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逐步流逝,领域内战争依旧正在进行中。
没想到第二战也是平凡无奇。
正常地战斗,正常地赢得胜利……晋级到决赛阶段。
过程实在太过顺遂,反而有些恐怖。
外山道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顺带一提,他和佐佐木所属的黑冥唤,也展现压倒性的实力,晋级了决赛。
历经这些种种后——
我跟焰和克莉丝一早就共同进行练跑。焰身穿纯白色运动服,克莉丝则穿着充满华丽感的金黄色运动服。我被两人包夹,悠哉地在街上不停地跑着。
「对了,柴暗,你还好吗?」
「什么意思?」
「你最近都没睡好吧?」
「……没这回事。」
「胡扯!那你要怎么解释那对熊猫眼!」
我只能含糊其词。
克莉丝说得没错,这几天我都难以入眠。原因就是……
「因为跟佐佐木青狮的再战之日越来越近了吧。这也难怪。」
焰说得没错。
「啥?你赢过他一次耶,而且还是秒杀。」
克莉丝的表情仿佛在说——真搞不懂你怎么会紧张到睡不着觉。
「我确实赢过他,也以为已经战胜他了。可是……看样子似乎并非如此。」
最近这几个晚上,我常梦见那时候的梦。
梦见第一次和佐佐木交手时的情景。
怎么可能输给这种家伙——抱持着这般愚蠢的想法,轻视对手的我。
初次遭遇的攻击所带来的痛楚与恐惧。
单方面的辗压。众人的嘲笑。
发出哀号、小便失禁的我。
「……心灵创伤绝对不可能化为历史。」
我只是遗忘了而已。这股心灵创伤,现在依旧时时刻刻睥睨着我。因为意识到这一点,我才会如此苦闷吧。
「……但应该没什么问题。对上强敌时,这是常有的事。只要比赛开打,就能进入最佳状态了,不用太担心。」
「哈!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因为你是我的师父嘛!对付佐佐木青狮那种人根本小事一桩啦!不费吹灰之力!」
克莉丝拍拍我的背,豪迈地大笑起来。
接着,她转向焰问道:
「不过,焰,你的名字里有个黑字,怎么穿得一身白啊?」
「我认为兴趣嗜好和名字无关。」
「哦?也就是说,焰喜欢白色喽?」
「没有啊。应该说正好相反,我喜欢黑色。至于白色……我讨厌到光看就觉得不爽。」
语毕,焰的脸上虽然浮现出一如往常的微笑……
怎么回事?总觉得有点可怕。
但迟钝的克莉丝却毫不客气地继续抛出疑问。
「啥?干嘛特地把讨厌的颜色穿上身啊?难道你是被虐狂吗?」
「呵呵。我满喜欢你这种神经大条的个性呢。」
她的微笑中确实藏着一丝可怕的气息。
焰眯起双眼,开口说道:
「我为什么要故意把最讨厌的颜色穿在身上呢?那是因为,我一刻也不想忘记对某个人怀抱的心情。就某种意义而言,这份感情……或许跟恋慕非常相似。」
「啥!恋慕!」
克莉丝似乎将焰所说的话全盘接收了……但我不一样。
过去,焰曾经说过这种话。
「我认为强烈的憎恨、敌意和对抗意识,就某种意义而言跟恋慕非常相似。因为一刻也不想忘记对方的一切嘛。」
也就是说,刚刚焰所说的……
应该是她对那个人怀抱着一刻也不能忘的敌意吧。
……这么说来,过去焰好像说过「我有两个非得与其对战的人」。说不定那个对象正是其中之一,抑或两者皆然。
……我没打算确认自己的猜测对不对。因为对焰来说,这个问题肯定是地雷。我不想贸然触及而坏了现在的关系——
「哦~~!你爱上某个人了!是谁是谁!欸,到底是谁!快告诉我嘛~~!」
呆子。这家伙真是个呆子。
面对克莉丝毫不客气的逼问攻势,焰虽然带着微笑继续无视……
啊,糟糕,她的理智线快要断了。
我连忙展开行动,准备捂住克莉丝的嘴。不过在那之前……
「等、等一下……」
忽然传来一道充满疲劳感的嗓音。是凛音。我停下脚步往后看去,只见筋疲力尽的凛音上气不接下气地看着我们。
「你、你们……跑得……太快了……」
看来她是在顾虑我们,才一言不发地跑在后面。虽然拼命想追上我们的脚步,到头来还是无法跟我们并驾齐驱,才开口喊出声来。
「该怎么说,你把别人的事看得太优先了。用不着客气嘛。」
「嘿嘿嘿……对不起……」
怎么回事?她好像没什么精神。
「欸,凛音,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凛音露出有些犹豫的神情,接着仿佛要诉苦一般——
「其实——」
她娓娓道来。
就算把她说的内容视为兄妹之间的误会,还是太让人气愤了。
「……佐佐木青狮现在在哪里?」
「……你去哥哥那里要做什么?」
「那还用说!当然是扁他一拳啊!」
克莉丝毫不掩饰她的怒火。我懂她的心情,因为我也在想一样的事。
就连焰的脸上都浮现出不悦之色。但凛音神情悲伤地说:
「我以为对其他人说出口,心情就会轻松一点,但好像行不通呢。我好像变得更痛苦了。」
凛音说话的同时,眼眶因为泪水而微微濡湿。
「都是我不好。因为我成了哥哥的绊脚石……」
没这回事,不可能有这种事。虽然想如此呐喊,但我们的心情应该无法传递给凛音吧。
这孩子实在太温柔了。
一般来说都会认为是对方的错。即使如此,她还是会责怪自己。
……就算只有一点点帮助也好,好想做点什么抚慰她的心灵。
才刚这么想,我的脑海中就立刻浮现出一个方法。
「欸,凛音。从明天开始的这三天,你已经有安排了吗?」
「不,没什么特别的行程……」
「这样啊。那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短期合宿?」
「合……宿?」
「虽说是合宿,但也不是很硬的行程啦。只是跟焰和克莉丝一起去海边玩,顺便进行修行而已。一定会很好玩的。」
焰和克莉丝都不反对这个提案。她们的表情仿佛在说:「如果你不说,我们就要自己开口了。」对此,凛音表现出有些烦恼的模样。
「让、让我和大家一起,参加合宿……真的可以吗?」
我们笑着点点头。
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如果能让凛音打起精神就好了。
我由衷这么想着。
基本上,魔术学园并没有长期的休假。几乎每天都要上学,接受学科和训练课程。
话虽如此,只要递交休假申请,就能获得上限十天的连休。
所以我们申请三天休假,来到了海边。
毒辣的阳光、汹涌的人潮,以及被人声掩盖的浪涛声。
我看着眼前宛如夏季的光景,一边组装防晒用的帐篷。
作业的同时,我独自低喃道:
「如果田中他们也能来就好了。」
我还是有邀请他们,但所有人都拒绝了。
「在海边进行短期合宿~~?不错嘛~~会长我的比基尼造型会萌杀世上所有男人喔~~……虽然我很想这么说啦~~」
「我是很想去啦,但我跟会长都忙得不可开交……主要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小丑。」
田中的表情实在太可怕了。
另一方面,江神的反应则是……
「我要独自进行修练。」
「虽然也可以和你们同行,不过——」
「可不能让你知道我进行了何种修练,学会了那些技巧。」
「立华柴暗,我的目标就是要打倒你。请你千万别忘了这一点。」
「我们是敌对关系,不是朋友关系。」
你在耍傲娇喔,恶心死了——要是用这句话激他,我怕真的会惹他生气。
……顺带一提,因为爷爷的痴呆状况太严重了,所以我们把他留在家里。
「那个人真的没事吗?虽然终战纪念日过后似乎就会恢复正常。但愿如此,却又不太希望他变回来。」
自言自语的同时,我也没停下手边的动作。正当我将帐篷组装完毕后……
「呵呵!你好像依照吩咐确实完成了嘛!真了不起!」
听到克莉丝的声音后,我循声望去……
三人的泳装造型便映入眼帘。
呃,也是,这里是海边,当然会换上泳装。
该怎么说呢,有点缺乏真实感。嗯,说直接一点……
「怎么啦,柴暗!我的
泳装造型让你看呆了吗?」
克莉丝说得没错。正确来说,克莉丝和焰的泳装造型都让我看得出神。
「哎呀,看了我这副女神般的躯体,世上所有男人都会为之倾倒嘛!这也不能怪你啦!」
做出这番充满自恋的发言时,克莉丝还摆出了写真女星般的姿势。
该怎么说呢,这家伙果然是个外国人啊。那套华丽眩目的金色比基尼,布料面积实在小到不行……
丰满的胸部大胆地袒露而出,穿在臀部的似乎是半丁字裤之类的东西。我根本不知道该把眼睛往哪里摆。
不过……焰的泳装也同样惹火。
「怎、怎么样……柴暗?我选了你可能会喜欢的款式。」
那是一套包紧紧的纯白色泳装。
丰满的胸部、姣好的翘臀,以及紧实的腰围,几乎都隐藏在布料之下。
虽然露出肌肤的部位不多,但是……这样才好!
这些部位不能轻易暴露在外人面前。克莉丝完全不懂这一点。
相反地,焰的泳装堪称完美。藏得密实,才能体会到走光的醍醐味。而且……
「拜、拜托你别一直盯着看啦……」
这种害臊的表现。
我的师父实在太棒啦!
……话虽如此,眼前的景象实在有碍身心健康。直视两人的泳装造型,在各方面都不太妙,于是我将目光投向凛音。
她穿了白色T恤遮掩上半身……虽然下半身看起来像是什么也没穿,实在性感到极点,但和那两人相比还是好太多了。
虽然我这么心想——
「我说凛音!快把T恤脱掉啦!这样不能下海喔!」
「就是说啊……只有你没体会到羞耻的心情耶,这怎么可以呢。」
克莉丝露出了纯粹的笑容,焰则勾起一抹有些黑暗的笑意。
「咦,等等!」
凛音的T恤被她们硬脱下来了。
结果——她所隐藏的致命凶器就此袒露而出。
上下半身都是黑色的比基尼。得以从中窥见的肤色双丘,尺寸居然和焰跟克莉丝不相上下。
这已经不是穿衣服显瘦的等级了。
再说,凛音还只是个国中生,尺寸却如此惊人。将来到底会进化到什么程度……
「立、立华先生……你的眼神好色……」
「咦!才、才没有!完全没有!」
我浑身一震。而克莉丝和焰立刻来到我身边,抓着我的肩膀说——
「喂,柴暗,你……」
「我觉得应该不太可能啦,但你不是那种会对国中生起色心的变态吧?(灿笑)」
好可怕。这两人虽然都面带笑容,却恐怖至极。
……总之,在我拼命解释后,总算是洗刷了萝莉控的嫌疑。
理应如此,但焰依然瞪着我看。
「怎、怎样啦。你还不相信吗?我——」
「不,不是。你误会了……你右臂上的瘀伤,变得比我上次看到的还要大。」
啊啊,原来如此,她是在看这个啊。
就像焰所说,现在我的右臂,布满了宛如黑色刺青般的瘀伤。
我记得是在夏季龙帝祭和江神战斗过后才引发的。
但起初的瘀伤范围真的很小。就像缠绕在手腕的小蛇一样,所以我不以为意……现在却成了这副德性。
这肯定是开启门扉所带来的弊害。每当我动用那股力量,这个瘀伤就会越变越大。等到瘀伤遍布我的全身……感觉就会引发某种可怕的后果。所以我总是极力避免使用那股力量。
就算要和佐佐木交手,也不能这么做。
「……关于这个瘀伤,你自己应该最了解吧。所以我也只能提醒你多加留意。」
焰这么说,神情中似乎有种深感无力的感觉。
随后,我们依照预定,展开了兼顾玩乐性质的修行。
「好,我今天打算针对柴暗进行锻炼,没问题吧?」
「我是无所谓!不过柴暗!今天一整天,你都要喊我师父喔!」
「是是是,我知道了,师父。」
对话结束后,焰看向和此处有些距离的某个场所。
她的视线前方……是沙滩排球的专用场地。
「就先用那个来修行吧。」
焰提出的修行方式非常简单。
就是和焰、克莉丝及凛音打排球。
但要使用三颗排球。我不能让她们三个打过来的排球落地,必须全数回击。球一旦落地,我就要在岸边进行十五趟冲刺快跑。只要赢她们十分就算过关。
「好,马上开始吧……喝!」
球立刻打了过来。
碰、碰、碰。我用带着节奏感的动作,将同时飞来的三颗球打了回去。
重复这一连串击球的动作后,我就发现……这个修行实在非常艰辛。就算只是单纯将三颗球打回去也很不容易,运动量递增至三倍,所以非常消耗体力。
最重要的是必须动脑。
我必须先预测她们会在哪个地方将球打回来才行。
然而……这个修行最需要的,不是思考能力,也不是体力——
「嗯,打回来的感觉挺不错……的嘛!」抖动。
「居然能挡下我的杀球,真有……你的!」摇晃。
「太厉害了,立……华……先生!」软绵绵。
而是不会受制于烦恼的坚强精神力。
每当三人从球场另一侧将球打回来时。
她们的丰满双峰……
就会波涛汹涌。
看着仿佛能发出Q弹声响的巨乳,应该没有男人不会心生动摇吧。
我也不例外。
结果,球就掉到地上了。
接受惩罚在岸边冲刺快跑时,我心想:
焰(她们的胸部)果然是最棒的!
当柴暗等人在海边享受愉快的时光时。另一方面——
「焰焰~~早餐还没好吗~~?」
黑钢弥以霸独自坐在宅邸的客厅之中。
「喂~~焰焰~~?好过分,怎么不理我呢?放置PLAY一点也不好玩喔~~」
……他从刚刚就一直对着电视遥控器讲话。
下一秒,弥以霸的耳中——
叮咚。
听见了电铃声。但弥以霸没有理会。
叮咚,叮咚。
电铃不停地响着,但弥以霸依旧不理不睬。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听到仿佛在一秒内连按十次般接连不断的电铃声,弥以霸终于——
「啊啊啊啊啊啊搞什么!吵死了王八蛋——————!」
他面红耳赤、大发雷霆地猛然起身,宛如短跑选手般冲向玄关处。
接着打开门。
「不要妨碍我跟孙女恩爱的时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口水喷得到处都是。脏死了。
遭受口水之灾的——是一名老者。
硬朗的身姿、气派的白须,以及反射太阳光的秃头。
看到这个人的模样,弥以霸睁大了双眼。
「你、你……!」
「哼。久未谋面,黑钢弥——」
「你这秃子是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啥!」
弥以霸「啪!」的一声,往他的秃头拍了一掌。
遭受如此对待的老者,因为愤怒而浑身颤抖。
「余乃流永。蠢货。」
「啊?流永?你是流永?真假?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天啊!这家伙秃了耶!完全看不出以前的样子!真的秃了!秃得超彻底!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君真为弥以霸乎?与余相识之时判若两人。」
流永将细长的眼又眯得如丝线那般细。
见状,弥以霸心情无比雀跃地说:
「好了,别站在这里谈,快进来!」
或许是和劲敌重逢让他开心不已,原本痴呆的样子完全消失了。
随后,弥以霸端出茶水和点心,在客厅和流永闲聊起来。
「哎呀,我们真的很久没见了。」
「然。约莫睽违六十载矣。」
过往的回忆在弥以霸的脑海中复苏。
那是葬送于历史黑暗之中的真实。
一名鬼神,及其遇见的男人们生存的模样。
「父亲大人……」
「别哭,弥以霸。这样就好了……从今以后,你就是黑钢了。」
他亲手了结父亲的性命,承袭了这个名字以及家族的梦想。
他要证明黑钢是世界最强的一族。为此,弥以霸投身于邪神大战。
弥以霸没有站在人类这一方,也不和旧日支配者站在同一阵线。只是以一名鬼神的立场,不断地向所有势力宣战。
「富贵、名誉、女人,我都不需要。我只想……战胜你。」
魅那风流的【剑鬼】——江神全司。
「二十年了,我等了二十年。今天我就要履行和前代祖先的承诺,黑钢。」
双牙新天流的
【双戟】——备前雷光。
「和你一战,果然是……终结我这一生最适合的方式。」
旧日支配者的眷属,持续渴求「最强」两字的男人——加尔德·维拉·梅吉纳。
以及——
「天地崩穿流!第二十六代——九月院瞬崩!参上!」
坐在他隔壁的这个男人。
回想起过去种种,弥以霸低喃道:
「邪神大战那时候,真是热血激昂……又愉快的时代啊。」
「……嗯。」
两人都沉浸于过去的时光之中。好一阵子,他们都默默无语地啜饮着茶水。
在漫长又沉重的静默之中,弥以霸开口说:
「之后你都在做什么?」
「……诸多不及备述。」
「是吗……对了,听说你收了徒弟。你的目的果然是——」
「诚然。即是要破除尔等。余将自身未成之志,尽托付于彼身。」
流永扬起嘴角,开始说起他的徒弟。
「其后,余虽也广纳门徒……但其可谓人中之龙矣。」
「哦……」
「言虽如此,其斗才皆无。然则其精神,却是有史以来堪称一绝。余可断言,此后将再无这般优秀之才,是以将梦想托之。其实力之强超乎想象,连『死视刎神』一关都撑将过去。」
流永带着夸耀的神情,对徒弟百般赞许。
「死视刎神」——那是九月院世代相传的特殊术理。
操弄对方的魔晄循环,强迫肉体快速成长。被施术者的力量与才能将会因此得到飞跃性的攀升。只是……
这个技术伴随着超乎寻常的苦痛。所以被施术者大多会陷入癫狂状态,以致死亡。
能撑过这一关的人,就能承袭「瞬崩」之名,毫无例外。
佐佐木青狮也是其中之一。
「以『死视刎神』补阙其贫弱斗才,心灵亦日益强健,以臻完美。其应当不若余,因难舍而招致败局……先破君门下之徒立华柴暗……再破此代黑钢。」
流永露出狂妄的笑,直瞪着弥以霸的双眼。
弥以霸也同样睥睨着对手的眼眸,回答道:
「流永啊,我要先告诉你一件事。」
用严肃的嗓音说完后,弥以霸「呼」地叹了口气,然后——
「臭秃子,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
「啥!」
弥以霸又「啪!」的一声,往流永的秃头拍了一掌。
「我之前是不是叫你去学标准语!为什么不学啊!干嘛这么冥顽不灵!我完全听不懂你讲的话!给我好好讲日文啦,大~~白~~痴~~!」
「咕唔唔唔唔……!莫辱余之言也~~~~~~~!」
「就说听不懂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臭秃子~~~~~~~~~~~~!」
两个老头开始拳打脚踢。
他们曾是在邪神大战中拼死存活下来的傲世奇才,但那股匠气如今早已荡然无存。
在海边展开的合宿生活,很快就来到最后一天了。我在热辣的毒阳之下,迎来最后一场修行。
「就用这个活动,为合宿划下句点吧。」
焰微微笑着,手上还捧着一颗大西瓜。
「其名为……偷西瓜游戏!」
听到这句话,克莉丝和凛音都有些疑惑。
「偷西瓜?」
「不是用打的,而是要偷吗?」
焰点点头,把西瓜当成篮球一样用指尖转了起来,开始说明修行的内容。
蒙住眼睛猜测西瓜的所在位置,这一点跟打西瓜相同。
但西瓜不是放在地上,而是在三人之间传递,不停地移动。而我必须在蒙着眼的状态下,猜出围在我身边的三个人之中谁拿着西瓜,再将西瓜抢过来。如果三分钟之内没有过关,就要在岸边进行三十次冲刺短跑。
「有、有办法完成这种事吗?」
「可以。只要能灵敏地察觉出空气的流动、气息和气味就没问题。」
「哇……魔术师真的好厉害喔……」
凛音发出了感叹的声音。老实说,我很怀疑自己办不办得到。
想在她面前耍帅的欲望逐渐攀涨。
于是——
最后的修行开始了。
「来来来!我在这里喔,柴暗!抓得到的话就放马过来!」
我听见克莉丝的声音。
……原来如此,不愧是以结束合宿为发想的修行内容。
我完全不觉得自己能达标。
这种锻炼方式,应该是假设在战斗过程中视力减弱的状态吧。
的确会有这种状况发生。战斗过程中,常会出现因为意识模糊或双眼肿胀,而难以识物等状况。
可是……却绝对不会出现像这样被蒙住双眼的状态。所有异常状况中,视线都会残留某种程度的画面,至少足以判读对手的动作。正因如此,我才能发挥出靠直觉闪避对手攻击的绝活。
但现在却连最低限度的情报也没有。
眼前一片黑暗,完全看不见。所以……
「好,三分钟到了。去跑步吧,柴暗。」
别说是抢下西瓜了,我连对手的所在位置都无法掌握。
接受惩罚在岸边跑完冲刺短跑后,我再次挑战偷西瓜,却又失败了。
同样的情况周而复始。
疲劳感让身体逐渐钝重,流淌满身的汗水也让我很不舒服。可是——
疲劳感越趋近极限,我的感官就变得越清晰。
真不可思议。起初我甚至连三人的所在位置都无从判别。
现在却能隐约察觉到她们身在何处。
透过三人互相传递西瓜的动作,我可以明白空气的流动状态。
历经了十五次失败之后——
神奇的现象发生了。
……我看到了光。明明双眼确实被蒙住,绝大部分的视线都被黑色笼罩……但却有个点状的光芒浮现于黑暗之中。
是因为燠热导致脑袋不清楚了吗?虽然短暂闪过这个想法,但我立刻加以否定。
这跟最近才开始出现的那个现象十分类似。
想要打倒对方时,不知怎地,身体的某部分就会发亮。当时的光芒和现在映照在视野中的光,几乎一模一样。
光芒忽大忽小,真是太神奇了。
……浮现出光线的位置,跟焰她们的所在处重合,其中究竟有什么关联呢?
如果光芒变强的瞬间,就代表她们展开行动的话……
只要紧盯着光芒的强弱,不就能看出谁把西瓜传给谁了吗?
思及此,我继续观察飘浮在空中的光点。
「就是这里!」
我看准时机,朝斜右前方的光点冲了过去,并猛地伸出右手。
「呀啊!」
我听见凛音的声音,接着是某个物体掉落在地的声音。看样子她似乎因为受惊而弄掉了西瓜。
这是无所谓。问题在于……
我无法收回已然探出的右手。
软绵绵。
这样的触感自掌心传递而来。
这该不会是……!
流淌而下的汗水中混杂了冷汗。与此同时,一阵风吹拂而来。
这阵风让蒙住双眼的布条打结处松脱,画面又重回我的眼帘。
……果然没错。
从结论来说,我抓住了西瓜。但那个西瓜并非绿色,而是肤色。
「噫、噫、噫……」
具备柔嫩触感的……
是凛音的胸部〈西瓜〉。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巴掌随着尖叫声飞临而至。
我刻意不闪也不躲。
顿时响起一阵「啪~~!」的声音。
紧接着……
「你在搞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我的教育指导啊啊啊啊啊!」
克莉丝和焰的飞踢攻击在我背上炸裂开来。
……没错,背上。
凛音就在我的眼前。在这种状况下背后遭袭的话,我就只能不由分说地往前倾倒。这样一来势必就会……
「噫!」
将凛音扑倒。
……柔嫩的触感从脸部弥漫开来。
当我领悟到这个触感是来自凛音的那个部位时——
「柴~~暗~~」克莉丝露出了骇人的笑容。
「埋、埋在……国中生的……胸、胸部里,还喜不自胜的大变态,必须予以矫正……!」焰绷紧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马用鞭条。
……拜入师门后第一百二十五天的夏天。
这场修行真是苦不堪言。
被两人海扁一顿后。
我被埋进了沙滩里。
三人故意在我面前和乐融融地玩得不亦乐乎。
到了傍晚,我终于被放出来了。
……算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差点被打上岸的浪花淹死,还是听到周遭的人说「咦?那不是龙帝学园的立华选手吗?」「拜托,那种凄惨落魄的家伙怎么可能是立华选手。」,也
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在乎的只有一件事。
……结果,我似乎还是没能安抚凛音的心灵。
她只是露出虚假的笑容,心中依旧是泪流满面。
我实在深感遗憾。
结束在海边的活动后,我们回到沿着海岸而建的饭店,在内部附设的餐厅中用完餐,便各自回房就寝。
我钻进被窝,试图松开意识的绳索,可是……却始终无法入眠。
就是后天了。
后天就要跟佐佐木一战。
思及此,过往的画面便不断于脑海中重复播放。
在学校的体育馆中。
佐佐木咧嘴一笑。
充满恶意的视线。颤抖的身躯。
「那家伙吓得发抖耶,逊毙了。」「你刚刚不是还很呛吗!」
比赛钟声敲响的那一瞬间,佐佐木冲了过来。
我的脸部正中间被他直击,鼻血随之涌出。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发出嘶吼,让金色光芒缠附于拳,击打出去。
却没有对佐佐木造成任何伤害。
我在不明所以的状况下,不停地被他殴打、殴打,再殴打。
「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我发出凄惨的哀号声四处逃窜。
接着——
「要投降了吗?」
听到教官这句话,我……
「对……我……投降……」
我终于屈服于自身的软弱。
「我就直说吧。就算你再怎么挣扎,也成不了大器。」
「像你这种没有才能的家伙没办法胜任魔术师。」
「真的逊毙了。」「他一直觉得能大显身手吗?」「这家伙未免也太蠢了吧。」
接连而来的骂声,轻视的目光。
……我再也不愿想起那一天的光景。
这般凄惨的过往,让我受尽了苦楚。
老实说,我非常恐惧。我会不会又跟当时一样,在众人面前展现出那样可悲的姿态?
一想到这里,浑身的震颤便无法停止。
但与此同时——
激昂的心情却让我的嘴角勾起了笑。
我感到恐惧,却又期待万分。
佐佐木也是心中潜伏着鬼的男人。世上哪有比和同类相争更有趣的事情呢?
话虽如此……
「今天好像也睡不着啊。」
我叹了口气,离开被窝,接着步出饭店来到室外。
散散步排解心中的郁闷吧。先在海岸边走走好了。
我这么心想,并往海岸走去。
「嗯?那是……」
已经有人早一步来到夜晚的海岸边了。
比我矮两个头的娇小身躯,长及腰际的双马尾黑发。
那是身穿蓝色洋装的凛音。
我朝她走近并开口:
「嗨,凛音。」
「啊!立、立华先生。」
她神情有些复杂地看向我。我对凛音的态度有些困惑,并对她说道:
「你也睡不着吗?」
「……是啊。算是吧。」
我没有漏看藏在那张笑容背后的苦涩。
她果然因为佐佐木的关系苦恼不已吧。
该和她说些什么才好呢……
我才这么心想——
「立华先生……立华先生,你是为了什么而战?为什么……想胜过别人呢?」
凛音哀婉地眯起双眼,紧紧抓着裙摆。
看着她的模样,过往的回忆不经意地闪现脑海。
那是夏季龙帝祭的第一战。和佐佐木交手之前,我们在走廊上前进时所发生的事。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战斗呢?」
…………
「……你哥哥过去也问过一样的问题。当时我是这么回答的。我不想放弃成为英雄的梦想,以及想变得无比耀眼的愿望。」
凛音不发一语,只是凝望着我,仿佛要催促我继续往下说。
所以,我回忆起过往的种种,并娓娓道来。
「当时的我只是个无名小卒。只是个憧憬耀眼存在,同时期盼自己也能变成那样的平凡人。所以战斗的理由也极其平凡,就只是想要满足当上英雄的愿望罢了。可是……现在却大不相同。」
随着时间流逝,我的立场已经大幅转变。每夺下一场胜利,我的名声便逐步攀升,早已成为过去心心念念的耀眼存在。
至于现在的我是为了什么而战——
「……我想变强。为了焰,我想变得比现在还要更强,就这么简单。一路走来,我始终只怀抱着这个目标。」
嘀咕的同时,我的脑海中浮现出田中的脸庞。
浮现出田中用那张泫然欲泣的悲戚面容看着我的模样。
「……我和你哥哥都在做同样的事。为了变强,从而舍弃与他人的情谊。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变得孤零零的了。」
「……你也很过分呢。」
「是啊,你说得完全正确。」
我点点头。凛音用满怀怒火的双眸直盯着我,斩钉截铁地说:
「为了变强而舍弃重要之人,这样是不对的,根本错得离谱。至少我绝不认同。」
「的确是。」嘴上虽这么说,我心中却有其他的想法。
擅自舍弃与他人维系的情谊,确实非常残忍。可是……
我也认为,为了变得更强,这难道不是必要之举吗?
为了继续迈进,就必须不断抛弃某些事物才行。这么做并没有错……
「你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为什么能变得这么强?劝你还是好好深思其中的缘由吧。」
思考途中,焰的这番话窜进我的脑海。
……为什么能变强?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这都是多亏了焰和爷爷吧。如果没有他们,我不可能成长至此。这无庸置疑。
……本该是无庸置疑的,心中却有些龃龉。
……只有焰和爷爷的功劳吗?我能变得这么强,主要只是因为这两个人而已吗?
心里好像、好像有些疙瘩。
我发现焦躁难安的情绪在心中开始蔓延,接着蹙紧眉间。
凛音用微弱的嗓音,仿佛要一吐怨气般对我说道:
「哥哥曾经说过,要舍弃一切才能往前迈进。我认为这样是不对的。因为——人类这种生物,都是在某人的扶持之下才能继续前行。所以,连扶持自己的人们都尽数舍弃的话,实在太残忍,错得太离谱了。」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某个画面在我脑海中复苏。
那是在领域内战争第一战时,田中所问的内容。
刚拜焰他们为师时,和田中说过的每一句话,如今鲜明地重回我的脑海。
「你干嘛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啊?」
「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事情?」
那么重要的事情,我为什么没能马上想起来呢?
当时的我熬不过地狱般的修练,心灵濒临重创边缘。可是……
「你想做什么都行,但绝对不能自甘堕落,拜托你不要就这样结束。」
「你是为了什么才努力到现在?你甘愿沦为丧家犬,就这么放弃吗?」
「我不要。我不希望你变成那样。我——」
「想看到你努力向前冲呀……!」
田中在公园的长椅上,泪流满面地对我这么说。
所以我才能奋发向上。因为我的梦想已经不再专属于我了。因为想法如此转变,我才能撑过地狱般的修行。
「……我真傻。怎么没发现这么重要的事情呢?」
凛音说得没错。人都是在某人的扶持之下,才终于能迈步向前。
我也一样。如果没有田中,没有他的支持,当时我就会熬不过修行,让焰失望透顶,被逐出师门吧。
我的后盾并非只有焰和爷爷而已。
江神也是。要不是因为他,我根本不会拜焰为师。输给佐佐木后,我之所以没有离开校园,就是想让他认同我的实力。
没有他,我绝对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克莉丝也是,雷克斯亦然。
无论是为我声援的粉丝,或是不知其名的那些人,肯定都是我的后盾。
……我真的好傻。简直傻得可以。
「凛音,你说得对。正因为受到他人扶持,人们才能继续往前走。我也不例外。」
我仰头望向夜空,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我得到许多人的力量,所以才能走到这一步。但我却不把那些可说是恩人的人们当一回事,让他们悲伤难过——这样是不对的,肯定不对。」
回过神来,我发现过往的信念竟消失无踪。
心中转而萌生出崭新的思绪。
我体会着这股心情,并想起了佐佐木的脸庞。
「那家伙应该也一样。因为受到他人的扶持,才能变得如此强悍。一路扶持他的人,肯定就是……」
我注视着凛音的脸。
「怎么了?」
「不,没什
么。」
我摇摇头,接着看向凛音无邪的脸庞。
「……谢谢你。多亏有你,我才察觉到自己的错误。」
「咦?」
凛音仿佛不明所以地皱起眉头。我对她露出苦笑并继续说道:
「如果没和你这样一问一答,我就要抱着错误的想法和佐佐木对决了。可是……拜你所赐,我已经不再迷惘,可以相信自己踏上了正确的道路,和那小子『对决』了。所以……」
我微微低下头,道出了感谢。
「谢谢你,凛音。这全都是你的功劳。」
凛音脸上的困惑之情又加深了一层。或许是我的心情没能确实传递给她吧。
无论如何,我只想表达一件事。
「我一定会赢得这次的比赛。我要让那家伙知道自己的错误。这么一来……你们一定就能言归于好了。为此,后天的比赛我会全力以赴。」
敬请期待吧。说完,我微微一笑,想让凛音安心。
面对这样的我,她双唇颤抖地低下头去。
「……好狡猾。立华先生太狡猾了。被你这么一说……」
她双手紧握。
「我就——」
下一秒——
凛音猛地抬起原本低垂的头,放声大喊。
还伴随着滑落而下的眼泪。
「我就没办法铁下心憎恨立华先生了啊!」
听到她喊出这句话,我睁大双眼,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相反地,凛音继续瞪着我嘶吼道: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为什么这么善良!这样我不就束手无策了吗!我又没拜托你做这种事!知道你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之后,我还觉得有点安心!可是,你为什么要改变心意啊!继续维持令人厌恶的态度不就好了吗!」
被泪水沾湿的眼眸、表情和话语,全都黑得彻底。
她被漆黑的情感浸染殆尽。
「凛、凛……音?」
我震撼不已,只能开口呼唤她的名字。
「……对不起。我不想再和你说话了。」
凛音抹去眼泪奔离了现场,我却没办法动身追赶。
我在海岸边呆站了好一阵子,却发现这么做也于事无补,于是回到房间……
思考了一整晚。
我怎么会让凛音落泪?怎么会惹她生气呢?
最后,我依然得不到答案,天际就这么破晓了。
从床上起身时,我将结论低喃出声。
「总之先和她谈谈。似乎是我有错在先,就好好跟她道个歉吧。」
或许是睡眠不足的影响,我用手按着隐隐作痛的头部下了床。
正当我踏出脚步,准备前往凛音的房间时。
手机响起了来电铃声。我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来电者是外山道无。
又是恶作剧电话吧。就算我拒接,他也会想方设法打过来。
我现在没时间理他。装作没看见吧。
……平常的我应该会这么做。
可是这一次。
却莫名有股不祥的预感。
于是我接起电话。结果——
『太慢了~~!这是可爱动人的我拨打的甜蜜热线,你应该在第一声响起之前就要接起来!算了,先别管这些!我就直说喽!』
我的预感……
『佐佐木凛音在我这里。想救她的话,就给我故意输掉决赛……我一直好~~想说说看这种绑架犯的台词喔~~~~!啊嘻嘻嘻嘻嘻嘻!』
成真了。
名列魔神之一,有「癫狂小丑」之称的外山道无。
听着那令人反感的笑声,我只能杵在原地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