地清理起呕吐物。等我收拾完,班主任便叫我们到座位上坐。
我和蓟是前后座。她已经和邻桌的男生聊得火热,男生谈吐间带着几分紧张和兴奋。
即便父亲被逮捕了,蓟依旧不受一丝影响。
「请多指教,橘君。」
邻桌的女生搭话道。
只见她一袭光泽柔顺的直发,行为举止如学生手册上写的端正。脸长得标致,浑身散发着大小姐的气质。
「嗯,多多指教。」
「我叫加奈茂佐芙,今后是你的邻桌了。」
「嗯。」
「你好冷淡,刚刚的自我介绍也是。」
「我昨晚没睡好,一想到上学就兴奋得无法入眠。」
「所以才吐了?」
「对。」
「骗人。」
加奈茂笑道。
今天还没领到教科书,她就分给了我看。午休时一群同学围了过来,我冷漠地回了几句,他们便只向蓟说话了。
放学后,我和蓟一起走在回家路上,才总算松了一口气。融入一个新的集体是多么消耗精力;不过上了几节课,却感觉通宵了一样疲劳。
家离得不远,从学校徒步二十分钟就到。一路上净是田园风光,和搬家前的恰恰相反。这我并不讨厌,只是有股莫名的恐惧。
在大城市里,到处都被人指指点点。
到这儿就没了。
这里正发生着一宗案件,让我不时回想起父亲。
连环失踪案,上个月已经有四人下落不明。失踪者之间找不到相通点,既有中年上班族,也有初中生,各色各样的人都有。
传闻凶手是在模仿平成杀人魔。
居然搬来了这种地方,最近真是祸不单行。
「终,你得开朗一点,多和同学聊聊天。」
「嗯。」
「明明和你想好了自我介绍,为什么不讲呢?」
「嗯。」
我漫不经心地听着她的牢骚话,她忽然叫了一声,停下了脚步。
「啊。」
我也不自觉叫了一声。路中央躺着一具猫的尸体,血朝路两旁流去,眼珠子掉了一颗,内脏飞溅了一地。
「哇。」
不久前的回忆涌上脑海,胃部一阵抽搐。我急忙捂住嘴,艰难地咽了回去。
不行,我一见到尸体就想作呕。
这样暴尸街头,猫也太可怜了。让它入土为安吧。
「死了。
」
蓟嘀咕道。
「嗯,帮它埋了吧。」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猫,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见此我脊背一凉。
「这猫好羞耻喔。」
「什么?」
「全都被看光光了。」
「…………」
倘若知道我俩是乙黑了的子女,还曾亲眼见过母亲的惨死,班上的人想必觉得我才是正常人;她那么快乐反倒是异常。
我在路旁挖了一个坑,将猫埋了进去,一直旁观的蓟开口了。
本以为她又要对猫发表些奇怪的看法,却并非如此。
她口中所说的,正是一直令我毛骨悚然的话。
「说起来,她叫加奈茂是吧?」
「嗯,是我的邻桌……」
蓟愉快地说道,仿佛是在谈论宝藏的埋藏地:
「那人是杀人犯哟。」
2
侦探。
一个如此自称的人登门拜访,证明我们末路已近。
我和蓟的生活。
一般人和杀人魔的生活。
这本就不可长久,苟延残喘罢了。
是时候动手了。
不过回想一下,动手的时机早就有过。
只是一次又一次地错失,才拖到了今天。
这次必须下定决心了。
DEL是一家私人咖啡厅,里面装潢优雅,离家也只有徒步十分钟路程。杂志一登,肯定会引来无数女白领和大学生。所幸没有杂志垂青,路人最多在窗外望几眼,却从没进去过。
顺便一提,我也没进去过。咖啡厅里虽然优雅,价格却也是优雅地翻倍了。家里也能做的一碟,这里却要一千五。以炒豆芽为主食的我,一千五能活上两周了。
然而,这是她约好的地点,我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我握紧手中的两千円,推开了DEL的大门,便见到侦探朝这边挥手。店主正要带我入座,我略一欠身,便坐到了侦探面前。
「瞧,你果然来了。」
「难得美女邀请我,还是得赴约。」
「我真这么好看么?」
「好看,简直是貌若天仙,只可惜败絮其中。」
「谢谢夸奖。」
这位自称侦探的人相当口齿伶俐。
她散发着一股胡搅蛮缠的气场。感觉我说得再头头是道,她也会使阴招来逼出真相。
直觉告诉我,这人不简单。
店主上菜了,是她之前点好的。
「…………」
主食是墨汁意面,饮料是可乐。
「你就喜欢黑色的?」
「是呀,所以经常有人说我黑心肠。」
聊了几句,却想不出她究竟何许人也。
不像是以前和我有接触的。
那她怎么知道我的事?
为何会怀疑我?
「侦探小姐,你究竟是谁?」
「问得好。」
「我一早就问了。」
她无视掉我的话,像是念节目开场白一样,摆了个姿势说道:
「我是片白江高中生侦探,名字叫神乐果础。」
高中生侦探。
哪来的野路子侦探。
还是随便找个借口回家算了。正想着,她掏出学生手册,摊在了桌上。片白江高中一年级,神乐果础。
比我小一个年级的学妹。
「我回去了,我讨厌侦探。」
「别走嘛,我只是想和你聊聊。」
我没兴趣。
我正要起身回去,神乐开口道:
「逮捕乙黑蓟的人,正是我的姐姐。」
「……什么?」
逮捕蓟的人,是她的姐姐?
「现场遗留的化妆镜上有乙黑蓟的指纹,证据确凿,姐姐于是依法逮捕了她。一切都是姐姐的功劳。」
这些早就知道了。
我坐了回去,她的话值得一听。
她的姐姐逮捕了蓟,她可能知道些内幕消息。
「让嫌疑犯逃跑了,也是姐姐的过失。」
「真是丢人。」
「没错,姐姐就此被打上了废物警察的烙印,她还想引咎辞职哩。太经不起挫折了。」
她边笑边动起了墨汁意面。她熟练地用叉子卷起面条,直接吸进了肚子。墨汁染黑了她的双唇。
「好不容易逮住了蓟,将她押到警车里,谁料到四个轮胎都爆胎了。趁着换轮胎的功夫,被她逃跑成功了。现场有四个警察,两个看着她,她上着手铐还是逃之夭夭了。」
她嘲笑般地垂下了眼。
没办法,我只能帮姐姐一把了,她补充道。
「我来不是为了责问你,只是为了抓住乙黑蓟,好替姐姐擦屁股。她还藏在片白江市里。如今先整理下线索,来推敲出她的藏身之处,你能帮帮我么?」
神乐果础,这人必须多加提防。行,我就陪她聊下去,误导她找错蓟的藏身之处。即便不成功,我也可以掌握警方的线索。我开口道:
「行啊,我帮你。」
话虽如此,有一件事让我忧心。
没钱。
「前提是你请我吃饭。」
她惊奇地瞪大了眼:
「这顿就是请你的,毕竟是我叫你来嘛。」
「真的!?」
「嗯,真的……」
我的穷酸劲吓到了她。我叫来了店主,一口气点了三份中午套餐。肚子能塞多少就塞多少。
「学妹请吃饭,你倒真不客气呀。」
「为了生存,无聊的尊严只是累赘。」
「尊严还是留一点好。」
尊严老早之前就丢光了,如今想找都找不回来咯。
「话不多说,我们开始吧。先从你的父亲——乙黑了,和他犯下的杀人案开始说起。」
「……这些问来干什么?」
「只是整理线索而已。你们的情况,我已经全部从姐姐那听说了。」
警察的保密工作也太松懈了。
我真想送她姐姐一句:怪不得杀人犯能从你手上逃掉。
「你简单概括一下,乙黑了是怎么杀人的。」
「……明白。」
我没有一丝讲的欲望,可为了和她聊下去,只好勉为其难地开口。
「…………」
那是最不堪回首的记忆。
我刚升上初中二年级,父亲就被捕了。
高中女生连环失踪案——想必每个日本人都有所耳闻。杂志周刊鼓吹是国家的阴谋,或是集体催眠;一个个说得头头是道,真相却从未浮出水面。
只是,每个月必有一名高中女生下落不明。
往回追溯,这种现象已经持续了十年以上,并且只在关东地区。
遗体从没找到过,最终只能归于失踪。由此有人说她们只是离家出走,不少人也认同了这说法。关东地区的高中女生,每个月会有一人离家出走……实际上肯定不止一人。无缘无故地离家出走,而且再没回过家,这着实太离奇了。
说是离奇,不如说是被卷入了案件。
一部分人口口相传地说。
她们说不定是被人杀害了。
若真如此,这人简直是平成最凶残的杀人魔。
这一说法应验了,连环失踪案最终以乙黑了的落网而告终。
某次乙黑了搬运尸体时,被试胆的大学生偶然撞见了,随即向警方报警。坊间流传,他当时搬运的高中女生,正是一月一次的下手对象。该学生品学兼优,人缘极佳,家庭环境也好,绝无可能离家出走。
乙黑了被捕后,离奇的少女离家出走现象便绝迹了。
乙黑了对罪状一概不认,最终没被起诉为杀人。以前的案子无凭无据,那次的尸体他也坚称是人形模特。尸体最终不知所踪,证据就此全断了。法庭只能强定了几个罪名,撑死让他进监狱待几年。当时民众的愤怒可想而知。
刑满出狱的父亲却被杀了。绳镜案的首位遇害人便是平成杀人魔。
有人说:乙黑了只是替罪羔羊,真正的凶手还逍遥法外。事实并非如此。
报警的那天半夜,父亲叫醒了我们。
爸爸不能陪你们在一起,也帮不了你们了,最后教你们一件最重要的事。
说罢,他将睡梦中的母亲——抹去了。
「你没事吧?」
我捂着口伏在桌上,神乐担心地站了起来。我朝她扬了扬右手,好不容易忍住了反胃。
牛排送上了桌。在我眼中这不是佳肴,只是一团肉块。
「乙黑了是怎样的人?」
「众人眼中的好父亲。」
父亲是一位老师,平日广受学生爱戴,对教育充满了热情。
「我也不懂。他既是杀人犯,却又是一位好父亲。」
究竟那一面才是真正的父亲。
如今也无从得知了。
「现在也无从得知了。」
神乐说出了我心中所想。
父亲去世了,我却没有多少感慨。本来两人再也不会相见,和死了差别不大。
唯一的问题是,蓟为
何杀了父亲。
「为什么乙黑蓟要弑父?」
「……不知呢。」
「她怨恨乙黑了么?」
「应该没有。」
这不是谎言。
老实说,我从没想过她会杀父。
「这样啊。」
她不多做纠缠,而是把话题转向了母亲:
「乙黑了被捕前,乙黑喜代——令堂失踪了,你觉得她会在哪里?」
「她……」
我忍不住吐了。
「等、等下。」
她急忙喊了店主,拿来了纸巾。
「对不起。」
我取过纸巾,开始擦起桌子和地板,她不容喘息地问道:
「反应这么大,你对她有心理阴影么?」
「没有,我是得了一种怪病,五分钟反胃一次,反胃五次就吐一次。」
「这病有够折腾的。」
心理阴影越多意味着人生阅历越丰富,有人如此说过。
「如果乙黑喜代还活着,她应该和乙黑蓟在一起。」
「不过母亲已经失踪了三年。」
「也有人失踪二十年,最终还是找到了。请不要轻易言弃。」
母亲已经不在了,她被抹去了。
「你想到了什么线索?」
「没有。母亲是个开朗大方的人,想不通怎么会失踪。」
他们还是恩爱夫妇。父亲热心事业,却不忘把母亲放在第一位。母亲常常炫耀,爸爸比起儿女更疼爱自己。
「……原来如此,看来乙黑喜代身上没有线索。」
「对。」
她一手抵着下颚,垂下了头:
「那直接从乙黑蓟问起吧。警察找你问过了一遍,我再确认一下。」
见我点了头,她便翻开了笔记本,边瞟边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她哪里不对劲?」
「没有。」
她不是不对劲,只是和我不一样而已。
「乙黑了被捕后,她转学到了另一所初中并闹了事,当时是什么情况?」
「……那是。」
那是没办法。
当时是迫不得已。
***
一到午休,蓟就被一众朋友围上,不知被带去了哪里。同学们在背后叫我呕吐男,并纷纷对我避之不及,我便只能孤零零一人。
我朝天台走去,来到了没人的楼梯间。天台的门虽被锁上了,但对我而言,这个无人的楼梯间正合心意。即便门没上锁,我也会待在这里,毕竟外面的日头那么猛。
我玩起手机来消磨时间。
透过窗户,见到了走在回廊的蓟。她成了一群男女中的一员。
之前的初中也是这样,有男有女的一群人在班上玩得开。蓟转学没多久,便成了班上的中心人物。
在学校要好好表现,不能给领养的伯父母添麻烦。
不然,我们会失去唯一的容身之所。
谁会乐意领养杀人魔的儿女?跟杀人犯朝夕相处了十三年,虽然不至于学会了杀人,但肯定没学好的。
毕竟父亲造了那么多孽。
预备铃响了,我回到了教室。我避开别人的视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下节是数学课,我把手伸进课桌抽屉去找教科书,却感觉摸到了一张纸。
是什么?
我捏住它,并抽了出来。
「…………?」
瞧着是一张地图。
上面写着观杨市,可见是本地的地图。我警惕地瞥了眼四周,并翻开了它。
很平常的一张地图——刚这么一想,我便发现了。
地图上被人用圆珠笔狠狠地涂了几个点。
是四个地方。
各个点之间不远不近,似乎没什么关联。
放学后,我和蓟走在回家路上,我向她提起了地图的事。我们在班上的差距,已经大到了不能说话。想必一大半同学都忘了我俩是双胞胎。
「地图?」
她歪起了头。我从书包取出地图,并摊开说道:
「不知道是谁放进了我的抽屉,一定是弄错了人……你有头绪吗?」
我希望物归原主。让我去还肯定不妥,还是交给蓟去还比较好。
她手摸着下颚,沉吟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表情顿时凶险起来:
「这些涂黑的地方是?」
「不知道呢,也许是对物主来说重要的地方吧?」
她的双眼变成了漆黑的洞穴。
我认识这眼神。
那是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的眼神。
「我们去逛一逛吧。」
「现在去?」
「现在去。」
我看了看手机,已经过五点了。
「要不明天吧?现在很晚了。」
逛一圈起码得花两个小时。
「我给家里打电话。」
「……好吧。」
结果还是去了。蓟一下决定,无论谁也劝不动。
我轻轻叹了口气,追上她轻快的步伐。
从结果上看一无所获。
到第一个地方的时候,我就预料到七八分了。
第一个是齐藤家、第二个是坂下家、第三个是西尾家、第四个是星野家。全是别人的住址,而且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是毫不相识的陌生人。
这些被标记的住户想必是物主的朋友吧。如今还用实体地图,确实有点稀奇,但也不是不可以。这样逛一圈,实体地图倒挺方便的。
在离星野家的不远处,蓟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地图。在学校已经够疲倦了,我现在只想早点回家。时间已经过了七点。
「你满意了吧?回去吧。」
蓟盯着地图,目不转睛道:
「……还差一个地方要去。」
「什么?不是全去过了么?」
「你看看。」
她把地图铺在地上,捡起小石块将四个点连起来,一个形状浮现出了纸面。
「箭头……」
地图上竟是一个工整的箭头,顶端的两条线不偏不倚地左右延伸。
「这是碰巧连出来的吧?」
这四个点还有各种连法,只是她故意连成了箭头模样。
「你怎么跟地图较上真了,反正是浪费功夫。明天如果没人来认领,我就扔掉它了。」
她瞥了我一眼:
「你还没察觉么?」
「什么?」
她迈开脚步,目的地想必是箭头所指的神社。那里离得不远,走五分钟就到了。
「这四个地方,全是失踪案的受害者家。」
「诶……」
失踪案的受害者。
这么一说,新闻上确实经常提起西尾、星野等名字。
「那箭头指的地方有什么?」
「所以我才要去看看。」
3
「转学了没错吧?」
见我沉默不语,神乐继续问道:
「你读初中时转过两次学,第一次是因为父亲被捕,第二次是因为蓟闹了事。之后蓟被送到了少管所,你则投靠了别的亲戚。」
「嗯,没错。」
这种明白不过的事,她问来干嘛。
「当时乙黑蓟闹的事,你还记得么。」
「嗯……记得……」
我又弯腰捂嘴,她一看便慌了神:
「好了,你不用勉强去答,我只是问问而已。」
「……谢了。」
我不想再回望过去。
不是因为后悔。
过去净是无可奈何的事。
即便回望也无济于事。
「蓟闹了事后,你们就分开了。你会不会觉得孤独?」
「那也没办法,分开之后我和她偶尔会见面。」
「哎哟,你们关系还挺好嘛。」
「毕竟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你对她感情很深嘛。」
「也还好……」
我点了点头,便陷入了一阵沉默。该说的都说了。
父亲是平成杀人魔;初中时转过两次学,我和蓟分离了;我升上了高中,搬出来一个人住;蓟作为绳镜案的凶手被逮捕;父亲是绳镜案的第一位遇害者,母亲失踪不见。
这是全部。
接下去便是现在的我。
「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吧?」
「是呢——」
她像是在整理杂物,一直翻找着包包。谈话已经结束了,没有掀起什么大风波;放任她不管,她也不会找到蓟。
我道了声再见,正欲起身离开,神乐果础从包中取出了一张照片,摆在了桌上。
我不由皱起了脸。照片上的是我家背面。
胸口一阵躁动,脑袋一阵眩晕。
「最后,我想请教下你这张照片。这里——」
她指着的是照片的一角,上面有个模糊的身影。我一眼就明白了是谁。
「我平时喜欢拍些杂草,正巧在你家后面拍着时,窗户冒出了一个人影。当时没看清脸,好不容易才拍到了照片。」
神乐果础。
这人从
一开始就了如指掌。
见我目瞪口呆,她露出了胸有成竹的微笑。
***
地图上的箭头指向观杨神社。或许指的是另一个地方,但顺着箭头的延长线找去,唯一显眼的只有神社了。
夏天白昼长,周围却已经被昏黑所包围。越走近神社,虫鸣声便越吵闹,和蓟的对话也自然少了。
我们登上通往神社的长楼梯。天气潮湿,暑气蒸得我汗涔涔的。
好不容易爬到了顶,前方赫然有一个人影。
现在还没到晚上,有人散步也不奇怪。然而只是一眼,我便察觉了不妥;那人像是等候了许久,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周围一片昏黑,走近去才看清了是何人。
「……加奈茂。」
站着的人是加奈茂佐芙,我的邻桌女孩。她身穿校服,一把大铁锹插在地上,她一手撑在上面站着。
蓟的眼神霎时锐利了几分,是在警惕眼前的女人。
「晚上好。」
「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我才要问你。」
加奈茂佐芙是杀人犯。
不知是玩笑抑或认真,蓟曾经如此断言过。
「我陪蓟玩逛街街,就来到了这里。」
「这样啊,原来找到这里的人不是你,而是蓟。」
说着,她把视线从我挪到了蓟。仿佛对我失去了兴趣,连身子也转向了蓟。
「蓟,你穿过了吗?」
一听此话,蓟登时神色大变。
穿过了?什么意思?
「…………」
「你不说话,说明已经穿过了。好羡慕呀,我还没呢。好奇问一下,细绳是用来干嘛的?为什么穿过了的人都会用细绳?」
蓟不回答,而是反问道:
「……你究竟是谁?」
她出乎意料地笑了:
「哎哟,表情别这么吓人。你不喜欢这个么?」
她一下拔出铁锹,又深深地插入了同一处地面。
怎么回事?
此时,脑海中的线索开始连起来。
……不会吧。
四人的失踪案。
加奈茂佐芙是杀人犯。
我的抽屉里放进了地图。
箭头指向了神社,而加奈茂在神社等着。
再加上,铁锹。
「你是失踪案的凶手吗?」
她加深了笑意,却一话不说。
这算是默认了。
铁锹之下,肯定埋着什么东西。
「我想和你亲近一些。像我们这种人,闹太大了不方便,所以这些稀罕货要一起分享。我是真心想多了解你。」
「我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这话似乎出乎意料,加奈茂愣住了好一会儿:
「为什么?」
她脸上的笑容开始消失。见此,我才明白她是另一侧的人。她的眼神和蓟的如出一辙。
「我不杀人。」
「你是不杀派?还真有这种人哦。」
「不,我不会再伤害人了。」
「哈?」
加奈茂的脸逐渐扭曲。
随后放声大笑。
哈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响彻了神社,乌鸦被吓得飞走了。
「……你是傻子吗?」
她的眼中浮出了几分鄙夷:
「你不是穿过了吗?那你怎么忍住冲动?杀吧,大开杀戒吧,不然你活不下去。杀人对穿过了的人来说,不是相当于食粮么?」
「不杀,我不会变成父亲那样。」
「…………」
「不杀人不难受么?我不信你能忍得住。」
「再难受我也不会杀。」
蓟铿锵有力地答道,声音充满了坚毅。
听见此话,加奈茂也沉默了下来,两人互相瞪着对方。加奈茂睃了我一眼,恍然大悟地笑道:
「你是为了他?」
「…………」
「哈哈哈,还真是啊哈哈哈哈!」
她抱着肚子,笑到原地打滚,身上全沾满了泥泞。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意,她爬起了身。头发和脸颊都沾了泥,她却依旧散发着高雅的气场,让人不寒而栗。
「只是为了一个人而不杀?白痴吧你——这里有个白痴耶!」
她拔出铁锹,脸上带着诡异的冷笑,朝这边走近。我不由全身僵硬。即将擦肩而过之时,我的后颈倏地被死死抓住了。她用拇指和食指钳了过来,指甲深深地陷入了皮肤。
我根本来不及躲避。
「我要是杀了这人,你会回心转意吧?」
「放开他。」
蓟冷眼说道,她笑着说『好吓人喔』,并松开了手。
她走下了楼梯,神社中却仍回荡着癫狂的笑声。
感觉这下麻烦了,不过不怕,关键时候向警方举报就行了。然而,状况在第二天便急转直下。
知晓加奈茂佐芙真面目的次日,我如往常一样上学,来到了座位上,感觉周围的气氛迥然不同。以往没人看我的,今天却全都注视着我。平日和蓟走在一起的男生走了过来,毫无疑问他是班上的核心人物,只听见他问:
「听说,你是杀人犯的儿子?」
4
「你真的是一个人住吗?」
照片摆在面前,照片的一角映着人影。她得意地望着我。
「…………」
神乐果础,我小瞧她了。
打从一开始,她就留了这一手。
用聊天让我放松警惕,等我麻痹大意时便掏出照片,看我作何反应。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我强忍着脸,竭尽装作镇静。这难不倒我。
「我是一个人住。」
「那窗户的人影是谁?」
「我也不知道。」
「我可是亲眼见到的哟。」
不对劲。
这照片不是确凿的铁证么?
那她为何还来找我聊天?
她要真见到了蓟,通知姐姐上门搜查不就好了。她却不这样做,不,她是做不到,她只能来套我的话。
我仔细地看照片,这擦墨般的人影……
「……这是合成的?」
这人影也太模糊了,而且没有影子。
刚才我是一时慌乱,才没仔细去看。这合成得太粗糙了。
「对。」
她爽快地笑着承认了。我肩膀顿时松了下来,与此同时,愤怒涌上了心头:
「对你个头,你到底想干嘛。」
她突然抬起了手,本以为是要喊店主,她却点了一份巧克力蛋糕。连甜品都是黑的。下完单后,她追加了一句:
「我觉得你窝藏了蓟。」
她的笑眼中透着一股尖锐,她在观察我。
这人说话不按套路出牌。
本以为松一口气时,她却掷出了重磅的一句。
「……哪有?警察来过了我家,这足以证明我的清白。」
「乙黑终,乙黑蓟,你们两个双胞胎的关系不同寻常。」
「不同寻常?」
「你们两个经历了无数的艰难险阻。父亲是杀人犯,母亲下落不明,转学后被欺凌,接着是暴力事件。之后你们被拆开了。」
「所以呢?」
巧克力蛋糕摆在了她面前。她拿起叉子,一把插到了蛋糕中央,将整个蛋糕叉起来啃。碎屑在桌上落得到处都是。
「为什么罗密欧和朱丽叶爱得死去活来?还不是两家斗得厉害。两人之间隔着无数的障碍,才让爱火烧得更猛烈。要是两家和和睦睦的,两人说不定也不会坠入爱河了。」
她用门牙一个劲地啃咬着蛋糕,不一会儿便碰到了叉子,蛋糕受此一震掉到了碟上。她再次叉起蛋糕,一口塞进了嘴里。
美女都一定有缺点,父亲曾这么说过。
她拿起包叉子的纸巾,擦了擦嘴:
「你们也是一样的道理,每渡过一次难关,你们的感情便愈发加深。所以最后才会被强行拆开。」
我和蓟不同。
父亲被逮捕,母亲离世时,我伤心欲绝;她却若无其事地对着电视发笑。
我们从根本上不同,这压根称不上共渡患难。
……不过。
那时蓟一见到伤心的我,过来搂着我的肩膀哭了。
「我没窝藏,家里就我一个。」
她立刻逼问道:
「为什么大门多了把锁?」
「电视上说要注意安全。」
「为什么租下了隔壁房?」
「书堆不下了,租来当仓库使。」
「为什么最近打工少了?」
「我学会了在网上赚钱。」
「前几天,你去了水次月家一趟。你们是在谈恋爱么?」
「嗯。」
我有条不紊地应答道。
连水次月的事都清楚,她肯定跟踪了我,说不定还撞见了蓟。不过,毕竟是蓟,应该不会暴露行踪。我相信她不会犯失误。
「……好吧。」
她一脸不服气,拿叉子拨弄着蛋糕屑:
「来假设一下。」
「哈啊。」
只能奉陪到底了。
我要是随便敷衍过去,她将来肯定又会来。来得越多越危险。
仅此一次,我要彻底说服她。
「假如乙黑蓟找上门来,你会选择包庇她吗?」
「这个——」
「不要随口说不会。」
你好好思考后再回答,她补充道。
有杀人犯来你家,一般人不会包庇吧。
哪怕他是你的家人,杀了人就意味着没有回头路。
当初蓟来我家时,为何我会将她藏在房里呢?
是个人都会怀疑我家是窝藏点,明摆着危险。即便如此,她依然选择来我家。
于是乎我被感动了?
被如此深情的蓟所打动,于是窝藏了她?
……不是的。
「……我不会包庇。」
她早已猜到了我的答案,立刻问道:
「为什么?」
「我确实很珍惜蓟。不过窝藏一个杀人犯,这有什么意义?」
「意思是?」
「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终有一天会败露的。虚假的生活终究不长久,没有任何意义,也解决不了什么。」
我都清楚。
……我全都清楚。
一开始包庇蓟时,我就清清楚楚。
这种生活持续不了多久,只是黄粱一梦。
想要拯救她的话,只能去抓出绳镜案的真凶;然而——蓟已经承认了自己是凶手,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覆灭了。
『没错,是我。』
对此,我只能勉强挤出一个『哦』字,再没有精力去追问了。她也默契地不再提起。
不再是信不信的问题。
绳镜案的凶手就是蓟。
警方和世人说得对。
想想也是,没有铁一般的证据,警察哪会逮捕蓟。从一开始,蓟是凶手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我却不愿相信。
不愿承认。
于是,才选择包庇了她。
「那你会乖乖报警吗?哪怕是唯一的亲人,你也会大义灭亲?」
「……会吧。」
这回答出乎了她的意料,她饶有兴致地盯着我:
「为什么?」
「我和蓟有过约定。」
「约定?」
「对,我要给她幸福。」
「幸福。」
她忍不住笑喷了:
「杀人魔的幸福?是希望她能杀得痛快吗?」
「不是!」
「那是什么?你希望她能安居乐业、结婚生子?是这种平凡人的幸福吗?」
「…………」
我多想说一声是。
然而这和我说相信她一样,只是一种自以为是。
我说要相信她,却对她视而不见;我说要直面她,却不敢问她真相;如今,我从她口中得知了真相,却不能理解她。
我不明白蓟,不明白对她而言幸福是什么。我将自认为的幸福强加给她,她也不会幸福。
对她而言,究竟什么才是幸福?
我不明白。
等回过神时,我正抱着头。
怎么净是不明白的事。
人从来靠同理心来判断。以为自己高兴的,那对方也一定会高兴。
事实却并非如此。
尤其是蓟。
她是另一侧的人。
她究竟怎么想、在想什么,根本没有准头。
不明白这些,就无法给她幸福。
沉默了半晌,神乐眺望窗外,像是在发呆:
「……要是她上门找你,你一定要立刻杀了她。」
她在说什么。
这话惊得我屏住了呼吸。
「即便抓住了她,她可能会再逃跑。哪怕逃不了,按年龄也判不了终身监禁。终有一天,她会重返社会,到时候又会大开杀戒。」
听似在开玩笑,她的眼神却无比锐利。
她是在真心劝我,劝我杀了蓟。
我有好多话想反驳,先从她最后一句说起:
「……你凭什么说她会再杀人?进监狱不是为了改过自新么。」
「你以为把她扔进监狱,出来就会变成好人了?」
「这个……」
「出狱后的再犯率高达六成,监狱没用的,就应该杀了她。这是为了大多数人的幸福着想。」
「……你在说什么。」
「开玩笑啦。」
她笑了笑,气氛一下缓和了下来。
刚才的话是开玩笑?
「你千万别当真,我只是说出了大家的小心思。」
「…………」
她脸上淡淡的冷笑,侵蚀着我的心。
「所谓杀人犯,就是让好人坠入绝望的深渊,绝对不可饶恕。杀人者就该被杀,这才是正义的做法。」
「那杀了坏人的人,也是杀人者。」
绝对称不上英雄。
「对,最后这正义使者由大家来杀。杀人罪分摊到一亿人头上,也只是小意思。」
神乐果础,这人不是单纯的侦探。
尽管还没到蓟的地步,她也散发着病态的气息。
「线索整理得差不多了,散了吧。」
说毕,她站起了身,我也跟着站起来。她过去结账,我则走出了店门。最后与她道了别,正要转身离开,她开口说道:
「你要是知道了乙黑蓟的幸福是什么,一定要告诉我一声哟。」
我一时无言以对,她则笑着离去了。
「一定要让她幸福。」
我小声嘟囔道,并暗自下定了决心。
我还不明白蓟的幸福是什么。
不过,有一样可以肯定。
刚才神乐勾起了我过去的回忆——其中发现了一个重要的事实。
蓟并不想杀人。
为了我,她甘愿忍耐着杀人的冲动。
这一事实也是希望。
之所以犯下绳镜案,她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如此一想,杀人犯这一事实,我也能勉强接受了。
和神乐见面之后,我更加下定了决心。
我绝不会抛弃蓟。
蓟即是我。
她是我的另一半。
「……为什么。」
上天啊,为什么。
面对着这一切,我不禁悲叹了一声。过去的悲惨境遇,如今的穷途末路,为何上天要这般捉弄我们。
不过我心里清楚。
是我酿成了这一切。
是时候动手了。
神乐果础已经接近了我,找到蓟只是时间问题。能拖到现在,已经是老天眷顾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
之前我不知道蓟是凶手。
只是衷心希望。
她若不是凶手该多好。
这一希望,也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痴心妄想不能带来幸福,现实也不会因此改变。
所以我已经考虑过了,万一她真是凶手的话。
该落下帷幕了。
我要就此了结绳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