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打开衣柜,我正准备挑选一件西装。
从里面取出一件还算利落的衬衫,然后穿过袖子套在身上。在要不要在外面套件夹克或者羽织这个问题上纠结了一会儿后,决定拿熨斗熨一下就行了。决策的结果让准备工作很快就结束了。
打开自己常用的便携折叠镜,打量了下自己的装扮。嗯,大概这样就可以了吧。
我走出房间,撞见小真,她皱着眉头盯着我。
“爸爸……这也……”
“小真你不也……”
“我无所谓啦,你是家长啊。”
小真毫不客气地说道。我想也是。不过事到如今就算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那就出发吧。”
话音落下,留在身后的是她舞动的长裙裙摆。
穿着和平日里去折扣商店的行头没什么两样的衣服,二十五岁的小真径直走出了玄关。
2
我们并肩走在被夕阳染红的住宅街道里。这一带从很久以前起就几乎没发生过变化。
搬家的时候从没想过会在那幢房子里住上二十五年。想着如果有更好的地方说不准就会搬走,不过由于离大学近、租金又便宜,到头来也没找到比它条件更好的房子。家庭成员并没有增加,两个人住的话3DK的房子已经足够了。
“我走了你会搬过来吗?”
小真问道。我沉思了一会儿。
“就这样也挺好。一个人住也没什么困难。事到如今再搬家的话太麻烦了。”
“那就一直住下去吧。我喜欢那个家。”
我想也是。这可是小真自己选的家。
爬上行道树并列的坡道,我们向南大泽车站进发。走过主干道上的人行天桥,车站的检票口是个熟悉的身影。对方也察觉到了我们,于是他向我们走来。
西装革履的青年恭敬地向我鞠了一躬。我怀念地看着他的衣服。原来如此啊,皱皱巴巴的西服就是这种感觉吧。或许是从上向下看的缘故,显然我的衣服更加气派利落,这都拜小真拿熨斗熨过所赐。也就是说,从今往后气派的衣服将属于他,而我的衣服又会变回皱皱巴巴的感觉了。不,倒不至于,我自己熨就好了。
“好久不见,爸爸!”
我不由得笑了起来。他看起来朴素又单纯,已经长大成人却还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还在用幼稚园小朋友般元气满满的声音向我打招呼。
“瞬君,好久不见。”
真锅瞬似乎安心了,四肢放松下来。
3
小真他们预定的地方是离车站不远的一家叫做“雏乃家”料亭的单间。因为就是附近的店,即使我好像听说过,也一次都没来过。我和小真两个人平日里没什么去日料亭的理由,所以说着“想去一次看看”的小真高兴不已。
在这个很有气氛的日式房间里,各种料理被依次送上。瞬破费了,没过多久我就明白了这个事实。我也能理解他想要大笔花销的心情,都是为了让小真开心吧。
两人并肩坐在我对面。
瞬君像机器人一般僵硬,小真则满怀好奇地享受着料理。理所当然地,两人都已经是大人了,二十五岁的优秀的成年人。
(……真的是)
转眼间的功夫。
每一天都充实地度过。
每一天都以惊人的速度流逝。
小学毕业的小真,变成了中学生,紧接着又成为了高中生。这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同时也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在为人父母后我才终于了解到把孩子培育长大这件事有多么不容易。
小真是个不给人添麻烦的孩子。随着不断长大,她能够照顾好自己,性格也愈发坚强。高中时几乎包揽了家务,我则成了被训斥邋遢的对象。被小真这样一个当初连翻身都不会的小生物批评教训,真会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呢。
此外,小真的学习也很棒。不过比起理科,她更加擅长文科,最喜欢的则是美术。升入高中的小真一天到晚都在画画,最终突破难关考上了美术大学。因为那个多摩美术大学离家里只有一步之遥,小真大学期间也一直住在这个家里。那段时间里也一直帮忙做家务,默默地支撑着我。
践行孝道四年之久后,毕了业的小真入职了东京的一所设计事务所,每天勤奋地工作。如今上班地点在银座,距离家里相当遥远。想着住在那附近比较好,她以房租太贵为由依然住在南大泽。
但是这一切似乎快要结束了。
顺便一提,瞬君的老家就在附近,小学时他每天都和小真一起玩耍。大概到高中时还能经常在附近能见到他,但像这样面对面交谈的确很久没有过了。话虽如此,在这之前,从小时候我们就认识,如今已经如同一家人一样了。
“呐,小真。”
“嗯?”
“这顿宴会,有必要吗?”
小真嗯的一声,歪了歪头。本人看起来也没什么自信。
“但姑且也算是结婚了,还是认真地招待问候一下比较好吧。”
“想认真就早点办啊。”
我愕然道。两个人的婚礼就在下周了,现在可不是来问候家长的时候。
“那个,是我拜托的……”
瞬君解释道。
“虽然很久以前就是邻居了,但是结婚了,还是必须要好好地打声招呼。”
瞬君非常紧张,拼命地组织着语言。一股令人怀念的心情涌上我的心头。那个时候,岳父又是怎样看我的呢。如果是如今的瞬的这副样子,看起来笨手笨脚但是却真挚而坦率的样子,岳父也是高兴的吧。
“嗯,祝贺你们。”
我对他举杯。被这样招待问候,我感到很开心。
“岳父……”
“保育园的时候让你和小真保持距离,对不住哦。”
“啊……原来是这样吗……?”
坦白之后,我感到心情舒畅。瞬君满脸复杂的表情,我和他碰杯,自顾自地和解了。
吃完饭后,瞬君的紧张感终于缓和了,三个人热烈地谈论起往事。小真一反常态地兴高采烈,罕见地喝了好多酒。这点稍有遗憾。
“小真。喂,小真。”
“叫不醒啊……”
4
头顶上瑰丽的星空延伸向远方。
在新城的坡道上,我和瞬君一起向车站走去。后背上沉睡的小真发出的呼吸声听起来充满幸福。
“那个,换我来背吧。”
瞬君一幅抱歉地样子。
“今天就算了。”我拒绝了他。“因为以后可得拜托你了啊。”
“嗯嗯。”
瞬君用力地点头。看起来十分可靠。
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感受小真的重量了吧。好重。真的好重啊。走了两百米左右时就开始后悔了。明明都是最后一次了,能毫不费力的背动她就帮大忙了啊。唉,以前她是那么的轻。回忆被一点点唤醒,在小真十二三公斤的时候,好几次当她在这附近睡着的时候,都是我把她背回家。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小真可以自己一个人好好地回家睡觉,而不需要我再背她了呢?
“岳父,实在抱歉。”
“嗯?”我把脸转向身边,瞬君一脸苦恼。但这次似乎不是因为背着小真这件事。
“那个仪式,结婚仪式的事情。”
“嗯。”
“如果我好好攒钱的话,也许能举办个更像样的婚礼……”
啊,我明白了。婚礼的事我从小真那里听说了。
今年是他俩成为社会人的第三年,然而两人的积蓄并不多。因此并没有准备全套的大型仪式,婚礼会场是按照准备好的预算以便宜为前提挑选的。虽然会穿婚纱举行婚礼,但没有婚宴,是个只有身边的亲人参加的小型紧凑婚礼。
考虑到自己那时连婚礼都没能举行,即使只能举办小规模的仪式,也已经让我觉得很了不起了。但一脸认真的瞬君似乎对此感到很内疚。
“该不会是小真强求的吧。”
“不是的!”
“真的?”
“小真对我说婚礼什么的很好,但没有也可以的,所以是我自己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我……”
瞬君自始至终都很抱歉地说着。
“只是想让小真穿上婚纱。让她穿上。”
我听到这里,心里咚的一声。心有灵犀,感同身受。
怀旧念之情涌上心头。那个时候的我,在买戒指这事上也丝毫不愿让步。正如如今的瞬则无论如何都想要办一场婚礼。不管过了多少年,大部分男人都是同一种生物。就算女孩子说算了,也不好好听话,一个人自顾自地努力着。瞬君也好,我也好,一定都是笨蛋吧。
“戒指什么的也很难办吧。再加上婚礼。”
一边影射着自己,一边询问道。瞬君情绪更低沉了。
“对不起……戒指还没有……举行婚礼也没办法交换……”
“啊,抱歉……”
“不……都是因为我什么也做不好……真的对不起……”
我并没想责备他,只是很同情他。多半他
也在举办婚礼和买婚戒间纠结了很久吧。不过这都是多余的话就是了。
我突然想到。
但是,那又怎样呢?这样果然还是没用的吧……。
“岳父?”
“嗯……”
犹豫之后,我决定问问他本人。右手重新将小真背好,我腾出左手伸向瞬君。
“能把这个摘下来吗?”
“啊,是。”
戴在我左手手指上的戒指被取下来了。
材质是银的,但由于变色,几乎已经全黑了。总想着在闲暇的时候好好保养一下,却不知不觉地一直拖了下去。
这是个戴了很久的,又脏又旧的廉价戒指。
“拿着,打理一下就会变漂亮的。”我向他解释道。“如果和瞬君的尺寸相合的话,怎么样?”
“欸,但,但是,”瞬君不知如何是好。“这是岳父的,是岳父和小真的妈妈的婚戒吧?”
“还有一个是闲置的,所以必须要好好打磨一下。”
“……真的可以吗?…”
“好了,你戴进去试一试吧。”
瞬把戒指穿过左手的手指。嗯,很抱歉,真是太脏了。
“戴进来了,没问题。”
“没问题的话,就用着吧。不过是个很便宜的廉价货就是了……在正式买之前当作应急也还凑合吧。”
瞬君突然停了下来。
走了一段路后,我回过头看向他。
“十分感谢……”
瞬君站在人行步道上,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别这样别这样。”
我想让瞬君抬起头来,但背着小真很不方便只好作罢。上上下下地调整了一会儿后,才终于又向车站方向进发。小真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不会是在装睡吧。
“接下来,要确认小真的尺寸吗?”
“啊,嗯。”
我说道。
“我觉得应该正合适。”
“是这样吗?有试着戴过么?”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
瞬君不太明白,只能回以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5
星期六。
研究室挂上了“包场使用”的牌子。平时的周末多少有些学生在,为了这个小聚会,我特意拜托他们将房间空出来。
一开始我们商量着找一家店,但是外边的话又担心会让周围人介意,决定干脆就在办公室里开。
学生室的大桌子上并排摆着罐装啤酒。岛君正将外卖食物一一打开摆好。
“我来帮你。”
“那可不行哦,老师今天是主宾。”
“但让教授忙活而我休息也……”
“没关系,学生也不在。”
岛教授强迫我坐下。
岛君在去年终于正式成为我们研究室的教授了。顺带一提,我是副教授。现在正在岛君手下工作,真是令人感慨颇深啊。
在小真还小的时候,我的时间被新生活与自己的研究占据得满满当当。不过随着小真的成长,她越来越不需要操心,托她的福我在工作上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这样一来,我终于得以踏上了成为教授之路。
只不过,我并不是那种想当教授的人
不管是作为一名研究者还是一名教育者,我对于自己的不完美都很了解。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的研究都是非常私人的,我也只希望今后也能继续这种研究。一旦成为了教授,就会有大学运营的相关工作。我既不是那种人才,也没有那种能力。
就在那个时候,在其他大学积累了一定成果的岛君回来了。我顺水推舟地把他推荐为教授,自己则巧妙地留在副教授的职位上钻研。岛君一开始虽然抱怨了几句,但是他是最了解我的研究态度和研究主题的人,最后他成为了教授,帮助了我一把。说起来,我从很久以前就一直被岛君帮助。
啊不,不只是岛君。
我真的被很多的人帮助过。
教室的门打开了。
“呀吼——”
“万龟老师!”
岛君兴高采烈地跑过去。我也紧随其后。
万龟老师已经退休十年了。最后一次见面还是他来参加学会公演的时候,想来那也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现年七十七岁的老师,久别重逢的他看起来还是十分地精神。
门被接二连三地敲了好几下。
“你好。”
露面的是武波。
把她招进教室。武波举起了手里拿着的袋子。里头装着的是四方形的盒子,立刻就能判断出是这是一个大蛋糕了。是为了今天的庆祝特意买来的吧。此时学生室的黑板上挂着岛君特意制作的大看板。
“恭祝真酱结婚。”
但是小真本人看不到这个。
因为。今天。
是只有知晓小真实情的人专属的秘密庆祝会。
“好可爱啊……”
武波兴奋地以一种炙热的眼神看着电视。此时的我正将手机中存储的照片和视频逐一用电视播放着,以此来炒热聚会的氛围。此时画面上显示的差不多是小学时代的小真。这个时期的她已经开始有了些小大人的感觉,同时也留着些许的认生。
“在这么大的时候贪玩的不得了!”岛君又加了一句,“但是武波偶尔来的时候,就会唰一下跑到一边去。”
“毕竟都是女孩子嘛。”
“太赖皮了。”
万龟老师靠近电视,手指着问道:“这玩意是什么?”“消防车?还是云梯车?”
“那个啊,那个是秋田谷先生在小真的生日时候送给她的哟。”我直接开始了说明。“但是和小真拥有的公主系并不搭,所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地方使用。最后放到了塔上当作救助公主的梯子。”
真令人怀念。秋田谷也是了解小真的事情的人。虽然他也在今日庆祝会的邀请名单中,身为消防厅的大人物,很可惜地,他缺席了今天的聚会。不过结婚典礼他应该是会来的,所以很快就能见面打招呼了。
照片就这么一张接一张地播放着,画面中的小真也在慢慢长大。到了孩子快要结婚的时候,大家也理所当然的变得年长了。
二十五年,岁月在我、岛还有万龟老师的身上留下了痕迹。可是却只有武波那家伙像魔女一样保持着年轻美貌,现在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岁左右而已。因为太过害怕她的真实年龄,我也就没问过。不经意和她对上眼神时,武波会浅笑着回以视线,就像能把我的一切都看穿一样。啊,没准这家伙就是魔女吧。
“啊,这个真让人怀念啊。”
岛指着画面说着。画面里大概二三年级的小真,一只脚被绷带圆鼓鼓地缠着。那是她在公园里摔倒导致脚趾骨折的时候。真是个艰难时刻啊。
拄着拐杖的小真不论是换衣服还是吃饭都需要有人帮忙。可倒霉的是,那个时期的我正忙着学会发表。无论怎样我都自觉肯定帮不上忙了。不过。
照片继续切换着。武波在我家中的照片。接下来的一张里还有岛出现。之后还出现了当时大学的同学们的照片。紧接着终于出现了穿成了保姆一样的万龟先生,引得大家不断发笑。
原来是这个时期啊。是老师和武波,还有不知道小真事情的同学们代替我轮流照顾小真的时候啊。也因此我才能安心完成学会,小真也在短短一个月内就恢复了。明明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回想起来还会觉得有点后怕。因为当时是真的很紧急。如果不是岛他们帮忙,我真的想象不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谢谢你们。
不经意蹦出的一句话。让大家都看向了我。
我和小真能活到今天,都是托大家的福。
“有马,你太夸张了吧。”
我摇了摇头。一点也不夸张,真的多亏了你们。
不仅仅是受伤的时候。如果不是大家的帮助,太多的事情我都无法自己应对。
我们说不定早在某个挫折之后,就丧失信心而一蹶不振了。
“虽然干劲满满地想要做好一个父亲,”我苦笑着说,“要是没人来帮我的话,说到底还是个半吊子的老爸啊。”
“有马还是老样子呀。”
万龟先生笑着说。
“有马,我问你。”
“什么?”
“你知道成为父亲的条件是什么吗?”
那还真是个难题。
八成不是在说血缘的事情。成为父亲的条件吗?我稍微考虑了一下,却一点头绪都没有。摇了摇头。明明已经做了二十五年的父亲了,心里却懵然不知。果然,我是个半吊子老爸啊。
“只有一点哦,很简单的。”
万龟先生说出了答案。
“只要真千子叫你’父亲’,你就是个父亲。”
我不禁睁圆了双眼。
那个答案太过简单,以至于让我怀疑到底是不是真的那样。但是既然万龟先生都这样说了,那就一定是正确的答案吧。
武波起身离开,从冰箱里拿来了蛋糕。巨大的盒子放在桌子的正中间,盒子上的丝带已经被解开。
一直在犹
豫要不要写上字,不过说到底小真本人是看不到的啦。
一边说着,武波打开了盖子,漂亮的白色圆形蛋糕呈现在面前。蛋糕上面还装饰着巧克力小牌子。
“已经写上了,但是我还是要再说一遍。”武波笑着读出了巧克力小牌子上的字。
“有马,作为父亲的你辛苦啦。”
而我也再一次,向他们传达了我的感谢之情。
对于好好履行了作为父亲的职责这件事,我是很想向小真吹嘘一下。但是身为父亲,我是不能骄傲的。
真是让人幸福。
6
“爸爸。”小真从厨房里叫我。
“嗯。”
“准备好明天的东西了吗?”
“都说了好多遍了,准备好了啦。”
在脑中又确认了一遍。因为明早在会场中的东西都是租来的,没有正式的宴会所以也不需要专门对每个人打招呼,自然也就没什么需要特别准备的。
从车站出发的车子也都准备好了。明天岳父从船桥出发,所以这边也准备好了车。岳父到现在还生龙活虎的,但再怎么说也已经快八十岁了,徒步十分钟的路程,也不能让他老人家走过来。
总之也就是这样,基本算是万全的准备。
“都说了还有别的啦。”
小真一边把洗好的衣物收进整理箱中一边说着。“已经是最后一晚住在这里,就让我自己来洗吧。”小真却以“老爸洗衣服太粗糙啦”为理由拒绝了。
“比起我来,小真不是还有各种东西要准备吗?”
“我那边已经结束了哦。”
真是个能干的孩子。我和岛的教育方法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成果,一定是受了武波的影响吧。洗完了衣物,小真擦了擦手准备回去了。
“对了,你练习过走婚礼红毯了吗?”
“那个就算了吧……”
什么练习不练习的,只是走路而已。虽然这样想着,我还在是房间里的榻榻米上来回走了两遍。真是可悲啊。
“爸爸。”
“怎么了?”
“你一定在想‘只是走路而已不需要练吧’这样的事吧?”
“不是吗?”
小真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并从隔壁房间把那本“梅尔菲”拿了出来。将它翻到某一页后,摆在桌子上。“父亲——你知道婚礼红毯意味着什么吗?”,简直像是为我定制的题目啊。
我看看。婚礼红毯代表着“新娘的人生”,在这之上的每一步都会看成是一年。父亲与新娘一同走婚礼红毯,代表与女儿一同回顾这之前曾经经历过的每一年。啊,事到如今我才知道走红毯背后的含义。
“有好好记住吗?”
“嗯,差不多吧。最近也看了一些照片。”
“诶,怎么了?感觉寂寞了吗?”
“嗯,确实有点。”
随便地糊弄过去了。毕竟在本人不在的情况下,把这么多年的照片在聚餐的派对上全都播放出来,很难想象被小真知道后她会生气成什么样子。
“我也来排练一下吧”
小真打开了书的另一页,上面印了好几个教堂的照片,小真指向其中之一。
“明天的会场是这里哦。”
“啊,叫什么名字来着?”
“Ethel Niel表参道。”
“什么?”
“怎么了?”
“没什么,嗯……”
唤起了我遥远的记忆。对,这是在我还年轻的时候,和小真一起读《梅尔菲》的时候。小真兴奋的对婚礼场大加赞赏之后说出的那个名字。嗯,确实是这样。
我不禁笑出了声。
“怎么了怎么了,这么开心地笑?”
“没什么,只是觉得必须要向瞬道谢啊。”
“为什么?”
“因为呢……”我和小真说了。
因为这里是你妈妈最喜欢的结婚会场。但是我和你妈妈并没有举行婚礼。过了这么多年,明天小真就要在这里举行婚礼了。
我们两个人,就像要紧紧攥住这份不可思议的缘分一样,盯着会场的照片看着。
那天。小真变成了婴儿的那天。我觉得一切都完了。
我曾觉得我和她的幸福就要这么结束了。
但是不是这样的。
幸福被延续下去了。
就这么,一直持续着。
终于在明天,在经过很长很长的时间之后,我曾许下的那个小小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
然后,在实现梦想之后。
明天、后天、之后的日子,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吧。对我来说,那真的是非常幸福的事情了。
“小真。”
对于在这个世界上我最重要的人。我只有一个请求。
“要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