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上 第4章 欢迎小姐光临

17少女与千金小姐会面

虽然狱卒已经习惯不知为何会来到这种地方的访客……不过今天又是不同类型的啦──他如此心想。

将红色长发绑成双马尾的可爱少女来到地牢要求会面。

虽然至今为止,王子、贵族少爷或是外送的小哥都有来过,不过女孩子还是头一遭。

……这样列举起来,搞不好还算不怎么稀奇的……

「小姐,这里禁止无关人士进入喔……」

反正她还是会硬闯吧……虽然这么想,狱卒姑且如此说道。而少女伸手制止他。

「我知道!请转告蕾切尔小姐,说玛格丽特•波瓦森来与她会面了!」

「果然讲不听啊……」

「你说什么?好了,动作快!」

总觉得自己最近老是被年轻人颐指气使──狱卒想著这种事,无可奈何地走下地牢。

少女则得意洋洋地跟在他身后。

「……小姐,你知道『转告』是什么意思吗?」

「我当然知道喽。好了,快点帮我带路!」

「全都是这种人,我受够了……」

走到地牢前方,自称玛格丽特的少女就跑向铁栅栏前。

「蕾切尔小姐,我是玛格丽特!好久不见了!」

狱卒没听过的女孩子以精神奕奕的宏亮声音朝里头寒暄……但单是这样的举动,就令狱卒冷汗直流。

不知道为什么牢里的居民最近都起得很晚,现在也还躺在床上,少女却把对方从睡梦中唤醒……

虽然只相处过短暂时间,但狱卒认为这位不按牌理出牌的千金小姐想必十分厌恶自己的步调被打乱(虽然她总是掌握主导权,难以想像被人打乱的情况)。如果硬是被这个自我中心的女人吵醒,将会如何呢……

狱卒下意识地与铁栅栏拉开了距离。

无视狱卒的恐惧,蕾切尔还算平静地醒来了。

「嗯?」

蕾切尔从深深盖住自己的羽绒被探出头,搓揉著眼睛。她坐起身,愣愣地看著叫醒自己的少女。

「蕾切尔小姐!是我,玛格丽特!」

「?」

就算她这么说,蕾切尔还是呆了好一会儿,待视线一聚焦就立刻双眼圆睁,走下床。

「真是的,你终于清醒啦?真爱赖床!」

红发少女情绪高亢地喊著,抓住铁栅栏摇晃,蕾切尔也走向她面前。

啊,原来是朋友吗──看著这景象的狱卒会这么认为,想必不会有任何人责怪他吧。

就在狱卒这么想并放心下来的瞬间。

「唔喔!」

蕾切尔巧妙地避开铁栅栏的一记飞膝踢正中红发女孩(双马尾)的心窝。

「呼嘎──!」

会面的少女发出不成声的惨叫,飞了出去。

红发女孩在地上滚动,因为痛楚而满地打滚。从她即使四处撞来撞去也不在乎地捧著腹部的模样看来,膝盖的一击似乎相当有效。

「你……你做……什么……」

少女上气不接下气地轻声询问,蕾切尔这才回过神来。

「啊,不好意思。因为你的腹部很棒,令人看了不由得想踹一脚……」

「那是怎样啦!」

少女咬紧牙关,终于起身。蕾切尔傲慢地解说:

「不,我是认真的!你的感觉非常棒!比如说令人不由得想掴下去的脸颊,或是希望被打一般强调自己存在感的臀部,整体都散发著『快来揍我』的气场!我已经有十年以上都在劝告自己不要直接动手了……却不禁败给诱惑而给了你一记膝击!」

捧著腹部浑身颤抖的红发少女向狱卒招手。

「有……有什么事?」

狱卒提心吊胆地靠近后,少女以意外强劲的臂力拧起他的衣襟。

「喂,那家伙是怎么回事?一见面就来个『问候』挫人锐气,那真的是贵族千金吗?就算是贫民窟的『行家』也没办法下手得那么顺吧?」

「就算你这么问我……」

红发少女是庶民区出身的吗?她一开始的活泼可爱情绪简直像骗人似的,以严厉的语调逼问狱卒。

「那个人真的是蕾切尔•佛格森,公爵家的千金小姐吧?」

「我也不清楚啊,难道不是吗?」

两人悄声交谈时,蕾切尔依然兴奋地从牢里赞赏少女。

「真是愈看愈觉得你太棒了!是十年……不,二十年一遇的逸材!不会有错,你拥有无人能比的沙包才华!」

「沙包才华是什么东西?」

她的称赞方式也太奇怪了。

蕾切尔紧抓著铁栅栏,态度可爱地向少女请求:

「十下就好。拜托,让我左右开弓呼巴掌!」

「连一下都不行!」

连请求的内容也同样奇怪。

「那就五下!五下就可以了!」

「听别人说话!」

「不,你没资格这么说吧?」

两人你来我往……少女总算像初生的小鹿般颤抖著双腿站了起来。这时,蕾切尔看著少女的脸,突然歪过头。

「话说……我在哪里见过你吗?」

这次换作愤怒地颤抖的红发女孩再度向狱卒招手。

「做……做什么啦……」

狱卒心不甘情不愿地靠近,少女再度紧紧扭住他的衣襟。

「那个女人到、底、是、怎、样?竟然说不认识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呃,我也不知道啊……」

「先不管这个……不对,不管这个才奇怪吧!如果认为对方是头一次见面,怎么会在一句话也没交谈的情况下就突然给对方腹部来一记?那家伙的脑子到底是怎么搞的?」

「就说了别问我啊……」

而当事者蕾切尔则从牢里娇声娇气地试图收买她。

「欸~~欸~~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买给你喔。欸,让我揍一下嘛!」

「别说得像是『让我摸一下』!谁要让你揍啊!」

「说得也是……果然还是利用手腕的力量拍打比较好吧?柔软的脸颊肉吃上耳光的感觉相当享受……你真内行呢~~」

「谁管你的喜好是什么!为什么至今为止都放任这种野兽不管啊……」

红发女孩终于站稳了脚步,她指著蕾切尔。

「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忘了还是在虚张声势,但这样下去,你的未来可会一片黑暗喔!如果要全部坦承并向艾略特殿下道歉就趁现在!我只是来告诉你这件事而已!」

在铁栅栏另一侧的蕾切尔又歪了歪头。

「道歉是指……刚才把你当沙包打,对不起?」

「来人啊!谁快叫义警队过来!这里有个疯子!」

「呃,小姐她已经被关进牢里啦。」

少女与铁栅栏拉开足够的距离后,朝著蕾切尔大喊:

「哼!要是你一直维持这种态度就算了!可别小看要成为艾略特殿下正妃的我!以后就算你后悔也太迟了!」

她踏著响亮的脚步声走上石阶,蕾切尔与狱卒目送她离开。

直到看不见玛格丽特的身影,蕾切尔才询问狱卒:

「所以她到底是谁啊?」

「既然说是要成为王子妃的人,应该与王子殿下有关吧?」

「我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她……名字也好像在哪里听过。」

蕾切尔想了一会儿,但还是想不起来,立刻就转而思考起其他事情。她看往红发少女消失的方向。

「啊,比起这个,真想给她美妙的脸颊一巴掌试试……孩提时代那令人怀念的吵架感觉又复燃了。这种时候就算是殿下也好,能不能让我揍几拳呢?」

「你『这种时候』的对象,身分会不会太尊贵了……」

「哎呀,是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喔,我以前还曾经差点让他沉在池塘里呢。」

「差点沉在池塘里……王子吗?」

狱卒吃惊地反问,但没听见答案。

他转过头,发现蕾切尔又躺回床上,戴上了眼罩。

「你才刚起床,又要睡回笼觉了吗?」

「是啊,我想趁自己还没忘记刚才的美好触感前作个美梦。」

「看来你真的相当中意啊……虽然不知道那位小姐是谁,但还真是场灾难呢。」

艾略特王子最心爱的人物暨他的马屁精奉献心力的对象──男爵家的千金玛格丽特•波瓦森来到王子的办公室。她一走进来就打了个喷嚏。

「玛格丽特,怎么了,感冒了吗?」

「不,我想应该不是……只是突然感到一股恶寒……」

「是吗?真巧……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刚才开始也是……」

18公爵对状况感到不知所措

虽说女儿被关进了牢房,佛格森公爵家依然十分忙碌。

一般来说,家族里若是出了罪犯,身为贵族自然应当减少各种活动,闭门思过才是。

不过因为蕾切尔的情况只是王子单方面的定罪,公爵家并不认罪。由于国王尚未下达最后的裁定,反

而应该为了主张自身的冤枉而积极出击。

虽说嫡子乔治是对方阵营,但现在的当家仍是父亲达恩。无论儿子怎么说,他都不打算退让。

在因此仍如雨点般络绎送来的报告、访客当中。

蕾切尔的侍女苏菲亚就像是看准雨势恰巧中断的一剎那空白,前来请安。

「老爷,打扰了。」

和不久前一样,她带著两名女仆在走廊上等候。苏菲亚独自走上前,如同指导者的榜样,以漂亮的姿势鞠躬。

「是关于小姐的事。」

「哦,是蕾切尔的近况吗?」

公爵停下正在签名的手,看向女儿的仆从……正确说来,女儿的佣人应该是妻子的仆从,但专属女儿的佣人的忠诚心无论怎么看都只向著个人。

不晓得是否察觉公爵的内心纠葛,苏菲亚一如往常地平静颔首。

「是的。」

「嗯,情况如何?」

「根据报告,小姐十分有精神。」

侍女报告完,行了个礼。

公爵盯著她的发旋整整十秒钟。

「……只有这样吗?」

公爵这才明白再等下去也不会听到更多内容,他泄气地询问,苏菲亚一本正经地颔首。

「是的,概括来说。」

「不,不对不对!你的概括未免简略过头了,单凭这样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啊。」

「我想至少能得知小姐很有精神。」

「只有这样!其他的完全搞不清楚啊!如果有收到详细内容就交上来。」

「是……那么稍后就呈上来。」

苏菲亚略显难以接受的模样,往后方转过头。

「莉莎,将监视人送来的日报呈给老爷。」

「是!」

「梅雅,紧急将主治医师蒙顿请过来。」

「是……苏菲亚小姐,您要请的是心脏外科的老医师,还是身心科的医师少爷呢?」

「你在说什么蠢话?老爷可是要浏览小姐的活动纪录,当然是父子俩都要请过来啊,用常识思考一下。」

「是!」

苏菲亚对女仆下完指示,重新转向公爵再次一鞠躬。

「老爷,您要浏览日报的话,请选择脉搏稳定的时候,并躺到床上再行过目。」

就在对侍女的话语左耳进右耳出时,公爵在意起一件事。

……所谓的常识是什么?

公爵重振精神,轻咳了一声后再次下达指示。

「等等,只要知道蕾切尔平安无事且过得很有精神就足够了……我还不能在这时候就倒下……」

……那个人做了什么,导致何种结果?在事情仍在持续发生的此刻,不去深究想必对自己的精神健康更有益。

公爵这么想,决定就此打住这个话题。

这是思考了优先顺序后的结果。

绝对不是为了延后开启潘朵拉之盒的日子。

……这是真的喔。

公爵再度清了清喉咙,甩去郁闷心情后,试著与女儿的侍女讨论现在困扰著自己,悬而未决的问题。

「啊~~比起这个……陛下夫妻差不多要结束视察旅行归来了,这么一来就能在陛下与殿下面前辨明是非曲折。得趁现在拟定对策才行……」

所以你有没有什么意见?──在公爵正准备接著这么说之前,苏菲亚插嘴报告:

「陛下夫妻暂时不会回来。」

「……啊?」

理应不清楚视察时程的一介侍女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苏菲亚淡淡地向搞不懂家臣在说些什么的公爵说明:

「小姐与艾略特殿下订婚一事,是在王妃陛下的强烈希望下促成。因此我已经将毁婚至今的来龙去脉统整好,并透过瑙曼伯爵家中的门路,送往视察期间在伯爵家停留的陛下夫妻手中了。」

「……是什么时候……」

苏菲亚不仅知道时程,还掌握了途经的地点,甚至拥有与当地联系的手段。这是怎么回事,真吓人。

「我同时在信中附上『猫儿正在愉快地玩耍』的纸条,因此陛下一行人会暂时停留在伯爵领地里的夫拉卡温泉乡不会移动。我想他们应该会等整理好情况并决定好方针后,才会回到王都。」

面无表情的侍女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

「抑或是担心受到牵连,因此在小姐发泄完压力之前都会暂时按兵不动?」

侍女的推测令公爵笑了起来,不过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呃,不……不论蕾切尔再怎么胡搞,总不至于烧到陛下他们身上。竟然说担心受到牵连,怎么可能嘛!哈哈哈……」

「不,不过实际上亲王殿下就……失礼了,什么事也没有。」

「亲王殿下?亲王殿下怎么了?你指的是韦瓦第亲王吧?」

「请别在意,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

「我超级在意的!蕾切尔做了什么?」

「不要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真的不要紧吗?蕾切尔到底做了什么!」

「由我来说有一点……」

「根本就很要紧吧!」

「对了,老爷。」

苏菲亚毫无预兆地将一份宣传手册递给差点陷入恐慌的公爵。

「您想必也累积了不少精神上的疲劳,要不要与夫人一起来趟温泉旅行呢?」

「你以为是谁害的……在现在这种状态下?」

「是的。若是去泡温泉,或许会与正在做温泉疗养的陛下夫妻巧遇。」

苏菲亚若无其事地这么说,令公爵回过神来。

「……你的意思是,在远离现场的地方商议善后策略吗?」

「这只是碰巧而已,碰巧。」

侍女以读不出情感的表情接著说:

「毕竟『王宫那边尚未得知』陛下一行人的行程有所改变,这时候老爷你们即使同样前往温泉乡,也不会有任何人预料得到你们会与陛下一行人『巧遇』。」

女儿的手究竟在台面下伸到什么地方了……事到如今,公爵才不由得感到背脊发凉。

女儿明显朝著自己不期待的方向发展的事态正在发生。谁来救救我啊?

苏菲亚的提案确实是拯救蕾切尔的妙计。

既然王宫尚未掌握行程,想必无能王子等人绝对想不到视察旅行会延迟,更不可能料到公爵会掌握陛下等人的旅行地点。

然而,如果想随著女儿打的算盘起舞,还有事情非得确认不可。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边的状况?要是我们不在家,家里就会变成是由乔治发号施令喽。」

要是公爵夫妻不在家,代理人理所当然就是嫡子乔治,这么一来就完全无法期待公爵家会为蕾切尔提供支援。既然建议公爵夫妻出远门,就代表蕾切尔至少有考虑到这一点吧。

或许是因为在苏菲亚的意料之中,即使公爵这么询问,她也不显慌乱。

「倒不如说,老爷不在比较好办事。」

「意思是?」

「即使老爷与夫人『稍微』来趟小旅行,短期间没安排代理人也不会显得突兀。既然没请亲戚代理,少爷又尚未成年,这么一来,负责全权掌管家中事务的人就是……」

公爵与侍女凝视著彼此的眼眸……接著一齐转头看向在墙边与空气融为一体的管家。被两道视线同时盯著看,管家露出心脏病发一般的表情,手中的文件散了一地……别在意,别在意。

「……原来如此。」

「是。虽然立场是佣人,但只要老爷全权委任……」

「事情既无法偏离我所决定的方针,乔治也不能随便下令。」

「如果少爷想说什么,只要表示『这么做违反指示』、『请向老爷确认』就行了。而以少爷的才智,想必也很难向正在旅行的老爷抱怨什么。」

「嗯,所谓的公事公办就该这样。」

主仆俩露出解决一切问题的邪恶表情相视而笑,而泫然欲泣的管家开口询问:

「请问,真的要由我一个人来面对吗……?」

「乔纳森,你别担心,宅邸里还有苏菲亚在,要是乔治实在太吵,只要吩咐玛莎把他关进房里就行了。」

可怕的女仆长以前也是乔治的奶妈。即使乔治长大了,只要想做,揪住他的颈子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管家眼见情势恶化而显得浑身无力,但心情突然变愉快的公爵扔下他不管,喜形于色地去找妻子。

「伊榭丽亚,马上出发去温泉旅行吧!」

「哎呀,达恩,怎么决定得这么突然?现在不是旅行的好时机吧!」

「正因为不是好时机,才要出发啊!」

「?」

管家一边捡拾散落在地上的文件,一边以怨恨的眼神看向侍女。

「要是我因为身心俱疲而暴毙,应该能申请职灾吧?」

「谁知道呢,请向老爷确认。」

19少女打著各种算盘

一辆简朴的黑色马车回到邻近郊外低阶贵族宅邸群聚的街区。

马车发出喀

哒喀达的轻快马蹄声穿过位于街区一隅的雅致宅邸大门,停靠于小小的玄关前方。

听见马匹嘶鸣,女主人与女仆急忙来到玄关前方迎接。

是前往王宫的波瓦森男爵家独生女回来了。

车夫从马车走下,一边向两人致意,同时正要打开车门时……

「我回来了──!」

双马尾美少女早一步以要撞破门般的气势推开车门……

「嘿!」

并在车夫还来不及摆上踏脚台前就直接跳到地上,双腿呈O字形著地,还顺势摆了个表示满意的姿势。

「只要不开口就是贵族千金(笑)」的小姐兀自呢喃:「真完美……」年过四十的车夫一边收起没派上用场的踏脚台一边提醒她:

「小姐,您这样搞不好哪天就受伤了,还请别这么做。」

即使被车夫提醒,「小姐」也满不在乎。玛格丽特•波瓦森男爵千金对于佣人的忧虑一笑置之。

「不要紧!大人物从高处掉下来好像也不会受伤喔。」

她把印象模糊的两句惯用语混在一起,回了句意味深长(?)的话。车夫虽然在心里感到疑惑……还是决定不指出问题。

毕竟这位小姐是属于「说不上来」的类型,所以说了也是白说……重点是她的干劲莫名地多到满出来,就算真的从高处跌落,似乎也会有办法应对。

母亲向精神饱满地回家的女儿开口:

「玛格丽特,你回来啦。」

「妈妈,我回来了!」

玛格丽特与母亲安妮塔•波瓦森男爵夫人互相拥抱。夫人是个纤弱梦幻的美女,令人难以想像这位纤细苗条的夫人怎么会生出如此活泼的女儿。

接著,与小姐一样礼仪教育有待加强的女仆大声地打招呼:

「小姐,欢迎回来~~!」

「贝涅特,我回来了!」

玛格丽特与体格相似的女仆高高击掌。

「耶~~!」

吶喊声重叠,总觉得这两人比较像是有血缘关系。

下级贵族波瓦森男爵家中的成员很少,只有目前在场的四人,加上当家共五人而已。由于没有领地,家中是靠男爵担任官员的薪水维持生活。

也因此气氛总是自在舒适,跟佣人的感情也像家人一样要好。这令人心情舒畅的家庭也让男爵暗自感到骄傲。

在令人难以想像是贵族家庭的返家仪式结束后,少女将行李交给女仆,环顾周遭。

「爸爸呢?」

玛格丽特一边问一边确认窗帘内侧或餐具架后方。一般的男爵家当家是不会躲在那种地方的。

夫人有些伤脑筋地微笑。

「老爷还在官署,还没回来。」

「唔唔唔,我本来想告诉他艾略特殿下夸奖我的事情耶。」

「哎呀呀,那么就先说给妈妈听吧,就当作是告诉爸爸之前的预演。」

「嗯!」

背对著夕阳,玛格丽特黏著男爵夫人踏著轻快的步伐走进屋里。车夫为了迎接男爵,再度驾著马车出门,女仆则在目送马车离开后关上了门。小巧的男爵家宅邸散发著温暖悠闲的团圆氛围。

波瓦森男爵结束工作返家后,向前来玄关迎接的女仆询问妻子的情况。

「贝涅特,安妮塔跟玛格丽特呢?」

与女儿年纪相仿的女仆接过男爵的公事包,同时将手抵在额边行了个军礼。

「夫人与小姐在客厅聊得正起劲是也。」

「是也……」

男爵虽然对于女仆表达敬意的姿势与讲话方式有些微词,但比起这个,现在自己更想看看妻女的脸。

男爵探头看向客厅,只见感情融洽的母女聊得正起劲。

「是喔~~……原来向艾略特殿下撒娇要求手镯是步坏棋啊!」

「是啊,玛格丽特,不能说出那种话来喔。单是受到殿下的疼爱就已经会招致嫉妒了,如果还仗著受宠而把对方当成摇钱树,就很有可能会遭到批评。」

「那就讨厌了!」

女儿「嗯、嗯」地颔首,母亲露出慈母的微笑平静地教诲。

「没错,要更机灵一些。稍微表现出受到吸引而有些依依不舍地望著的模样,清楚表达出想要什么物品,但是殿下如果说要买给你,也不能立刻回答自己想要!」

「是这样吗?」

「你要表现出决定放弃的态度,嘴上虽然拒绝,但露出很想要的表情……这么一来,殿下就会觉得你惹人怜爱,忍不住想送更多礼物给你。要懂得让男人主动释出善意!在没有要求的情况下获得进贡,这才是『一流』的技巧。」

「原来如此!我学到了!」

总觉得妻子与女儿的交谈内容相当恐怖……

男爵有点不敢走进一团和乐的圈子里,于是站在客厅入口踌躇。

……而安妮塔夫人眼尖地发现了。

「哎呀,老爷,你既然回来了,怎么不出个声打招呼呢?」

「嗯……嗯。」

「我不小心跟玛格丽特聊得太起劲,都没去迎接你,真抱歉……」

「不,不会,这种事就算了。」

爱妻立刻站起身来殷勤地招呼他。

「爸爸,欢迎回来~~!」

「嗯,玛格丽特,也欢迎你回来。」

「听我说,听我说,我今天在王宫里啊……!」

可爱的女儿明明已经是青少女,却还像个女童似的缠住男爵,眼睛闪亮地报告起一整天发生的事。

「喂,玛格丽特,老爷还穿著外出服喔。有话等吃饭时再说。」

「可是我想马上说给爸爸听嘛。」

母女俩为了自己而拌嘴的模样也十分惹人怜爱。

嗯。刚才那些听似打著某种算盘的话语,一定也是自己听错了。

「好了,你们两个,我肚子饿了,快去吃饭吧。」

他与美丽的妻子是在有些不正经的地方认识的,但她的举止高雅,作为贵族夫人毫无不协调感;而继承了妻子血脉的可爱女儿也与自己十分亲昵,完全看不出并非自己亲生。

……男爵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官员,自觉甚至配不上这令他梦寐以求的幸福家庭。

有什么好怀疑的?这不是如画一般的幸福家庭吗?

男爵如此说服自己,推著妻子与女儿的背,邀请两人前往餐厅。

用完晚餐后,玛格丽特回到位于二楼的房间,打开窗户眺望屋外的黑暗。由于这一带没什么街灯,景致并不优美,不过抚过脸颊的微风令人心情舒畅。

在这最能放松心情的时刻,她一边望著半空中一边想著那件事。

「……没想到蕾切尔竟然是那种疯女人。」

玛格丽特前往地牢,原本是为了「劝降」艾略特王子的「前」未婚妻,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对自己动粗。

……不,她原本已经预料到对方可能会破口大骂,揪住自己或给自己一巴掌之类……但谁能想到这世上竟然有那种开口之前就先来一记膝击的公爵千金呢?

「而且,比起做出的事情,她的脑袋更加危险吧……」

即使与蕾切尔交谈,玛格丽特也跟不上她的想法。

正确来说,是根本无法理解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起来,把自己关在牢房里这件事本身就令人完全无法理解了。」

无论是谁,八成都是这么想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玛格丽特虽然与蕾切尔•佛格森素昧平生,但对方毕竟是第一王子的未婚妻,就连身为低阶贵族的玛格丽特也知道她的长相。

哎,蕾切尔至今给人的印象就只有一句「好像洋娃娃一样」。

当典礼上的艾略特王子面带微笑地向对自己尖叫的人们挥手致意时,待在他斜后方的蕾切尔……仅是毫无作为地站在那里罢了。

艾略特也几乎没有向她搭话。说起来,如果王子没有那么做,她就只是普通的背景立板而已。

既没有一起向众人表达亲近,也没有积极主动地做出其他举动。

玛格丽特与艾略特熟稔起来后,曾经委婉地问过这一点,发现王子殿下的认知与自己几乎相同。

话虽如此……无论是背景立板还是存在感薄弱,蕾切尔都是艾略特名义上的未婚妻,同时是贵族的顶点──公爵家的千金。

虽然除了玛格丽特,也有众多女孩以闪亮亮王子(艾略特)为目标,但是论家世、经历、教养(内外在条件),蕾切尔都将众人远远甩在身后。

任何以身分或顽强态度挑战追求艾略特的侯爵家或伯爵家千金,全都无法打败蕾切尔,得到王子殿下。

单靠对艾略特的追求无法取代各方面都很优秀的蕾切尔。

更何况,玛格丽特是身为贵族社会底层的男爵千金。在家世显赫的女孩子当中,自己的起跑点可说极为不利。

她靠著在庶民区成长的活力,将在座的千金小姐悉数(物理意义上的)推开,成功走进艾略

特的视野。

接著又以贵族千金(不谙世事)做不到的「服务精神」,一口气获得以艾略特为首的绩优股(大少爷)的好感,与竞争对手拉开了距离……但也仅只于此。除了艾略特的爱,蕾切尔的分数压倒性地高,如果无法动摇她的根基,争夺第二名根本毫无意义。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艾略特对玛格丽特的关爱一定比对蕾切尔来得高,她对这点有自信。

如果王子殿下能自由选择对象,毋庸置疑地被选为王子妃的人一定是玛格丽特。

所以她这么想。

「……要是艾略特殿下有正当理由毁弃与蕾切尔的婚约不就好了?」

如果无法超越,那就绊倒对方就行了。

不是在竞争中冲上前去,而是设法让对手跌跤。

这么一来,自己就能追过爬不起来的蕾切尔,成为第一名了。

于是……

玛格丽特向艾略特倾诉竞争对手对自己做出的找碴行为时,将全部算到了蕾切尔头上。

对如杂草般坚韧的玛格丽特来说,千金小姐们的恶作剧虽阴险,却不至于无法忍受……但是她加以利用,边啜泣边绘声绘影地向王子诉苦,结果非常显著。

玛格丽特所受到的卑劣对待令艾略特与侍从全都勃然大怒,也对她同情不已。

「那个一点也不可爱的蕾切尔,竟然嫉妒并欺凌我们可爱的玛格丽特。」

如此一来,自然出现了「蕾切尔不适合当艾略特的妻子」的声音。

认为「玛格丽特才适合艾略特」的主张愈发强烈。

……最后得出「天使般的玛格丽特才适合成为将来的王妃」的结论。

而艾略特与乔治等人反覆商议的结果,就是晚宴那一晚的定罪戏码……不过……

「真是的,那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即使试著冷静思考,还是觉得那女人(蕾切尔)不可理喻。

明明突然被关进牢里,却能在牢房里囤积食材与生活用品,固守著任谁都想赶快逃离的牢房,愚弄王子……

「……说起来,如果蕾切尔事先已经知情,为什么不想办法避免自己被关呢?」

还算是常识派的玛格丽特感到纳闷。

「而且她似乎真的不记得我的长相了……」

玛格丽特至少从半年前就紧黏著艾略特王子不放,没想到她不仅是自己的名字,连长相都不记得……

只要是不感兴趣的事,蕾切尔就漠不关心。就算是无关紧要的王子交了其他女朋友,她也不觉得有必要记住对方的长相。

玛格丽特不知道蕾切尔这样的想法……思考到最后,从错误的角度导出了一个真相。

「……蕾切尔的脑袋该不会其实有问题吧?」

除了记忆力,问题可是堆积如山,主要是思考回路方面。

玛格丽特瞪著没入黑暗的街景,一边咬著指甲。

「总之,如果她不肯放弃艾略特殿下,我就没有立场可言。」

那家伙之所以会如此韬光养晦地玩弄艾略特等人,正是表示她其实对艾略特十分执著──这是玛格丽特的判断。她完全猜错就是了。

「虽然无论怎么想,艾略特殿下都不可能回头关注蕾切尔了……哼,我也不是无法理解蕾切尔为什么会这么依恋不舍啦……毕竟艾略特殿下很帅嘛!」

玛格丽特演绎了相当程度的有眼无珠。

「啊~~超级帅气的真王子殿下对我著迷不已……太棒了!真令人受不了!」

当事人明明不在场,青春期美少女玛格丽特十六岁却娇羞地扭著身体。

「呵呵呵,艾略特殿下长得又高又帅,而且有点唯我独尊的态度也……话虽如此,却对我超级温柔!啊~~只要一想起艾略特殿下甜美的笑容,我就要流鼻血了……」

比起地位与财富,玛格丽特更重视帅气度。

玛格丽特就这样不小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一会儿,又紧握拳头回到原本思考的事情上。

「算了,也罢。不管蕾切尔再怎么挣扎,事到如今风向也无法改变了。艾略特殿下跟我就是王宫的最佳情侣!这是全世界的常识!等国王陛下回来时,这件事就会成为屹立不摇的既定事实。」

就算国王陛下觉得蕾切尔比较好,只要周遭完全支持艾略特、玛格丽特的组合,他也无法说出要恢复原状的话吧。艾略特与玛格丽特的计画就是将舆论导往这个方向。

「即使蕾切尔想挽回,到这个地步也无力回天了,毕竟她可是待在牢房里。就算她想操作宫里的舆论,离不开牢房就无能为力了。」

虽然玛格丽特是这么想的……

但蕾切尔理应遭到监禁而动弹不得,牢房里的家具为什么还会接二连三地增加?

补给物资在不知不觉间陆续送来究竟是怎么回事?玛格丽特无法理解个中问题。

完全没有察觉理论上的漏洞,双马尾少女想到这里就突然露出窝囊的傻笑。

「而且,艾略特殿下的心已经完全在我身上了……无论蕾切尔试图用什么方法引诱他,终究也只是条斗败的狗而已。」

蕾切尔的目的是艾略特──玛格丽特对这点深信不疑。这种死心眼或许是玛格丽特的强大之处……但同样也是弱点。

「无论如何,艾略特殿下都绝对不会被那家伙打动,这是因为……!」

玛格丽特低喃至此,抬头仰望阴暗的夜空,自鸣得意地哄然大笑。

「因为艾略特殿下已经有我了!只要有我这个超级无敌美少女玛格丽特小姐在,他根本就不会理睬你!我承认你的长相还过得去啦!不过第二名可没有被点台的机会!啊~~哈哈哈哈!」

玛格丽特响彻夜空的高亢笑声,与「砰」地粗暴推开窗户的声音重叠。

「吵死了!又是波瓦森家的笨女儿吗?你以为现在几点了!」

「对不起~~!」

玛格丽特因为沉浸于「一个人的世界」里,被邻居吐槽而仓皇失措地致歉。关上窗后,她压低音量……再次发誓要胜利。

「……呵呵呵,照这样下去,艾略特殿下就是我的人了!为了确实达成这点,无论如何都要在艾略特殿下的爸爸回来之前,逼蕾切尔说出『是我输了』。」

艾略特对蕾切尔做出各种找碴行为,但似乎都没什么进展。

会不会是因为王子殿下对这种事情没有免疫力,手段过于谨慎,才会对死皮赖脸的蕾切尔不起作用呢?

既然如此……

「呵呵,看来运用我在庶民区锻炼起来的技巧的时候到了。」

虽然不值得骄傲……真的没有在骄傲,但玛格丽特不仅是在龙蛇杂处的城镇出生成长,还在「艾略特争夺战」这场发挥女性本领的战争中胜出。对于该如何令「贵族千金」的内心受挫,她自认比在温室里的大少爷艾略特还要擅长。

「蕾切尔,给我等著瞧吧……我一定会在出乎你意料的情况下,给你一记迎头痛击!」

就在玛格丽特要再次放声大笑时……她连忙摀住自己的嘴,从窗边悄悄地环顾周遭。

「欸,妈妈,我昨晚『有点』吵闹,结果被邻居骂了……爸爸妈妈没有被我吵醒吗?」

「哎呀,是这样吗?老爷跟我都睡得很熟喔。」

「你们这么疲倦吗?爸爸妈妈傍晚时明明还很有精神。」

「是啊……『正是因为』爸爸跟妈妈都很有精神吧。我们俩晚上努力地在替玛格丽特做弟弟,才会累得呼呼大睡喔。」

「哦咦?『做』弟弟?」

玛格丽特出乎意料地相当纯真。

20公爵谒见国王

从车窗往外看去,乡村城镇的景色在乡土气息中散发著说不出来的时尚氛围。

佛格森公爵从在人群中缓缓行驶的马车里,望著终于抵达的夫拉卡温泉乡街景。

「哦……不愧是令瑙曼伯爵引以为傲,收益最高的领地。」

乍看之下虽是寻常乡村,不过主要街道上店铺栉比鳞次,许多行人在街上漫步。或许是许多人都长期停留于此,放眼望去,没什么人携带看似旅客的行囊。

或许是来到疗养地而感到自在,在马车周遭熙来攘往的人们都以对旅行而言轻装打扮的模样悠闲散步。仔细一看,似乎有许多人都抱著观光的心态浏览橱窗,或是挑选要去哪间店吃午餐。真是条相当热闹的温泉街。

公爵感到佩服……同时也心生疑问。

「……经济活动看起来有相当的规模,不过瑙曼伯爵的报税金额似乎少报了许多……」

「达恩,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喔……」

公爵不由自主地意识到工作的事情,而公爵夫人则提醒工作狂丈夫现在应该关心的优先顺序。没错,比起别人的逃漏税嫌疑,今天最重要的是女儿的毁婚问题。

这对互补的夫妻搭乘的马车就在护卫的引导下,驶进以上流阶层为对象的高级旅馆林立的区域。

当国王享受完户外露天温泉,正擦拭著头发时,侍从前来通知

访客到来。

「佛格森公爵夫妻从王都造访,听闻陛下在此停留做温泉疗养,因此特地前来请安。」

「这样啊。将他们带到客厅,朕立刻过去。」

「是!」

国王换好衣服走进套房的会客室,看见旧识公爵夫妻连行装都没解下地等候自己。两人随即起身深深鞠躬,国王落落大方地回应后坐到位于上座的沙发上,并要夫妻俩也坐下。

「公爵,你来得正好。哎,这里不是王宫,只是间旅宿,而且没有外人在,就放轻松一点吧。」

「好的,失礼了。」

「嗯,朕正在做温泉疗养,不用拘泥……啊,你听著,朕想尽量询问公爵王都的状况,因为会牵涉到复杂的话题,在朕召唤之前别让任何人进入房里。」

「遵命!」

国王叮咛奉茶的侍从暂时屏退旁人后,就津津有味地品尝著温泉名产──冻得清凉的冰茶。公爵夫妻也坐在他对面啜饮著凉茶。

就在侍从行了个礼,离开房间关上房门那一剎那。

「喂,罗伯特,你家的臭小子(艾略特)在搞什么鬼啊!」

公爵(部下)立刻掐住了掌握国家最高权力之人(国王)的脖子。

「等等,等等,达恩,你冷静一点!」

「就是啊,达恩!再怎么说也不能在不知道有谁会进来的情况下掐住陛下的颈子啊!」

公爵夫人(伊榭丽亚)啊,难道确定不会有任何人进来就可以吗?

国王虽然对朋友之妻所说的话略有微词,但现在不是离题的时候。

在国王与妻子阻拦下,公爵这才放开上司的衣襟,心有不满地退后。

「不好意思,因为『某个人的蠢儿子』,害得身心俱疲了好一阵子,才会『稍微』做出失礼的举动。」

「你啊,掐住国王的脖子,竟然说是稍微……」

国王整理好衣襟后,重新坐回沙发上。

「朕都听说状况了……正确来说是读过你们送来的快报了。哎呀,那个笨儿子竟然……对于这点,朕老实地道歉。」

「真是的……你那个既没用又不明事理,空前绝后的蠢儿子,这次真的是给我闯出了毫无道理的大祸啊!」

「就说了,你啊……朕自己说也就算了,你竟然在身为父亲、身为国王的朕面前说王子是蠢儿子……」

「没办法,这毕竟是事实啊!」

儿时玩伴气势汹汹地将焦虑直接发泄在自己身上,国王也苦笑著将玻璃杯送到嘴边。

其实在二十几年前,国王与公爵的关系就像现在的艾略特王子与乔治一样。哎,虽然(应该)并不是愚蠢到那种地步的笨蛋主从就是了。

两人从不到十岁时就一起玩,一起学习。当时的朋友直到现在仍可说是最为无拘无束的关系。

也因为双方父亲有这层渊源……使得艾略特与蕾切尔这一对组合,在政界派系拉锯上也不会有任何变动,理应是最理想的婚约……没想到竟然会因为其中一方意识到「真正的爱」而擅自宣布要毁婚。

「不过,该怎么处理呢……」

「总之你们父子俩先给我下跪道歉──我是这么想的。」

「要怎么让你泄愤这点,现在无关紧要。朕担心的是艾略特公然做出那种事,会令社交界为之动摇。」

国王将视线移向伊榭丽亚,她蹙眉苦笑。

「家中有适龄女儿的中~低阶贵族都认为自己或许有机会而激奋欢腾呢。毕竟不只是宣布毁婚,继承未婚妻地位的还是男爵家的拖油瓶。」

蕾切尔在艾略特这一辈的贵族千金中,毫无疑问列居首位;而艾略特欲取而代之的玛格丽特•波瓦森男爵千金,无论血统或家世恐怕都是吊车尾。然而吊车尾竟然超越第一名获得胜利……在卡牌游戏中,这种结局被称作「革命」。

既然发生这种大爆冷门(难以置信的大逆转)的情况,每个原本旁观的贵族千金会认为「自己也有机会」……而怀抱梦想也是理所当然。既然连「那个」玛格丽特都能做到,自己不可能办不到。

那群认为要是靠著寻常手段,子子孙孙永远没机会出头的人,在发现了能靠女儿一口气翻身的可能性后都大感兴奋。无论是父母或女儿,此刻都为了吸引艾略特的注意而做著可悲的努力吧。

「原来如此,那么偏高阶贵族的那些人呢……?」

公爵夫妻猜到国王想问些什么。

「如您所想,由于王子出乎意料地愚蠢,以及下一代排名序列瓦解,令众人大感动摇,几乎陷入了恐慌。」

伊榭丽亚的措辞也相当辛辣。

「毕竟陛下那里的大型垃圾(艾略特)连这种程度的事都不清楚啊……罗伯特,你最好活久一点,王位直接跳过下一代,让孙子辈继承,否则那个笨蛋一即位就会发生人口外流与有力诸侯叛乱的情况喔。」

而达恩甚至不打算克制漫骂了。

实际上,公爵所预期的事情确有几分真实性,令人无法视为危言耸听而一笑置之。

就连高阶贵族也会希望能让自己家的女儿与蕾切尔交换。由于原本就有可能实现,在考量上比那群不顾一切蜂拥而上的中低阶贵族(下三滥)更为现实吧。

而对于这个结果……

他们判断比起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下任王妃的好处,引发社会混乱而造成的坏处影响更为巨大。

如果艾略特暗中进行这项计画并避免公开内情也就罢了……但他事前竟然完全没有疏通,就这样在不特定人士的众多人面前公开,社交界此时早已乱成一团。评论王室的同时,自然也会附加协助脑袋不好的王子从头重建秩序的义务……而且由于国王(罗伯特)仍在位,如果在现阶段就展现出欲望,就会在艾略特即位之前遭到击溃。如果是懂得计算正常利弊得失的贵族,自然不会现阶段就参战。

话虽如此,这终究是以家族为单位的情况,单看女儿本身的话,仍有许多人与低阶贵族的想法相同,会为了抢夺艾略特而展现魅力……不过这点现在无关紧要。

友人简单地点出这项问题,国王就露出讽刺的笑容。

「达恩,你的提议有漏洞。」

「有什么漏洞?」

国王猛然指向儿时玩伴的脸。

「你虽说要赌在孙子辈身上……但无法保证艾略特的儿子就很正常吧?」

「是啊,说得没错。毕竟是陛下的孙子嘛。」

国王自虐地讽刺,公爵则泰然自若地颔首同意。

「话说,蕾切尔小姐实际上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从你们送来的密函看来,她反倒相当开心啊。」

国王从边桌的信件匣内取出信封这么询问,公爵的表情就沉了下来。

「是啊,她似乎十分享受牢狱生活,连作父亲的我都觉得畏惧。该说是早已预期会发生这样的事吗……她的准备过于周全,令人害怕。」

「那么厉害?比如说?」

公爵指了国王手中的书信。

「那封信不是我寄的。」

「……不是你寄的吗?」

「没错。」

国王确认般询问,公爵缓缓点头。接著他以浅显易懂的方式娓娓道来。

「蕾切尔拥有连我也不知道的地下组织,那个组织调查出臭小子(艾略特)的阴谋,

『事先』将为数庞大的生活物资搬进王宫的地牢里以防万一,

并与遭囚禁『后』的蕾切尔保持联系,确认今后的方针;

调查连我也不知道的陛下旅游行程,随时掌握你现在的位置,

并在当地安排好特工,指示对方秘密将信件送达;

然后预料到陛下在暂停行程后不会回到王都,而在幕后安排你在此停留,

最后再把我送来这里,好跟你商量计画该怎么进行收尾。」

国王一言不发地听到这里,公爵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追加一句:

「顺带一提,在蕾切尔被关进牢里的那一晚,组织成员才轻描淡写地告知我这个组织的存在。」

公爵说到这里,喝了一口茶润润喉。

「我并不知道组织成员潜伏在什么地方,到底有多少人。虽然知道蕾切尔的侍女与女仆有三人参与其中,但如果组织里只有公爵家(我家)的人,不可能有办法调查到王都外的情况。老实说,我认为蕾切尔的手下人数搞不好比公爵家的家臣还多。」

公爵说完,用手抵著额头的国王这才动了动身子。

「我说啊……考虑到将来,就这样将蕾切尔小姐处刑还比较好吧?」

「身为公职人员的话,我会点头赞同;但身为父亲,我澈底反对。而且身为行政相关人员,考量到安全问题,我难以服从这项决定。」

「安全问题?」

明知失礼,公爵仍直勾勾地盯著国王的眼睛看。

「……罗伯特,你仔细想想。这可是让一个办得到这种事情,而且完全无法掌握实际面貌的组织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喔,如果蕾切尔不在了,这些家伙潜伏于地下并伺机报复该怎么办?」

「……毕竟有将大量物

资运进王宫的实绩在啊。」

国王将信件匣倒过来,把剩下的书信倒在桌上。那些几乎都是宫廷或政府送来的紧急通报。

「那份优秀能力真令人羡慕至极。与蕾切尔小姐的部下相比,王宫的人可说是不值一提……在报告了艾略特的暴行后,就只会询问:『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与其说是蕾切尔的部下优秀,不如说是朝臣过于靠不住吧?」

「这么说也没错……而且,各部署还分别送了相同的内容过来……等朕回去后必须著手进行行政改革。」

「这种之后的事情暂且不论,应该先考虑这次事件该如何收拾。必须尽快阻止那个笨蛋王子……不,我当然不会突然说要把他吊起来,虽然我认为这是最好的做法!」

与怒不可遏的公爵相反,国王静静地眺望窗外。

「……总之,关于这点就慢慢讨论……达恩,你先去房间放下行李,好好放松一会儿。这间旅馆的专用露天温泉很宽敞,相当舒服喔。」

旧识突然岔开话题,让公爵(达恩)冷眼瞪著他吐槽:

「你一定在里面游泳了吧。」

「在宽敞的温泉里不游泳,这种没规矩的事情朕可做不出来。」

「对于双方观点方面的差异暂且不管,还请你考虑到自身立场,谨言慎行啊,『国王陛下』。」

国王一脸疲惫地深深埋入沙发。

「因为艾略特一个笨蛋,搞出这么要命的事态……达恩,这可不是能轻易想出善后对策的案件吧?依朕来看,事情今后还会继续变化。」

「……你的意思是蕾切尔还想做些什么吗?」

「朕只是认为有这个可能。」

公爵陷入沉默,国王则笑著对他开口:

「而且该怎么说呢……毕竟蕾切尔小姐很擅长运筹帷幄,搞不好她早已考虑好让双方都有台阶下的时机了。」

国王陛下认为蕾切尔应该不至于打算负隅顽抗到底。

「我们也得仔细思考,找出她所追求的最好答案。」

国王怎能说出如此怯懦的话……公爵正想这么说时,国王不经意地问他:

「对了,达恩,姑且不提令嫒的部下催促你来泡温泉的事……预约了这间旅馆的人是你吗?」

「什么?……不,因为我是头一次来,并不清楚这里的旅馆,总之打算先见过陛下后再去找。」

「这样啊。」

国王缓缓地将玻璃杯放回桌上。

「在我们抵达这座温泉镇时,侍从原本找上这间最高级的旅馆,并与老板交涉希望包下整间旅馆……但因为在这之前就有『身分非常尊贵的一行人预约入住』,旅馆打一开始就很空,几乎是包场了。而唯一先行预约的另一份订单,就是你的房间。」

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隔了一会儿,公爵悄声低语。

「所以我才不想让蕾切尔嫁给笨蛋王子。」

「那又不是让她成长得这么扭曲的原因。」

「不……」

公爵拿起国王放在桌上的报告。

「从口气听来……他们似乎是在几乎确定与那个笨蛋(艾略特)的婚约后才正式展开活动……」

「……是预料到婚姻生活不会顺利,试图抢先取得优势吗?」

「大概是吧……啊,果然就算是王妃陛下强烈要求也该拒绝……这么一来,蕾切尔就只会是个普通的有病贵族千金。」

「即使如此问题也已经够大了。对了,如果是朕强硬要求呢?」

「如果是你那一文不值的命令,我会直接扔进垃圾桶里忘掉。」

「这种话是最不该在朕面前说的吧。」

公爵将报告扔回桌上,仰头望向天花板。

「……还是说,在蕾切尔想让笨蛋王子沉进池塘那时候,我应该袖手旁观就好呢?」

「你啊,这种话是最不该在当事人的父亲面前说的吧……说起来,如果那起事件不是以未遂告终,就算是幼童所为,还是会被判死刑喔。」

公爵无力地挥挥手。

「我知道啦,我是开玩笑的……大概两成左右。」

「有八成是认真的,就表示你是真心这么想。」

就在国王与公爵不由得陷入沉默时,开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啊,伊榭丽亚,好久不见!」

迟了一段时间,王妃穿著与国王成套的浴袍走进客厅。她与起身致意的公爵夫妻打了招呼后,坐到国王身旁。

「哎呀,真是抱歉。」

「你来得真慢,怎么回事?」

丈夫询问,王妃就满不在乎地回答:

「这么大的温泉,得游个泳才有礼貌吧?因为我设定以来回游二十趟为目标,所以才会晚到。」

这对夫妻还真像──公爵夫妻心想。

王妃听完概略经过,在公爵说明结束后就立刻回答:

「蕾切尔小姐就是下任王妃,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过这点已经难以办到了吧。蕾切尔本人也不愿意……」

「那么,公爵,我反过来问你。」

王妃端正坐姿。

「如果少了蕾切尔小姐,让那个人当国王,国政有办法运作吗?」

这问题太过正确,令公爵与国王陷入沉默。公爵夫人则很有礼貌地看向别处。

「……看来似乎没有异议。因此,即使需要揣度火大的蕾切尔小姐的期望……我方的底线仍是坚持蕾切尔小姐必须嫁入王室,请以此为前提思考能让蕾切尔小姐接受的方案。」

「王妃,这也太乱来了……」

国王正想反驳王妃说过头了,王妃就乾脆地打断他。

「即使乱来也必须这么做。你认为国家在你过世后五年内就灭亡这种事,能当作梦话一笑置之吗?」

王妃的话语令国王与公爵抱头苦思……

「……欸,来日方长,先去泡个温泉吧。」

「毕竟不是轻易能想出来的事……总之去办理入住吧。」

「伊榭丽亚,这间旅馆还有瘦身美容芳疗方案喔!」

「哎呀,真棒!」

四人站起身,投奔名为温泉疗养的逃避现实行动。

21千金小姐与少女加深交情

玛格丽特抵达地牢入口时,发现狱卒不在那里,无人监视。

「狱卒先生~~?狱卒先生~~!」

即使叫唤也无人回应。

「……奇怪?」

玛格丽特走到有人来往的道路上向卫兵确认,这才得知因为王宫地牢只关了蕾切尔一个人,狱卒只有部分时段会在这里,除了偶尔前来巡逻,平时并不在牢房。

「原来是这样啊~~」

玛格丽特彬彬有礼地向说明的卫兵致谢后回到牢房。

「嗯~~也没有上锁呢。」

玛格丽特推开并没有特别上锁的铁门,同时为了这个好兆头暗自窃笑。

「那个蠢狱卒也很机灵嘛!既然没有确实检查,不就能尽情找那个臭女人的碴了吗?」

前几天第一次造访时,吃了出乎意料的闪电攻击,不小心乱了阵脚,让在场的狱卒看见自己的本性……不过似乎没有风声传出去,看来他并未四处散布。

「可是,狱卒或许会告诉三番两次前来地牢的艾略特殿下或赛克斯,所以他不在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少女兴奋地步下地牢。

玛格丽特十分有骨气,既然被「招呼」了,就要确实地以牙还牙。

又因熬夜写稿而赖床的蕾切尔,此时正好品尝完作为早午餐的马铃薯浓汤、饼乾与水果鸡尾酒。

听见访客走下阶梯的脚步声,蕾切尔原本以为是狱卒,没想到是前几天来过一次的沙•包小姐。她一直很想再见到对方,看见对方主动造访令她非常开心。

「哎呀,包小姐,欢迎光临。我一直在等候你大驾光临呢!」

「啊?欢迎我是无所谓……但包小姐是谁?」

红发少女一脸狐疑地蹙眉,姑且转头确认是否还有其他人在。

她那简直误以为是别人的言行举止让蕾切尔也纳闷地歪头。

「咦?就是你啊,沙•包小姐。」

「啊?你是指我?那是哪门子的名字!」

「咦?就是你啊。拥有世界第一的挨打型身材,『过度美丽的沙包』的称号名震江湖的沙•包小姐,不是吗?」

「我在你的妄想中到底变成什么模样了?是因为被关在牢房里,分不清现实与幻想了吗?过度美丽的沙包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大吼大骂的可爱双马尾少女生起气来模样也十分吓人,她指著蕾切尔说:

「你给我记好!我的名字是玛格丽特•波瓦森,是波瓦森男爵家的长女!就是要取代因为一直欺负我而失去艾略特殿下欢心的你,成为下任王妃的女人!怎样,懂了吧?明白自己的立场了吗?如果不甘心可以大喊喔,让我看看你哭丧著脸哇哇大哭的模样!」

无论怎么

看,现在玛格丽特小姐自己都比较像是哭丧著脸的那一方。

蕾切尔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她在思考了一会儿后睁开眼,对愤怒的红发少女露出笑容。

「哎,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就暂且搁置。总之请先让我揍一拳吧?」

「哪里无关紧要了!那可是我的名字耶!还有与王子殿下的婚约喔!」

千金小姐捶胸顿足,令蕾切尔犹豫著该怎么说明……最后决定直截了当地说。

「我并不特别感兴趣。」

「给我感兴趣啊,你这个臭贵族!所以我才讨厌出身良好的家伙!」

「比起这种事,我对于你那看起来很好呼巴掌的丰腴Q弹肌肤更是兴致浓厚!还有击中下巴似乎会以惊人气势扭转的纤细颈子,或是吃了一记上钩拳会发出声响的心窝……我对你超级感兴趣的!」

「既然如此,好歹也记住我的名字啊!」

大为光火的玛格丽特为了逼近蕾切尔而踏出一步……下一瞬间就往旁边跳去。事先拋向玛格丽特原本所站位置的套索,在千钧一发之际差点就要把她拖向牢房了。

「啧!」

「好险!你这混帐!竟然若无其事地设下陷阱!」

「只差一点就能抓到了……你的直觉出乎意料地敏锐呢。」

囚犯竟然试图抓住牢房外的人,真是矛盾。

玛格丽特顺著跳跃的力道在地上滚动后,缓缓站起身来拍去腿上的尘埃。

「呵……呵呵呵呵呵……说得也是,是我太小看你了。你的目的是想伪装成愚蠢的虐待狂女,把我抓起来当人质吧?」

「没有啊,比起当人质,我更想把你抓起来打,让你发出好听的惨叫声。」

从换气窗吹进来的旋风刮过沉默不语的两人之间。

原本沉默的玛格丽特耸肩冷笑。

「……你嘴上这么说,其实是为了把我当人质,作为要求艾略特殿下将你释放与重新订婚的交换条件吧?我懂。」

「不,我是自愿被关进牢里的,而且与殿下重订婚约简直就是一场恶梦,我并不如此希望。不过……说得也是,以你的身体作为释放你的交换条件也不错。」

「啊?咦?」

玛格丽特的头上浮现问号,在她面前的蕾切尔则双手托腮,露出陶醉的表情。

「就是说如果我抓到你,只要能把你也关进牢里任凭我为所欲为,要我释放你也行。」

「……等一下,我搞不懂你的逻辑。」

玛格丽特百思不得其解,而蕾切尔则在铁栅栏里叹了口气。

「不过,因为一开始就没能成功抓到你,无法进行谈判了。」

「……说得也是!没错,你一开始就没抓到我嘛!啊~~害我白紧张了!」

玛格丽特松了口气,下个瞬间又一个前空翻,在石版地上打滚。拋向玛格丽特原本所在空间的套索只套住虚无的空气。

「啧!」

「你~~~~啊!给我适可而止喔!」

「对了……」蕾切尔低语。

「沙•包小姐有何贵干?我可是十分忙碌,没办法一直搭理你。」

「被你害得全都搞砸啦!我根本没机会讲……说起来,你在牢房里需要忙什么?捏死虱子?抓老鼠?公爵家的千金竟然得为了虫子跟老鼠烦恼……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我也曾经吃过许多苦头喔,好人家的千金活该尝尝这种苦头!」

对身为前平民,正确来说是贫民出身,随著母亲嫁到男爵家的玛格丽特而言,原本居于遥远高处的公爵千金沦落至此的模样令她觉得可笑至极。她捧腹爆笑,蕾切尔却以吃惊的表情看著她。

「咦?这里并不会出现虫子或老鼠喔。」

「……啊?」

「应该说,是因为我带来的行李中有除虫香,才没有出现吗?」

「……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蕾切尔以看著极度可悲的事物般的眼神看著玛格丽特。

「波瓦森男爵家……会出现啊?」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那是以前的事了!不是现在的家!现在只会偶尔出现而已!」

玛格丽特错乱般大喊,接著突然察觉一件重要的事。

「……你明明就记得我的家名!开什么玩笑啊!」

「毕竟刚刚才听过啊。」

蕾切尔毫不退怯地露出诚实的微笑。

「不过我并没有恶意。你想嘛,对于亲密的朋友,不是都会想用绰号称呼对方吗……」

「你啊……」

玛格丽特弯下腰,捡起一旁给狱卒坐的椅子……使尽全力扔向蕾切尔。当然被铁栅栏阻挡而摔在地上了。

波瓦森男爵千金(玛格丽特)仰天怒吼:

「如果没有恶意,怎么可能会替人取沙•包这种绰号啊────!」

「哎呀!我的诚意无法传达给你,真是遗憾……」

「你应该把自己的脑子拿出来好好洗一洗,然后请医师帮你把破掉的地方缝补一下!」

「真是非常感谢你创新的建议,我会积极考虑并妥善处理的。」

「你根本完全不考虑治好吧!」

在玛格丽特的理智濒临断线之前,沉重的背包令她回想起自己的目的。

「对了!都是因为你,害我差点忘记自己特地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了!」

玛格丽特可爱的脸庞不怀好意地扭曲,放下背来的背包。

「唔呵呵呵呵,我今天啊……特地为了在地牢享用空虚惨淡的伙食的蕾切尔小姐,送来非~~常棒的伴手礼喔。」

玛格丽特从背包中取出毛巾,夹入薄荷香包,然后盖住脸的下半部。她以含糊不清的声音笑著对蕾切尔说:

「我用艾略特殿下给我的钱去市场买了新鲜水果喔。营养价值高,又对身体很好。」

她蒙面后,接著取出厚手套戴上,再从背包里拿出严实密封,形状诡异的物体。

「而且我特地请店家挑了熟透的,对待在这日光无法照进来的地牢里,只能吃保存食品的你的身体一定很有帮助~~」

玛格丽特用小刀切开包装,取出内容物,强烈的腐臭味在牢房内迅速扩散开来。紧接在臭味之后现身的,是充满黄灰色尖刺的东西。

「这是南方国家的水果,叫作榴槤。虽然味道有~~点强烈,但强烈的香气正是成熟的证据。呵呵呵,请尽~~情享受新鲜的水果吧!」

玛格丽特将带来的榴槤放在蕾切尔伸手构不到的狱卒用桌上。

「因为有坚硬的外壳包裹著,就请狱卒先生替你剖开吧。为了避免滚到其他地方,我就先摆在这里。」

玛格丽特这么说,在毛巾面罩后方露出不怀好意的讽刺笑容,看著蕾切尔。

艾略特殿下就是因为想让蕾切尔屈服,采取了宽容的手段,才会进展得不顺利。

总之要澈底恶整蕾切尔,管她要不要道歉都无妨。

只要让这女人痛苦就够了。什么都不想地加以打击,就结果来说或许反而能让她投降。

玛格丽特这么想著,看向公爵千金(蕾切尔),只见她泰然自若地看著榴槤。

「呜哇~~真令人怀念,我以前去国外视察时曾经看过呢。」

蕾切尔兴致勃勃地看著散发腐臭味道的水果,完全看不出胆怯的模样。

「……你对这股臭味无动于衷吗?」

「洋葱之类的蔬果腐败时也会散发出类似的臭味呢。哎,当地人似乎觉得这种气味很棒就是了。」

「……」

没想到蕾切尔竟然对这种水果有抗性。

玛格丽特极为懊恼地在毛巾面罩后方咬牙切齿。这时,眼前的蕾切尔在牢房深处打开木箱,开始翻找起什么来。

「呃~~我记得是在这一带……有了有了。」

蕾切尔拿著一个大罐头走了回来。

「波瓦森小姐,这个送给你作为回礼。」

「嗯?这是什么?」

蕾切尔递出的罐头似乎是外国制品。

「这是我以前与艾略特殿下前往国外视察时,殿下十分中意的物品。哎,他或许没看过装在罐头里的模样。我正好有带过来,就送给你吧。」

「是什么珍奇的东西吗?」

「这是我国相当罕见的食物喔。」

「哦~~……」

看来似乎非常贵重,而且还是国内无法取得的艾略特殿下爱吃的食物。

玛格丽特接过沉甸甸的罐头。

「我马上回去开看看~~!」

「很高兴你喜欢。」

玛格丽特如风一般离去,留下蕾切尔一个人。

「我就觉得似乎在哪里看过她,原来是晚宴时紧黏著殿下的鮣鱼小姐啊。」

由于她对艾略特不感兴趣,只关注毁婚的发展,所以并没确认艾略特的对象究竟是谁。现在回想起来,那真是致命的愚蠢失误。

老实说,蕾切尔只需要艾略特宣告毁婚并将自己关进牢里这段情节……因此对她来

说,除了蠢王子以外的人全是路人。

「波瓦森男爵家的玛格丽特小姐……根据和她交谈过两次的感觉,她是会因为对象是男是女而改变态度的肉食系女子;一激动起来就会立刻露出本性,这点相当单纯;而从将目标对象送给自己的物品信以为真地带回去这点,也可窥见她思虑不周。」

蕾切尔将手抵在下巴,嗯嗯地点头……

「总括来说,就是思虑浅薄的傻女孩呢。」

当蕾切尔独自在开始转暗的牢里思考时,狱卒拿著摇曳的油灯走了进来。

「怎么,小姐你醒著啊?这个臭得要命的味道是怎么回事?」

听见狱卒熟悉的口吻,蕾切尔微微一笑,舒展愁眉。

「那是刚才前来会面的小姐带来的伴手礼,不过似乎腐败了……」

狱卒走近后看见摆在自己值日桌上的问题物品,露出极为厌恶的表情。

「这还真是臭得要命啊……对方带来之前完全没有察觉吗?是哪个傻瓜啊?」

「就是前几天来过的沙•包小姐。」

「啊,是那家伙啊……」

狱卒露出莫名理解的表情,用破布包起(以为)腐败的榴槤拿了出去。

蕾切尔目送他离开后,尽可能找了一块最大的板子,挖出刷油漆时使用的口罩戴上。为了替牢房换气,她竭尽全力地搧著风。

蕾切尔以下任王妃身分接受了严厉的教育,假装面不改色的功力自然也是一流的。

玛格丽特小姐抱著一个大罐头,来到正在办公室与侍从喝茶的艾略特王子身边。

「艾略特殿下,我收到了这个,要不要开开看?」

「玛格丽特!嗯,这是什么?」

看见挚爱的少女造访,艾略特露出笑容起身,视线停留在她捧著的罕见物品上。

「听说这是艾略特殿下您出国游览时,相当中意的食物喔!」

「在国外吃过的食物吗?嗯~~是什么啊……」

自己虽然出国视察过好几次,不过有什么食物令自己中意到印象深刻吗?

乔治拿起罐头,试著阅读标签。

「呃~~……surströmming(注:盐腌鲱鱼)?从图片看起来应该是鱼类料理……」

罐头上的说明是完全看不懂的字。赛克斯从乔治手中接过罐头,轻敲胀得鼓鼓的表面。

「我虽然看过罐头,但原来有会膨胀得这么厉害的罐头啊。」

他并没有关于发酵的知识。

「殿下,这是什么料理?」

「我完全没有印象……而且这是我头一次近距离看到罐头,这是什么东西呢?」

艾略特与乔治感到纳闷,赛克斯则一笑置之。

「只要打开来看不就知道了吗?用我的小刀应该打得开上盖。」

「这样啊。好,那就开看看吧。」

在艾略特、玛格丽特与乔治盯著看的视线下,赛克斯用左手压著罐头,右手里的小刀高高举起。

这时,艾略特突然在意起什么,询问在一旁兴奋地盯著罐头的玛格丽特:

「这是谁送给你的?」

「是蕾切尔小姐。」

「赛克斯!住……」

在艾略特发出制止的吶喊同时,赛克斯的小刀深深刺进了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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