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内心和脑海被漆黑浓雾笼罩的感觉。
佐佐木凛音被黑钢焰拉进第三体育馆的瞬间——
观众散发的热情宛如疾风般击打着她的全身。
「呜……哇……」
从观众席产生的庞大热气,将盘据于凛音脑海和内心的浓雾一扫而空。
「哦,还没开打啊。这样最好。」
焰微笑着如此低语道。她的视线前方有两个男人的身影。
在出入口附近的会场后半部,可以一览长方形的场内全景。在凛音她们身边,离那两个男人非常遥远的观众,都大吼大叫地吵嚷不已……
相反地,坐在最前面的观众们却不发一语。
所有人……
都被立华柴暗和九月院瞬崩这两名无敌强者散放的气势震慑不已。
这股气势虽然还没传递至和两人相隔甚远的观众席上。
「啊……!」但凛音光看一眼,就感受到两人的气场了。
扭曲了。空间以两人为中心产生了扭曲,仿佛要被挤碎似的。
凛音眼中看见了这幅景象。
「我们移动到可以看得更清楚的位置吧。」
焰牵着被两人的气场震慑而狂冒冷汗的凛音,继续移动。
凛音配合她的脚步跟着走,并抛出一个疑问。
「黑钢小姐,你不参加没关系吗?」
焰轻轻点头回答:
「嗯。已经没那个必要了。」
她说——除了立华柴暗和九月院瞬崩之外,已经没有任何人出场的余地了。
她说得应该没错。从观众们口中吼出的那些声音,就是最好的证明。
「上啊,立华————————!」
「有办法复仇的话就试试看啊,瞬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到这些呐喊,真实感变得越来越强烈。
接下来哥哥和那个立华先生就要大打出手了。
……拜托快住手。我不希望你们陷入危险。
会场内弥漫着热气,凛音却冷汗直流。她心如刀割地继续移动,来到无座位的站席处。
「哎呀,爷爷也来了啊。顺带一提……旁边这位是第二十六代瞬崩吧?」
有一名秃头的老人站在爷爷黑钢弥以霸身旁。他看向焰并点了个头。
「哦……与君少时状甚似矣,黑钢。」
「江神全司也这么说过。我听了一点也不高兴,所以别再说了。」
「哼哼。无怪乎此。」
「……呃,咦?焰,你听得懂这家伙在说什么吗?真的假的?太强了吧,不愧是愧宝孙。」
聊着聊着,体育馆中央的战况仍持续进行。
柴暗和瞬崩互相瞪视,似乎在说些什么。看着他们两人,秃头老者流永开口说:
「若为本尊也就罢了,区区赝品岂能敌乎?是故,此战必将由余门下之徒夺胜。次回且将君诛杀之。等着瞧,黑钢焰。」
「不,没这个必要。我的弟子绝对不可能输。」
「对徒之情何其溺哉。」
「彼此彼此吧。」
「……呃,你们怎么有办法对话啊?难道只有我听不懂这家伙在说什么吗?」
流永无视爷爷的说词,冷哼了一声。
「余亦与尊祖父云,余徒佐佐木青狮乃人中之龙。余未能弃舍家族之情,其亦能悉数抛之。」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家伙已经强到不只能打倒柴暗,甚至会赢过我们黑钢一族吗?」
见流永静静地点点头,这次轮到焰冷哼一声。
「我已经听爷爷说过你的事迹了。我就针对这一点跟你说几句吧。我可不认为你是因为无法断舍情谊,才会输给我爷爷喔。」
「……何焉?」
「你之所以会吞下败仗的理由……我已经告诉柴暗了。」
说完,弥漫在柴暗和瞬崩之间的紧绷感又加剧了。
开始了。如此确信的,并非只有焰、弥以霸和流永而已。
「哥哥……!」
凛音似乎也察觉到了。或许是出于胆怯,她浑身不住震颤。
焰温柔地抚摸她的发丝说道:
「对你来说,眼前的景象或许很残酷,但请你注视到最后一刻。你有这个义务。」
这种感觉就像被丢入猛兽的栅栏之中。
佐佐木青狮——这家伙现在的身形,比我还要大上好几倍。
他的躯体看起来比原本的身高还要巨大。就像我初次与他交手时一样。
超乎常理的压力,不由分说地让我回想起过往的心灵创伤。
「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过去从口中流泻而出的凄惨哀号声——这股幻听让我冷汗直流。
但我仍狠狠地瞪着佐佐木的双眼。
「……欸,佐佐木。你知道凛音被绑架了吗?」
「知道啊,那又怎样?」
「……你为什么没去救她?看她遇到危险,你也无所谓吗?」
「我根本就不在乎。」
「……她泪流满面地说,希望过去救她的人是你。」
佐佐木冷冷地叹了口气,并搔搔头说:
「所以呢?我才不想管已经舍弃的事物会有何下场。还有,你差不多该记住了吧?现在的我不是佐佐木青狮,是九月院瞬崩。」
「……喔,是吗?」
随着怒气高涨,斗争心也变得更加强烈。
脑海中的心灵创伤和幻听已然消逝,只留下迎战的渴望。
于是我摆出架式。将左脚往前,右脚往后,让左手自然垂下,将右手移至下颚下方。这是黑钢流四形之一——青龙。对此,佐佐木则是——
「不动如山……」
他放松全身力气,将双臂自然垂下,枪尖在即将碰触地面时停了下来。
好惊人的气势。沁出全身的冷汗根本毫无止息。
心脏的鼓动逐渐增强,胃部也抽痛起来。
这家伙很恐怖……可说是最强的劲敌。即使如此……
果然还是有些许不足。过去我还不明白,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家伙缺乏了什么。但我现在懂了。
因为他舍弃了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所以才显得匮乏。
若是过去的我,或是另一个我,应该会说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跟实力强弱根本没有直接关系。可是,现在的我却抱持着不同的意见。
「欸,佐佐木。我知道说得再多,你也不可能听进去。但我还是要说。你做对了一半,却也做错了一半。为了往前迈进,确实需要不停舍弃某些事物。然而——唯有最重要的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是绝对不能舍弃的。我会在这一战中教会你这个道理,佐佐木青狮……!」
他的脸上毫无表情,瞪着我这么回答:
「你的心里似乎混入了无聊的杂质呢。像我们这种人,只要一心求强,只要渴求胜利就行了。除此之外应当全数舍弃,否则心灵会变得污浊。面对战事时的姿态和情感,唯有在这两方面都纯净无瑕的人,才是最强的。我会在这场比赛中教会你这个道理。立华柴暗……!」
言语交锋就到此为止。
接下来两人只会以拳头和长枪出击。
「呼…………」我做了个深呼吸,接着平息过度高昂的紧张感。
我往前冲去。
一开始我就火力全开。我发动「音隼/双式」,仿佛形成两对羽翼般释放出魔晄。
转眼间,我就闯进了敌人的攻击范围。
即使如此,佐佐木青狮仍对此有所反应。
「疾!」他吐出锐利的气息,用长枪刺向我。我将头往旁边一歪,千钧一发地闪过攻击。正当我准备闯向他的胸口之前——苍穹色的枪柄弯曲,袭向我的腿部。
无可回避。连「盾枭」都不可能发动。我准备好迎接随之而来的疼痛。
这一击带来的冲击十分猛烈。我的肌肉断裂,骨骼也为之龟裂。
我停下动作。糟糕,他继续追击过来了。金黄色的枪尖逼向我的喉头。
「唔啊!」我大喝一声,往全身灌注力量,强迫驱动身体。
在攻击命中的前一刻,我往后方一跳,才得以全身而退。接着,我的脑中立刻回响起焰的嗓音。
「长枪因为长度较长,要是冲向敌人胸口,对方攻击力就会变弱。你觉得会说这种话的人,大部分是外行人,还是三流的长枪手呢?我认为两者皆是。」
「和一流的长枪手对战时,连极近距离都非常危险。」
「长枪的本质,并非靠枪尖突刺,也不是靠底部施予打击。」
「而是枪柄。不仅兼具柔韧性与坚固性,还有沉甸甸的重量。用枪柄打击才是长枪的本质,也是最可怕的地方。」
……确实如她所言。再说,或许连冲向他胸口这一点都很困难。
佐佐木青狮大概毫无死角吧。
……你变了呢。以前的你,只会发了狂似的使出突刺,只会近乎癫狂地采取过度老实的攻击。如今你修得了技术,反复琢磨,攀上了比我更高的境界。
你到底多拼命地积累了一次又一
次的努力?
我打从心底对他肃然起敬。但正因如此……这家伙的强大才显得可悲。
「我才不想输给……!你这家伙……!」
低语的同时,我再次发动「音隼/双式」,接着在佐佐木周围来回打转。
他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盯着前方,一动也不动。
无懈可击。我很确定,不管我从何处采取何种攻击,都碰不到他一根寒毛。
可是……只要拥有黑钢流的技术,或许就可以制造出破绽。
我绕到佐佐木身后,同时往前推进。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我,就用枪柄底部往后方一刺。
上钩了!
我维持「音隼/双式」带来的超高速度,同时发动「盾枭/丸魔」。
超乎常理的推进速度所带来的动能,与对手的动能产生加乘效果。由此衍生而出的莫大能量,透过「盾枭/丸魔」传递至他的一只手臂上。
「黑钢流——坚刚」。手臂的麻痹会让全身连带变得僵直,并产生破绽。
看来他非常成功地掉入我的圈套。
我没有放过这个破绽,又继续往前冲——
「窜升吧,炎幕。」佐佐木才低语一声,就有火焰从我的脚下猛烈窜起。
要被吞噬了。我会被火焰吞噬。感受到剧烈的高温和疼痛后,我下意识地往后方一跳。
双方距离拉开后,佐佐木转头看向我。
「提升的不只是长枪技术,异能也跟着进化了。远比当时还要强得多。」
「好像是呢……!」
在我的认知中,佐佐木的异能只不过是会从武器尖端放出火焰而已,根本不足挂齿。可是现在……
「在以我为中心的半径二十公尺内,我可以在任何一处施放火焰。而且是连岩石都会瞬间熔解的那种火焰。」
佐佐木这么说。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单纯只是在陈述事实,既非夸耀也非自大。因此才特别棘手。我在心里碎念:你倒是给我骄傲点啊。
……好了,这下该如何是好?
……如果变身成另一个我,应该可以强硬扳回战况的优势吧。
但我绝对不会这么做。我不希望另一个我介入这场战斗。
虽然用第三人称称呼自己有点怪……但那家伙跟过去犯下错误的我没什么两样。不对,他或许更加残酷。
就算借用那家伙的力量取胜,也毫无意义可言。
现在我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夺下胜利,否则一点意义也没有。
因为这场战斗,是为了证明哪一方的理念才是正确的。
……那我该如何是好?如果不召唤出另一个我,要怎么做才能战胜那个家伙?
……答案只有一个。虽然有些风险,但我只能使出那一招。
我只能动用「珀刹怖冻」了。
「碧露斯·优古〈七门之一〉。」我想象着撬开门扉的画面,便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纳尔·修坦〈解放混沌〉。」我开始进行咏唱,但佐佐木依旧不为所动。
「沃鲁冈·纳尔·葛沙那〈吾将于虚无之貌烙下名讳〉。」他的脸上只看得见挑衅的神色。
「冯·左迪斯〈大气啊,喧嚣吧〉。」遍布于外装表面的红色线条,逐渐变为苍蓝色。
「伊俄伊斯·卡尔拉〈时间啊,停下吧〉。」力量缓缓涌现。
「乌尔冈尔伊·劫姆〈吾名即为〉——」然后——
「伊塔库亚·温迪哥〈乘风而行之人〉。」
周围的时刻冻结了。
所有事物都动也不动,连声音也停止,四周弥漫着静谧之气。
在停滞的时间中,我跑向佐佐木。
接着发动「祸孔雀」。右拳渐渐染上金黄色后,我准备一拳轰向那家伙的脸。
刹那间——我瞪大双眼。
发生在眼前的异常事态,让我的内心为之动摇。
我将拳头往前推进,只差几公分就能命中的这一刻——
佐佐木青狮浑身喷发出火焰。
下一秒,他的身影消失无踪。就在我为此困惑之际——
我的背部遭受到一阵冲击及剧烈疼痛,接着腾空而起。
佐佐木不知何时绕到我身后,把我揍飞了。体悟到这个现实后,我猛然撞上地面滚个不停。
停下来后,我立刻起身瞪向佐佐木。
只见以左胸为中心,他的左肩、右侧腹及左大腿都喷发出火焰,炙烧着全身。
「虽然我几乎把你的能力摸透了,但你却对我的能力一无所知。就算在这种情况下获胜,也很难说是完全胜利。所以我就勉强告诉你吧。」
先丢出这个开场白后,佐佐木继续说:
「持续燃烧自体生命力的这段期间内,我的行动会比对手更快更强。这就是我的魔晄神气『反逆者的灼炎』的能力。弱点在于有时间限制。毕竟是在燃烧生命力嘛。在二十四小时中只能使用八分钟左右。如果再继续发动……我就会死。」
他神情泰然地讲述着可怕的事实。
「话虽如此,在我死之前,你应该会先翘辫子吧?」
佐佐木架起长枪。
「侵掠如火……」
他沉下腰际往前倾。这个架式简直就像猛兽袭击猎物前那种凶猛至极的样子——
「天地崩穿流,第二十七代——九月院瞬崩……参上!」
佐佐木第一次主动冲了过来,俨然像是饥渴猛兽的突击。锐利的眼神和龇牙咧嘴地笑着的嘴角,在在都加深了这个形象。
推进的气势十分猛烈。因为魔晄神气的威力,我又发动了「珀刹怖冻」的缘故,以至于我无法看清他的动作。所以……
战况理所当地变成一面倒。
「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攻势非常凶猛,方才的冷静行动就像一场谎言似的。
无数突刺接二连三地攻来,再加上枪柄的打击。
这些攻击我全都接了下来。根本避无可避。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才一眨眼的工夫,我全身就染上了鲜红。
这是怎么回事?不只是速度快而已,感觉就像在我行动之前,攻击就已经提前存在于此了。
「咕,啊!」我的心窝处吃上一记猛烈的突击,呕出一口鲜血后被击飞出去。
接着,佐佐木对再次倒卧在地的我开口说:
「为什么无法躲开呢?我就来揭晓这个答案吧。我的异能,是支配『热』这个概念。加以运用后,就能感知到你的体温。人类还真是不可思议呢。当要做出某种行动时,体温就会产生些微的变化。于是我就察觉这一点,在对方行动前先放出攻击。所以你才避不开。」
佐佐木小心翼翼地摆出架式,斩钉截铁地说:
「我的速度和力量,都远高于江神春斗。预知的能力则远高于雷克斯·迪凡萨。我根本没有理由败在你手上……这次的胜利就由我夺下了,立华……柴暗!」
他朝我冲来,再次展开单方面的蹂躏。
感受到痛楚的同时,绝望感也逐步攀升。
但我不可能照单全收,所以我……
将「珀刹怖冻」的出力值拉升到冲破极限的程度。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苍蓝粒子如喷水般从外装释放而出。与此同时,独特的剧痛感袭向我的全身。这跟佐佐木攻击时所引发的疼痛感不一样。
我强忍这股几乎让人发狂的痛楚,奋力驱动身子。
由于增加了出力,现在我的动作比刚才还要快上好几倍。
我躲开佐佐木的攻击,拉开距离,接着立刻发动「音隼/双式」。
超乎常理的推进力,再加上「祸孔雀」的巨大威力。
和江神交手时,将他逼入绝境的这一招。只有我才能使出的独创招式。
「黑钢流异形之一——打心终天/改」。
这时,我也同时追加发动了「盾枭/丸魔」。
攻击面和防御面都无懈可击。这是我所拥有的最强招式。
我用这一招打向佐佐木——
「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现在的我比你强上一阶。」
佐佐木消失无踪不对他不是消失了只是我没捕捉到他的行动而已挥出的掌击扑空然后——
枪尖从我身旁刺了过来。
我不可能躲过这道直逼喉头而来的突刺攻击,但「盾枭/丸魔」的效力还在。
结果,佐佐木毫不留情地,将抱持着这个想法的我打入绝望深渊。
他的长枪居然连丸魔的绝对防御力都能贯穿。
这一击造成的伤害,让我不由自主地眼珠上吊。这种浮游感是因为我被打飞了吗?还是意识中断了呢?
看来应该是前者。我的刻印还健在,可是……
却也不能说仍有希望。
「嘎啊!」背部狠狠撞上墙壁后,我落向地面。
或许是因为肉体的伤势突破极限,或是受到其他因素影响。
「珀刹怖冻」被解除了,也没
办法再次发动。
可能是察觉到这一点,只见佐佐木也解除了魔晄神气。
「你手上的最强王牌『珀刹怖冻』。至今有好几个武斗者都败在这个力量之下,但我不一样。」
佐佐木首次浮现出胜券在握的笑容说道:
「『珀刹怖冻』——不……立华柴暗!是你输了!」
可……恶。我根本……无从反驳。
这家伙好强,强到令人不敢相信。
这种强大的姿态真是可悲。这家伙舍弃人与人之间的牵绊,最终得到的这股强大力量,真的好可悲。
「呼……呼……」脑内警铃大作,不停地叫我快点去睡觉。
我奋力地忍下睡意,站起身子狠瞪佐佐木。
「你之前说过,除了不断求强的心情,以及渴望取胜的念头,其余都必须全部舍弃,否则会衍生出污浊之心。的确,你的心灵没有一丝混浊。可是……因为没有一丝污浊,所以轻如鸿毛。你的长枪,根本没有寄托任何思想。」
「哦?所以你想说什么?你还是败给了这柄轻如鸿毛的长枪。」
对于无从反驳的这个现状,我感到气愤。
如果这家伙的长枪上,有着「为凛音而战」这种感情,或许我会认为输给他也无所谓。
可是,现在他的长枪之中却没有任何感情。所以我才不想输。
我不想输。不想输。不想输。
……但还是不行吗?我已经无法战胜他了吗?
『你怎么可能赢过他啊。你因为想太多而变得混浊不堪,他却像武斗者的楷模一般。这样你怎么可能赢过他啊?』
另一个我似乎在脑海中这么说着。
「……我会……输吗?」
当内心萌生出示弱想法的瞬间——
「打起精神呀,柴暗!你一定能获胜!绝对可以!」
我听见了田中的声音……不只如此——
「加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戏才正要开始啊啊啊啊啊啊!立华——————!」
还有观众的声援。此起彼落的呐喊声,逐渐合而为一。
「柴暗!」「柴暗!」「柴暗!」「柴暗!」「柴暗!」
为我声援的加油声,几乎要震耳欲聋。
……啊啊,力量涌现了。
这么多人在我身上寄托了各式各样的思绪。
喜欢我的粉丝们。
祈求我解放都市的人们。
还有被我击败的那些劲敌。
他们的思绪都透过声音传递而来。
「立华柴暗!你可是赢过我的男人啊!所以除了我以外,你绝对不准败在其他人手上!」
没错,我不能输,不能轻言放弃。
「要是你敢输给那种人,我绝对饶不了你!笨蛋师父!」
啊啊,我知道。
……大家都对我寄予厚望。对这样的我投注了热切的情感。
谢谢你们。
随着感激的心情涌现,力量也逐渐高涨。这就是人与人的情谊所带来的力量。多么温暖,多么令人心情舒畅啊。
……我不想输。万一我输了,就证明我的想法是错的。我不要,绝对不要。我绝对不能输。所以……
「给我……力量……!开门吧……!怪物!」
宛如回应我这番话一般,我忽然剧烈头痛又发烧。下一秒——
我站在纯白的空间之中。
眼前有一扇巨大的门。我瞪了门扉一眼,门前就出现了一个黑色团块。团块逐渐幻化为人型,没一会儿工夫,变成了跟我如出一辙的模样。
『接下来。』『很危险。』『这股力量与死亡相互牵引。』『这样你还想得到吗?』
我点点头回答:
「如果是过去的我,因为对死亡毫无畏惧,所以会要求你立刻给我力量吧。可是……现在我有点害怕死亡。」
因为我渐渐明白被留下来的人会是什么心情。可是……
「就算要涉险,我还是想赢。为了支持我的那些人,也为了凛音。」
『……我明白了。』
眼前的怪物点点头回答后,巨大门扉便缓缓开启——
映入眼帘的画面变成会场的光景。
刹那间,我不由自主地开口说道:
「杰菲斯·优古〈七门之二〉。」随后,仿佛察觉到什么似的,佐佐木冲了过来。
「纳尔·修坦〈解放混沌〉。」他脸色大变地跑向我。可是……
「沃鲁冈·纳尔·葛沙那〈吾将于虚无之貌烙下名讳〉。」他的动作看起来十分缓慢。
「阿凡忒·维尔·索文〈流动的鲜血〉。」遍布于外装表面的红色线条变成深绿色。
「杰瓦·伊俄·威兹斯〈吞噬一切吧〉。」佐佐木已经冲到眼前了。
「乌尔冈尔伊·劫姆〈吾名即为〉——」然后——
「克苏鲁〈蠢动于深渊之人〉。」
佐佐木使出长枪,金黄色的枪尖往我的颈部冲来。
这将是最后一击。这道攻击满溢着如此的气概。
我没有闪避。因为——佐佐木的攻击已经不管用了。
命中的同时,就能证明这一点。
枪尖的最前端碰上我的脖子——碰上沾满了鲜血的脖子。
下一秒,枪尖就融解消失了。
「什么!」佐佐木惊愕不已。他应该灌入了全身的力量,当他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无法阻止长枪继续推进了……于是大半以上的枪柄都随着融解消失。
「呜……喔喔啊!」我大喝一声,朝着出现破绽的佐佐木冲去,瞄准胸口处挥出了右拳。佐佐木将剩下的枪柄放到胸前企图防御。
毫无意义。对现在的我来说,任何防御都没有用。
鲜血宛如生物般遍布于体表,集中至挥出的右拳之上。被染红的右拳——融解了枪柄,攻破防御,贯穿了佐佐木的右胸膛。
「咕喔!」或许是肺脏被打穿了吧,佐佐木吐出鲜血并瞪大了眼。
接着他往后一跳,并于落地后立刻重启外装。
「咳咳……!咕……!吞噬吧,炎龙!」
他的掌心放射出巨大的火焰,简直就像火龙一般。面对下颚大张,想将我撕吞入腹而步步进逼的火龙,我用重新灌注于手掌的力量迎击。
我操控着窜流于全身的血液,让其流向地面,形成一道防壁。
几秒后,火龙猛烈撞上墙面。与此同时——龙也逐渐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佐佐木瞠目结舌地低语道。我对他说:
「只有你将能力阐明清楚,这样太不公平了,所以我也告诉你吧。这是我刚刚得到的能力。那就是……融解。我在血液中赋予了能融解各种概念的力量,并得以进行操控。我用这个力量,将你的外装和火焰都融解了。」
解释完毕后,我吐出了锐利的气息,冲向前去。
「咕!」佐佐木面容扭曲地施放出迎击的火焰。
我瞪着来袭的火焰,并操纵血液,在身体前方形成一道盾牌。
盾牌将火焰融解……我则逼近至佐佐木眼前。
「呜啊啊!」我往他的脸部挥出染成血红色的拳头。佐佐木将身子往横一倒试图躲避,但这一拳只是个假动作。
我立刻抽回拳头,祭出了左腿的下段踢。
这一击恐怕也被他预料到了吧。只见佐佐木往后跳去企图闪避。
「嘎哈!」但肺部破裂造成的伤势,让他的行动变得迟缓。
佐佐木呕着鲜血,而我毫不留情地往他的腿部用力一踢。
这触感真棒。虽然还不到骨折的地步,但应该可以阻止他的行动。
这样就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揍他的脸了。
「给我……咬紧牙关吧……!佐佐木————————!」
挥出右拳的同时,我发动了「祸孔雀」。闪耀着金黄色的拳头现在——
打上了佐佐木的脸。
拳头深陷进脸颊之中,栖宿其中的魔晄爆裂开来。
「咕啊!」佐佐木发出微弱的哀号声,被揍飞到好几公尺远外。
他倒卧在地,就像刚才的我一样。见状,观众们爆出了欢呼声。
「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这样把他击垮啊,立华————————!」
热情十足的欢呼声,带给我无比的力量。我瞪着佐佐木开口道:
「这个力量是大家赐给我的。在我身心受创的时候,大家都在支持我。所以我才能抓住这个力量。」
佐佐木呕着鲜血,缓缓地站了起来。而我——
「你舍弃了与他人的联系!你知道这会带来多么强大的威力吗?我就将这股力量牢牢地刻划在你身上吧!」
将心里的话大吼出声后,我冲了过去。
同时背负着众人的声援。
『逆转!逆转!逆转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个男人果然很适合逆转的戏码!他推翻绝望的惨境!将过去受到的伤害百倍奉还!这就是这个男人!立华柴暗的作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好热。如今会场中充斥着庞大的热意。
在这之中,佐佐木凛音心怀浑身冻结般的思绪,看着体育场正中央。
哥哥的身体再次喷溅出鲜血。
柴暗展开了一面倒的攻势,与刚才的情景截然不同。
拳头打上脸部,脚对着身体狠踢。
哥哥的模样已经惨不忍睹。尖刺的头发因为沾染鲜血贴附在额头上,整张脸染成鲜红色,甚至没留下一点肤色的痕迹。
为此冷汗直流的,不只是凛音而已。
「唔……!虽已知其为神参者……!却如此与众不同……!然则……!虽为如此……!其究竟是何故!」
他完全无法理解青狮为何会沦落至此。
看到流永震惊的模样,焰双手环胸说道:
「人类在前进的同时,会舍弃掉某些事物,却忘了自己舍弃的全都是造就自我,以及他人给予支持的重要事物……虽然很矛盾,但人类必须有所取舍才能继续前进。可是相反地,越是舍弃,就会变得越贫弱。」
流永默默地抓着扶手,用锐利的眼神看向焰。
焰坦荡荡地接下他的视线,继续说道:
「不过,如果没有舍弃,就无从前进,这是事实。所以……我认为人类不该抛弃重要的事物,而是要藏在内心里。最为重要的就是——与他人之间的联系,或是无可动摇的信念。你跟你的弟子,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抛下了,所以才如此空乏。无论多么精致的容器,只要空无一物,就毫无意义可言。」
说着说着,焰直盯着流永的双眼断言道:
「你这个容器的品质,或许已经超越爷爷了。但你却空无一物,跟爷爷大不相同,所以才会落败。就跟现在的佐佐木青狮一样。」
流永没有回话,只是咬牙切齿地紧握着扶手。
两人之间的对话——
凛音根本毫不在乎。
看着在体育馆中央上演的惨剧,她已经快要受不了了。
不久后,她下意识地——
「够了,住手……!拜托快住手!哥哥快要死了啊!」
喊出了哀叹。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伤害别人!又被人伤害!完全不在乎我的心情!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大笨蛋!」
凛音泪流满面,喊出了近似哀号的呐喊后,想要离开现场。
她想逃避,不忍直视。她不想再看到哥哥遍体鳞伤的模样了。
可是……焰不容许她这么做。她抓住凛音的手臂加以阻止,并开口说道:
「为什么要战斗?理由很简单,因为我们喜欢竞争的感觉。向我们这种人询问战斗有何意义,未免也太荒谬了……话虽如此,现在的柴暗不单单只是为了这种理由。佐佐木青狮肯定也是如此。」
焰叹了一口气,看着在体育馆中央厮杀的两人,接着说道:
「他们心中都有不可退让的某种意念。所以才要战斗,才要赌上性命。」
「我无法理解……!」看着流泪的凛音,焰微笑着点点头。
「那也无所谓。你大可不必理解他们的心情。只是……你不可以将视线从哥哥身上移开,也不能逃避。因为……唯一站在佐佐木青狮这边的人,只有你而已,凛音。」
语毕,焰环视着周遭并开口说:
「你认真听一下此起彼落的加油声吧。」
即使很不情愿,凛音还是乖乖聆听。然后——
「上啊,立华————————!」
她就明白了。
「让我看看精彩的击倒画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凛音完全理解焰这番话的意义了。
「快把那家伙打得稀巴烂啊!立华先生!」
哥哥形同孤岛。
明明场内有这么多观众,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为哥哥声援。
所有人都在替立华柴暗加油。他们只相信立华柴暗。
只愿意支持立华柴暗。
眼前的现实显得有些可悲。凛音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看着这样的她——
「欸,凛音。你——」
焰开口说出的话……
「想让哥哥一个人孤苦伶仃吗?」
虽然很残忍,可是……
「我的声音……又传不到,哥哥那里……」
焰对低下头的凛音摇摇头。
「我知道你始终被哥哥拒于门外。这些日子真的很难熬吧。但即使如此,你依然不能气馁,不能轻言放弃。因为,他不可能真的彻底抛弃你。」
说完,焰将凛音拥入怀中。
「虽然柴暗说要找回你们之间的羁绊,但他似乎搞错方向了。这个问题不是光靠柴暗努力就能解决的,而是你们俩必须做点什么才行。」
接着,焰跳了起来。
跳往两个男人上演厮杀戏码的舞台之上——
被殴打、被踹踢,不停呕出鲜血的同时,九月院瞬崩在心中呢喃道——
糟透了。
他完全想不出能打破现状的方法。要是让他使用魔晄神气……!
如果可以的话,逆转的机率就不是零了。
现在瞬崩无法使出王牌。方才提供给立华柴暗的情报并非全面,实际上还藏着一个弱点。只要受到一丁点伤害,在二十四小时内能发动的时间就会锐减,这就是九月院瞬崩的魔晄神气的致命弱点。
因此,要是现在发动「反逆者的灼炎」,就会立刻死亡吧。
所以他没办法使用。所以——
「嘎啊!」只能单方面被对方穷追猛打。
眼前的现实让他满心不悦。但是……
「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现在的你应该马上就可以杀死我吧!那就快动手啊!你是想羞辱我吗!」
这才是最让他不爽的原因。
这个男人在放水。他没有使出全力。
「你觉得我不值得让你全力以赴是吗!你是这么看我的吗!别开玩笑了,立华柴暗!」
看着瞬崩嘴里喷溅鲜血放声呐喊的模样,柴暗摇摇头。
「没错,要是我想杀你,随时都可以动手,但我却没有这么做。对我们这些人而言,可说是极大的侮辱。可是……我还是要故意留你一条生路!」
他又往脸部揍了一拳。但就连这一拳,都没有蕴藏着未知的力量。
「如果是以前的我,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你吧。如果是另一个我,现在也会这么做。因为我很尊敬你,也认同你的实力。可是……现在的我不会痛下杀手,我要故意保留实力。」
接着——
「我不想把你从凛音身边夺走。」
柴暗如此放声说道,并用强力的拳头揍向瞬崩的鼻梁。
瞬崩再次腾空飞起。撞上地面后,瞬崩握紧拳头大喊:
「开……什么……玩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种过往的努力和意念都被狠狠糟蹋的感觉。
他立刻刺出长枪展开突击,却一点用也没有。命中的同时,枪尖就已经融化消失了。
「我终于明白焰之前说过的那番话了。」他直接挨了一记柴暗回击的下段踢。
「你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当时听她这么说,我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是……我终于理解了。」
柴暗一拳揍向瞬崩的心窝处,继续说道:
「过去我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另一个我反而有吧……他是杀人之拳,只是单纯享受斗争与杀戮的乐趣。那倒是无所谓,不过,我要踏上另一条道路。我向往的是和朱冲义人相同的路。也就是——活人之拳。」
立华柴暗举起拳头,仿佛要展示给他看似的,用强而有力的语气说:
「这个拳头不是用来杀人的。尤其是对你而言。」
这是幻觉吧。
那家伙的身体居然散发出圣光。
看着那般眩目的身影,瞬崩才领悟到自己错了。
还以为自己和立华柴暗相同,结果只是误会一场。
自己和那家伙只是表面相像,实则不同。
他会步向灿烂光辉的人生,生来的命运就是如此。但自己却不是。
啊啊,这个人、这个人……
真是令人厌恶啊。
「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瞬崩放声大吼,展开了攻势。
但一点用也没有,所有攻击都被无力化,单方面地被对方痛扁。
「可……恶……!」嘴上虽然还不服输,但瞬崩心中却萌生出其他感情。
好痛。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死。好可怕。
已经够了吧。已经可以认输了吧。
这个思绪侵蚀了他的心,斗争心也逐渐萎靡。
他的双腿开始发抖。原因并不只是因为伤势而已。
而是心灵饱受挫折。
……怎么会变成这样?
过去那些遭遇,不是都忍过来了吗?几近发狂的痛苦,让人小便失禁的恐惧。自己不就是忍过了这些,才能站在这里吗?
我的心灵应该
比任何人都要强韧才对。
但我为什么会屈服于这点伤势呢?
……啊啊,不行了。意识越来越模糊,根本难以维系。
回过神来,瞬崩发现自己立于现实与黑暗的狭缝之间。
脑袋昏昏沉沉的,干脆就这么睡去吧……不,你在说什么啊,笨蛋。
你不是想打赢那家伙吗?不是想在大舞台上痛扁他一顿吗?
没错,是这样没错。好想打赢他。所以我才一路忍了过来。
……这是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忍耐呢?
应该不只是因为想赢而已。如果只有这个原因,我不可能熬得过那种地狱。好像有个更明确的理由——
「马马虎虎就行了。逞强不是一件好事。」
妈……妈……?
啊啊,这样啊,原来是这样。我想起来了。
我想赢过那家伙的理由……
是为了让在天国的妈妈能为我骄傲。
「啊啊……我怎么……怎么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呢……」
会一直挨打也是这个原因吧。
过往的画面如走马灯一般,闪过瞬崩的脑海。
那是他还是佐佐木青狮时的记忆。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熬过流永使用的秘术「死视刎神」所带来的剧烈疼痛后,等待他的是宛如地狱般的修练。
既然不想死,就不要想些有的没的,只要保持想活命的想法就行。他遵照师父的教诲,一心只想着要活下去,结果……青狮却忘记了当时的初衷。
每一天的锻炼,就是足以让他忘却一切的地狱。
……早已消逝无踪的那段记忆,被立华柴暗的拳头唤醒了。
「妈妈,你听我说!我通过预赛了!这样我就能在夏季龙帝祭出赛了!我一定会得到优胜,要记得看喔!」
听他说得如此开朗……
「这样啊……你变得很厉害呢……」
妈妈只回了这句话。
疾病剥夺了妈妈的体力。
躺卧在病床上的妈妈,身体变得像木乃伊一般……
好想为她做点什么。好想治愈她。
但却无能为力。医生说,这种病连现代医学都无法治疗。
……妈妈会死,已经没救了。在龙帝祭开幕之前,他就承受了这样的现实。
既然死亡的结果无可改变,那他至少想让妈妈安心。
我变强了喔,妈妈。跟以前总是被欺负的那段时期大不相同了。所以别再为我担心了。我会保护凛音的,请你安心吧。
他想抬头挺胸地说出这句话,将妈妈送往天堂。
为此……一定要在夏季龙帝祭取得优胜。绝对不能败下阵来。
但他还是输了。在第一战中,才十二秒就吃下了K·O·的败仗。在妈妈面前表现的最后身影,居然是如此下场。
妈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离世的呢?思及此,他就难以成眠。
所以……他想重新来过。
他要再一次、再一次跟立华柴暗在大型舞台上战斗,然后取得胜利。
如果成功的话,就可以献给天国的母亲了。
盘踞在心中的后悔与悔恨之情,全都消失无踪。
为此,他才一路熬了过来,才想变得更强。
……不对,不光是这样。自己之所以能撑过这场地狱,之所以能不断地努力再努力,不只是为了妈妈而已。
「恭喜你获得首胜!哥哥!」
凛音。没错,就是凛音。说穿了,就是因为有她在,自己才能走到这一步不是吗?因为她愿意陪在自己身边,自己才能持续不断地奋战不是吗?
……啊啊,我想起来了。被这么一打,我就想起了爸爸。
他是个无可救药的男人。总是将工作的压力宣泄在家人身上,是个差劲透顶的男人。
小时候,我常常被他殴打。可是……凛音受到的对待却更加残酷。
当那家伙对凛音动手时,我总是浑身颤抖,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幕。
这也没办法,因为我太害怕了。不管我怎么做都于事无补。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这样的借口非常丢脸呢?
啊啊,原来如此。当我被打的时候,凛音会上前保护我。
明明比我还要幼小孱弱,凛音却为了保护我而沦为肉盾。
我无法忍受。
某天,我攻击了要对凛音出手的那个家伙。我挥舞菜刀,把他从家里赶了出去。成功将凛音从魔爪中救出,让我觉得好开心。
妈妈以此为契机,跟那家伙离婚了……虽然生活变得很困苦……
但我不认为自己有错。
……从此以后,我就改变了。不,是试图想要改变。
为了妈妈,为了凛音,我想要变得更强。
宛如要回应我的意志般,在国中毕业前,我的体内产生了魔晄。
这是个大好机会。
只要成为魔术师,就能赚钱。只要变得更强,就能大赚一笔。
离婚后,妈妈老是在工作……日复一日消瘦的身影,实在让我不忍卒睹。
凛音也是。明明还那么小,却在担心未来的生活……还说出「上国中之后我就去工作」这种话。其实她想成为一名护理师,却说要舍弃梦想,为家人努力赚钱。妹妹的脸庞……让我由衷地感到悲伤。
只要我成为魔术师,变得更强的话,她就不用选择这条路了。
妹妹和妈妈,都由我来扶养。
因为有这个念头,我才能继续努力。因为有这个念头,无论被击倒,还是气馁多少次,我都能重新站起来。
……原来如此。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所带来的力量,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喝啊!」受到更强烈的打击后,我整个人飞了出去。
我倒卧在地,并看着那家伙开口说:
「我终于……明白……你说的……那句话了……」
每每前进一步,我就会舍弃掉某种事物。持续上演这样的过程后,我变成了一个空洞匮乏的人。
被我留下的,只有疯狂努力过的过去而已。
在虚构的故事中,常常会出现「重重积累的努力,将会成为最后关头支撑自己的力量」这种话,但全是一派胡言。
重重积累的努力,就只是过去而已。
无论是怎样的过去,都无法支撑现在的自己。
唯有自己周遭的一切,才能成为如今的支柱。
想到这里……我才发现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打败他的理由。
那家伙背负了一切,周遭有各式各样的人事物。
他加了很多分数。反之,我却是零分。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因为我抛弃了。
唯一愿意支持我,比任何事物都更加重要……
因为我把凛音〈妹妹〉抛下了。
……我已经无心再起身。心中充斥着对自我的厌恶。
「这场比赛,是我输了。」
我承认败北。这样一切就结束了。当我这么心想时——
「哥哥!」
我听见了凛音的声音。
这不是幻听。凛音和抱着她的黑钢焰,映入了我的眼帘。
放开焰的手后,凛音摇晃着那头双马尾黑发朝这里跑来。
「哥哥!你还好吗?」
凛……音……你怎么在哭呢?为什么,要为了我,哭成这样呢?
我、我……
「我……总是……对你……那么残忍……你为什么……还愿意,叫我哥哥……?」
听到他的提问,凛音泪如雨下地回答:
「哥哥总是在保护我。虽然自己被欺负时毫无抵抗……但知道我因为贫穷被欺负时,你却挺身对抗那些霸凌者……!还从爸爸手中保护我!我最喜欢这样的哥哥了!所以,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哥哥就是哥哥!」
她这么哭喊。滴落的眼泪碰上了我的脸颊。
……这么说来的确如此。以前的我因为无力又软弱,总是被欺负。
要说痛苦的确很痛苦,但也不会到难以忍受。
但我不想看到凛音遭到霸凌。
所以,我鼓足了勇气……虽然被揍得遍体鳞伤,我还是成功阻止了霸凌的行为。
当时的我感到自豪不已。
……我甚至连这份骄傲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愚蠢。我真是太愚蠢了。
「对不起……之前的事,真的很抱歉……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从今以后,拜托让我……为过去的所作所为赎罪……」
我用手指抹去凛音的泪水,如此恳求。
「再一次,只要再一次就好……让我再把你……当成妹妹好吗……」
凛音瞬间瞪大了双眼。
「……嗯!」接着,她露出带着泪水的满面笑容,点了点头。
破镜重圆了。我找回曾一度舍弃的事物了。
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样太过自私。我冷不防地抛弃了她,还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
而且……我还
要更加自私。
我拼了命地站起身,并对凛音说了一句话。
「退到……墙壁那里。很危险。」
「咦?哥、哥哥?」
我摇摇晃晃地起身,瞪着眼前的男人——立华柴暗。
凛音抓着这样的自己的腿高声大喊:
「还要继续打吗?快住手!别再打了!我再也不想看到哥哥受伤了!」
对凛音看也不看。眼睛只注视着对峙的那个男人。
妹妹一定又掉眼泪了吧。才刚找回兄妹的情谊,马上就惹她哭了。
自己真是个没用的哥哥,简直无可救药。可是……还是想坚持下去。
必须要坚持下去才行。
「我想让在天国的妈妈,看到我变强的模样。」
焰将依旧不肯罢休的凛音拉开。
「不要介入男人之间的胜负。接下来我跟你都只能在一旁默默守护。就是这么一回事。」
「放开我!放开我啊!」
焰抱着不停挣扎的凛音退到墙边。
「……对不起。」我还是没有看向妹妹,但将意识全集中在妹妹身上,开口道了歉。随后,叹了一口气。
「其疾如风……」
我将长长的枪柄扛在肩上,蹲下马步。
看到我采取继续抗战的姿势,立华柴暗依旧无语地摆出架式。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容。
为什么?为什么哥哥要这么做?凛音完全搞不懂。
明明已经恢复正常了。还以为又可以回到当时的生活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了解我的心情啊!」
凛音放声大喊,亟欲往前冲去。焰从身后抱住她加以阻止,并对她说:
「他应该了解吧。在充分理解和苦恼之后,他才选择继续战斗。不对,他是不得不战斗。过去他恐怕都毫无自觉,这次他终于自觉到自己的目标为何了。」
焰说——现在的他已经判若两人。
找回与妹妹之间的感情,以及战斗的理由后,如今他终于展现出真实的自我。
凛音根本不在乎这些事。
「我、我不想看到哥哥受伤!当初他说要成为魔术师的时候,我也持反对意见!伤害别人!被别人伤害!我不希望他为了赚钱沦落至此!」
焰紧紧拥住不断挣扎的凛音,用尖锐的嗓音说道:
「佐佐木青狮是真正的武斗者。他跟我们一样都是非人者。你无法阻止这种人继续战斗,所以你能做的就只有两件事。」
焰用严厉的口吻提出质问:
「祈求哥哥获胜,或是败北。佐佐木凛音,你要怎么做?」
这两种结果她都不想要。她只希望哥哥别再继续战斗了。
哥哥当上魔术师之后总是如此。可是另一方面……
凛音也喜欢看到哥哥胜利的模样。
脑海中闪现出过往的记忆。
「太棒了,凛音!二军、二军耶!我被升上二军了!」
一回到家,哥哥就来到凛音的房间向她报喜。
「终于有人愿意正眼看我了。我第一次觉得,幸好自己能出生在这个世上……」
低语的同时,哥哥的眼眶因泪水而濡湿。
凛音还记得与他共享喜悦的那一刻。
虽然也曾担心哥哥会碰上更危险的处境,但另一方面……
当哥哥受到他人的认同时,她也像自己的事情一般开心。
「哥哥……」她停止挣扎,直盯着哥哥战斗的模样。
脑海中又有新的画面流转而过。
「可恶……!我……怎么会……这么无能啊……!」
哥哥第一次参加企业联赛时,他尝到了彻底败北的滋味。
哥哥在家里看着自己比赛时的录影画面,不禁潸然泪下。
见状,凛音也跟着哭了。
……对啊。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她总是和哥哥共享感情。
胜利时会一起欢笑,落败时会一起哭泣。
……她希望哥哥不要再继续战斗了。这份情感毫无虚假,也未曾改变。
她不愿祈求哥哥战胜或败北,只希望他别再打了。可是,如果无论如何都一定得选择其一的话……
「哥哥!」
凛音她——
「不要输啊!哥哥!」
不想再看到哥哥落败了。
她希望哥哥获胜,露出开心的笑容。
我已经逐渐感受不到痛觉了。
站在此处的我,已经彻底跨越极限。
我强迫驱使不停呐喊着要我立刻入睡的肉体。
「呜,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一边留意别碰到在他身上流淌的血液,一边挥舞长枪。
无论是用枪柄或底部殴击,或是用再生的枪尖刺击都可以。只要能对敌人造成伤害,不管要怎么做都行。可是……
我打不到他。所有攻击都扑了空。
好重。平常轻如鸿毛的长枪,却变得这么重。
身体亦然。内脏和骨髓仿佛被灌了铅那般沉重。
但对手却大不相同。立华柴暗跟我完全不一样。
「喔啊!」透过体温的变化,我在事前就知道他会打出这记左钩拳了。可是……我却躲不开。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他的拳头深深地打上我的脸颊,发出「啵叽」一声。牙齿断了吗?下巴裂了吗?我毫无感觉,甚至连此都无法判别。
我都变成这副德性了,立华却仍然充满活力。
拳头又揍了过来。在我挥出长枪的这段期间内,他就已经揍我三拳了。
这家伙真是顽强、死心眼又强大。正因如此……我才想赢过他。
我好想赢过他。
「你要当魔术师?你这种无能的家伙在说什么梦话啊?」
我的人生非常悲惨。
所有人都只会攻击我。我根本没有接受过他人的期待。
「喔喔~~佐佐木选手被击倒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算是幸运的一击吗?然后!佐佐木选手已经无法起身了!被对方击倒!比赛结束——!」
我从来没有抓住唾手可得的希望。
我总是没能再往前踏出一步。所以才会毫无成就。
简直就像无名小卒般的人生。
可是……我已经不同了。
我已经跟过去那种一无是处的自己大不相同了。
我要战胜这家伙,证明这一点。
向妈妈,也向我自己证明。
……啊啊。但我好想睡觉,真的非常困倦。
我听见了摇篮曲。每当立华使出攻击时,我就会听见歌声。
一下下就好,没错,只要一下下就好,就闭上双眼吧。
这么一来,一定能舒舒服服地——
「哥哥!」
阖上双眼之前,我听见了声音。
「不要输啊!哥哥!」
我听见凛音的声音。
刹那间,力量狂涌而出,逐渐模糊的意识也顿时清醒。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挨了一拳后,我就互不相让地挥出枪柄底部。
从破破烂烂的制服中露出肌肤的部位。
我瞄准没有流淌血液的那一点,将长枪推了出去。
打中了。终于打中了。枪柄底部没有融解,打上了他的身体。
立华的脚步踉跄。我立刻展开追击,将枪尖刺向相同的位置——
「呜,喔!」命中之前,他将身体挪开,导致枪尖沾上鲜血融化了。
他祭出反击。我无从闪避,只能全盘接收。感觉意识渐行渐远。
可是,我拼命地拉住意识的缰索。
「我……不会输……!我不会……输的……!凛音……!」
我低声咕哝,并持续进行这场绝望的战斗。
我刺出长枪,被对方闪过后,又吃了一记反击。
我已经毫无胜算了吧。这场比赛将由立华夺得胜利。命运早就如此注定了吧。
那又怎么样?我不想输,也不能输。
凛音叫我不要输掉比赛。
不只是妈妈,我也想让她见识我帅气的一面。
「凛……音……!」我下意识地喊出妹妹的名字,并挥出长枪。
攻击马上就被对方躲开,我吃了对方一顿拳击,导致脑海中闪现出画面。
我对妹妹做过的事,全都窜过脑海。
……我让她这么痛苦。不,她现在肯定也很痛苦吧。
我真的深感愧疚。哥哥这么没用,真的很抱歉。
可是,我想让你看看。
我已经变成能让你和妈妈感到骄傲的强悍男子汉了。我会证明——
咦?怎么回事?真奇怪。我的脚怎么没有踩在地面上呢?
啊啊,原来如此,我倒地了啊。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倒卧在地了。
也罢。倒下去的话,只要再站起来就好。
……身体难以动弹,也没办法起身。
什么嘛。到此为止了吗?我的身体已经濒临极限——
「这
还不是终点吧!佐佐木!」
「立……华……」
为什么呢?力量一点一点地在体内蓄积。
「没错!给我站起来!放心吧!只要你的气力还没消褪!人类的身体,不管变成什么模样,都还是能继续活动!来!站起来啊!好戏才正要开始呢!我们之间的胜负!现在才正要开始啊!佐佐木青狮!」
「立……华……!」
力量自体内深处不断泉涌而出。
啊啊,是啊。这家伙也一样。
这个名为立华柴暗的劲敌,也是始终支持着我的一道联系。
我一心想胜过他,不停忍受着艰困的修行,最后终于撑了过来。
现在我之所以能站在这里,感觉就像是托他的福似的。
「呜,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大吼着抬起上半身。
给我等着瞧,立华。如你所说,我绝对不会在这里划下句点。
我不会在这里划下句点,让你感到失望。
……啊啊,可恶。双腿不听使唤,没办法好好站起来。
「给我使尽全力!现在的你一定能站起来!
所谓的极限,是由自己所定义的!
如果你认定自己没有极限!那你——
绝对可以!不断地!往前迈进啊!」
极限是由自己所定义的——是啊,你说得没错,立华。
我没有极限。我可以持续不断地迈进。
现在,我就要将眼前这堵墙——彻底毁灭!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我奋力嘶吼并站起身的瞬间——
体内仿佛有某种东西苏醒了。
这种感觉难以言表。但如果硬是要套用文字来形容的话……
那就是「重生」。崭新的自我冲破了我的体内,展现在世人面前。
体会到这般滋味的同时——
我的银白色魔晄防壁变成了金黄色。
接着,连长枪也出现了转变。整支苍穹色的枪柄都浮现出金色的图纹,散发出火焰般的红艳光芒。就像一条红色巨龙缠卷其上似的。
最后……
我全身上下都喷散出蓝色的火焰。
这是……什么?……我只困惑了一瞬,就立刻察觉到这些火焰是怎么一回事了。
伤势瞬间复原。这种感觉简直就像脱胎换骨。
我紧盯着站在眼前的劲敌,开口道:
「……全都是托你的福。多亏有你,我才能留意到这么重要的事。多亏有你,我……才能超越极限。」
「啊啊……!好像是呢……!」
他露出打从心底感到愉悦的笑容说:
「现在的你已经非常完美了,再也没有一丝匮乏。名为佐佐木青狮的武斗者,在此时此刻,已经攀上终极的巅峰了。」
说完,他的笑容中掺杂了一抹凶狠。
「我真想跟这样的你好好打一场!」
这声呐喊,宛如猛兽的咆哮一般。
听他这么一喊,我环视了观众席一圈。
……师父,您会如何看待我此刻的状态?您是不是觉得我做错了呢?
你到底在搞什么啊——就算被您如此责骂,我也无话可说。
这场比赛结束后,您可能会立刻将我逐出师门。
那也无所谓。毕竟我违背了您的期待,今后也打算继续违逆下去。只是……在被逐出师门之前,请让我向您道个谢。
对我来说,您就像真正的爷爷一样。
虽然您真的既严厉又可怕,却也相当温柔。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可是……请让我舍弃您赐予我的这个名号。我已经不想再继续使用承袭于您的那个名字了。
插图illus05
我已经不想再以九月院瞬崩这个孤独武斗者的身份,继续战斗了。
「师父……多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我向应该身在观众席某处的他送上感激之意。
然后,我要找回被我舍弃的最后一项事物。
我要找回自己的名字。
「侵掠如火……」
我摆出将长枪刺向前方的架式,放低姿势,接着发动魔晄神气。
苍蓝与灼红的火焰缠上我的全身。我对既是恩人又是劲敌的那个男人大声宣言。
真正的二次对决,即将正式开始。
「天地崩穿流!『佐佐木青狮』!参上!」
情势完全逆转了。
到刚刚为止都被单方面辗压的佐佐木青狮,现在稳稳地占了上风。
『突刺!突刺!突刺!突刺!突刺~~~~~~~~~~!长枪不停地刺向立华柴暗选手的全身上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逆转劣势的男人!简直就是彻底的大逆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着实况转播员和观众兴奋的呐喊,流永和弥以霸都沁出了冷汗。
「那个小鬼……!居然达到了魔晄极致的境界……!」
天赋异禀的魔术师,历经了不顾死活的努力锻炼之后所到达的终极领域,便是魔晄神气。
超越此道后,就能达到魔晄极致。
在魔术师这个概念诞生以来的两百年内,能到达此境界的根本不到五人。想当然耳,站在弥以霸身边的这个男人流永也没能成功。
「……第二十七代,非也,青狮寻回过往抛舍之物,违背余之教义。然则何以……何以超越余攀上如此境界……?」
他瞠目结舌地这么说。
他一直以为,他的弟子舍弃了一切,所以才能获得强大的力量与压倒性的优势。就连他也难以割舍的家族情谊,青狮都能毫不犹豫地全数抛弃,所以他认为这名弟子会比自己更上一层楼。
但现实又是如何?
青狮重拾了过去抛弃的那些事物后,不但没有变弱,反而还达到了魔晄极致的境界。
为什么?流永感到困惑不已。这时,他的脑海中闪过黑钢焰说过的那句话。
「我可不认为你是因为无法断舍情谊,才会输给我爷爷喔。」
听她这么一说,流永心想:这种事我当然明白。
他也不愿承认,自己是因为无法抛弃亲情才会落败。所以输给弥以霸之后,他一直在寻求其他答案。
却始终遍寻不着,所以只能承认。
无须舍弃重要之物,人类也能变强——其实他很想相信这一点。
对这样的流永来说,佐佐木青狮宛如自己的分身,还成就了自己未能完成的伟业。如今他成功逆转了立华柴暗的优势,让流永感到相当冲击。
「你这个容器的品质,或许已经超越爷爷了。但你却空无一物,跟爷爷大不相同,所以才会落败。」
被她这么一说,流永根本无从辩驳。
因为他不停追求的答案终于出现了。
看着弟子现在的英姿,流永非常肯定。
抛弃一切奋勇前行的人,才能达到最强的境界——这个理念是错误的。
如今弟子正在向他证明,这个理念大错特错。
他说不出话来,一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流下两行清泪。
「青狮……!」流永呼唤着弟子的名字,并回想起他的一切。
他的表现很糟,根本毫无才能可言,却和自己有几分相似……流永深深爱着这样的青狮。
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
「青狮!」流永泪流满面地紧握扶手,身体前倾并大喊着。
自己或许算不上好师父,从未表现出温柔的一面,总是心狠手辣。可是……他总希望弟子能发光发热。
这一点至今依旧没有改变。就算弟子已经离开,依然未曾改变。
不用再继承我的意志了。可以将我误判的信念全数舍弃。
你只要一心贯彻自己的意志,为了自己肩上所背负的责任——
「夺下胜利吧!佐佐木青狮!」
长枪猛然逼近,跟先前那种弱不禁风的枪术完全不同。
迅猛、锐利……又沉重。现在我累积了不少伤害,实在无法一一闪避。所以我打算用新的力量来防御。
看样子,佐佐木获得的能力很适合对付我的力量。
他的新能力恐怕是再生吧,可以瞬间治愈任何损伤。
而且似乎也适用于外装的破损。
长枪再次逼近。我推测长枪的命中点,并将血液集中于此。
枪尖碰上血液的同时开始慢慢融解……
却又立刻再生。就结果而言,枪尖还是成功伤害了我。
太离谱了。居然将我的能力彻底化为乌有。
……不,这根本不是犯规两字足以形容的程度。
光是加上自我再生的能力,就能化身为如此可怕的存在吗?
现在除了新能力之外,他还发动了魔晄神气。佐佐木曾说,因为是燃烧自己的生命力,所以发动时间有限……
但自我再生的能力,或许可以消弭这个弱点吧。也就是说,他的战斗能力始终可以比我更上一阶。
不仅如此,他还能透过体温感知,彻底预测我的行动。
所以,我的攻击虽然拿他没辙,他的攻击却能招招命中。更进一步地说,就算我的攻击能打中他,他的伤势也会立刻复原,一点意义也没有。
要我说几次都行,这简直太离谱了。
我根本不可能赢过这种比犯规更可怕的能力……所有人应该都是这么想的吧。
这就不对了,完全不对。
我们是半斤八两。调性不合这一点,对双方来说是相同的。
我会让他体会到这一点。
「咕,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放声大喊奋力挥拳。佐佐木立刻躲开,用枪柄底部往我的心窝处予以反击。
我当场吐出鲜血,并往旁边一跳。
佐佐木穷追猛打,不停使出突刺,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拼命逃窜,不停地逃。之后我遭受无数攻击,让血液飞散四溅。
……啊啊,我想起第一次和这小子交手的情景了。
当时也是如此。我被他痛扁一顿,还凄惨可悲地四处逃窜。
现在的情况虽然跟当时很像,却有着决定性的不同。
那就是心灵。我的心中毫无胆怯,跟当时大不相同。
逃窜的行为,是为了夺胜的作战计划,并非屈于恐惧而四处奔逃。
我马上就会证明这一点。
「咕……啊……!」我「故意」挨了一记刺击。血液流淌而下,将地面染成一片鲜红。
……脑袋开始恍惚了。是因为出血量过大吗?没想到这居然是新能力的弱点。因为这个能力需要利用血液,使用越多次,就越容易失血过多而亡。
我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
但这不成问题。我会在这段时间内赢得胜利。
我会在所有人面前,赢过这个可怕又强悍的男人……!
「咕喔!」我将呕出的鲜血四处喷洒,再跳往一旁。或是挨下攻击,让鲜血四散后再往旁边移动。重复这些动作无数次之后——
『嗯……?有个红色的圆圈围绕着佐佐木选手和立华选手……』
准备完毕。
其实这个新能力觉醒时,我就猜到战况会如此进展了。
我认为佐佐木一定会在这场比赛中获得更高阶的力量,将我逼入绝境——不,应该说我希望如此。
总之,正因有这般期望,我才做足了各项准备。
如今这些准备都有了成果。
佐佐木想要冲上前来。我配合他的动作操纵血液。
操纵被我喷散在四周的大量血液。
集结。形成圆阵般的血液,宛如要呼应我的意志般跃动起来。
就像小规模的海浪似的袭向佐佐木。
「……!」他只能瞪大双眼,完全无法动弹。由此可见这波血液浪潮逼近的速度有多么惊人。
侵吞。红黑色的液体覆盖了佐佐木全身,不久后便化为箱子般的形状。
「其名,就称为『血界』吧。」
看着眼前的情景,我叹了口气。
我心中早已胜券在握。
佐佐木得到的自我再生能力的确骇人,可是……
如果可以瞬间治愈任何伤势,还能永无止尽地不停再生……
那我只要不停给予永无止尽的伤害就行了。
我的血液现在蕴含了融解的力量。只要持续接触,就会持续融解。
如今,佐佐木的身体在那个红黑色的箱子里,应该不停重复着融解又再生的过程吧。
融解当然会伴随着苦痛。就算有再生能力,痛楚也不可能消失。
因此,虽然这样非常无情……
但我不打算出手,直到佐佐木的内心被剧烈疼痛彻底毁灭。
他虽然是个顽强的男人,终究还是会面临极限。等到他心灵重创,无法继续战斗之后,他的刻印就会化为丝缕飞入我的体内吧。
届时能力将就此解除。之后再麻烦焰用「气死快清」,替身心毁坏的佐佐木治疗。
这样就结束了。思及此,不免有些落寞。
其实我还想再继续缠斗一会儿。
无论如何,这场比赛是我赢——
咦?
怎么回事?红黑色的箱子冒出了烟?
该不会……
是在蒸发吧?组成箱状的血液正在蒸发吗?
这样一来,就代表这场比赛——
还没有结束。我才这么心想,箱子就冒出了沸腾般的气泡。
接着逐渐缩小。
最后——
「立……华……!」
佐佐木从中现身。
「喂喂……!真的假的……!」
绝望感自心底油然而生。我忍不住心想——拜托饶了我吧。
但另一方面……
「不会吧,你……哈哈,真有一套啊,喂喂。」
喜悦的心情也勾起了我的嘴角。
刹那间——佐佐木的外貌有所转变。
缠绕于全身上下的红蓝两种火焰逐渐缩小。
不一会儿就消失无踪。
紧接着,连外装都随之消灭。
难道他耗尽魔晄了吗?仔细想想,这也在所难免。同时发动威力这么强的两种异能,魔晄自然无法持续太久。
可是……
「我也……跟他……相差无几呢。」
我也已经濒临极限了。蕴藏于血液之内的力量渐渐消失。能力完全消亡的同时,覆在我右臂上的外装也变得无影无踪。
『双、双方都耗尽魔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战况真是前所未见……呃,根、根据规章手册表示!这种情形将视为平手!但这是建立在一对一厮杀战的前提之下!如果在本次的领域内战争发生这种情形,实在无法判断该如何裁定啊!』
评审团开始进行审议。可是……
「哈!无聊至极。你也这么认为吧,佐佐木?」
「……啊啊。真的太无聊了。」
我们互相点头,明白彼此抱持着同样的想法。
无法判断该如何裁定?
我们又没拜托任何人替我们下决定。打从一开始,这场比赛就只属于我和佐佐木。
所以该由我们来决定才对,别人的意见根本不重要。
「你应该不会说出要以平手作结这种傻话吧?」
「废话……!我可不想接受这种无聊的结果……!」
我们互相争论,相视而笑,并缓缓走向对方。
虽然我们都使不出能力了……
但不能发挥魔术师的能力,就没办法战斗了吗?
不对。当然不对。
我们体内的魔晄确实一点也不剩了。
但还有肉体。
我们还有锻炼精实的肉体,以及可以握紧的双拳。
够了。光是这样就足够了。
「佐佐木——————————————————————!」
「立华———————————————————————!」
我们同时挥出拳头。两人的右拳互相交错。
因为身形的差距,佐佐木的拳头先揍上我的脸。鼻子发出了令人不快的声响。
紧接着,我的拳头立刻打上他的嘴角,「啪叽」一声打断了他的门牙。
我的鼻子和他的嘴角都流出鲜血,并咧嘴一笑——
与现场完全格格不入的原始战役就此开打。
简直就像街头斗殴似的。不,相较之下应该更有男子气概。
双方的拳头相互交错。殴打、被殴打、殴打、被殴打,不断重复这个过程。
接着,会场内的气氛也越来越高涨。
宛如在酒吧的争执中起哄的围观群众一样。
感觉还不赖。
不过,佐佐木啊,幸好你变得更高更壮了。否则没办法和我像这样互相斗殴。
像这样进行单纯的肉搏战时,体型差异将是一大要因。
我一百七十公分,大约六十五公斤。虽然只是目测,但佐佐木应该也有一百八十八公分、九十七公斤。身高差距约莫二十公分,体重差距三十公斤左右,相当悬殊。
不仅如此,我身上还残留着比赛时留下的伤势,佐佐木却毫发无伤。
……情势简直不利到极点嘛。
来,再多打几拳啊。你在体术方面完全是门外汉吧。要是不用出拳数填补手法低劣的缺失,差距会越来越小喔。
你怎么这么没自信?这样不行喔。
拳击该这样打才对。你看,像这样扭动腰部。
嗯,刚刚那一拳不错。
打得满重的。
你在比赛刚开始时打出的攻击虽然也很痛,但还是太轻了。
现在这一拳又痛又重。你真的有显著的成长呢。
但这并非你的专利,我也在不断往前迈进。
我躲开他的拳头,揍了他的鼻梁回击。趁他心生胆怯之际,往他的心窝处打出一记上钩拳。
右、左、右、左。我打遍了他的上半身。然后——
「关节技!用关节
技啊!」「把他摔出去用寝技压制啊!」「快用体术!体术!」
诸如此类的起哄声传了过来。
太蠢了吧。
我说啊,如果可以动用关节技还是寝技这种招式,应该可以提高胜率吧。毕竟佐佐木对体术一窍不通。跟和雷克斯对战时不同,只要我轻轻压倒他,他就束手无策了吧。诸如要如何挣脱锁喉技,还是关节被锁死时如何应对等等,他一概不知,是个大外行。只要针对这一点展开攻击,肯定就能取胜。那些观众想说的应该是这些吧。
但我拒绝采用这种做法。
现在的我们已经超越那种阶段了。
现阶段并非技术与智慧的较量。
如果要问我们现在到底在比拼什么,应该用真心或灵魂一词来表现比较妥当……也可称之为「人类的力量」。这就是我们正在较量的事物。
而且,彼此都像要燃烧殆尽般迎来这场结局。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夺得的胜利才有价值可言。
已经不需要耍任何小把戏了。
殴打对方,被对方殴打。
殴打被殴打殴打被殴打殴打被殴打殴打被殴打殴打被殴打殴打被殴打殴打被殴打殴被殴殴被殴殴被殴殴殴殴殴殴殴殴殴殴殴殴殴殴殴殴殴殴殴殴……
疼痛、疲劳、怯弱和气势,都不停地层层积累。
然而这些情感,却以此刻为分水岭,全数崩毁、剥落、流逝而去。
不知不觉间,我们身处于只有彼此的世界之中。
我真的觉得立华柴暗这个男人很了不起。
我毫发无伤,他满目疮痍。在这种状态下,他还要跟我正面对决。
他舍弃关节技、抛摔技和寝技这些体术招式,用拳头揍我。
他的心情肯定与我相同吧。
他也渴望将一切燃烧殆尽之后的比赛结果吧。
即使如此,只要是凡人,势必会在某处面临极限。只能将胜利摆在第一位,难以贯彻自己的初衷。就这一点而言,他的表现可圈可点。无论再怎么痛苦,他还是不停和我互殴。
……不对,他一定也很辛苦。但我可能比他还要难受。
战况开始逆转了。立华扎实的打击和出拳数,不断带给我巨大的伤害。
太可怕了。我原先明明处于如此有利的状态,却被对方逆转了。
我的体型比他高大,体重也重上许多。要用这种方式决胜负的话,我应当拥有压倒性的优势才对。但这家伙却将如此不利的战况彻底颠覆。
……这么说来,我以前是不是也做过类似的事情?
遥久以前,我跟欺负凛音的那些人打过架。其中有个人的体型比我大上好几倍……当时我好像单方面被压着打。
和我相比,立华厉害多了。居然能将体格相差如此悬殊的对手逼到这种绝境。
啊啊,总觉得很火大。好嫉妒。我好嫉妒这个人。
很好,燃烧吧,让嫉妒心熊熊燃烧吧。这么一来,就能继续保持原动力。
否则我根本无法驱动濒临极限的肉体。
我挥出的拳头成功命中。但我每打一拳,就会被对方打三拳。
原动力逐渐消失。要赶紧寻找燃料。要从心中搜集各种燃料加以燃烧。
「呼嘿~~……呼嘿~~……」「佐佐木青狮,我会把你升格到一军。」「抛下亲情吧。」「你这种无能的家伙要当魔术师?」「生日快乐,哥哥!」「烦死了!我受不了了!」「马马虎虎就行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瞬崩。」「立华、立华、立华、立华、立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燃烧了。记忆、感情都在熊熊燃烧。
不久后,声音也烧了起来。燃烧殆尽后,四周沉寂无声。
接着空气开始燃烧。我和立华的周边开始燃烧……
顿时成了只有我与立华的两人世界。
燃烧、燃烧、燃烧。
我对凛音、母亲的思念,以及渴望胜利的心情。
所有一切——都燃烧殆尽。
但我的身体还能动作,真是不可思议。原动力明明早已耗尽,为什么会这样?
……原来如此。对我来说,还有一股源源不绝的原动力。
那就是灵魂,抑或是佐佐木青狮这个人的本质。
对这般地狱般的斗争乐在其中的——本能。
只要还有这股动力在,我就能永无止尽地继续活动、继续战斗。
啊啊,太棒了。我的体内深处,居然蕴藏着如此庞大的能量。
我身轻如燕,仿佛能飞向天际。
双拳也宛如生出羽翼那般轻盈。
在跃动。我的肉体在跃动。痛扁对方被对方痛扁虽然意识越来越模糊但我还能动每分每秒仿佛都在进行脱胎换骨的蜕变感觉非常非常畅快能达到这个境界全都是托立华的福所以我不会停止战斗我不想停止我还能打还想继续打下去我还可以我还可以我还可以我还可以我还可以…………
奇怪?
周遭全暗了。
曾经有人问我,为什么要战斗。
依据对象不同,答案也会跟着改变。
如果在记者面前,我会回答:因为我乐在战斗,一切都是为了粉丝。
在凛音面前,我会回答:是为了某个人。
无论哪一个答案都是我的真心话。但是……却并非真实。
那是因为我喜欢战斗。喜欢借由杀伤他人,确认自己的力量。喜欢被他人杀伤,感受对手的力量。喜欢支配赛局,接受众人的掌声与欢呼。喜欢与战斗有关的任何事。
为了粉丝或某人的说法并非谎言,尤其是最近特别有感。
向我请求协助的那个孩子,他的祖母是不是被囚禁在无明都市之中?
我真的很想帮忙。不只是那个孩子,对我寄予厚望的所有人,我都打从心底想帮助他们。
癫狂与正义,这两种相反的事物在我的体内共存,并形成各自渴求战斗的理由。但是……
真实就存在于此。让我战斗的理由,就在这个世界之中。
只有我和对手两人存在的世界。
抛弃了声音、空间、感情、记忆和一切的这个景色。
因为喜欢、因为想来到这个地方,我才要战斗。
因为在这里充满乐趣、畅快无比、精彩绝伦。这里……是武斗者的乐园。
这种概念难以言表,只有一个清楚明了的条件。
要有对手,才能来到这个地方。一个人是到不了的。
欸,佐佐木,这是你的功劳。多亏有你,我才能再次来到这个地方。
谢谢你,我很感激。
什么嘛,原来你也有同感啊。
真开心,真愉悦,实在太美妙了。
甚至让我想延续到永远。
……喂,你怎么了?接下来轮到你了,怎么不动呢?
……啊啊,原来如此。你的眼睛已经看不见啦?整张脸肿到不行呢。眼睑部分肿得特别严重,完全遮蔽视线了,难怪你什么都看不见。
真拿你没办法。
「喂,我在这里,佐佐木。」
殴打。
「你的敌人,立华柴暗,就在这里。」
不停,出拳,殴打。
「你在……那里啊……立华……」
他好像终于发现了,开始向我挥拳。
不错啊。很好,继续,继续打。
乐声响起。多么欢愉的乐声啊。
咯叽、啪嚓、咕嚓、噗叽、咕叽、喀沙、啪叽、咕啾、喀滋……
好想继续聆听下去。可是,啊啊,这样啊。
差不多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看样子是我该先走一步呢。真可惜,让人依依不舍,根本不想离开。
再一拳,好想再打出一拳,这样我就可以心满意足地离去。
神啊,求求你。再一拳,只要让我在这里再挥一拳就好。
……咦?你怎么了,佐佐木?你的外表变得很惊人呢。
胸口散发出亮到不行的光芒。怎么回事,看起来耀眼又瑰丽。
那道光芒充满了吸引力,仿佛要被吸进去似的。
天啊,只要像这样伸出手,全身上下,以及我的存在本身,全部都——
喂,你怎么了,佐佐木?你怎么会在空中翱翔呢?
我身在海中。
不对,或许不是海,只是身处于某种类似液体的物质之中。
但还真是不可思议。到刚才为止,我明明看不见任何东西。
现在却有各式各样的景色映入我的眼帘。
蔚蓝的色彩中浮现出一座游乐园。
我有印象,以前我有造访过。当时真的好开心。我还跟凛音一起坐了咖啡杯。
我稍稍偏过头,就看见国小和国中的校景。
真是令人惨痛不堪的场景。当时我老是被欺负。
……回过神来,我发现游乐园和学校都不见了。
又浮现出其他崭新的画面,但出现后又消失了。
紧接着,连构成整个世界的苍蓝色都无影无踪。
那
个人现身了。我和那个人重逢了。
妈妈。
我这么一喊,妈妈她……
「————————」
露出了安详的笑容。
虽然她离世还未满半年,我却觉得无比怀念。
好久不见了。我开口说出这句话。
「————————」
妈妈微笑着点了点头。
想说的话在我心中溢流成河。
妈妈离开之后,发生了很多事呢。啊啊,但你看到我的模样,应该就能理解了吧?
「————————」
我长大了吧?师父将这副肉体赐给了我。虽然痛得无以复加,我却觉得仍有相应的价值。
「————————」
遇见师父之后,我……我改变了。
口吃的毛病也治好了,个性不再胆怯,还得到不会输给任何人的力量。
可是……
「————————」
可是我错了。我做错了好多事。
还因此让凛音伤心落泪无数次。
「————————」
我有在反省。我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我绝对不会再步入歧途了。
从今以后,我会保护妹妹。现在的我一定做得到。
所以……
所以,请你安心吧,妈妈。你再也无须操心了。
在我说完之后——
「青狮。」
妈妈开口了。
她的脸上浮现出和蔼的笑容。
「你变得很可靠呢。」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
眼泪不由自主地掉出眼眶,根本停不下来。
……嗯。是啊,因为我很努力。虽然走错了好几步,但我还是努力过来了。
所以我……
欸,妈妈,我啊——
声音和空间都重新归位了……啊啊,我已经离开那里了啊。
意识到这件事后,身体就擅自瘫倒下来。
我单膝跪地,看着前方。
只见佐佐木的身体倒卧在远处。
看样子是被最后那一击打飞了。
虽然脑海中浮现出胜利两字,但我根本不在乎。
光是能再次造访那个地方,就让我觉得非常值得。
啊啊,真是愉快。
我才刚这么想,前方就有了动静。
佐佐木的身体动了起来。
他的指尖微微一颤后,竟缓缓地抬起身子。
接着,他居然在我面前用双脚站了起来。
这家伙是怎样?他还能动啊?
他往我这里走来。我看着他……身体却无法动弹。
不好意思,佐佐木。我已经无法奉陪了。将一切燃烧殆尽后,我已经前往更虚无的境地了。所以很抱歉,佐佐木,这次就先饶过我吧。
我带着愧疚的心情,仰头看着他——
「妈妈,我啊……」
佐佐木嘴里似乎在咕哝着什么。
「我已经……变强了。」
说完……他陷入沉默。
看到佐佐木变得一动也不动,我才恍然大悟。
这家伙虽然站着,但昏过去了。
……啊啊,佐佐木,你究竟要让人惊艳到什么程度?
太美丽了。你那紧握双拳、傲然挺立的身姿,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景色。
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浑身发颤。
「虽然我不是江神……」
我不由自主地开口,声音流泻而出。
那是打从心底涌现的,献给劲敌的盛赞之语。
「但你是个值得赞许的男人,佐佐木青狮……!」
能和这家伙交手,让我感到无比光荣。
随后,我松开了意识的缰索。
『比、比赛结束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由于黑冥唤已经没有可以继续战斗的选手!因此现阶段!是龙帝学园!制霸了关东领域的领域内战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实况转播员高声一呼,现场掀起了震耳欲聋的巨大欢呼。
『本次大会的MVP!肯定就是在我们眼前的这两名男子!双方都战到耗尽魔晄的最后一刻!还上演了充满男子气概的正面对决!最后两人在同一时间陷入无法战斗的状态!如此激烈的战斗可真是前所未见啊!』
说完,实况转播员一改激昂的情绪,用沉稳的语气继续说:
『那么,这场比赛究竟该将哪一位判定为胜利者呢?
这或许要视各位观众的心情而定。
夺下刻印的是立华选手。话虽如此,若要将取得生杀大权的人视为胜利者……双方无法再继续战斗的时间点,如同先前所述,几乎是同时。因此,无论将哪一方视为胜利者,都十分合理。
然而……
我个人不想刻意判定哪一方才算获胜。我认为他们这场比赛,和执着于胜败的一般战斗完全不同。
所以……我只想向两位献上感谢的心情!
谢谢两位让我们见识到最棒的一场比赛!请向他们献上至高无上的谢意!』
随着实况转播员的这番说词,观众们纷纷喊出感谢的话。
感受着从观众之间萌生而出的无比热情时——
凛音紧盯着那两名男子的身影。
斗大的泪珠从她的眼中滴落。
无法停止。眼泪根本停不下来。
好厉害。她见识到一场精彩的对决。
两个男人赌上一切正面对决。他们的英姿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让凛音的心为之颤抖。
她看着傲然挺立的哥哥,心想:
这份感动肯定只是暂时的,到了明天就会恢复原状吧。
她应该还是不希望哥哥继续战斗,也无法理解战斗的理由吧。
可是,唯独此刻——是的,唯独此刻。
她觉得哥哥让她备感骄傲。
「你很努力呢……!哥哥……!」
如此轻声低语后,凛音转而看向焰说道:
「虽然实况转播员说,他不想认定哪一方才算胜利……但对我来说,是哥哥赢了。因为他还站着嘛。立华先生已经倒地不起了,但哥哥还直挺挺地站着嘛。」
焰大可找一堆理由反驳她的说词,也可以轻易说服她是柴暗胜利才对。可是……
这样未免也太不识趣了。
所以,焰笑容满面地摸摸凛音的头。
「是啊,你哥哥真了不起。」
凛音开心地笑着说:
「那当然。因为——」
「那个人是我哥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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