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嗯。”直子点了点头,“我也知道不可能一直这样保持下去。”
“是呀。”平介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视线落到了藻奈美曾经坐过的椅子上。椅子
上有一个小小的带有草莓图案的坐垫,平介看着十分眼熟。那是藻奈美还很小的时候,
嚷着说椅子太矮,于是直子就给她做了这个坐垫。看来她长大了,但这个坐垫却一直在
用。
“直子,你能不能坐在那里让我看看?”
“是坐在椅子上吗?”
“嗯。”
大概是不想碰到其他地方的缘故吧,直子非常小心地拉过椅子,慢慢坐了上去,之
后看着平介问:“是这样吗?”
平介双手叉腰,望着直子的坐姿。一瞬之间,藻奈美仿佛又回到了他的世界里。他
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看着一张令他怀念的照片。“藻奈美”他小声叫了出来。
直子不会不知道丈夫刚才看到了什么。“求你件事,”她说,“能不能帮我拿面镜
子来?”
“镜子?”他也马上觉察出了她的想法,“我去找。”
“最好是大一点的。”
“我知道。”他的脑子里马上浮现出个主意,“你等一下,我这就去拿。”
平介出了房间,直奔对面的卧室。这是个日式房间,墙边有两个衣柜,窗前是直子
的试衣镜。这些部是她的嫁妆。
他来到试衣镜前,双手抱住镜面部分,一用力便将镜面从底座中拨了出来。他在搬
家的时候就已经确认过这部分可以卸下来。
将镜面完全卸下来之后,他抱着镜面又回到了藻奈美的房间。
“啊,你真聪明!”直子很欣赏丈夫的办事能力。
平介将镜子立在地板上,将镜面对准了直子:“能看见吗?”
“再向上提一点,然后再往左来一点。嗯,这样就可以了。”直子成功地在镜子中
看到了女儿的身影。注视了一会儿之后,她用有些湿润的眼睛望着平介:“好想把她拍
下来。”
“我去拿相机。”
“啊,不用了。”听她的语气,好像是说拍成照片没有意义。直子再次深情地望着
镜中的女儿,偶尔还改变一下脸的角度,动一动手和脚。
“这个房间。还是用吧。”平介说道,“另外还要好好打扫……你觉得呢?”
直子先是低下头去,之后又抬起头来。
“你说得对。”说完她脸上露出了微笑。
二人回到自己的卧室,铺好被子,打算睡觉。就在开始迷谜糊糊的时候,平介感赏
到直子在敲自己的肩膀。他睁开眼,只见直子正在盯着自己的脸。“怎么了?”他用含
混不清的声音问道。
直子先是露出一副忸忸怩怩的样子,然后问:“我想问你,你那里怎么办?”
“我那里’你说什么呢啊,我哪里呀?”
当他反应过来时,睡意一下子全没了。他睁大了眼睛:“你是说那种事啊?”
“嗯,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吧,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我们是不可以做的,对吗?”
“当然了!别胡说八道了,怎么可能呢……和自己的女儿,并且还是个小学生!”
“可是,平介能忍受得了吗?长期不能做,会不会在体内堆积?”
“这不是能不能忍的问题!虽然我知道你是直子,但是看到你目前的身体我心里没
法不别扭。我又不是那种变态的人!”
“说的也是。那你会找别的女人吗?”
“啊?”平介坐起了身子,在被子上盘起了腿,“我根本没有想过那种事。总之,
这方面的事没办法,我们只能选择放弃。”
“是啊。”直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求求你了,别再说这种事了。你说的时候可能不在意,可我这边听的时候觉得是
藻奈美在说话啊。”
“啊,是呀,对不起。那,以后我们再也不提这种事了。”
“嗯。”平介再次把脚伸进了被子。不过,他在把被子盖到身上之前说:“我有一
个建议。”
“什么建议?”
“是关于我们彼此之间称呼的建议。现在在家的时候我管你叫‘直子’,你管我
叫‘老公’或‘平介’,对吧?我觉得我们是不是改一改比较好呢?”
“你的意思是像在外面时那样称呼吗?”
“对。我觉得有必要养成这样的习惯。之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直子看着房顶暂时陷入了沉思。在她沉思的时候,平介就
看着她睡衣上的图案。上面画的是各种表情的描,有发怒的猫、哭泣的猫、微笑的描,
还有假装正经的猫……
“我知道了。”她终于说,“我也觉得那样做比较好。”
“真的吗?”
“嗯,那从今晚起我就不叫你平介了,而是叫你爸爸。”
“就是这个意思。”
“那,晚安了,爸爸。”
“晚安……藻奈美。”
平介钻进了被子里,不过睡意却巳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过了不一会儿,身边传来
了直子睡着时均匀的呼吸声。还是小孩的觉来得快。
平介抱着清醒的大脑,凝视着眼前的黑暗。他心中在思索着这样一个问题:我到底
是失去了女儿呢,还是失去了妻子?
16
一个男的站了起来。他的脸轻度痉挛着,脸上的赘肉从很远的位置都能看得见,头
发薄得像烤海苔片一般,老老实实地趴在头皮上。大概是爱打高尔夫球的缘故吧,他连
天庭都晒得黝黑。尽管如此,他看上去还是欠几分血色。
“4000万到4500万之间。”那个男的开口说道,声音很有穿透力。这句话一下子打
破了会场的沉寂。这是攻防战斗开始的标志。平介并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但是又不能一
逃了之。
“这是我们公司考虑出的赔偿金范围。根据性别、年龄等差异,多多少少有进行增
减的必要。”
发言的人是大黑交通的总务部长,名叫富井。这真是个倒霉的角色。虽然是敌方,
但平介还是对他有所同情,毕竟不是这个人一手酿成的车祸啊。
遇难者家属联合会与大黑交通之间的赔偿交涉照例在新宿那家宾馆的会议室里举
行。事故已经发生3个月了。由于是周末,遗属这一边几乎全员出席,而大黑交通方
面,除了富井以外连有五个负责人加上一名律师。公司方面的人坐在了会议室的最前
端,大排的遗属坐席刚被安排在了他们的正对面。平介心想这简直就缘是在开记者招待
会。
“这个范围是根据什么标准制定的?”遗属一方的律师向井向公司一方发问。
刚刚坐下去的富井再次站了起来。
“这个是公司参照过去的交道事故制定出来的,也可以看做是我们公司能够赔偿的
上限。我们从国土交通省(相女于中国的交通部——译者注)也得到了指示,上面要求
我们一定要拿出最大的诚意。”
身为遗属代表的林田干事举起了手。
“你所说的上限,是处理你们公司基本没有过失的、无法预测事故时的上限,比如
竟然出现了恶劣天气,或者是受到了其他车辆的影响。但是这次的事故根本不在上述事
故范围之内。”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们认为这不单单是事故,还是人祸。说得再明确一点,我们认为这等同
于过失杀人。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让因得不到休息而疲劳过度、走路都打晃的司机带着
危险去开滑雪游大巴,这早晚都会造成事故的。这不是明摆着的道理吗?你们利用这种
危险的大巴来载客赚钱,这不是犯罪行为是什么?我们只能认为你们根本没把乘客的安
全放在心上。做出这种近乎杀人的行为,还想按以前的事故来制定赔偿标准,难道你们
不觉得这样想有些太天真了吗?”
林田用兴奋的语调口气说完了这席话。他坐下
去时椅子发出了很大的响声。有几个
人小声鼓起了掌。
公司方面的人露出苦脸是可想而知的事了。出现“过失杀人”这样的词语让他们的
心情自然无法平静,而林田的陈述也是他们根本无法否认的。
就在前一段时间,劳动局还宣布,他们已经向东京地方检察院递交了相关资料,以
违反劳动基准法的嫌疑对大黑交通的两名干部提起了公诉。此外在稍早一些时候,关东
运输局在对大黑交通进行特殊安全检查之后,认定该公司明显违反了防止疲劳驾驶的有
关规定,在保证运输安全方面存在严重过失,责令该公司的8辆旅游大巴停止运营14
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