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开玩笑吧?」
堀北开口就用责备语气来迎接我。
「很遗憾,这是事实。高圆寺很爽快地就让考试结束了。」
「你是笨蛋吗?为什么没阻止他的失控呢?这是同寝室友的责任吧?」
「你别蛮不讲理啦。事情过了也没办法。你就当成是被狗咬,放弃吧。」
高圆寺采取的强制结束考试手法传遍船内。各班级都是一片骚动。虽然我们昨天就在聊天室里对答过,但堀北还是强烈要求直接见面说明。
即使如此堀北好像还是无法接受,而左右摇了好几次头。
「下次要是见到他,我会直接斥责他。真希望他可以别又自甘堕落。」
「你应该知道这没意义吧。你的想法不会传达到那家伙耳里。现在被外人所惑只会难受而已。总之,我们最好还是把精神集中在自己的小组。」
如果谈高圆寺的话题,只要我和他同寝,我就会一直被堀北责难。我应该在此改变话题。
「我的小组里确实尽是棘手的对手,但我可没打算要落于人后。」
她实在是很强硬。哎,关于这点我也只能交给她了呢。
星之宫老师在背地里试探我而送来的一之濑他们作为对手也很棘手。我也无法贸然加深他们对我的印象。
「对了,你姑且也算是女生,我有些事想问你。」
「你那讨厌的开场白是什么?什么姑且算是,我就是个女人。」
我好像被堀北误会是在挖苦她。她不服气似的对我投来有点严厉的眼神。
「啊,不,不是这样不是这样。我想说的是你身为女生的部分。」
我做完奇怪的辩解后,她好像更生我的气,所以我就立刻进入了正题。
「我想要关于轻井泽的资讯。」
就算我想接触,轻井泽也不会理我。
要是让她制作班级里的男生排行榜,我毫无疑问会沦落到很低的名次吧。
「换句话说,你想问我关于轻井泽同学的事情?」
「就是这样。」我点头同意。
「即使只有我自己的小组内,我也想事先掌握实际情况。但这也不简单呢。虽然感觉总有办法试探博士或幸村,但关于轻井泽我就完全没头绪。在无人岛考试结束之后,你有被轻井泽邀请吃过一次饭吧?」
「那种事我当然拒绝了。我对轻井泽同学没什么兴趣。你要是这么想要消息,要不要去利用平田同学?如果是他的话,他可是会轻而易举地替你制造出交集呢。」
这虽然就如她所言,但不幸的是,考前我才错失了与轻井泽吃饭的机会。平田应该也记得这件事吧,我想尽量避免在这时间点提出这种事。
「你担心的是假设她就是优待者的这件事吗?」
「这也是其中之一。只是,我实在无法理解轻井泽的行动。我很在意这个。」
「虽然这可能是我多管闲事,但她的行动不会有什么理由。光在意就是浪费时间。」
「堀北,片面断言他人可不太好喔。」
「断言?什么意思?」
「你应该只把轻井泽当作是个任性、没团队合作能力,而且麻烦的存在,对吧?你知道那家伙也确实有优点吗?」
「她有什么优点吗?我想不到呢。不是全都是缺点吗?」
嗯,说到团队合作能力有多差,堀北应该也半斤八两,或者更胜轻井泽。
「我们在看人的时候会先从外表得到资讯。像是对方很帅或是很可爱,反之也好,但我们就是会读出这些讯息。说成第一印象就很好懂了吧。接著就会由对话或行动来推测这个人的内心层面。比如对方是社交型、好战型、被动型。」
因为我说出理所当然的事,堀北于是双手抱胸,等待我接下来的发言。
「但这和外表一样都只是表面上的东西。真正的想法之类的事,是无法马上看出来的。例如栉田或伊吹。若要举更多例子,那我也是如此。我会依情况不同,分别使用表里两面。」
「你是说轻井泽同学也有那样的一面?」
「这几乎所有人都有。或许你没有自觉,但是堀北你也有。」
这家伙面对哥哥时,有暴露出脆弱、真实自我的倾向。
「虽然我有无法接受的部分,不过算了。我可以理解有些事情是接触之后才看得出来。」
她能这么想再听我说,事情就比较简单了。毕竟我如果没有想参与其中,我也不觉得自己会想去知道或是怀疑轻井泽的本性。
「所以轻井泽同学的优点是?」
「现在我还想不到准确的表达方式,但我就说成是『支配场面的能力』吧。她应该拥有掌握主导权的手段。事实上,她在D班中也得到了不可动摇的地位。」
不过,在这次组成的兔组中我都还看不见其能力的半点表现。正因如此,我判断必须尽快看清轻井泽的本性。
「我就退一百步来说她有这种能力吧。那你打算怎么做?难道你打算把轻井泽同学拉到同一阵线?」
「嗯──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这是需要仔细考虑的。当我正在思考回答方式,那名男人就和昨天一样前来接近我们。
「嗨,两位。你们今天也在偷偷幽会呀?也让我加入嘛。」
是龙园。他今天好像没和伊吹在一起。他独自露出阴森笑容并且靠了过来。
「你好像很闲呢。你就算在意我,也不会得到任何东西。」
「决定这点的人是我。那么,你想到找出优待者的计画了吗?」
他又未经许可抓了旁边的椅子坐了过来。
「无论我有怎样的想法,我都不打算告诉你。」
「这真遗憾。我本想请教你的高见。但是,锁定优待者的行动你看来没什么进展呢。」
「你这说法还真有趣。那么,你就知道优待者是谁吗?」
龙园看见堀北一副想说「你不可能知道」的表情,就露出像在等待这句话的从容笑容。
「我大致上已经开始了解优待者的真面目。这么说的话你相信吗?」
「我不相信。你不是一之濑同学或葛城同学那种备受同学支持的人。你里外四处都是敌人,我不认为你会搜集到充足的消息。」
「这并不对呢。我确实没营造出那些家伙的那种要好团体,但这和能不能搜集消息,完全是两码子事。」
这状况就像是老师用鄙视态度教诲反抗的学生。
「很不巧,我已经深入到这场考试的根本。依据情况不同,C班也可能压倒性地胜出。」
「怎么可能──」
不,也许这家伙说的是事实。
学校基本上是以某种规律性、规则作为基础来制定考试。期中、期末考,还有无人岛上的考试也都一样。考试是只要理解规则后面如同规律一般的东西,就会取得高得分、好成绩的结构。若是这样,那么这场考试也是一样。如果是这家伙,他应该也已经察觉到这件事了吧。
「这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只要调查班上谁是优待者就好。这样要解析考试构造,就会像是已经完成一半了呢。」
「是呀,这是谁都想得到的事情。就算这样他们就会老实回答吗?如果规则保障匿名性,优待者们应该就不会告诉你这种独裁者,而是会试图获得五十万点吧?」
龙园若无其事地回答堀北这疑问。
「什么回答。只要把情况变得无法说谎就好了啊。」
「变得无法说谎……?」
「因为所有手机都提交给我了。要是对本大爷说谎,我就让他在学校待不下去。只要这么说的话就很快了。然后,我就只要一支支直接确认手机里的邮件就好。」
「你疯了?这抵触禁止事项。假如被申诉或许就会被退学。」
「喂喂喂,这并不会成为问题。就因为不成问题,所以我才会在这里。你懂这意思吗?」
这是绝对支配者才能执行的强硬手段。
假如强行看别班学生手机的话,龙园无疑将会受到惩处。
然而,即使龙园在C班里恣意妄为,申诉本身这件事,他也有把握任何人都不会发起。只要没有人向学校申诉自己被恐吓,这就与同意的意思相同。
龙园能若无其事地待在这里,正表示这是在规则里进行的这项事实。
这就是龙园的策略──强行让C班一切赤裸裸的强制性作战。
总之,假如这件事是真的,那龙园就查明了三名优待者。
这将会成为这场考试整体的巨大提示吧。
如果拿翻开图示猜测背面插图为何的猜谜来比喻,就会比较容易了解。假如不翻开任何一面,谁都不会知道答案。但是翻开四分之一的话,就可能会知道答案。
换言之,龙园或许知道所有班级的优待者。
「你好像终于了解状况了呢。」
「……嗯。我了解你并没有得到答案。要是你已经解开,照理就会毫不犹豫寄信给校方。就算结束考试也不奇怪。」
「这也有可能只是我在玩呀。」
「我们都不知道何时谁会得到答案。你应该不会这么从容。」
堀北应该没有把握,但她的解读恐怕是正确的。这场考试上知道答案后,无意义地延后结果并没有好处。假如能够决定,就该做下决定。
「那么,就让我进入终局的阶段吧。」
「龙园同学,可以顺便让我问一件事吗?昨天猴组好像结束了。关于这件事情,你没有想法吗?」
「我并没有特别的想法呢。小喽啰们想做什么都与我无关。回头见呀,铃音。」
龙园好像打算定期来报告。他留下这种话就离开了。
「真不知道他说的话有几分真。」
我竖起指头要她安静。堀北摆出「他又来了?」的表情,但回头望去并没有任何人在。我就这样沉默地探头窥视龙园留下的椅子下方。
我确定之后就静静引导堀北,让她窥视椅子底下。
那里放了一支设定成录音状态的手机。那支手机正好收到一封聊天室讯息。不愧是被设定成完全静音,因此声音和震动都没有。角度上无法看见所有内容,但我一瞬见看见「昨天很抱歉──」这样的文字。
是班级内起了什么纠纷吗?
我不想一直窥视椅子而自掘坟墓,于是就恢复了原本的姿势。
堀北也立刻了解情况,她取出自己的手机,打出这样的简短文字。
『假如那支手机是他的,那我们就最好别说多余的话。』
这答案没错。但也很难说是个正确答案。
这里的应对虽然很困难,但是突然变得沉默不语也很奇怪。
「你认为龙园说的话是真的吗?打算弄清所有班级优待者这件事。」
堀北对于做出发言的我,瞬间感到不知所措。但她好像马上就体察到我的意图。
「谁知道。不能说是百分之百。不过……我认为有可能。这次考试应该说不上是时间充裕呢。」
「你也真辛苦耶。」
「我可是会要你像我的左右手一样,作为打杂来替我办事。我们有必要尽早找出小组优待者呢。」
「真是说得简单。我不可能找到吧?」
「我对你没有过度期待。我只不过是想要兔组的消息。」
我们在某程度上加深信心,同时宣传堀北的有才干,和我有多么无能。
藉由这么做也就能在某程度上避开怀疑的眼光吧。无论如何,龙园甚至都使用自己的手机来探查情况。也就是说,若是能使出的手段,他应该什么都会去做。
「假如你没有过度期待,那我就自己看著办喽。」
堀北之后就没特别留下什么话。她在电梯前方止步,按下按钮。她是要回房间稍作休息吗?或者是要去研拟为了在考试中胜出的策略呢?
我就这么放著应该是龙园设置的手机不管,然后离开。
分开之后,我也回了自己房间。
就也从平田那边询问有关堀北小组的详细情形吧。
幸好我和跟堀北配成队友的平田同寝。
他应该用了与堀北不同的观点在研究考试。
然而,即使回到房间,我也没看见平田的踪影。房里只有同寝的室友幸村,露出严肃表情坐在床缘。
「怎么了?」
既然同寝也无法视而不见,我于是向他攀谈。幸村发现了我,但也对我不感兴趣似的静静叹气,像在自言自语般如此嘟哝道:
「什么怎么了,是先前分组的事情。为什么我会跟轻井泽或外村同组啊。本来可以顺利进行的不是都会无法顺利了吗?」
「怎么突然说这个?」
「你没听说吗?传闻中编列出来的小组里存在某种程度的规律性。既然听说优秀的人集中在龙组,我就无法默不作声了。」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在烦恼吗?至少堀北隶属的龙组确实是以此为标准。
这点从上次老师们或龙园的话看来应该也没错。
光是比较学力,幸村的等级也不逊于堀北或平田。
正因如此,他应该很不服自己被分入位于中间到中下的兔组吧。
幸村在我本人面前贴心地没说出我的名字,但在他眼里我跟他们两个是一样的吧。很遗憾,我没有任何帮得上忙的地方。
我一面附和他,一面随便听听,就回到自己床上躺了下来。
我就先睡一觉直到平田回来吧。我这么想,却莫名感受到了视线。
幸村用充满怀疑的眼光看我,这也理所当然。
「绫小路,为了以防万一,我想先做确认。最后一个优待者不会是你吧?」
「我才正想否认不是自己呢,但确认这件事有意义吗?」
「当然。这件事当然有必要固守到底。因为这场考试上合作是不可或缺的呢。反过来说,只要合作就不会输。」
「是啊。但很遗憾,我不是优待者。」
「是真的吧?你应该没有因为私欲而打算得到点数吧。」
既然这是那种会想去怀疑他人的规则,我就不该对幸村的反应感到惊讶。
「我不是优待者。我可以相信幸村你也不是,对吧?」
「嗯,当然。我也不是优待者。顺带一提,外村也不是。」
这是身为伙伴的再次确认。这也可以说是形同「你可别背叛」这样的约束魔法。
「我也和轻井泽确认过了。她本人说自己不是优待者,但能不能相信又是另一回事。」
幸村平时就鄙视、讨厌轻井泽。只有口头上保证,他好像没有完全相信。只要在手机上确认就会正确无误,但是在浅薄的关系上,这件事意外地很困难。不,这件事应该比较近似于──就算关系亲密也要有礼貌。这就像是即使可以问对方存款,也很难让对方给自己看存摺。
幸村好像暂且心满意足,于是没有继续深入追问。
我将枕头铺在头下,接著闭上双眼。房间里有其他人在,我静不太下来。但这情绪并不是不愉快,而是好像有点开心。如果针对交友关系的话,我不是那种像变色龙一样可以展现柔软适应力的人。不过,即使对象是我很少接触的幸村,我好像也开始把他当成朋友了。
身后不时传来幸村的叹息。我决定小睡一下。
1
到了下午,隶属兔组的我再次来到相同的房间。
即使是同样的场合、同样的空间,气氛也会因为和怎样的对象在一起而完全不同。
我在考试开始十分钟之前最先抵达。下一个前来的是轻井泽。
她一看见我就瞬间露出嫌恶的表情,但马上就别开视线,坐在房间角落(正确来说是离我最遥远的位子)。然后拿出手机滑了起来。
我和她并不要好,我们也并不是吵过架,我只是被她讨厌而已。
不过,我在想这其实意外地说不定是最麻烦的关系。
假如是有什么原因被讨厌,那还有改善的空间。然而,若只是莫名被讨厌的情况,就不存在像样的解决方案。真是恶劣。
一之濑他们过来之前的期间,我也可以在走廊上打发时间。但是先到的我就因为尴尬而离开房间,这除了战败而退之外,应该什么都不是吧。
我打算在此像个男子汉堂堂正正。为了重振心情,我端正了坐姿。
话说回来,这场考试从我的角度看来,是个最麻烦的情况。只要考试内容以对话为中心,无论如何积极参与都相对困难。先不论我自己擅不擅长,在第一学期结束的现阶段,我也不能突然变得健谈。
轻井泽好像不打算在宁静的房间里乖乖度过时间。
「啊,喂?莉乃?现在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我这边?啊──该说我这边真是糟透了吗?总觉得已经很厌烦了。」
她们的对话在两人独处的房间里当然也听得很清楚。轻井泽开朗与郁闷交织的巧妙对话内容传了过来。她所谓糟透的状况,应该就是在说两人独处的这种尴尬情形吧。她之后立刻结束通话,寂静的时光随之到来。
「啊──对了,你是优待者吗?幸村同学和外……同学好像不是呢。」
这样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好歹也记住外村的名字啊……
房间里只有两人。看来被搭话的人好像是我。
刚才我也被幸村问过这件事。大家应该都非常想确认吧。
「不是。」
「是喔,那就好。」
然而,她和幸村不同。没有积极地来确认我真正的想法。
「你愿意相信我吗?」
「啥?你应该不是吧?」
即使说客套话,我和她也不是很要好。她对我的话相信得真乾脆。
……哎,应该没必要特地追究。这场考试上,我追求的目的不是点数。辨别这个叫作轻井泽惠的人物能否成为「有用的东西」才重要。
「你们两个都好早到哟──」
B班三名成员同时到来。
「今天也请多指教哟。」
我微微举起手,回应这句话。一之濑也有对轻井泽搭话,但她把注意力集中在手机,没表现出像样的反应。
所有组员当然在讨论之前都到齐了。然而,情况和昨天完全没两样。
A班离了一段距离。只有除此之外的三班围成了一个圈。轻井泽看见这个情况,就起身改坐到町田的隔壁。这也能理解成是对真锅的防御策略。町田几乎没参加讨论,但是他的存在感很强,发言权也很强。也因为男女之间的差距,以真锅她们由女生构成的C班看来,这个状态可说是束手无策。
万一轻井泽把不值得依靠的我或者博士当作伙伴,真锅她们就有逼近自己的可能性。这么一想,轻井泽的判断应该就能说是正确的吧。
「没事。要是发生什么,我会马上帮你。」
「谢谢你,町田同学。」
因为轻井泽数度前来依赖自己,町田也很在意轻井泽。对方是个外型可爱的女孩子,会想保护她也没办法吧。这点就算班级不同也是如此。
那么,就先把(危险的)崭新恋情的开始放在一旁,问题在于考试这边。
别班应该也和我们一样了解。
了解自己班上优待者的有无,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那么──自昨晚以来讨论就是两条平行线。但我还是认为大家应该要举行找出优待者的讨论。」
「又是这件事?你也差不多该认清这不会成立了吧。在我们不参加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找出优待者。」
A班传来瞧不起人的奚落发言。
「我觉得也未必如此耶。主要是信任关系的问题哟。因此,今天我打算来玩个扑克牌。当然,不是强制参加,所以只要想玩的人参加就好哟。」
一之濑拿出一副感觉是她带来的扑克牌,然后露出笑容。
「哈哈哈哈!用扑克牌建立信任关系?无聊。」
「虽然你说无聊,可是试著去玩的话,可是会出乎意料地开心哟。再说,我想沉默地度过接下来一小时,可是会既漫长又辛苦呢。想成是消遣就好。」
B班理所当然似的所有人都表明参加。
「在下也要玩是也。现在也很闲。」
就如博士所言,哎,我们确实也没什么事好做。
好像没有其他参加者,所以我也稍微举起手表示参加。
「有五个人对吧。我想先玩大富豪,有人不知道规则吗?」
我在某程度上也对扑克牌规则有所掌握。我也知道大富豪这款游戏。其他每个人好像都没问题,我们于是顺利围成一个玩游戏的小圈圈。
除此之外的人都不表示兴趣。他们有的闲聊,有的对我们投以冷淡视线,随意度过考试时间。
一之濑把确实洗过的扑克牌平均分给五个人。我手上有一张鬼牌,其次是三张点数很大的二,然后还有两张A──我手上汇集这般强烈凶狠的牌。我在发牌的时间点就胜过别人,但是大富豪未必是用强大排组决定胜利。只要革命发起,手牌一口气发生弱化,就会是败北的危机。
虽然这么说,但我无疑处于优势。我应该要用稳健战略来使用手牌。
话说回来,扑克牌这游戏比我想像的还深奥。
因为会清楚显现玩家的人格。一之濑不仅顾虑自己的手牌,还会配合对方状况来战斗。滨口则会在最后局面主动出击。我不仅看得见富有个性的战略层面,也看见博士因为小事而动怒的性格之类的事情。
「再玩一次!」
我还以为熟习于宅宅相关资讯的博士,拥有比较沉稳的性格。但我逐渐了解他是一竞争胜负就容易入迷、容易生气的那类人。
而且,他还是容易入迷,却也容易失去兴趣的性格。结束一场游戏他就会暂时恢复。
一之濑说不定就是瞄准这点。
藉由掌握各个学生的特徵,连结至进行对话的提示。
这只是很微小的要素,不过在连对话都无法随心所欲进行的现状下,这是个很有效的手段。这样的话,那我应该视情况为──我的行动也和博士一样逐一被观察。
从一之濑角度看来,她会如何看待我呢?我试著客观地看待自己。
……实在是个很无趣的男人。
手牌如果很好就会积极,状况差就会被动。这是常有的万般性格。
与其在此勉强改变决胜负的做法,让一之濑混乱,我还是贯彻做法比较好吧。我就这样继续进行游戏。从大富豪开始,到最后的抽鬼牌,我们尽情玩了大约五款游戏,然后一小时就过去了。结果,A班和C班都没表示参加,参加游戏的从头到尾都维持五人。
「呼──真开心是也。偶尔玩怀旧游戏也不错呢。」
从博士角度看来,玩游戏比耗费一小时还好很多,因此他看起来很满足。
然而,即使重复这种如心理战的游戏,B班也不会看见真正的活路。这一之濑也很清楚。
「那么──我先离开一下哟。」
「请问你要去哪里呢?」
「我不能就这样允许A班顺利取胜。」
「你要去见葛城同学对吧。」
看来一之濑策划接触指示坚守作战的男人。对基本上和别人不存在羁绊的我来说,应该要好好利用这发展。
「假如方便的话,我也可以跟去吗?」
「嗯?完全没问题呀!难道绫小路同学你也要找葛城同学?」
她应该不是在戒备,而是纯粹感到疑问。一之濑歪歪头。
「不是啦。因为堀北好像也跟那个葛城同组。」
「这样呀这样呀。那我们一起走吧。待会儿见喽,滨口同学。」
一之濑心里好像完全理解,认同地点头。滨口就这样目送我们。
即便一之濑位居领袖,滨口似乎也尊重她个人的活动。
这和葛城或龙园那种率领手下般的立场又不一样了。
既然同时进行讨论,那解散时间照理也差不多。一之濑为了在龙组解散前抵达目的地而快步出走廊。
「稍微加快脚步吧。」
一之濑简单知会我一声,就稍微快步朝著目的地前进。
各组房间都在同一层楼,所以我们比较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就可以抵达。
考试结束才经过一两分钟左右,走廊的学生人数还很零星。
不久,我们就抵达了装饰著龙组门牌的一个房间前。
虽然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但我们感觉到房里还有人的动静,于是停下脚步。
还没有任何人出来。这也代表他们正在举行很长的讨论吧。
我试著传送讯息,但堀北没有已读的迹象。
「好像相当耗时呢。」
「真难想像龙园或葛城会举行讨论耶。还是说,是B班的力量发生作用呢?」
「不知道耶。神崎同学也不是会统合场面的那类人……如果要整合话题,应该会是堀北同学他们那些D班学生吧?D班阵容成员也很不错。」
先不说堀北,我也不禁认为如果是平田和栉田或许就有可能。
在超过规定时间大约十分钟时,龙组房门打了开来。
率先出房间的是葛城。一之濑为了和他对话而前来此处。他身后有同样是A班学生们的身影。葛城随即察觉一之濑,而把脸面向她。
「是一之濑啊。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似乎也不是出于偶然。」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呢。能耽误一些时间吗?」
「这场考试的间隔很长。时间多得发慌,所以没问题。」
他再怎么说好像都不会无视身为B班领袖的一之濑,看来答应了进行对话。葛城允诺后,就指示身后学生们先行离开。
「留下我应该没关系吧?」
一之濑没有异议,轻轻点头。我们为了不妨碍行人通过而稍微靠墙集合。
我不知不觉地加入谈话的一员,站在一之濑身旁。从葛城看来,我好像只被他当作是凑热闹的。他没特别深究什么。
「我想若是你的话,应该已经对事情内容有头绪。不过,你请所有小组拒绝讨论是真的吗?假如是这样,你能不能再重新考虑一次呢?这次考试是以对话为基础来找出答案。这样考试本身就不成立了吧?」
A班在共计三次的讨论上都贯彻沉默。这个铁壁战略应该不是一之濑单枪匹马就能击溃的东西。就一之濑立场来说,这行动也可以说是在寻求击溃A班大本营的契机吧。那么,葛城的反应是……
「这是极为理所当然的疑问。这种商量我在昨天阶段就已经被追问到耳朵都长茧了。以你来说,这甚至能说是相当晚的接触呢。」
大家好像比我想像中还更清楚这是葛城的作战。
「我也有我的苦衷呢。所以,葛城同学。关于刚才的问题,我无法赞同阻断对话的想法。能不能请你重新考虑呢?」
葛城对三班不断前来诉求的议题直截了当地拋出自己的想法。
「无论是谁来问,我都会回答相同的答案,我为了胜利而定下这项战略。我自认当中有规规矩矩的理由。你认为这次考试是先要有对话,所以才会否定地说无法赞成,但这是不对的。这次是一场Thinking、思考的考试。你要是放大解读这点并且误解
,那就伤脑筋了。我可是有好好依据考试去思考才想出拒绝讨论的做法。这没有任何问题。」
「但若是葛城同学你的这种想法,看来就像是在拒绝考试呢。」
「这话很难听,但是没错。不仅是在这场考试,今后考试我也打算寻求不会造成结果差异的计画。这作为维持我们A班目前位置的手法,我认为没有任何不对。」
「如果这是班级之间对抗的考试的话吧。我想葛城同学你的想法没有错。可是现在是混合所有班级的考试。这真的就是正确的见解吗?」
一之濑为了改变不回应讨论的A班而接触葛城,但这次葛城的意见是正确的。考试结果有四种。只要按照其中某一项,正当性就会成立。葛城不过是对组内小规模竞争之类的没兴趣,而采取彻底维持A班领先的手段。
「你应该清楚继续讨论也没意义吧,一之濑。我不会改变想法。」
「这就是所谓不动如山吗?」
「真是败给你了呀。」一之濑苦笑说道,一面搔搔后脑杓。看见她毫不气馁的模样,她应该早就很清楚葛城不会奉陪。这应该是「运气好的话或许会成功」如此程度的期待。
「你打算挣扎吗?」
「当然,毕竟这是考试呢。」
一之濑和葛城两名实力者的想法互相碰撞。
「很遗憾,我已经看得见这场考试的结果。既然我们A班表明不参加,你们能做到的事情就会受限制。你们是不可能会有胜算的吧。」
即便三班团结起来,这也不是能简单取胜的考试。只要揭穿优待者真面目,任何人都会背叛。既然叛徒会得到好处,就很难维持合作关系直到最后。不能平均获得报酬的话,也不会产生合作的理由。
「我想问你一件事。假如你是A班领袖,你会怎么做?难道你不会展开相同作战吗?」
「谁知道呢?我还没办法以A班立场来思考。如果要变成被人追赶的那种立场,我想在累积追赶别人的经验之后再开始就好。一开始就不断逃避,岂不是很辛苦吗?」
葛城看起来就像觉得自己提了蠢问题,他闭上双眼,双手抱胸。然后再次和一之濑对上视线。
「这是我个人的想像,但就算你和我站在同样立场对话,我认为你也会得到和我相同的战略。如果是为了保护自己班级,应该也不会在乎别人的批判等事情。」
觉得一之濑拥有与自己相同信念的葛城如此宣言。
一之濑对这份解读露出温柔的笑容,轻轻带过。
「很抱歉耽误你的时间。我隐约能理解了呢。理解葛城同学你的心情和想法。」
「那就好。那么我告辞了。」
一之濑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地目送葛城。
「这场考试从防守方看来还真轻松呢──因为只要不做多余的事情就好了。」
关于这点,想要点数的班级就得在摸索过程中拚命搜集线索。那里也纠缠著很大的风险。如果猜错优待者,就会给班上添极大的麻烦。
「话说回来,神崎同学他们都不出来呢。」
葛城他们A班动作很快,可是除此之外没有人没现身。
规定一小时,是最低限度的决定事项。就算讲超过一小时也没问题。
「你打算等神崎同学吗?」
「绫小路同学你在等堀北同学,对吧?我也想问她事情,我们就一起等吧。」
她应该随时都能和神崎说话,不过跟堀北谈话的机会却很有限。
虽然很遗憾,但既然被葛城随便应付,或许她是想要寻求别班意见。只不过,我不认为会有那种击破葛作战的手段。
我们接著又等了三十分钟左右。龙组房门终于开启。出来的是除了龙园之外的C班学生。接著是栉田和平田。
「咦?绫小路同学,你在这种地方是怎么了吗?难道是在等堀北同学?」
栉田看见我,就好像觉得很不可思议似的靠过来。昨天的光景瞬间闪过脑海,使我的身体僵硬。但栉田好像回到了平时那样,没有别异常的地方。真是有点遗憾。
「你好,栉田同学。」
「哇,一之濑同学。该说总觉得好稀奇吗?这还真是令人意外的组合呢。」
栉田好像不清楚我们认识,藏不住心中的惊讶。
「我们在等堀北同学和神崎同学,他们还在讨论吗?」
「若是那两个人,他们现在好像在和龙园同学说话哟。要不要进去?」
栉田像在说请进似的把手放在门上。
「不用啦不用啦。假如正在讨论,那我就等他们。」
「应该没关系吧。你看,考试规定也只有一小时。若是除此之外的时间,进出都是自由的哟。再说,里面情况也不一定就是在讨论关于考试内容嘛。」
栉田用可以视作是有点强硬的态度打开房门,邀请我们入内。
我跟著无法彻底拒绝邀请的一之濑走了进去。
我和平田只有简单用眼神互相打招呼。
房间里的三个人稍微保持距离坐著。简直就是三方互相牵制的状态。
虽然状况不急迫,但是气氛也不轻松。这异样的空间里的三人,因为外人的进入,视线都各自望向了我们这边。堀北和神崎的表情没有特别改变,不过龙园好像是觉得什么事很有趣。他轻轻发出笑声,举手呼唤一之濑。
「嗨,你是特地过来侦查的吗?别客气,坐吧。」
「这组合还真是相当有趣。我对你们在规定时间外讨论什么很感兴趣呢。」
「呵呵。应该也是啦。我本来以为你和神崎会在这个地方呢。可是揭晓之后你却在别组。而且,居然还被分派到糟糕到没药医的烂组。还是说,你就是这种程度的人?」
「讨厌耶,龙园同学。不管是什么战略,毕竟这校方决定的事,详情我也不清楚呢。我们只是在用学校给予的情况及资讯战斗而已。如果照你这说法,那顺序不就颠倒了吗?也就是学校是故意分组的吗?」
一之濑表现得什么也没发现,但龙园不是那种会轻易相信的男人。他一边轻笑,一边缩短与一之濑之间的距离。好像没把我放在眼里。算了,就我个人来说,这样才比较值得高兴。
「要是你没发现,我就告诉你吧。这次所有分组明显都是由老师们刻意决定的吧?这么一来,B班第一的你会落选,其中理由又会是什么呢?」
「咦──这不是随机,而是指定的小组呀。我是有发现你们小组都是由优秀的人们组成。其他组别也都是指定分配的,对吗?谢谢你,我很感谢你的忠告。不过,你对我说出这种资讯不要紧吗?」
一之濑就像是在说这全都如她所料,而如此迅速答道。我没有漏看龙园脸色有所改变的这件事。人如果有自己无法想像的事实,通常都会感到惊讶、不知所措,抑或是报以怀疑的眼神。但一之濑没有表现出这些反应,还对忠告表示感谢。这反应并不寻常。这当然可以想成是她故意佯装不知。假如把一之濑开朗爽快的性格加进来考虑,或许就可以理解成──她明明知真相,但是打算隐瞒。我不清楚龙园是否把人的本性理解成是「利己」,但是他非常有可能会从一之濑的反应,直觉发现她是在装傻。虽然只是一句对话,但给予对方的资讯量却超乎想像地庞大。
这个情况之下,一之濑有没有发现校方刻意决定学生分组已经不太重要。她为何要隐瞒、抱著什么心态不说出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彼此揣测、互相竞争就是这么回事。
「话说回来……」
龙园有点傻眼地对我轻轻一瞥。
「虽然我也非常好女色,但你的程度却在我之上耶。铃音也好,一之濑也好,你老是跟在人家屁股后面。」
我没有这种打算,可是被这么一说我也无法否定。对龙园来说,他也并非对我有兴趣吧。他没有继续对我说什么话。
「你来得正好,一之濑。我对你有个有趣的提议喔。」
「提议?我就姑且听听。是什么提议呀?」
「那是件无趣的事。光是听他说就是浪费时间。」
堀北好像已经听过那项提议,而一刀斩开似的予以否定。
「这是为了击溃A班的提议。我不认为是坏事呢。铃音和神崎好像都表示反对。」
「那是怎样的内容?」
「我稍早有和铃音说过了,我已经掌握C班所有优待者。」
龙园如此开口。就像葛城有他自己的想法那样,龙园也说出他自己的计策。
这是比早上阶段还更进一步的提案。
「三班共享资讯──共享所有优待者的资讯,然后揭穿校方的规则。」
也就是说,正因如此他们三人才会聚在一起吧。
「这好像是个相当大胆的点子,但我不觉得这是很实际的事情呢。说起来,龙园同学你掌握C班所有优待者的事情是真的吗?」
「你无法信任我是当然的。那么就只有这次而已,要我立下誓约书也好。写下互相分享A班的优待者一事。这样除了A班之外的三个班级都能往上逼近。」
这提议是──假如A班要彻底否定对话,那我们就团结起来这种非比寻常的策略。
「就算写了誓约书,既然不知道谁会如何背叛就没意义。要是C班背叛一切就结束了。」
堀北会这么拒绝,也是很自然的发展。就算以我所持的消息当作基础,龙园好像从前就在和A班联手。然后,龙园在无人岛上的考试也早已做出背叛行为。即使如此,葛城也没流露出不平、不满,应该也就是这男人手腕高明的证据。
作战本身不是个坏提议,但提议者如果是龙园,就不可能顺利进行。
「堀北同学说的虽然也是正论,但如果我们无法像龙园同学这样掌握优待者身分,那这就是难以达成的提议呢。」
「就算你故意装作不清楚也没意义吧。你不可能对班上实际状况没有把握。」
他们两个都面带笑容,但气氛却瞬间剧烈改变。这氛围微微刺痛著我的肌肤。
「你太高估我了哟。这是我想都没想过的事。我也没有这么受信任哟。再说,这是高风险、低报酬的事。我实在无法答应。」
「就算是秘密主义也好,但能出手的时候可就应该出手喔。」
「从你看来的话应该是这样吧。你现在强硬搜集资讯,只要撒网抢夺的话,要升上B班也不是梦呢。」
「如果D班的堀北同学也反对,说起来这项作战就不成立了呢。」
「这也难怪。因为铃音有即使想要赞成也办不到的理由呢。」
「……这什么意思?」
「你也很清楚吧?这项作战必须完整掌握自己班级的详细情况。D班完全没有团体合作,是不可能执行的,对吧?班级分成两派的A班应该也办不到。」
气氛发展又改变了。这次是那种混浊且沉重的空间。
「不过,若是支配班级的我,以及拥有极高人气的一之濑,这就是能做到的方案。我刚才虽然提出三班联合作战的提案,但这件事即使是两个班级也有可能实现。看穿规则的准确性说不定会下降,但是我会设法办到。这么一来,A班和D班就都会形同于赤裸。」
这是关系要好的两个班级,互相分享D班和A班优待者的提议。
「但似乎高估你了呢。」
趋势又再次出现变化。改变趋势的人是龙园。
龙园在堀北与我,以及栉田这些D班每个人都在场的情况下发表自己的点子。龙园期盼B班倒戈合作的态度让人无法理解,而且毛骨悚然。
假如这不是故弄玄虚,那龙园藉由知道班级优待者,或许就快要掌握到什么了。接著,再一步他就能抵达那里。
如果真是这样,对D班来说,这就会是个非常重要的关键吧。
「虽然很多管闲事,可是这应该还是不会成立吧?」
我本来决定静观其变,但是我判断堀北的态度在此会招致恶果。
就算一之濑和D班联手,我们也不晓得可以相信她到什么程度。既然这样,现在留下一之濑和龙园联系的可能性就非常危险。
「跟屁虫,你听得懂刚才的事情喔?」
龙园调戏似的笑著。我也决定不耍花招,拋出老实的意见。
「假如B班和C班联手,下次不就会是A班和D班联手了吗?现在D班缺乏统一,但是我觉得如果确定会输,再怎么样我们也会团结起来。这点我想A班也一样。」
「我和一之濑联手的事实,不必在这个瞬间就决定。你也没有手段来确认合作有无。你以为用这种不确定的要素葛城就会合作吗?」
葛城确实是个谨慎的男人。他应该不会没根据就轻易行动。不过,正因为他曾经被龙园重重打击,照理说应该会有交涉空间。
堀北因为我说出的这席话,也发现不能让这种关系成立。
「这种讨论是不会有未来的呢。最后只会变得要互相击溃对方。」
「这话是什么意思,铃音?」
「以绫小路同学来说,他算是有讲到重点呢。如果你们打算继续在此进行协商般的讨论,那我方也只会以『你们有合作』当作前提来采取行动。事情仅只如此。」
「正合我意。我可是很期待你们能不能建立起合作关系喔。是吧?」
龙园四处随意散播敌意,同时还厚颜无耻地向对手伸手。堀北对这点则表现出奋战到底的态度。这样才会连结至制止一之濑的效果。
要是B班现在在此背叛D班,B班就会被所有班级理解成是叛徒吧。
为了获得点数,无论在怎样的时间点都会背叛对方──如果附上这种头衔,在还很漫长的学校生活里,就会成为一件扯后腿的事情。
「抱歉呀,龙园同学。B班里面也有因为你的行动而受伤害的人。假如只是可能会获得点数这种理由,我无法轻易和你合作。」
「这样啊,这还真遗憾。」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遗憾。因为他起先就是在不会成立的前提下行动。
龙园站起身打算出房间,和我们错身而过。
在离开之际,龙园又再次看了我一眼。
说不定这是他无意间的举止,但他碰巧与我视线交错。
「……应该不可能吧。」
我对于竖起耳朵才勉强听得见的话当然没表示反应。
龙园轻轻左右摇头,接著离开。
「啊,我也差不多要走了呢。因为我被朋友约出去了。」
栉田稍微道歉,一面离开房间。结果,留下来的是平时的成员。
「呼──好像被看穿各种事情了呢。啊哈哈。」
一之濑没特别焦急,轻轻叹了口气。
「感觉好像很辛苦耶。被那种人给盯上。」
「他名字里虽然有龙字,可是他却是蛇呢。我感受到他那发现猎物就会咬到底的执著。可是现在比起我,堀北同学你们应该才辛苦吧?龙园同学就不用说,A班应该也正戒备著你们。以B班立场来说,想到和他们迟早会成为敌人,我就觉得担心。」
哎,也是。至今完全沉在谷底的D班,在无人岛上的考试一口气崭露头角。对别班而言,那件事实表示D班摇身一变,成了该戒备的存在。
「没问题吧。堀北不是会被注目或压力给击垮的货色,对吧?」
「当然。」
──就是这样。即使是在虚张声势,但藉由这么做,反而也可能发挥她真正的价值。但是唯有这点,我并不清楚会在何时发生。会是在今天吗?还是是十年之后呢?不过,我们多半都是在发挥真正价值之前,在长大成熟后就停止成长。
「堀北同学,还有绫小路同学。知道我们合作关系的人都到齐了,所以我就问喽……你认为这次考试上会成立跨班级的合作关系吗?」
「虽然没必要特地敌对,但要提出合作应该也很困难呢。因为在考试构造上就算两个班级合作也会很不完整。况且,全体D班和B班不可动摇的合作才是必要条件。我不认为这会成立。」
「嗯,不愧是堀北同学。你对考试很了解呢。龙园同学的点子是纸上谈兵。和你联手果然是正确答案。」
面对和自己价值观相符的堀北,一之濑看起来好像有点开心。
「嗯,龙园同学的作战告吹。我们大概可以不必担心了。问题是葛城同学的坚守作战呢。你们试著和他本人说话,他的反应感觉怎么样?」
一之濑向堀北和神崎询问葛城的情况。
「我昨天也报告过了。剩下的小组也都同样是那种冷淡态度。搭话的话是有回应,但完全感受不到他们想参与对话的意愿。考试结束为止他们都不会打乱立场吧。即使葛城不在你那组,他们态度也一样吗?」
「嗯,我这边也不行。果然只能用其他方法接近了呢。」
剩余的接触次数是三次。各组必须只利用这些机会找出答案。
──为了全班,或为了小组,抑或为了自己。
「那么,我要回房间了。」
所有人出了龙组房间之后就随即解散。堀北回了自己的房间。
途中,等待一之濑的滨口前来会合。
一之濑目送堀北的背影之后,就面对我如此开口:
「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稍微陪我一下呢?」
「嗯,这没问题。」
我附近有一之濑他们B班三名学生。总觉得有点不自在。
接著,我们和神崎分开。我和剩下的人走出甲板,穿过已经切换成玩乐模式的学生们,在适当位置停下脚步。
「虽然堀北同学那么说,但我认为我们有能够合作的空间。」
「能够合作的空间?」
「嗯,我虽然很惊讶A班对我们保持距离,不过我认为这是机会。我在想为了这件事,是不是有必要把一切都摊开来。」
「把一切都……?」
「这场考试归根究柢,课题是找出优待者吧。既然这样,我觉得尽量增加不是优待者的人物,并且提高正确率才是常规。所以我才要和你说……我并不是优待者。然后,我打算找出优待者,并替小组带来胜利。」
一之濑看著
我的双眼,如此清楚说道。她还这么补充:
「假如我是优待者,我想我会彻底隐瞒身分。即使被你问也一样……理由很单纯,因为我会为了B班竭尽全力。」
那句话使我笼罩在难以言喻、谜样的氛围之中。
就我观察一之濑至今行为看来,我对她现在这招感到疑惑。
假如她要在现在这个瞬间说出一切并寻求协助,就应该更深入要求。自主性出示手机,并且想要事先赢得百分之百信任,才合乎常理。
然而,一之濑却没要这么做的迹象。就连拿出手机的举止都没看见。
我应该把这发言理解成她是个单纯的笨女人吗?还是应该把这看成她在背后构想著某些情节呢?这非常困难。也许在此先表现出老实接受的态度才比较说得过去。
「……这样很奇怪吗?」
一之濑看见我沉默,不安似的如此说道。
「不,抱歉。这并不奇怪。只是你太坦率说出来,我很惊讶而已。一般情况不是应该会在这里说谎掩饰吗?说假如自己是优待者,就会选择小组胜利的选项。」
「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考试上竞争时我也会撒必要的谎,但平时我会想尽可能诚实做人呢。」
「我会说出一切是为了班级光明正大地胜出。我认为藉由逐步锁定对方是不是优待者,可以看见通往胜利的道路。啊,绫小路同学你可以不用勉强回答哟。我只是说出我的心情。因为我觉得要是把这点传达给你,事情应该会比较容易进行。」
「即使没办法以最大限度发挥合作关系,但是先巩固关系也不是坏事。要是我不在这里回答,之后可能会伤害到这份关系呢。」
「不不不,没有这回事哟!」
一之濑急忙制止好像快要答覆的我。但我不该在此彻底隐藏。
刚才一之濑说的话应该无庸置疑是真的。她就算在这里成功欺骗我,背叛所得到的报酬也很微小。不惜毁弃与堀北之间的协定,来榨乾沉到最后一名的D班,是没有意义的。虽然考虑可能性的话我无法百分之百否定,但不会有人一边担心被陨石砸中一边过生活。我就老实且正确地传达我在D班弄清的事实吧。
「我也不是优待者,还有幸村也不是。关于幸村,我可以断言他绝对不是优待者。只是很遗憾,关于轻井泽和博士……不,是外村,我并不清楚他们的情况。另外我赞成你的方针。我一点都不反对。」
幸村告诉我听说轻井泽和博士都不是优待者,可是我最好还是不要未求证就全盘接受。轻率断言不是,但如果他们就是优待者,我很可能就会失去信用。
我会断言幸村不是优待者,是从那家伙的言行、态度来判断。总之,幸村无疑不是优待者。
「抱、抱歉呀。感觉好像是我硬逼你说出来。」
一之濑像是被罪恶感袭击,而低头道歉。你没必要道歉。因为「不得不道歉的迟早会是我」。
「欸,滨口同学。可以耽误一下吗?」
「请问有什么事呢,一之濑同学?」
滨口感觉很没紧张感。他一靠过来,一之濑就开始把刚才的情况说给他听。我一听之下,很意外的是一之濑好像隐瞒了她和D班有合作关系。我还以为照一之濑的性格,她已经得到班上赞同了呢。
「既然已经从他那里得到确认,那我也不能拒绝了呢。我也不是优待者。你可以相信我没关系。」
想到他和一之濑之间的关系,就算这是他自己说的,我也应该把它当作可信度很高。在此说谎的好处很少。因为败露时,和堀北之间的合作关系很可能会出现裂痕。
但是,假如他们是采取彻底不露出马脚的果断作战,就另当别论了。
「你没有确认自己的班级啊。」
若是备受爱戴的一之濑,就算不使用龙园那样的恐慌统治,感觉也能掌握全班的状况。
「这应该是交给个人自主性行动的感觉吧。应该也会有想要点数的人。我也不能擅自调整他们被选作优待者的权利呢。」
「我想这很多管闲事,不过我也会去和剩下的一个人取得确认。要是他愿意坦率回答,之后我就会向绫小路同学你转达。」
「这还真令人感谢。不过D班的事情,我没有可以告诉你们的耶。老实说,我们班说不上是建立良好关系,问到的也没有任何保证就会是事实。」
「嗯,没关系。即使只有绫小路同学你愿意帮忙,我就心满意足了哟。」
这么一来,我们三个就会在站在公平的立场互相讨论。兔组的合作便成为可能。我、一之濑、滨口,以及从言行态度看来可以确定不是优待者的幸村──除去这四个人的话,目前优待者候选人就有十个人。当中无疑潜藏著优待者。
无论如何,这程序应该和无人岛上找出领导者相同,又或者会是个比那还更难解的任务。正因如此,它才会作为考试成立。优待者角色应该也会感受到压力,但要是小心不做出露骨行动,就可以隐瞒到底。尽管看起来很不讲理,但学校举行考试也有好好取得平衡。
「那么,请问之后你打算怎么找出优待者呢?就算直接询问,我也不认为对方会坦然出面。要像我们一样只凭口头就可以互相信任,应该很困难吧。」
「这次考试,不就是要对这件事设法做点什么吗?」
就是这样。这是场难度非常高的考试。
我们有必要从想隐瞒事实的对象引导出正确资讯。
一之濑藉由新的动作,开始替僵局带来变化。
2
只要我们不是那种可以看透所有谎言的超能力者,要识破优待者身分就会很不简单。
人是与生俱来的骗子。我们习惯说谎。
假如有不会说谎的人,那其存在本身应该就是个谎言。对人来说,我们和谎言有著无法分割的关系。即便是善意的谎言,它是谎言这点也是不变的。
至少,集中在这房间的学生之中存在一名优待者。
虽然距离考试开始还有时间,但我会像上次一样最早过来,是因为想观察所有人的举动。晚上的考试上,最早过来的是C班的女生团体。
她们吵吵闹闹地开心笑谈,一面进了房间。不过发现我坐在里面,就有点不好意思地降低音量,与我保持距离坐下。
接著,幸村摆著严肃表情进了房间。他简单和我眼神交会,就在附近坐下。看起来和平时没有特别不同。
之后,前来的是A班一行人──町田、竹本,以及另一名森重。
他们一如往常判断不必讨论,因此就坐到最里面的位子。位在C班女生们的座位旁。
「欸,町田同学。今天考试结束之后,要不要和我们出去玩?我们三个女生打算出去玩,但是找不到一起出游的对象。」
「……这个嘛……」
虽然町田不参加讨论,不过他的存在感在女生中很强烈。除了一之濑或伊吹,女生好像全都对町田很感兴趣。我才不羡慕他……或许只有一点点羡慕而已。虽然我不知道C班是否几乎放弃找出优待者,或者说不定这也是战略。他们邀了町田出游。这么做男女之间的关系应该会逐渐加深。
町田好像不是完全觉得不行。尽管露出思考动作,他看起来也有点开心。
接下来是D班的博士和轻井泽。与其说是一起过来,不如说好像是碰巧同个时间过来的,轻井泽露骨地觉得讨厌。她一进房间,就像在和博士保持距离似的打算占住最里面的位子。
「欸,那里是我的位子耶。」
晚到的轻井泽郁闷地瞪著先到的C班学生。
看见其他女生亲密地和町田说话,她就更加地显露出焦躁。
「我不懂你的意思。什么叫你的位子?你随便去坐其他地方不就好了?」
「我要坐这里。让开。」
「啥?刚才我在跟町田同学说话耶。我们正在约他晚上出游呢。」
「欸,町田同学,你也能帮我说话吗?说要我坐在你隔壁。」
町田的样子有点伤脑筋,看来在犹豫应该站在哪边。然而,轻井泽立刻就了解这情况,于是挤进真锅和町田两人之间,握住町田的手。
「下次我们单独出去玩嘛。还是说,你已经和这个人约好了吗?我讨厌脚踏两条船的人,所以如果你要和这些人出去玩,这件事情就只好当作没有了……」
嗯,这是在等人吐嘈吗?她正在和平田交往,却可以光明正大说出这种话。还真厉害耶。
深受「单独」这部分吸引的町田,好像决定好要选择哪一方了。
「你能不能让位子呢?因为轻井泽中午也坐在这里呢。」
「啥……?这什么嘛。真是火大……」
C班女生彷佛在说我也不想坐你旁边似的离开了那地方。
接著,轻井泽就滑进空出的位子,坐了下去。
她好像几乎紧贴著町田……不,是已经互相挨著身体了。
我不觉得这种行为轻浮,应该是因为我已经很了解轻井泽的为人。
轻井泽正在和平田交往。虽然不晓
得町田知不知道这件事实,但是与其说町田对轻井泽敞开心房,倒不如说是好像开始对她怀有好感。光论外表的话,她毫无疑问地很可爱。从被她喜欢的那方来看,或许就会变得想去保护她。
有趣的是,尽管这是昨天才刚成立的临时小组,也已经开始产生蕴含权力关系的独立生态系统。
落单的落单,献媚的献媚,控场的控场。不过,这和平时并不会完全相同。例如说,假如同地方有两个控场角色,其中一方就会被筛选淘汰。这也是弱肉强食的缩影呢。然后,在这场竞争中落败者,就会不得不往下降一个阶级以上。根据情况不同,也会一口气降到最底层,成为有跟没有都没差、空气般的存在。要说的话,就是我这种人呢。
这场考试的有趣之处,即在于跟平时当作敌人在戒备的家伙们编列到同组。
以在伙伴间拥有极高人气为傲的一之濑,明显对敌人影响力很薄弱。假如是平田的话,他应该可以完成一个稍微团结的小组吧。
「各位,请多指教哟。」
一之濑本人来到房间,替阴郁的房间带来活力。我想她立刻就察觉到现场气氛沉重。她没有贸然向大家搭话。
话说回来,轻井泽的行动太过强硬了,我有点无法理解。就算真的想和町田变得亲近,也不必露骨地与C班女生起纠纷到那种地步。
只不过──我隐约觉得这件事好像和考试没有直接关联。
因为我第一学期认识轻井泽以来,一路都看著她的性格所致的种种行动。
不管是这次小组这种小规模,还是以班级为单位,轻井泽应该都希望自己是第一吧。当然,要站在女生的顶端并不容易。假如是像一之濑这种有向心力的才女就另当别论,但如果没有拥有优秀能力,这也是没办法的。
可是,校园生活中「人际关系」才是决定金字塔阶级制度上下关系的关键。事实上,轻井泽藉由强硬措辞与态度,在D班当上女生的领袖,甚至成为平田这个引领班级人物的女朋友。即使对男生也获得很强的发言权。
假如把轻井泽这学期的行动套用在她现在的行为,那情况就会吻合。只要把感觉很不可靠的男生组员中最强势,且做出自私回答的町田纳入手里,就能在这间房间里握有主导权。
事实上,C班学生们面对这无法违抗町田的状况,也都不甘愿地作罢。
这样的话,抱持被讨厌的觉悟来支配场面,能够得到的会是什么?
优越感?
自我满足?
自我展现欲?
虽然看不见根本,但我隐约看见诸如此类的某种东西。
「这样不太好啊……」
「对啊,要是再这么下去,就会允许优待者获胜退场……」
坐我隔壁的幸村好像把我的话理解成担心考试,而如此答道。否定也很费事,所以我就这么随便听听。
「那么,这次A班也是不参加对话的感觉?」
「当然。你们就随意讨论吧。我们的方针没有改变。」
威风凛凛如此断言的町田身旁,有个抹去喜怒哀乐情绪的学生。据我所听见的,A班现在貌似分成葛城派和坂柳派两方。森重是无人岛考试上对葛城举旗造反的其中一名男人。
平常的话,他应该不会乖乖听进葛城的意见,可是坂柳似乎因病缺席,没参加这次旅行。
既然请示的对象不在,就只好乖乖服从。应该是这样。
我还以为D班在无人岛考试上趁虚而入给予打击,葛城是不是就会失去作为领袖的向心力。但他们好像不会因为那点事就瓦解。从森重这两天贯彻沉默这点看来,他大概也认为这场考试只能忍耐。
「那么,不说话过一小时也很浪费,我们这次也来玩扑克牌吧。」
一之濑也习惯了。所以她在结束最初的确认后,随即拿出扑克牌。
这场考试有各式各样的研究方法。一之濑想用正面对话来锁定优待者,另一方面,葛城想藉由阻绝对话来求安定。龙园与所有人为敌,但他藉由掌握班级,正找寻著考试构造以及其根本规则。
然而──他猜对到何种程度,揭晓为止才会知道。
结果这次我们也专心玩扑克牌度过一小时,接著三两下就解散。
虽然幸村拚命观察周围,但他似乎无法从大家身上掌握像是优待者的线索。
这点其他学生也全都一样吧。然后,大家应该差不多下了结论──假如重复进行对话,优待者也不会出面。我观察所有人离开房间的顺序。
总是很快就出去的C班学生还没有动作。相较之下,动作更快的A班,则一如既往最先出了房间。町田好像在和轻井泽交换联络方式。他留下一句「我下次会联络你」就离开了。接著,幸村和博士也站了起来。
「回去吧。绫小路你也要走,对吧?」
「嗯。」
轻井泽几乎与我们同时起身,她边讲电话边站了起来。觉得有趣似的笑谈,一面出了房间。C班的三个人接著走过我们身旁。
「你们不觉得刚才那三个人的样子好像很奇怪吗?」
幸村似乎也察觉异常变化,露出有点狐疑的表情。
「是这样吗?在下没发现是也。」
先不管用乱七八糟语气说话的博士,幸村感觉到的异样感是正确的。看来C班那方似乎累积相当多的愤恨。
我和幸村悄悄从房门窥视走廊情况。
接著看见那三个人紧追在轻井泽正后方。我最担心的是她们少了一个人。唯一对轻井泽没兴趣的伊吹不在。
「是不是要起纠纷了?」
「要怎么办?」幸村说道,并看向我。
「先追上去吧。我想这不会变成暴力事件,但也许会成为一场骚动。」
「真是的,轻井泽那家伙。随便就做出那种招人怨恨的事……我们找优待者可就已经竭尽全力了耶。」
我们决定让博士回房间。我和幸村则静静追在她们四个人后面。
我们转弯之后,就听见紧急出口啪的关门声。电梯并不拥挤,没有理由使用紧急逃生楼梯。也就是说,这是有其他目的。
「欸,你们把我带到这种地方想干嘛!」
我偷偷打开紧急出口的门,听见附近传来这种声音。
「别装傻。是你撞飞梨花的吧?我们就是要说关于这件事。」
「……啥、啥啊?为什么是我?我不就说你们认错了吗?」
她们三个围住轻井泽,把她逼到墙边不让她逃走,但轻井泽就算在这种情况也不道歉,并否认自己与此事的关联。真的是认错人吗?
「我接下来有事情,能请你们让开吗?」
「既然这样,你就让我们确认呀。我现在就把梨花叫来。然后,假如不是你,我们就原谅你。」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会跟老师告状。」
「你要跟老师说什么?我们又没施暴。既然如此,就算我们把你撞飞梨花的事情当作问题,那也无所谓喽。」
既然决定挑起争端,对方好像也不打算作罢。她们抓住试图逃跑的轻井泽的手臂,再次把她押到墙上,重新包围起来。
一名女生为了和叫作梨花的人取得联络,开始操作起手机。
「等、等一下啦。」
看见这情况的轻井泽认清她们是来真的,于是就要求停止操作手机。
「干嘛?为什么我就必须等?」
「……我刚才想起来了。想起之前有人和我相撞的事。」
「少装傻。你明明一开始就记得。哎,算了。你会好好跟梨花道歉吗?」
「不是这样,是那女的不好啊。谁教她很迟钝。」
我还以为轻井泽要承认是自己的责任,没想到她却强势地这么一口咬定。尽管她非常清楚这会惹火她们。
「这家伙真的让人很火大。我明明才在想要是她和梨花道歉,就原谅刚才对我们做出的事。我不会再原谅她了。」
真锅用手掌使劲推了轻井泽的肩膀。
「反正你们一开始就不打算原谅我吧……」
至今一直站在真锅身后,叫作山下的少女,因为轻井泽这句小声吐出的话而理智断线。
「小志保。我也已经达到忍耐的极限。我们或许真的不能原谅轻井泽。」
「是吧?我想她对梨花也绝对是同样态度。要不要认真欺负她?」
这次,她比刚才还更用力地用手掌推了轻井泽的肩膀。
幸村一瞬间打算开门,可是我抓住他手臂制止了他
就算在这阶段制止,她们近期内也只会再次袭击轻井泽。既然这样,让轻井泽在我们监视著的现阶段被她们稍微施暴,才会连结到今后抑制她们的力量。
依据程度不同,这也可能有效利用,威胁对方要去跟学校申诉。
最重要的是,我对轻井泽惠的存在本身看法现在正在改变。
「呼、呼……」
轻井泽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她好像感受到痛楚,而用双手按著头。
这种痛苦模样别说博得真锅她们同情,甚至还
更惹火了她们。
「事到如今就算你装得像个女生,我们也不会原谅你。」
她抓起轻井泽的头发,强行抬起她低著的脸庞。
「我讨厌轻井泽的长相。她不是长得很丑吗?」
「真的。乾脆就把她的脸给弄烂吧?」
「住、住……住手……」
「哎呀,她说住手耶。你刚才为止的气势都怎么啦?」
只要越憎恨对方,就会越是彻底否定对方优点。
如果光论姿色全场都会一致认为轻井泽胜利,可是对真锅、山下、薮来说,好像不连轻井泽端正的长相都否定的话就不服气。
轻井泽开始颤抖起来,最后终于快哭出来,同时抱著头一动也不动。
那模样丝毫不留有平时的样子。
人的本性在困境中才会显露出来。
总觉得只要再一下,我就可以更详尽了解轻井泽惠的事情。
然而,幸村好像无法忍耐,而表现出多余的正义感。他不听我的制止,打开了门。她们三个对于访客的登场当然大吃一惊。另一方面,轻井泽就像是觉得自己得救似的瞬间露出放心的表情。
「你们在做什么?」
「在做什么……没什么啊。欸,我们只是在跟你说话而已,对吧?」
真锅彷佛在告诉轻井泽「别说多余的话」并瞪著她,但她不是会因为这种事就畏惧的人。
「欸,幸村同学。你跟她们说句什么嘛。这些家伙把我强行带走,还对我施暴。真的是太差劲了,对吧?还说我很烦人,要我消失。」
平常完全不把幸村放在眼里的轻井泽,应该觉得他能够在这里出现很令人感激吧。看得出来她有点放下心。
C班那方用力地瞪著我们。像是在说──这和你们无关吧?
「我们只是在帮忙解决轻井泽同学和梨花之间的问题。你们听说她们相撞的事情了吧?」
「……和平解决不是比较好吗?就算她们相撞,轻井泽好像也并没有恶意。」
就幸村的立场,他也只能这么回答。
「你闭嘴。这与你无关吧。」
「…………」
被瞪著这么说,这回幸村也只能闭上嘴。
轻井泽用看著没用男人的眼神望著幸村,同时静静拿出手机。
「赶快离开啦,否则我要叫人了。」
「什么,你要叫谁?平田同学?町田同学?还是说,你这个公车女还有很多别的男人?」
女生之间的争吵虽然很勾心斗角,但这大概是因为她们和男人不同,很难藉由暴力来解决事情。对于被卷入的我们来说,这是个就连眼睛该看哪里、耳朵该不该听,都很伤脑筋的状况。
「刚才老师就在附近喔,我想你们最好还是快点走。」
我无可奈何地踏入紧急出口这么说道,催促她们解散。
即使是C班,她们应该也不想要现在引起骚动。
「我绝对会让你对梨花低头道歉。」
这是对方无论用什么手段都会做到的威胁。轻井泽拚命摆出强势表情,但我一眼就可以明显看出她已到达极限。对方应该也感受得到轻井泽这种状态。她们始终不断表现居高临下的态度。
「没事吧?」
幸村无法放著有点过度换气的轻井泽不管,于是向她搭话。
「别管我……!」
轻井泽啪地挥开幸村接近的手,让幸村远离自己。
「啥!我可是因为担心才来看你的状况耶!」
「烦死了!没人拜托过你那种事情!」
轻井泽如此扬言。她呼吸紊乱地踏出一步。
幸村彷佛被震住似的往后退一步。
我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往后退下。轻井泽也强烈地怒瞪我,接著用力打开紧急出口的门,狠狠地关上。
「那家伙搞什么啊!每次、每次都尽是给人添麻烦……!」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幸村愤慨的心情。就算是问题制造者也该有个限度。
幸村好像很疲累,他没有继续说话,就离开紧急出口,回了房间。
我在变得没人的紧急楼梯前,思考关于轻井泽的事。
统合D班女生的领袖所表现的这令人挂心的一面。
她刚才害怕的模样,看起来不单只是因为受到威胁。
3
第二天结束后的半夜。白天笼罩喧嚣气氛的游泳池,现在完全寂静无声,没有人烟。
我为了确认某事,而拿著手机等著别人。
学校分发的手机一开始就有输入学校老师的信箱,因此和茶柱老师取得联络相较之下很简单。这里是我和老师碰面的地方。
虽然说是盛夏,但这里是大海正上方。在高速航行的船只上,夜风甚至让人觉得寒冷。
「……让你久等了,绫小路。」
「没什么关系。比起这个,抱歉这么晚把您叫出来。」
「假如学生要商量,导师也有义务回应。这不是奇怪的事情。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你还是第一个个别叫我出来的学生呢。」
茶柱老师对D班不抱热情。就算是说客套话,她也不受同学喜爱。即使有烦恼事,应该也不太会有人和她商量。
「我有事想请教老师……您的脸色还真差耶。」
因为光线很暗,一开始我没发现,但老师的表情就像快死掉似的阴沉。
「……别在意。这是大人的事情。所以,你有什么事?」
我从她的气息有酒味推测出情况。
「您说过这所学校没有点数买不到的东西。但即使如此,也有例外对吧。」
「嗯,是啊。当然存在例外。比如就算用点数要求老师或学生性命,学校也无法答应呢。」
「那么过去透过点数购买过最贵的东──」
我正在拋出问题时,感觉到人的动静,于是就闭上了嘴。
「哈啰──小佐枝。你好吗?」
出现的是星之宫老师。她是偶然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吗?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要是没跟在茶柱老师后面,这就是不可能的事。
「……你不是醉倒了吗?」
「咦?讨厌啦,我怎么可能会醉倒。那就是所谓的装睡吧?」
「真是……你好像还是老样子很会喝酒。昨天也好,今天也好。」
看来星之宫老师正维持一心一意的节奏不停喝著酒。
「晚安──绫小路同学。你好吗?」
她装熟地靠过来,然后装熟地勾著我的肩膀,还装熟地用满身、满口的酒臭缠过来。未成年的我一点也无法理解,酒有这么好喝吗?光闻味道我就一点都不想喝。
「普通。不好也不坏。」
「真是一点也不可爱的回答耶──你最喜欢像小佐枝这种凶巴巴的大姊姊吗?」
「别缠著学生。你会妨碍到正事的进行。」
令人感谢的是,茶柱老师抓住星之宫老师脖子后面,把她从我身上扒开。
我脑中闪过昨天偶然听见的对话。
老师也会互相戒备、竞争、欺骗对方,同时以上段班为目标。
这只是单纯看准要提升自己的薪水吗?或者是像茶柱老师跟星之宫老师这样,彼此作为学生时代的朋友,有著无法一言以蔽之的某些理由呢?
校方和教师方应该都毫无疑问贯彻著公平。假如泄漏多余资讯成了问题,光是这样就会是件大事。这责任是难以计量的。假如以这点作为前提思考,一之濑就是什么都不知情就被分到兔组。那家伙拥有敏锐的洞察能力及观察能力。她应该迟早都会觉得奇怪。心想为何自己会被分到兔组。要是她能理解成是单纯的巧合就好。不过,星之宫老师不擅长感情收放。她应该有可能让一之濑察觉──这是为了让一之濑刺探绫小路清隆。若是这样,那我该怎么应对才会是最佳策略呢?我一边思索,同时开始定下行动的结论。
「所以,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呀?还在这种三更半夜里。这样岂不是个大问题吗?」
「大问题?对学生的烦恼,我认为陪他商量是理所当然的呢。」
「既然这样,那在更有人烟的地方会合不就好了。像这样偷偷摸摸躲起来的话,感觉很可疑呢。」
茶柱老师面对前来刺探的星之宫老师,始终都维持冷静的应对。
「这是绫小路希望的。他说希望商量时不被任何人看见。」
「哦──这样是没违反规定啦……」
「你要是理解就快点回去。我也会随后回去。」
「是是──你们慢慢聊──但你们可不能做出色色的事情哟──」
星之宫老师留下这一句多余的话,就回到船里。她好像也没做出像隐藏自己气息、潜藏起来的举动。
「抱歉啊,她是各方面都很麻烦的老师。」
「不会。」
茶柱老师没说出我们刚才正在被她刺探。哎,这应该也是她个人的问题吧。我不知道她们两个之间有过什么,但这与我无关。
「那么延续刚才话题。关于过去以最高额点数购买的东西。」
茶柱老师轻轻点头,就摆出稍作沉思的姿势。
「假如限于我就任之后,那就是『改变校规』了呢。当然,必须是在现实范围内的事。例如,把判定迟到为止的时间延长一分钟这种状况。」
茶柱老师终究不是就事实,而是以例子来回答。
「终究只是个参考范例吗?」
「你不满意吗?」
「算了,没关系。因为我知道了学校构造与点数的实用性。」
即使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也可以凭点数来更改学校的结构。换句话说,这也可以说隐藏著无限大的可能性。个人点数是极为重要的要素。
「这种事用邮件也能问吧。我不认为这是要把我叫出来问的事。」
「邮件的话会留下纪录。我只是想避免这点。」
我只留下这句话,就走向与星之宫老师刚才回去入口不同的那扇门。
虽然我还有好几件想确认的事,但现在只要先问这些就好。
「近期内我会有事找您相求。」
我回过头,看见茶柱老师有些狐疑地看著我。
4
半夜时分,过了深夜两点的时候,我隔壁邻居似乎静静地醒了过来。
他尽量注意不吵醒在房里睡觉的其他三个人,慢慢从床上溜出去。由于学生规定要穿运动服睡觉,因此可以就这样离开房间。
我确认那男人不是要起来上厕所,就紧握自己那份房卡溜出被窝。虽然没有保证今天就会有进展,但是行动的成果好像终于出来了。
那名男人发现我醒来,就沉默不语地与我对上视线。
我不撇开视线,告诉他我有事找他。他就用手指表示他会在走廊等我。我出了走廊,就看见那名男人……平田,好像有点伤脑筋地在等著我。
「是我吵醒你的吗?还是你醒著呢?是哪种?」
「是后者。我在想或许你今天会出房间。」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半夜外出我今天还是第一次呢。」
我判断贸然蒙混过去会有反效果,所以决定老实回答。
「你应该收到轻井泽的联络了吧?」
他好像因为我这句话大致上察知了情况。不愧是优秀的平田,他拥有无可挑剔的理解能力。
「难道你知道些什么吗?」
「我和轻井泽同组。虽然我不清楚自己听到什么程度,但我有一定程度上的了解。」
「然后呢?」平田看来像在等待我的话题后续。
刚才的说明确实不成我半夜溜出来追这家伙的理由。
「之前你不是要我当你和堀北的中间人吗?或许可以如你所愿。」
「原来如此。换句话说你现在在这里,是堀北同学的指示。对吧?」
他理解得很快,真是帮了大忙。我不用多做拐弯抹角的说明就了事。
「包含轻井泽的事情,兔组的详情我都会详尽地和她报告。结果她听见关于轻井泽的某件事,就要我来监视你。也叫我跟在你后面偷听你们说话。可是,平田你和我说过希望我成为中间人。所以,我觉得这会成为机会。于是才放弃偷偷摸摸进行。」
「她期望的资讯是什么呀?」
「应该是平田所知关于轻井泽的一切吧,还有接下来你们的说话内容。」
至于为何需要关于轻井泽的资讯,平田不了解兔组的实际情形,他不会懂吧。不过,他应该知道这会对日后造成影响。
「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回答到什么程度喔。我也要顾及轻井泽同学的心情。」
平田只说这些,就在走廊迈步前进。他的样子冷静,完全感受不到他对突然的提议和请求有任何动摇。他的步伐很安静。这是因为他顾虑到这个时段吗?他连走路的方式都很注意。
他明明在床上躺了大约两小时,发型却没有很凌乱。在和他相处之中,我可以直觉他这样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顾虑让人看见时,不给对方带来不愉快。
「虽然我觉得如果是你,你不会说多余的话,但我想接下来的话题相当敏感。再说,轻井泽同学也可能拒绝谈话,直接回去。我希望你一开始就先理解这点。」
虽然也有让我躲起来偷听这招,但平田应该不会同意。轻井泽明明不想让任何人听见才半夜叫他出来,他不可能允许我在背后偷听这种形式。既然这样,他刚才的确认我还是老实答覆比较说得过去。我没反驳,并且点头答覆。
会合地点是地下二楼休息区的自动贩卖机前。它位在船内长长走廊的中央。地点本身很容易引人注目,但这位置要是有人靠过来就一定看得见。若是这里,要偷听也很难吧。
轻井泽好像已经在等平田。她穿著一身运动服坐在沙发上。
因为脚步声而回头的轻井泽看见平田瞬间露出笑容,但她发现我跟在稍后方,表情就立刻变得很不高兴。她站起来对我拋出这句话。
「为什么绫小路同学你会跟平田同学在一起?」
「是我叫他一起来的。」
「是平田同学你……?为什么?我明明就说想要单独说话……」
「嗯,但我对轻井泽同学你在电话上说的事情有点挂心。我认为请感觉知道情况的绫小路同学过来会比较好。我自作主张了,抱歉。」
轻井泽彻底感到不满,但在平田面前,她好像也无法强硬扬言。
「可是……我想要单独说……」
「假如有必要的话。但你在电话上说的事情,不是我们两人讨论就能决定的。」
我猜这有关她和真锅率领的C班之间的纠纷。不过,轻井泽是怎么和平田说的呢?假如只是为了消解愤恨,她应该不至于会说要这样两人见面。
轻井泽好像因为有外人在而不想讲,没开口说话。
虽然平田应该不是等得不耐烦,但他好像认为这样沉默下去也没意义,于是开始说起感觉是他在电话上听到的内容。
「你刚才说自己和C班的真锅同学她们起争执。这是真的吗?」
轻井泽对这问题数度欲言又止。她好像很介意我的存在,而什么都说不出口。平田再次打破沉默。
「绫小路同学,你了解轻井泽同学和真锅同学起纠纷的事情吗?」
「大致上。」
看来他好像估计对话不会成立,打算与我取得事实的一致性。
轻井泽看来很不满,但即使如此,她也安分地听著对话。
这恐怕是因为我有看见轻井泽被真锅她们逼问的情况吧。
「依轻井泽同学所说,她似乎被真锅同学她们找麻烦。听说她因此被带去没有人烟的地方,差点被施暴。」
「嗯,这是真的。老实说我也有目击那个场面。另外幸村他也有看见。」
「这样啊……」
平田稍微露出沉思动作,接著闭上双眼。这种时候,平田会如何判断呢?会为了斥责真锅她们,而把她们个别叫出来吗?或者是向学校通报呢?
「假如是真锅同学她们单方面施暴,那就必须确实应对。我绝不允许朋友之间的暴力事件呢。」
轻井泽听见这句充满正义感的发言,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也露出了笑容。不过她一发现我在看,就马上摆回不开心的表情。
「是轻井泽同学单方面遭到过分的对待。是这样没错吗?」
「不……」
我正要回答原委,就发现轻井泽正沉默地瞪著我。
即使如此我也不能陈述虚假的内容,因此我就把自己看见的、感受到的如实传达出来。
包括轻井泽之前曾经和名为梨花的少女有过纠纷,以及真锅她们想要她对此道歉。还有事实上轻井泽差点被她们施暴的事情。
平田听完一切,就像在补足轻井泽所说内容的两者差异,而点了好几次头。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对我说出那种话。」
「那种话?」
「轻井泽同学来跟我说希望我报复真锅同学她们。」
这是比我想像中还更危险的事情呢。她身为曾经被袭击的这方,这想法应该是想在真正被干掉前先解决对方吧。轻井泽遭到平田泄漏这件事实,而打破短暂的沉默。
「你为什么要说出来……」
「因为这很不像你。居然会想用暴力解决问题,这不像是你的作风。」
「你女朋友可是在伤脑筋耶!如果是男朋友,一般不都会愿意帮忙吗?」
「当然是这样。但是,我没有那种以眼还眼的想法。你知道吧?」
总觉得他们两个内心层面中我所不知道的,像是信念般的东西正在彼此交错。
「我们接下来一起思考吧。思考怎么做才会跟真锅同学她们变得要好。」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啊。因为我正单方面地被怨恨。你要理解呀……!」
「单方面?这是因为你一开始跟诸藤同学起纠纷吧?」
诸藤应该就是叫作梨花的人吧。他确实掌握对方身分,还真是厉害。
「可是那是……因为那没办法嘛……毕竟筱原同学她们都在场……」
「筱原在场,所以没
办法?这是怎么回事?」
「你别插嘴!」
我说出疑问,轻井泽就立刻大声怒吼。高亢的声音响彻走廊深处。
「拜托你了。帮帮我吧……平田同学,你会保护我吧?」
「我当然会保护你。但是我没办法因不合理的理由伤害真锅同学她们。我会试著利用商量方式引导你们得出彼此都接受的结论。」
「我就说不可能了嘛!要是这种事办得到,我就不会要你帮我了!」
虽然很不讲理,但我也能理解轻井泽的说辞。轻井泽现在所处的立场比想像中还危险。就算演变成真正的暴力事件大概也不奇怪。
校规是不会轻易奏效的。未成年禁止吸菸,这在全国任何高中当然都是违反校规。可是世上却有许多学生躲起来抽菸。世界上有很多不受法律或规则束缚的事情。霸凌应该也是其中之一吧。
平田好像很担心轻井泽,可是同时也很担心真锅她们。他一点也没打算改变优先考虑圆满解决的态度。这并不是对待重要恋人的态度,和对待其他朋友时并无不同。
「无论理由是什么,我都无法回应这份期待。对我来说,轻井泽同学是其中一位重要的同学。你有困扰的话,我会帮助你,也会保护你。不过我无法为此伤害其他人。就算是C班学生也一样。」
「你这个骗子!明明就说会保护我!」
「骗子?我一开始就贯彻著相同态度喔。」
平田接连说出对D班学生来说,短时间内难以置信的事实。
「我一开始就说过了吧?我说过我们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我不介意假装交往,但我绝不会只照顾你一个人。」
没有人怀疑过的两人关系是假的──平田好像是这么说的。
「唔!你、你为什么要现在说那件事!」
她当然是对我正在听这件事有所不满吧。
而我也能理解这就是平田的目的。这家伙现在在利用轻井泽引导出消息,当作是给堀北的供品。看起来是这样。
「因为我认为是时候该有新选择了。我想帮助你。」
但是,他并不是要弃轻井泽于不顾,而是真心打算拯救轻井泽。
平田靠近慌乱的轻井泽,对她搭话。
可是,他却不打算去碰她瘦削纤弱的肩膀。
「也就是说……就算我被施暴也没关系吗?」
「我没这么说。我会尽全力帮你。到早上我打算和真锅同学她们谈谈。说希望不要再让你困扰。说不定这不是你的本意,但要我去转达你打算道歉也没关系喔。」
「我不要这样!」
被真锅她们逼近时的情况,以及来拜托平田报复。
把这些考虑进去,浮现出来的便是轻井泽的本性。她的真正性格。
轻井泽拥有比什么都更害怕的事情。
「既然这样就没有我能帮上的忙了。很遗憾。」
平田很冷静。就算在这种时候也很冷静。虽然很可靠,但也是在对只能依赖平田而生的轻井泽宣判死刑。
「绫小路同学,你有想到什么解决方案吗?」
平田打算让完全只是传令兵的我担下重任。
「够了!既然你不愿意听我的请求,那我就不需要你了!」
轻井泽如此喊叫,接著把手上的罐装饮料砸到走廊上。
里头的饮料洒得到处都是。只有尖锐的声响虚无缥缈地响著。
「我们的关系到今天就结束了。结束了!」
轻井泽如此说道,放弃话题才开始没多久的这个状况。比起隐藏的事实曝光,她看来似乎对平田不肯帮助自己一事更焦躁。
对轻井泽离去的背影,平田没表现出要追上去的态度。
表示目前应放在优先的事项并不是她。
「绫小路同学。我有办得到的事情,但也有些事情是办不到的。所以,现在你才会在这里。我希望你可以了解这点。」
我打算利用平田引出轻井泽的资讯。然而,平田却反过来想利用我去扮演解决轻井泽纠纷的角色。
「看来你好像期望我扮演中间人之上的角色。真是自顾自耶。你是大家的伙伴,对吧?」
「是啊。我既是轻井泽同学的伙伴,也是绫小路同学你的伙伴。不过,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我会依据对象不同,改变应对方式。你比大家所想的都还更加可靠呢。」
「你完全高估我了。」
「真的是这样吗?就算这样,我也很有自信看出对方心情。所以我很清楚喔。」
关于这份自信,我很想详细问问,但还是先进行解决问题的话题吧。
「总之,我想再问一次关于你和轻井泽的关系。你们说在交往果然只是场面话,并不是真的呢。」
「这种说法,也就表示你已经推测出来了吗?」
「你和轻井泽交往也已经经过将近四个月。可是你们两个的关系完全没有进展的迹象。当然,虽然也能考虑你们彼此构筑著纯洁的柏拉图式关系,但即使这样你们也总是保持一定距离。像是彼此都以姓氏称呼对方这点。」
就算肉体上的距离不缩短,只要两颗心靠得很近的话,照理说称呼对方的方式也会改变。然而,无论是好是坏,平田和轻井泽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改变。
若这是男女恋爱关系,完全没改变就是件很异常的事。
「就是这样哟。我们没在交往。但是,我们彼此都觉得有必要交往,所以才会在一起。你能理解这种矛盾吗?」
虽然没真正交往,但有必要在一起。也就是说,他们彼此之间拥有利益关系。那么藉由交往能获得的好处又会是什么呢?是哪方拜托、哪方答应的呢?这当然是轻井泽提出想和平田交往,而平田答应这项请求吧。在她至今的行动上能够解释的事情又增加了。
「这在入学起三个星期左右就成为话题,轻井泽的知名度接著急速上升。」
在小组内也能确认到类似的现象。轻井泽藉由和町田扯上关系,而做出比平时都还强硬的发言。她的存在感于是随时间增加。
换句话说,轻井泽眼中的平田,是为了确立自己地位的槲寄生。
「你是为了帮助轻井泽确立地位,才扮演假男朋友啊。」
平田对抵达真相的我露出淡淡的微笑。
这么一来我就得到真相了──虽然我瞬间这么想,但实在觉得不太对劲。
而且,平田看来也没承认就是如此。
她是为了站在金字塔阶级制度的上面位置,才利用平田和町田吗?
不,光是这样的话,就会出现无法解释的部分。
我想要足以支配班级的地位,你就跟我交往吧──平田被这么拜托,就会轻易接受吗?虽然说这是受人拜托的事,但就这样接受的话,这请求也有点太大了。轻井泽的架子日益变大,偶尔也会做出如霸凌中加害者的举止。
但是,为何平田连责难都没有并且容忍著她呢?
再说……轻井泽真的是为了支配场面才利用平田他们吗?这也是问题。如果要问她这次有无利用町田取得组内的发言权,这点也没有。硬要说的话,她对小组没什么兴趣,甚至沉默不语的比例比较多。她一开始应该没有利用町田的想法吧。
那么──她接触町田的契机是什么呢?
于是,我终于隐约觉得自己看见这名名为「轻井泽惠」的少女的完整面貌。
「她是为了保护自己啊。」
用删去法消除,剩下的结果只有一个答案,可是这不会有错。
「你还真有办法知道……刚才听见你说出这句话时,老实说我都起鸡皮疙瘩了呢。」
「只是因为堀北告诉过我。她告诉我好几种轻井泽会接触平田你们的理由。」
我如此含糊带过,但平田不是那种单纯到会老实听进去的男人。
「绫小路同学。老实说我觉得你……虽然这话很难听,但该说是有点可怕吗?我认为你是会让人害怕的存在。要是造成你的不愉快,那很抱歉。」
「让人害怕?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我从入学起就观察著你,但当时的你和现在的你简直判若两人。你散发出的氛围,和说出的话,都让我认为你们不是同个人。」
平田拥有不漏看目光所及的人们一举一动的能力。
现在我和以前拥有不同想法,难怪他会觉得我很奇怪。
「我说过了吧。这是因为有堀北的建言。我会向堀北逐一转达小组资讯。我只是依那家伙的指示在行动。无人岛上的事情也是这样。堀北做出准确判断,引领D班走向胜利。结果我们才能获得大量的班级点数。换句话说,对我而言这也有很大的好处。那家伙不擅长与人沟通到很恐怖的境界,对吧?所以,她才会要我代她向你问话。」
平田知道我很多时间都是和堀北共处、聊天,因此他也不会怀疑这点。
「堀北同学判断拯救轻井泽同学将会连结至班级的进步,对吧。」
「嗯。」
「不过,我认为你也很厉害喔。你和池同学或山内同学他们
有点不一样。」
「我可是在那两人之下耶。」
「就算是按照堀北同学的命令行动,现在在这里和我对话的人也是你呢。这话题不是光靠事先受指示就能成立。再说,我认为你的说话方式有著明确的逻辑。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哟。」
「…………」
平田比我想的还更优秀。
我很担心平田想拯救轻井泽的冲动可能失控,但他还是以很高的水准维持著自己的能力。
「虽然这是你说过的话,但我会答应扮演轻井泽同学的男友角色,就是为了保护她。我受到她的请求,说要我帮助她。你也许会有点难以想像,但是她国小、国中九年期间,都一直遭受著严重的霸凌。」
「我并不是在怀疑你,但这件事是真的吗?」
轻井泽过度换气的原因,果然就是她的过去。
我猜她有强烈的心理创伤,但一旦有人说出来,我还是很难以置信。
「我当然是在进入这间学校之后才遇见轻井泽同学,但我懂。遭到霸凌的人,都会拥有特殊的气质、氛围这类东西。所以我才会答应和她交往。轻井泽同学利用身为我女朋友的地位,摆脱被霸凌的过去。我认为轻井泽同学现在的性格大概不是真正的她。她应该只是勉强表现得强势吧。」
所以,她平时也许无法好好控制情绪。
遭受霸凌的人,多半都会像佐仓那样,拥有朴素乖巧且懦弱的性格。另一方面,像轻井泽这种恣意发言的强势人物,就不会是被霸凌的那方,多半都是处在相反立场──霸凌人的那方。
然而,总之轻井泽的性格是纸糊的、是虚有其表。所以她才在背后安置像平田或町田这种可以支配场面的人。
「不过,等等。虽然我隐约能懂,但这对你而言的好处是什么?」
俗话说,对学生而言恋爱是青春的一部分。平田受众多女生欢迎。虽然说这是为了轻井泽,但假装在交往的话,就无法谈场真正的恋爱。
「好处?那就是轻井泽同学能够不受欺负地上学。就只有这样哟。」
平田如此断言。他毫不犹豫地说出──这既不是伪善,也不是爱情,而是为了他自己。
「你无法接受吗?如果理由只有这样的话。」
「我不是无法接受。只是,这里应该有深层含意吧?」
如果是为了拯救伙伴,平田都会毫不吝惜地帮助对方。然后,他也把真锅她们当作伙伴之一。平田太顾虑他人,甚至可以说是种病态。
平田应该是觉得既然都说到这里,所以也必须说出当中含意。他在自动贩卖机买了罐装饮料,递了一罐给我。我心怀感激地收了下来。
「硬要说的话,我直到上国二之前,在班上都是个很不起眼的学生。」
「平田你吗?……有点无法想像耶。」
要从总是发挥领导能力的男人去想像这件事情是很困难的。
「虽然不起眼,但也不会太没存在感。我也多少有些朋友。真的很平凡。我有个从小就很要好的儿时玩伴,他是个叫作杉村的男生。我们小学六年期间都同班,家里也住很近。我还记得我们每天都会一起上下学呢。」
平田好像很怀念似的,有点虚无缥缈地回想著过去。
「升上国一之后,我们才不同班。即使这样,一开始我们还是会一起上下学。但自从某天开始,次数就逐渐减少,我也变得都只和新班级的同学们一起玩。这件事本身……嗯,大概是很寻常的事情吧。」
因为进入新环境而结交新朋友是很自然的事。一点都不奇怪。
「可是啊……我在和新朋友玩的时候,杉村同学却在背后遭人欺负。」
我只在旁边看,也知道他用力握紧了罐子。
「杉村对我送出无数次求救信号。像是自己脸上受伤,或是身上出现瘀青。可是我却优先和朋友玩,没认真当回事。杉村的性格原本就很好强,也容易跟人打架,所以我没想得太深……不过,升上二年级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杉村的内心早已崩坏。他开朗活泼的形象完全消失无踪,还视拳打脚踢的暴力行为为理所当然。欺负他的人连上厕所都不让他去,他就在课堂上失禁,接著又再次被人欺负。这种光景就展现在我眼前……」
「你就眼睁睁看著这光景……」
「嗯。你隐约能想像,对吧。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办不到。我害怕自己成为目标,害怕现在的快乐环境会被破坏……我一直对曾经要好的杉村视而不见。想著大家总有一天会厌烦霸凌而收手。想著杉村总有一天会不来上学,而霸凌就会消失。或者应该会有谁去帮助他。我尽是想著这些自私的事情。」
「所以,那个叫杉村的家伙呢……?最后变得怎么样?」
「那天的事至今也深深烙印在我脑海。到校做足球晨练的我回到教室时,杉村正肿著脸等我到来。老实说当时待在那儿我很难受。他明明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却让我觉得简直是另一个人。我甚至还心想,要是和他扯上关系,自己也会被欺负这种残酷的事。杉村应该看见我这种丑陋的内心吧。他什么也没说,但就像是在对我倾诉一般……当天他在课堂中从窗户跳了下去。」
「跳楼……也就是说他死了?」
「医生好像判断说是脑死。现在他父母也相信杉村会康复而等待著他。可是,现在的我并不知道他是生是死。总觉得那天的事件有点非比寻常,我现在也觉得那或许是场梦,或者是幻觉。那就是如此的不真实。杉村同学跳下去的时候我才发现一件事。发现我为了怕惹事、保护自己,而逼死重要的朋友。」
也就是说,那就是促使平田洋介这男人诞生的事件啊。
「我不觉得这会成为杉村的救赎,但我想尽量弥补。我认为我只能藉由拯救他人来达成。」
「我也不是无法了解你的心情,但世上没有这么单纯吧。今天也一样会有某人在某处遭受霸凌,并且就像那个叫杉村的家伙一样,打算结束生命。你是无法阻止这些事情的。」
「我当然清楚。我不是什么正义的英雄。不过,我想起码帮助身边的人们。我必须帮助他们。这就是背负罪过的我必须去承担的责任。」
「那这次的情况你该怎么判断才好?你打算拯救轻井泽和真锅两个相反立场的人。但是这是不会成立的事情吧?」
「……我知道很矛盾。所以或许你现在才会在这里呢。」
原来如此。他有发现自己本身很奇怪。
也就是总之他无法不去拯救身边认识的某个人。
「我从没想过把这件事说给别人听的这天会到来。没人知道这件事实,也是我选择这所学校的理由呢。」
平田喝完饮料,就把它投到大大敞开著的垃圾桶里。
「这件事情可以交给你和堀北同学吗?」
「如果你保证不会中途插手,堀北照理说会替你想点办法。」
「那我就决定相信你们喽。因为这也关系著我的信念呢。」
能够从平田那里得到不干涉轻井泽这次事情的承诺是很重要的。平田今后伤脑筋时,恐怕都会来拜托我吧。然而,这也同时代表著我成功获得平田的帮助。这是我想要的强大力量之一。而且我也等于得到充分的回报。
「平田,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人际关系很广的你。你愿意听听吗?」
我这么说完,就把写著某件事情的便条纸递给平田。
平田看见那张便条纸,就答应我的请求,也没露出特别不愿意的表情。
「另外,绫小路同学。我在考试开始之后有件事没对你说。我知道D班剩下那名优待者是谁──」
5
考试中间休息那天,我原本为了某个目的而决定展开行动,却因为不预期的事件而把佐仓叫出来问事情。
「牛组的考试好像结束了呢。」
「嗯……」
我和隶属牛组的佐仓会合,一起确认学校寄来的信件。
『牛组的考试结束。牛组学生之后不必再参加考试。请小心行动,不要打扰其他学生。』
上面写著和猴组考试结束时完全相同、不连贯,而且偏短的文章。
佐仓用不安的眼神抬头望著我。
「难道是我做出多余的事情了吗……?」
「不是这样。这代表牛组有某个人向学校举发优待者身分。」
因为高圆寺失控而结束就另当别论,现阶段的背叛应该很两极化吧。大概是因为「有确切把握而背叛」或者「出于心急而背叛」。
「顺带一提,佐仓。你会不会就是优待者呀?或者优待者是班级里的某个人?」
我这么一问,佐仓就左右摇头表示否认。
「我不是优待者哟。不过,须藤同学他们……嗯……我也不太清楚……」
这两天期间,身为牛组组员而活动的佐仓似乎也毫无头绪。
「想太多可不太好喔。因为就连我也不知道小组里的优待者是谁呢。」
「嗯……谢谢你,绫小路同学。你光是能够对我这么说,我就很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