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章 流转的戒指

中世纪左右的资本时代前期,商人两字和豺狼虎豹般的诈欺犯是同义词。被社会误解为只做一次交易就逃跑,或是在价格或数量上动手脚获取利润的职业。到了近代资本主义时代,商人终于建立起地位。社会终于了解商人会便宜地交易优良商品,以持续获得利润。

盖布尔•加多和雅欧•哈维斯坦•古尔•尹那•富姆「诈欺犯与商人」

皇历三四五年

清晨。平静的声音流泻在寝室中。

我刚起床,靠在床头板上看着新闻节目。吉薇头靠在我左屑上,我的胸口传来吉薇柔软脸颊的温度。

我左手环住吉薇的背,抚摸着她自金色的头发。吉薇任凭我抚摸,拉起床单盖住她裸露的胸口。发生关系的隔天早上被看见裸体还是会害羞,我到现在还是弄不懂女人羞耻心的基准在哪里。

新闻切换到地方报导,是艾里达那发生的事件。被公司开除的进攻型咒式士在第二塔连大楼使用咒式杀死上司与同事,被警官部队制伏。艾美利恩大道出现大量的鱼人,和拉尔豪金事务所发生激烈冲突。鱼人全数遭到消灭。

国际汇率走势飘涨不稳定。艾里乌斯郡北部的巨人展开行动。在特雷库托大道逮捕进攻型咒式士强盗集团,最后五人死亡,一名存活的嫌疑犯逃逸,被警察士射杀。豪华客船艾克莉郎丝号最近为了整修而停泊在艾里达那的港日。名叫达利欧涅特的老人收购了特洛伊登汽车。

画面转到广告。然而新闻中的强盗事件却唤醒了我苦涩的回忆,几天前就是我和吉吉那制伏了强盗集团。

「怎么了?」

吉薇从下方往上看着我,她翠绿的双眸直视我。

「什么?」

「你的心跳突然跳得好快。」

吉薇尖尖的耳朵正好靠在我的心脏上。

「没有,是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刚刚报导的事件就是我接的案子。」

「有什么让你挂心的吗?」

「那些犯案的进攻型咒式士本来并不是坏人,」我说出心里的想法。「是被逼得受不了才会犯罪的,然后被我和吉吉那杀死。逮捕强盗杀人犯时是不管犯人生死的,所以并没有法律上的问题,可是我还是一直无法习惯。」

「我觉得你不可以习惯,习惯了就会随意杀人了吧。」

吉薇露出担心的表情。接着又突然充满不安,她把床单拉得更高了。

「我还是会怕吉吉那先生。」

「吉吉那?」

「那个人,也许是个很强的进攻型咒式士没错,但是以人类来说太恐怖了。」

吉薇抬起头向后仰,我看着吉薇上下颠倒的脸。她向我伸出右手。

「我希望嘉优斯不要失去人性,」吉薇用指尖碰触右手。「不可以变成坏人喔?」

「我有这么坏吗?」

我笑了。被女人称作「坏男人」有时也算是一种称赞,不过现在的情况不同,吉薇抬头看着我,翠绿的双眸透露出她真心的忧虑。

吉薇的手指碰着我戴在右手中指的戒指,不祥的红色宝石让吉薇转开视线。她再次凝视着我。

「要当个好人。」

「我也想当好人呀。」

以前的我,也想成为善良的进攻型咒式士。为了人类,为了正义努力,但现在的我已经远离库耶罗想引导我走上的道路。

「但是我需要钱。进攻型咒式士要赚钱就必须使用咒式,只好追捕、杀死『异貌者』或是被悬赏的犯人。」

「这个我也懂,钱很重要,我认为保护人民和社会绝对需要靠进攻型咒式士的力量。想到我的嘉优斯在做这些事,我会害怕,也会害怕你杀人。」

吉薇拚命地说明。

「所以,不要为了钱舍弃人性。」

「我知道。」

我的回答还留在卧室里。但,我想要传递给吉薇的心意却没留下,消失了。

答案该不会掉落在地板上了吧。

我想要让吉薇幸福,我想要看见她的笑容,所以需要钱。

我毫无来由地抱紧吉薇.在这残酷的艾里达那,杀伐孤寂的战场,只因为有吉薇,我才能保有人性。

我不愿意放开吉薇,用力将她抱住。吉薇不安的表情也稍微放松了些。她看着显一不在新闻画面一角的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得要开始准备出门才行。」

「也对。」

我们开始准备出门工作。吉薇走向浴室准备淋浴,我离开卧室进入厨房,我要帮吉薇做早餐。

我从冰箱拿出莴苣、西红柿、起司和酱汁,在水槽边切着洗好的莴苣。

手机响起,我伸手拿过手机,画面上显一不是罗路卡屋来电。我立刻接起。

「喔,嘉优斯吗?你想要的那个,今天傍晚终于会送到了,」罗路卡笑着说。「你的订单很麻烦,很难找呀……」

「现在不方便,」我从厨房向外偷看,小声地说。「傍晚我一定会去拿。」

「快一点喔。你今天不来拿,我就要卖给其它客人了。」

「就算我不能去也会托别人去拿的。」

我挂断电话,吉薇的声音从浴室传来。

「一早就有工作吗?」

「不是,是吉薇的小屁屁偷打来的。跟我报告它最近变大了。」

吉薇在浴室里大喊:「去死啦,笨蛋~」我一边苦笑一边把手机放回去,这不可以让吉薇知道。

我内心突然充满感慨。

彼自己爱着的人所爱,即使很微不足道。

但虽然发生了许多事,我还是非常幸福。

在老旧公寓的房间内,无人使用的厨房干巴巴的。

富勒坐在卧房兼起居室里的椅子上。他把手肘靠在扶手上,用手撑着下巴一动也不动。从好几天前就没整理的屋子,就像富勒的内心世界一样,一片混乱。报纸和书本散落在地板上,但他没有力气去收拾。

青年只是坐在椅子上呆看着新闻。屏幕播放的是人群举着广告牌走在人行道上的画面。那些人喊着,反对同盟造成的经济压力与世界统一化。

在被解雇之前,半年来他都不曾休息过一整天。他看着手机。莉洁莉雅从好几天前就一直打电话来,但他都没接。

突然被特洛伊登汽车工业解雇,现在的状态下他无法和女友谈话。

公寓门口传来一阵声音,似乎是信件被丢进邮箱的声音。他现在住的是连统一收发邮件的地方都没有的公寓。

虽然富勒不想理会,但纸张已经从门后的邮箱满了出来。这样看起来会让人觉得容易迟交房租,让房东的印象更差,所以还是得处理。

富勒起身,走到邮箱旁把手伸进去.有一迭纸张,他全部一起抽出来一一检视,里头是广告与昨天解雇他的汽车工厂寄来的薪水条。

虽然会令富勒想起不好的回忆,他还是将信封撕开。他在椅子上坐下,看着薪水的明细。

仔细一看,这和平常寄来的薪水条不同。也许是因为工厂突然关闭改装,所有的事务都很混乱,寄来的是应该要寄给富勒所属的同盟人力资源公司的明细表,上面也有其它约聘人员的资料。

富勒很感兴趣地看着。他自己的时薪是一千三百三十伊恩,其它负责简单工作的约聘员工时薪是一千一百伊恩。负责接待的学生时薪是七百五十伊恩。由于富勒的工作需要一定程度的技巧,所以时薪比较高,如果没有这个金额是无法生活的。

但是每天加班是家常便饭,经常要工作十二或十六个小时。他看着每日明细,脸孔扭曲。

「扣掉其它费用之后我的日薪是九千伊恩左右,但每天的介绍费和抽成居然有一万六千八百伊恩,什么!」他愤怒地脱口而出。「人力资源公司只是中介而已,居然可以拿到比实际工作的我多一倍的费用!」

他继续看着明细,每天被扣了四百伊恩的信息处理费。其它人的明细里面,住在公司宿舍的人,除了扣掉房租和水电费之外,甚至还要交立体光学影像装置、冰箱、地毯和床铺的租金。连先预支的生活费也要算利息,从每个月约薪水里扣掉。

富勒计算着房租、伙食费、水电费等必要开支和健康保险费与税金。虽然拚命地工作了一个月,还是只剩下一、两万伊恩,约聘员工无法领取失业救济。

只要生病请假一次就完了。而他现在甚至违约聘的工作都丢了。存款已经见底,到下个月就无法负担支出。

富勒脑中闪过莉洁莉雅的面孔。

和穿着白纱的莉洁莉雅在教堂结婚,孩子可爱的笑容,平凡而幸福的家庭。所有的画面都龟裂,碎成碎片。

立体光学影像的新闻报导播放着板着脸孔的老人的放大照片。他有着如鹰般的双眼与像胡萝卜般垂吊的鹰勾鼻,前秃的白发梳向后方。那是富勒在工厂休息室看过,长相特异的达利欧涅特。照片中老人在拉贝多迪斯七都市同盟的会客室和同盟的大使握手。

富勒用手中的明细表敲打着影像。立体光学影像扭曲,接着又恢复原状。

放在桌上

的手机响起。

富勒焦躁地看了手机,显示的号码是他曾经加入的团体。虽然加入过,但他却没参加过活动。

但是这对现在的富勒来说,就像是一线生机。

「好了,今天就上到这里。下次上课我们会接着上咒式生物学,要记得预习。」

电子合成的钟声响起,课程也结束了。教室里立刻充满学生们的声音。

「好饿喔。库伊德,要不要去食堂?」「谁有带漫画周刊?我忘了买,这期的『战斗吧,坦凯萨』画到哪里了?」「比耶雷耶的化妆水不好喔?可是我很喜欢耶。」「刚刚讨论的话题,同盟真是太下流了。」「琉内鲁库大学的模拟考我贝拿到C耶,怎么办?」「我不去。那边涨太多了。去车站后面的德尔德屋啦」「露露,刘的新歌真好听。」「哎哟,口红好难涂。虽然贵,还是应该买兰肯的。」

我走出教室。来自皇国与同盟的学生在走廊上进行稚拙的辩论。这里真是和平。

「该去罗路卡屋了。」

我在走廊上边走边想,走进教师休息室的门口。

我走向我乱七八糟的座位,发现椅子上坐着一位客人。莉洁莉雅看见我便站了起来。

「怎么啦?才隔三天就又回母校来,德鲁泰洛伊事务所这么闲呀?」

我把点名簿和教师日志放在自己桌上,开玩笑地和她打招呼。

「不是的,其实,」

莉洁莉雅没有继续说下去。我看了她一眼,她的表情很忧郁。

「富勒失踪了。」

「失踪?不是联络不上?」

事态出乎我意料地严重,我面向莉洁莉雅。

「是。他没有回家,电话也打不通。之前富勒被工厂解雇之后就怪怪的,所以我很担心。」

「解雇?为什么?」这问都不用问。一定是因为新闻报导的特洛伊登汽车被收购,所以被裁员了。

「这三天左右他毫无音讯。我打到他们工厂,但是和富勒一起进公司的人已经都不在了,」莉洁莉雅不安地把双手交握在胸前。「工厂已经关闭进行改装。原本的员工都被解雇了,而且因为他们都是约聘员工,所以也联络不上,没办法跟他们打听富勒的下落。」

「有报警吗?」

「警方不受理。」

成年男子就算失踪了几天,警方也不会行动。他们会认真寻找的只有女性、学生、未成年人,还有重要人士和有钱人。等到已经变成尸体了才会被发现。只有他的未婚妻莉洁莉雅一个人会担心默默无闻的富勒。

「我害怕富勒他说不定会想不开,所以才来找专门找人的嘉优斯老师帮忙。」

莉洁莉雅的眼神很无助。德鲁泰洛伊事务所不擅长找人。

「靠老师与学生的情分来拜托就太失礼了,我是想正式委托老师。」

「我知道了。」

事情的情况很紧急。完全没有和女友联络而下落不明,实在令人担心。我和莉洁莉雅一起走出教师休息室。

刚穿过走廊走出校舍,我便停下脚步。今天有件东西我非得去拿不可。莉洁莉雅不安地看着停下脚步的我。

我在停车场犹豫着。但是,学生的性命比什么都还重要。

「等我一下,我安排一些事情。」我要莉洁莉雅待在原地,自己走向停车场的角落。我拨了手机,响了三声之后接通。

「嘉优斯?」是吉薇的聱音。「工作结束了吗?」

「我今天一定要去拿一样东西,可是突然有事。所以想拜托吉薇帮我去拿。」

吉吉那没办法,而且我也不想拜托他。

「好。」吉薇立刻回答。

「这么快就答应。」

「嘉优斯没有在工作,而是说有事,所以就是私事让你走不开。如果那件事很危险,你怕我担心,就不会和我联络。所以就是和你有关系的人出了急事。大概是你兼差的学校或是朋友之中有人出事了,对吧?」

我说不出话来。我的女友实在太精明了,精明到假如外遇一定会被用音速般的速度看穿。

「那你要我什么时候到哪里跟谁拿?」

「今天晚上……」我想了一会之后继续说:「与其用讲的,不如用手机把地图和照片传给妳。只是要拜托妳去罗路卡屋拿咒式具而已。拿到之后和我联络,一起吃晚餐吧。」

「好好好,我知道了;」

我回答吉薇「拜托妳啰」,接着挂上电话。同时用简讯把地图和数据传给她。

我发完简讯之后走回莉洁莉雅身旁,她的表情很急切。没有时间担心了。我跨上停在停车场角落的机车薛尔杜拉。莉洁莉雅急忙坐上后座。

我们离开停车场。骑入车阵后,我一口气加速。

我朝着富勒的家,在艾里达那的街道上奔驰。

店里陈列着许多的商品。吉薇妮雅,罗列佐出现在罗路卡屋。罗路卡把手肘放在柜台上苦笑着。

「那个红毛眼镜仔是去哪里拐到妳这样的美女?」

「我们的相遇很奇妙。和绿色的宝石有关,是很奇特的机缘。」

吉薇微笑。罗路卡用力点头。

「妳还得代替嘉优斯过来,真是辛苦啦。」

「不会,他也有事情要忙。」

想起男友,吉薇妮雅温柔地笑了。

「等我一下,我马上拿来。」

罗路卡走向架子后方的保险柜。吉薇妮雅一边等待一边在店里到处观看,墙上挂着魔杖剑和魔杖短剑银色的刀身,脚边堆满成箱的咒弹,后面摆着三具造型优美的积层锁甲。

吉薇妮雅看了手边魔杖剑的标价。

「哇,没想到这么贵。」

「因为那是好东西,所以贵,」罗路卡在她背后回答。「大量生产的商品或是军队流出的东西就不值几个钱。但是功夫有一定程度的进攻型咒式士不会用那种东西。」

面向保险柜的罗路卡回头。

「怎么样,这里的东西还不错吧?」

「是玩具山,而且是很危险的玩具。」

吉薇妮雅笑了。罗路卡也笑了。

「真是严格的评语。」

「因为我男友是进攻型咒式士呀。」

「事实上也真的是危险的玩具,」老人看着店里的咒式具,他的视线中带着热情。「但我还是热爱这玩具山。」

「想到这些东西能保护我的嘉优斯,就觉得很值得感谢。」

吉薇妮雅表示赞同。她看着咒式具的眼里也出现温柔,罗路卡点头,能被年轻女性赞同很值得高兴。他转回保险柜前,将锁打开。

「这就是嘉优斯之前订的东西。」

罗路卡转动矮胖的身子,他手上提着一个金属做的包包。罗路卡将金属包包放在柜台,发出沉重的声响。他解开锁,打开盖子,在柜台上将包包转了半圈,对吉薇妮雅展示里面的东西。

「这是什么?」

吉薇妮雅看着那物品,是可容纳于掌中大小的小金属盒,盖子还用纸封缄起来。

「思?这还用问吗?这是那个啊,普通的咒式具。」

罗路卡轻描淡写地说。

「嘉优斯一定要在今天来拿的东西,就只是个普通的咒式具吗?」

「对啊。」

罗路卡依旧轻描淡写地回答,吉薇妮雅看着盒子,后面的说明写满了复杂的化学式和理论。就算不是咒式士的吉薇妮雅也能明白那是某种咒式。

吉薇妮雅用手碰触盒子,罗路卡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吉薇妮雅微笑着,想用她纤细的手指揭开封住小盒子的纸。

「等一下!不可以打开!」

罗路卡慌张地出声并伸手,吉薇妮雅的微笑更明显了。

「嗯?如果只是普通的咒式你没必要这么紧张吧?」

「妳呀,比妳男朋友更精明呢。」

罗路卡苦着一张脸,吉薇妮雅不怀好意的绿色双眸盯着罗路卡。

「所以里面到底是什么?」

「那是……」罗路卡吞吞吐吐。过了几秒他终于告诉吉薇妮雅:「那是进攻型咒式士用的,非常危险而且必须保密的东西。所以一定得要交给本人,不然嘉优斯一定会杀了我。」

罗路卡的额头渗出汗水。吉薇妮雅拿起小盒子,用手指转动着观看。她思考着里面物品的危险性,搞不好里面装着存有咒弹或是咒式组成式的记忆粒子呢?

「危险而且必须保密的东西呀。」

吉薇妮雅停止旋转盒子,罗路卡注视着她。

「我讨厌坏事和说谎,不过倒是不讨厌经手秘密。感觉像是间谍一样,很有趣。」

「艾里达那常有间谍做这种工作,由大陆的各个国家将东西运来。」

「说不定我是亚尔利安的间谍喔?或者是神圣伊杰斯教国的。」

「被迫害的亚尔利安人是间谍吗?还真是不错的伪装。」

罗路卡听见吉薇妮雅的笑话也笑了。吉薇妮雅握住小盒子,她谨慎地把盒子收进上班用的包包里。她背起包包的肩带,固定好,露出有如花朵绽放般的微笑。

「那么我告辞了,非常感谢您。」

「啊,帮我跟嘉优斯打声招呼。」罗路卡又加上一句话。「还有,既然已经有了妳这样的女朋友,就早点脱离进攻型咒式士的工作吧。」

听见老人真诚的话,吉薇妮雅脸上出现复杂的表情。

她没有赞成也没有反驳。

富勒住在陈旧的两层楼公寓里。墙壁斑驳,楼梯扶手有着红色的锈斑。

莉洁莉雅走上楼梯。我一面接手机,一面跟在她背后走着。走到楼梯顶端之后,我将手机从耳边拿开。

「不行。我找情报贩子从他银行账号那边追查,但是没有结果。他手机的电源也关掉了,没办法搜寻他的位置。」

莉洁莉雅听了我的话之后,表情更加不安。

「该不会,」莉洁莉雅说。「该不会真的就……」

「不是的。」我不让莉洁莉雅继续说下去。「不是的。别担心。」

我们走在公寓的走廊上。打算自杀的人,当要自杀的时候通常会希望亲人发现自己的尸体,完全不跟女友联络实在太奇怪了。

我们停在富勒的房门前。蓝色金属门上的油漆已经剥落,旁边走廊的底端是整层楼共享的厕所,所以这公寓里并没有浴室。

富勒之前虽然只是随便带过,但看样子他过着很辛苦的生活。

我们用和房东借来的钥匙打开房门,室内一片阴暗,我们靠着透过窗纱昭i进来的夕阳在室内前进。拉起窗纱,打开窗户之后,室内终于亮了起来。

虽然有些杂乱,但以一个独居男子的住所来说,已经算是有在打点的了。

他似乎没有时间下厨,食物吃完的纸容器迭在房间的角落。窗外挂着洗好的衣物,窗边有张小小的床。墙上贴着行事历和女明星的照片。我觉得这不像富勒会喜欢的东西,所以伸手去碰,纸片后面的墙壁有洞。他贴这些东西是要盖住墙上的洞。

我环视房间。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书架是满满的。

我看著书背,有沃伊德咒式博士的巨著「人与异貌者」,梅西欧雷普斯的「机梅尔预测的解释与发展」。还有麦曼的哲学书「享受世界的方法」、马卡拉多的「经济与法律」,以及塔戈与涅格因的组织社会论「国家」的复刻版。

里面部是我推荐过的咒式学名著和咒式技术者实验的书。

每本书上都有卷标和笔记注释,可以看出富勒的努力。再往下看,富勒的藏书中有些我不熟悉的封面。莫伊耶莫斯这个我从没听过的作家所写的「带来减亡的世界统一化」,还有我从没看过的古雷西恩的「同盟的恶意破坏与其真面目」。

我翻阅内容。就像书名一样,是反对同盟或是世界统一化的书籍。

内容并没有学术性的研究,只有阴沉的憎恨。里面一样有富勒认真的笔记。「不投资而投机的人都该死」、「同盟是万恶的根源」,这些不像出自理性的富勒之手,情绪化的字眼。

书里的狂热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我翻到版权页,是忧国骑士团出版所出版的。这本书大概是由民间团体以接近自费的形式出版。

我叹了口气,抬起头。我转身,莉洁莉雅看着上方。

「老师,那是……」

我顺着莉洁莉雅的视线看去,房间的天花板挂着一块布,黑布上画着被圣剑贯穿的黄金龙,是哲贝伦龙皇国的国旗,还有另一面旗子。

「这是,」

我说不出话来。天花板上挂着有七颗星的拉贝多迪斯七都市同盟旗帜,但是中间被火烧出了一个黑洞。

富勒不是自杀也不是失踪,他因为自己的遭遇而憎恨起七都市同盟了。

「这下子真的得赶快找到他才行。」

夜晚的艾里达那街道,灿烂夺目的人工照明驱逐了夜晚,人们走着,车辆交织往来。

远离人潮处,昏暗的大楼与大楼之间,有名男子背部紧靠湿漉漉的墙壁,左右摇着头。

男子无法将视线由眼前的景象转开,极度的恐惧让男子的双眼像被磁铁吸住了一股。

巷子里,有个穿长大衣的身影站立在潮湿的柏油路上。红发蓝眼。

是沃尔罗德。他右手拿着华丽的剑,左手则是等腰三角形的剑。

男子周围的巷子里都是血与内脏。被砍断飞出的手上遗握着魔杖剑,掉在地上。机剑士只剩小腿和脚站在地上,露出镗甲平滑的切面。被砍下的头在柏油路上滚着,流下懊悔的血泪。

剑镗虎从头到尾巴被剖成两半,左右分开的头部漏出脑浆,粉红色的小肠和暗红色的肝脏由身体的断面掉到地上,冒出蒸气。

沃尔罗德抬起他阴暗的眼睛,望着紧贴墙壁的男子。

「黑社会派出来的杀手只有这点程度吗?」

他呼着有酒臭的气息,讽刺地笑着说。

「怎么可能。」

男子依然紧贴着墙壁摇头。

「我明明就听说你已经因为毒、毒品……夏哈滋用太多,变成废人了!」

包含高阶咒式士在内的七个人,前来追击因为酪酊大醉和毒品夏哈滋而连站都站不稳的沃尔罗德。拥有机剑士、机枪士、雷鸣士,甚至还有驯兽士,是中规模而有实力的咒式事务所。

但是,这些人眨眼问就被秒杀了。不可能,他左右手的剑只是一闪,还没回过神来,所有人就都死了。

「住手,我们只是被雇来追杀你的。」

被逼到墙边的男子依旧左右摇着头。在男子眼中,沃尔罗德就像是恶魔或是死神。

「就算你杀了我,还是会有其它追兵。他们一定会要你还债。用你的命!」

「找这种像蛊子一样随便就可以踩死的人来要我的命,我才想要请求精神赔偿呢。」

沃尔罗德左手的剑写出咒式。靠墙的男子腹部胀起,他露出恐惧的表情,接着爆炸开,骨头肉与内脏的碎片四处飞溅。从暗巷角落,或是大楼窗户看热闹的妓女与小贩们发出惨叫。

沃尔罗德雪白的脸颊上沾上鲜血的斑点,他用手背擦血,那表情犹如凄惨的恶鬼。

蓝色的眼珠突然蒙上寂寥的神色。

「踩死来讨债的人呀,这种事要到何时才会结束。」

沃尔罗德移动,他踩着枉死人们的鲜血与内脏,走进小巷。

他喝得酪酊大醉,身体又被夏哈滋侵蚀,一路踉踉呛舱。看热闹的妓女、老鹄和赌徒们也转向巷子里逃开。

沃尔罗德走在巷子里:心情依旧阴翳。逃亡流离的生活,因为赌博、买春和毒品夏哈滋而向黑社会组织借的钱在三年之中不断增加。

三年里已经打倒十组杀手了。杀手们不是黑道的暗杀者,而是街头的进攻型咒式士,所以也许并不认真。就算他现在的咒式已经退步这么多,还喝醉了,依然可以打倒来犯者。

但是,如果生活继续这样堕落下去,继续使用毒品的话,沃尔罗德终究会死。黑社会讨债的人,也许也是在等着沃尔罗德自己堕落。

冷汗流过沃尔罗德的背部。他感到一阵作呕,把手伸进怀中。

他拿出十颗蓝色的夏哈滋一起放入口中,大声地咀嚼之后吞下。药品立刻生效,沃尔罗德恢复理智。

想要得到夏哈滋兢必须要钱。如果没有一大笔钱,沃尔罗德就没有未来。他的唇边挂着自嘲的笑容。

「未来吗?就算已经变成这副德性,我还是想活下去吗?」

巷子里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沃尔罗德看着自己怀中,是他的手机响了。他想拿出手机,脚却绊了一下。他背靠巷子里潮湿的墙壁,看着手机。

来电的号码是把他找来艾里达那的号码,他握住手机放到耳边。

「布洛佐吗?」

沃尔罗德用因为酒精而变得不灵活的舌头问。

「你是什么意思?把我叫到艾里达那来可是又不接电话,这是什么意思?我欠债……」

沃尔罗德说着,离开墙壁,再次走入巷中。

「你现在才来找我这个堕落的勇者是要做什么?你说有大赚一笔的好机会,这不像你会说的话……」

对方由手机传出的声音喘息着。

「怎么了?」

沃尔罗德停下脚步。他体内的酒意瞬间散去,蓝色的双眸眼神变得严峻,他的表情从醉汉转变成战士。

「事情变得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话筒传来一阵粗重的呼吸声。犹豫了一会之后,对方继续说:「我本来觉得有赚大钱的好机会才找你来,可是情况变得很糟……」

话筒传来一阵爆炸声。

「布洛佐!怎么了,布洛佐!」

沃尔罗德把手机靠到耳边。

「追兵来了。很可怕的追兵!既然有追兵,」讯号不清楚有些杂音。「那就到一开始讲好的地方,到欧尔香大道来和我会合。我有东西要给你!」

布洛佐慌张了起来。

「那是可以赚大钱的东西吗?」

「是叫做『悲叹之戒』的戒指!是祖国皮耶佐的危机!啊,沃尔罗德,只有这样才能解决事情!」

布洛佐已经陷入疯狂状态,但沃尔罗德依然很冷静。要给他的东西,还有祖国皮耶佐的危机这些话都

让他很介意,但他还是先问最重要的事情。

「在我赶到之前你逃得了吗?」

沃尔罗德沉着地问,同时走向约好的地方。

「可能,撑不住了。」

手机传出的声音和沃尔罗德一样都正在移动。

「敌人,已经,来到我的背后,」布洛佐的声音充满恐惧,简直就能够闻到肾上腺素的味道。「他们的计划很恐怖。非常糟糕!」

「如果逃不掉,那就把要给我的『悲叹之戒』想办法藏起来!」

沃尔罗德依照状况做出冷静的指示。

「我试试看!这个一定要交给你!」

布洛佐大喊。

「然后你其实和以前一样……」

话筒传来轰然巨响和惨叫,沃尔罗德在大楼底下停下脚步。

「怎么了?布洛佐?」

没有回答。话筒只传来一阵杂音,接着便中断。沃尔罗德握住手机。

他精悍的脸上有着感觉到挚友已经死亡的焦虑。沃尔罗德再次迈开脚步,他由步行改为快走,在夜晚的艾里达那底层,速度越来越快。

「布洛佐,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沃尔罗德奔跑的速度比车子还快。

「也好,鲜血和金钱的臭味正是现在的我所需要的。」

双剑剑士的身影穿过大楼下方,进入巷弄深处。

「都已经被人叫做堕落的勇者和虐杀者,我就继续堕落下去吧。」

吉薇妮雅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客户突然有事找她,事情办完,她有些累了。

她走在人群中,好几次用手去摸装有小盒子的皮包和背带。虽然罗路卡对她保证只要不是咒式士去使用就不会有问题,她还是有些害怕。

虽然她也有些想打开来看,可是侵犯男人,侵犯嘉优斯想保密的领域是不好的。

色情记忆粒子,色情记忆粒子,里面一定是色情记忆粒子。

她很想打开盒子确认,但还是忍住。说不定嘉优斯已经预测到自己会这样想而打开盒子,在里面设下了陷阱,所以她拚命忍住。如果打开以后里面是写着「吉薇果然忍不住吧?」的纸条,懊悔的程度大概会让她郁闷三天。

她不断地碰着放在腰后,盖在外套底下的柬西,金属的触感同时带给她不安和安心感。

吉薇妮雅的脚踩在夜晚的路面上,道路上行人和车辆来往,她左转走向位置比较远的停车场。

远方传来厚重的声音。艾里达那经常发生事故或事件,大概是车祸吧。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吉薇妮雅并不在意。

她走进高架桥下隧道状的通道,发出鞋跟声响的回音。橘色的灯光照着高架桥下的步道,有一台车经过。停车场的一角就在通道另一端。她的爱车圆润的车体就在停车场的铁丝网后方,被黑暗包围。

吉薇妮雅随着一阵咕噜声停下脚步。是肚子饿发出来的声音,非常大声。

她真心地厌谢这条路没有任何人经过。如果被不认识的人听见了,就只好在精神上杀了那个人。她马上就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危险了。

「嗯——是受了嘉优斯的影响吧。」

她一面自言自语一面苦笑。吉薇妮雅想起了一件事,她从包包中拿出手机,按下快速拨号键。响了四声之后,对方接起。

「啊,嘉优斯?你的工作怎么样了?」

「变成很棘手的寻人工作了,现在正在等熟人给我情报。」

「真辛苦。」

吉薇妮雅的声音里有浓浓的担忧。

「嗯,总会有办法。没问题的。」

吉薇妮雅知道即使面对危险或是性命交关,嘉优斯还是会说没问题。不过这次他的语气并不阴沉,所以吉薇妮雅判断是真的没问题。

「早上你说要一起吃晚餐?」

「对喔,」手机的另一端,他的表情应该是微笑着的。「我现在在汀通大道,吉薇妳哪?」

「我离开罗路卡屋,去了客户那边一趟刚离开,很近,」她的声音不由得轻快起来。「现在,嗯,」她环顾周围。「在佛托纳古的大楼后面的停车场。对了,我们两个都走得到的距离,那就到欧尔香大道的罗松食堂怎么样?」

「不,今天吃好一点吧。既然要到欧尔香大道,就去卡那多饭店旁边,高台上的摩佐吧。那边可以看夜景,鸡肉的料理也很好吃。」

「摩佐亭?那里和海鸟亭一样贵,而且又很受欢迎,如果不订位的话……」

「其实我已经订了。」嘉优斯在电话另一头想了一会。「我大概十五分钟可以到那边。吉薇比较近,妳先去等我。」

吉薇妮雅停了下来。都已经一把年纪了,还会这么期待和男友吃饭,自己实在太过单纯了。

「唉呀,算了。」

吉薇妮雅再次开始向前走。她并不希望单纯的自己变得复杂,她和感性的男友嘉优斯正好相反。不过她搞不懂男友怎么会半年前就订了位。如呆事先告诉她,她还可以先打扮一下,还好她恰巧穿了高跟鞋。

又是一阵巨响,吉薇妮雅环顾四周,声音比刚才接近了,听起来像是在距离一百公尺左右的地方。假如是车祸,在这么狭窄的范围里不断发生实在有些异常。

吉薇妮雅所在的隧道或是前方的大楼底下都没有人。

隧道中出现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吉薇妮雅把手伸到腰后拿出一个金属物品,是左轮式手枪。

这把枪之前在嘉优斯和东方的杀手作战时曾发挥过作用,是用来护身的马格巴利三三八手枪。如果遇到的罪犯是进攻型咒式士,那就毫无意义。但是能够让对方已i惮被击中要害,有威吓的作用。

显示吉薇妮雅亚尔利安人血统的尖耳动着,脚步声来自她背后。

「谁?」

她举起枪,威吓的声音带着胆怯。通道另一端有人。脚步声也停了下来,黑暗之中只能听见粗重的呼吸声。月亮的位置改变了。

一名男子靠着半圆形的墙壁站在月光下,有着红发与粗暴的表情,不显眼的深蓝色西装沾着鲜血,滴下的血液在男子脚下的通道上渗出一片血海。

男子蓝色的眼睛盯着吉薇妮雅,无法聚焦。他失去平衡,倒向路面。吉薇妮雅毫不犹豫地跑向男子撑住他。

男子全身被从头部、左肩与左手流出的血液染红,他的头与手被锐利的刀剑割伤,肩膀的肉被削去一大块。吉薇妮雅毫不在意弄脏自己的衣服,用手按住他肩膀的伤口。出血止不住,吉薇妮雅把手枪放回腰后,用双手压住。依然无法止住出血。

吉薇妮雅虽然不懂医疗,但是还是可以看出男子的伤势足以致命。她手边没有医疗器材,急忙拿出手机想叫救护车。脸上沾满鲜血的男子注视着吉薇妮雅,男子举起血液已经渗到衬衫袖口的右手。

「这个,」

他滴着鲜血的手指握着一条银炼。

「『悲叹之戒』就拜托妳了。」

银白色链子上吊着一个银白色的戒指,戒指上镶着一个绿宝石,宝石彷佛燃烧着绿色的光焰一般闪闪发光。

「不要、让、他们、拿回去、」

濒死的男子喘着气说,吉薇妮雅不知如何是好。

「别说这个了,你应该要去医院……」

「别说了,听着!」

男子大喊,嘴唇飞溅出鲜血。

「金币变银币,银、银币变铜币,冰霜的手动了,」男子伸出颤抖的右手。「把悲叹之戒和这句话,交给名叫沃尔罗德的男人……」

吉薇妮雅伸出左手接下链子和戒指,带着血液温度的金属被交到她掌上,她握起左手。

「我知道了。交给欧罗德先生然后传话给他吗?」

「是沃尔罗德。其它国家的人,不太会念、我们北方的名字,拜托妳了。」

「我一定会交给沃尔罗德先生,把话带到,」吉薇妮雅天生的好听力让她能够完美地发音。「别说了!」

「拜托妳,这么麻烦的事情,真抱歉,」男子染血的面孔露出微笑。「谢,谢。妳是个,好女人。」

男子的眼神穿过吉薇妮雅,注视着远方的一点。

「这样、也能、拯救他。」

温柔地诉说着的男子,眼睛突然露出惊愕的神色。他向前扑倒吉薇妮雅,吉薇妮雅跌坐在地上。

「你、」她想对撞到她的男子出声抗议,却看见男子的胸膛突出两把沾满血液的金属刀刃,那是剪刀的刀尖。沾满血液的黑手握着由男子胸口穿出的剪刀。黑手用力握起,将剪刀阖上。

男子将吉薇妮雅撞飞救了她一命。男子口中冒出大量鲜血,他忍着剧痛露出微笑,用手示意「快走」,接着往前倒地。柏油路上荡开一片血海。

他死了,为了救我而死。 吉薇妮雅茫然不知所措。在柏油路上一动也不动的男子伸出手,让人无法相信他已经死去。

握着剪刀的手将剪刀由男子背后拔出收回,交回自己手上。男子尸体前方的黑暗中冒出青白色的磷光。

吉薇妮雅看过很多次,那是用来发动咒式的咒印组成式。但写出化学式的并不是魔杖剑的刀尖,而是人影的指

尖。一股带有大蒜气味与苦味的杏仁气味掠过吉薇妮雅的鼻尖。

三个人影走进高架桥下的通道。

「我不是叫你像个绅士一样把东西交出来吗?既然不肯就只好杀了你。」

右边的人影身躯如同杉树般纤细,穿着燕尾服,皮肤带有灰色的光泽。头上带着礼帽,右手握着豹头拐杖,他左手拿的咖啡杯还冒着蒸气。

杀死男子的剪刀就在绅士打扮的人影旁,从他背上长出的一只长手握着剪刀。

「希黑帝斯,斯大人说得没错。宰了他喂狗,当作垃圾一样处理就可以了。」

左边的人影脸与衣服一半是黄色,另一半是黑色,整个人看起来彷佛有毒,他口中冒出白烟。吉薇妮雅闻到的古怪臭味就是黄黑人影呼出来的气息。

被称作希黑帝斯•斯的绅士拐杖一挥。左边的人影脸部被击中,向后退下。

「我讨厌粗俗的讲法,」希黑帝斯•斯低声说。「至少也要有绅士风范地宰了他喂狗,再当作垃圾处理。」

「优尔姆德•德和希黑帝斯•斯呀,不是告诫过你们不要说这种野蛮的话吗?」

中间高大的身影穿着直盖到脚板的黑色长大衣,戴菩黑帽子,肤色微黑。

「不要忘记我们的角色,不要令我哀伤。」

「这当然,鲁戈鲁吉•吉大人说得是。」

名叫鲁戈鲁吉•吉的男子听见优尔姆德,德和之前完全相反的回答,不悦地用黄绿色的眼睛看着他。

中央的男子眼睛是黄绿色,右边穿燕尾服的男子是橘色,左边黄黑色的男子则有着淡紫色的眼睛。

「鲁戈鲁吉•吉真不知变通,到底是像谁呢。」

名叫希黑帝斯,斯,穿燕尾服的男子旋转着拐杖。名叫鲁戈鲁吉•吉,有着黄绿色眼睛的男子吐着气表示不满。他的气息如同夏天的蒸气一般。他注视着吉薇妮雅,右手伸到空中。

「为了不要让我哀伤,可以乖乖地把那个『悲叹之戒』交给我吗?」

人影一面用来自异国的语调说着,一面前进。他戴着黑色的手套,勾起手指索讨戒指。吉薇妮雅盯着前方,向旁边伸出左手,手指碰到墙壁。

「还给我。这本来就是要交给我们的东西。」

橘色眼睛的希黑帝斯,斯指着戴绅士帽的男子说。旁边的优尔姆德,德微屈着膝盖。吉薇妮雅用手撑着墙壁站起来,目击他人死亡的恐惧让她双膝发软,她的左手握着被交托的项链和戒指。

「不好意思,」吉薇妮雅弯着膝盖。「我不相信杀人的坏人。」

吉薇妮雅一口气伸直膝盖,跳上车道。剪刀后面连着黑色的手臂飞出,猛烈撞上吉薇妮雅原先站的值置。金属制的护栏被砍断,剪刀尖端插进柏油路。

吉薇妮雅头也不回地跑着。她穿过高架桥后立刻左转,全力奔跑。刀刃擦过她向后飘起的头发,切断了几十根。

右后方传来巨响。可能是剪刀打坏了建筑物的墙壁,但她没有去看。吉薇妮雅一股脑的跑着,她穿着皮鞋尽全力逃跑。

她感觉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心脏一般的恐惧。对方会用咒式还杀了人,而且刚见到面就毫不犹豫地想要杀死自己。他们绝对不是普通人。

吉薇妮雅穿过大楼与大楼之间跑着。她抓住交通号志转了个直角向左,一边跑一边拿出手机。她按了快速拨号,对方马上接起。

「怎么了?我再十分钟就到了喔。」

嘉优斯轻松地大声回答。

「有杀人犯在追我!赶快过来!」

「什么……」

吉薇妮雅来不及对嘉优斯说完,手中的手机就消失了。她的右手被冲击力打向右边,吉薇妮雅立即跳开。

长长的黑手从左到右横过她面前,剪刀插入右前方大楼的墙壁中。手机被刀尖贯穿,钉在墙壁上。

吉薇妮雅重新望向左边。

刚才的三人站在路上。黄绿眼睛的鲁戈鲁吉•吉握住从绅士装扮的希黑帝斯•斯背后伸出来的手,另一只手遮住优尔姆德•德的嘴巴,阻止他们继续追击。

「要是打中戒指怎么办?你们这么想令我哀伤吗?」

「既然抢走戒指逃跑的人死前已经把秘密告诉她了,那个女人就必须死。人类这种东西,只要扯下他们的手脚就会哭着求我们饶命,连小便都肯喝下去。」

希黑帝斯,斯的拐杖又再次击中优尔姆德•德的脸.如同被炮弹击中般的声音和冲击力让优尔姆德,德向后退下。绅士打扮的希黑帝斯•斯连头都没有回。

「我讨厌粗俗的话。至少也得要有绅士风范地扯下他们的手脚,让他们哭着求我们饶命,连小便都肯喝。」

优尔姆德•德双手捣着脸,点头同意希黑帝斯•斯的谗骂。

「无论如何都得要谨慎地处理,我不喜欢不必要的哀伤。」

鲁戈鲁吉•吉出声训诫。优尔姆德,德立即附和:「当然,鲁戈鲁吉•吉大人说得没错。」

「等一下,你们想对我做什么!」

吉薇妮雅大叫,优尔姆德,德和希黑帝斯,斯已经开始组成咒式。吉薇妮雅原想赌往左边逃跑,但却向右边逃去。

再次伸出的黑手和剪刀命中停在路旁的车子,轻易地贯穿玻璃和车身,接着周围被一阵白烟包围。

吉薇妮雅马上判断那是毒气,闭住呼吸继续跑。跑到大马路上之后,她贪婪地呼吸。行人们走在夜晚被人工照明照得光彩夺目的街道上,车道上车辆川流不息,是和平的艾里达那街头的一角。

她站在人行道边缘左右张望,寻找警察局。不巧这附近并没有,她继续逃跑。

行人用好奇的眼光看着衣服沾满鲜血,奔跑着的亚尔利安女人。吉薇妮雅不顾周遭的目光,沿着车道奔跑,发现正要开车的公交车。她加快速度跟着绿色的车子,将左手伸进即将关上的车门。

她等不及安全装置重新把门打开,硬把脚插进门缝,钻进车里。车门在她背后关上。

吉薇妮雅硬是搭上已经开车的公交车,乘客们都用好奇的眼光看着她。她深蓝色的套装和白衬衫都沾满了血,头发因为全力狂奔而蓬乱,呼吸急促,令人觉得一定不是普通人物。吉薇妮雅一边道歉一边前进,没人敢制止她。

吉薇妮雅穿过人群,来到驾驶座旁。开车的中年司机斜眼看着吉薇妮雅。

「对、对不起,我想、你可能、不相信我,」吉薇妮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有、有人在、追我。有、有人、」她咽了口口水,继续说。「被杀了。可、可以赶快、载我,逃到、附近的警察局吗?」

司机怀疑地看着她,接着重新转向前方。他的脸上挂着大胆的笑容。

「我相信美女说的话。」

司机打开车内的广播。

「对不起,各位乘客,因为美女遇到危险的关系,我们将要改变路线。」

多数乘客都没有开口,却有几个人发出不满的声音。

「怎么这样。」「那女人看起来就很可疑。」「有人被杀应该报案吧?」

「对不起。」

吉薇妮雅对乘客们道歉。

司机没有在站牌前停留,直直地向前开,将站牌旁等车乘客惊讶的表情抛在背后。

「喔,只需要跳过三个站牌而已。艾里达那的司机可是男子汉啊。」

「谢谢您。」

吉薇妮雅抓住驾驶座旁的扶手。她茌镜中看见飞溅到自己脸上的血液,用手背擦去。她感觉到手中的项链和戒指,不知名男子的血液已经变得黏稠。

她重新望向前方。车窗外是即便在夜晚依然明亮的艾里达那街道,在成排大楼的后方,远处可以看见一所小小的警察局。那是欧尔香警局,虽然小但至少还有十几名警察士。吉薇妮雅胸中燃起希望的火苗。

前面的车道有些异状,四线道路面的中央出现人影。

穿着不适合夏天长大衣的高大人影、穿燕尾服戴绅士帽的人影、黄色与黑色的人影。是鲁戈鲁吉•吉、希黑帝斯•斯和优尔姆德•德。

吉薇妮雅恐惧地将头转开。全速前进的公交车紧急减速,但是已经停不下来。

鲁戈鲁吉•吉伸出右手一动也不动。公交车撞上人影们的瞬间,吉薇妮雅闭上眼睛。

「虽然哀伤,但也不得不造成牺牲了。」

鲁戈鲁吉•吉旋转碰到公交车的手,吉薇妮雅看见的景象也跟着旋转,重力形成的风暴让公交车内部变得像洗衣机一样旋转着。

全长十点五公尺的市公交车车身以鲁戈鲁吉•吉碰触的地方为支点旋转。

公交车的车顶用力撞击车道。车身扭曲,所有的玻璃都破碎了。

车内一片狼藉。车子上下颠倒,玻璃四处散落。乘客们撞上落到地面

的车顶,发出骨折或受伤的呻吟声。

吉薇妮雅倒在颠倒的公交车车顶上,伤势比较轻微。她握住的扶手刚好位于旋韩中心点,而且上班用的包包缓冲了背后到腰部的撞击力,只有轻微的挫伤。

吉薇妮雅伸手撑起上半身。她看见倒在她身旁的司机左手扭转到相反的方向,司机的骨头折断,已经彻底断气。

她感觉额头上有温暖的液体,用手背去擦,应该是头部受伤正流着血。

公交车里可能有人已经死了。自己才刚寻求协助,就把他们卷进这种事故中,吉薇妮雅恨不得把自己撕碎。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后悔了,她咬住嘴唇,看着周围。

她面前的玻璃是树脂做的,所以只是龟裂扭曲但并没有破碎,车门向外扭曲,她一面在心里向乘客们道歉,一面在车里爬行。她并拢双腿,踢向车门。她用力伸直双脚,门扭曲得更严重。

她把身体塞进车门与车身间的缝隙,爬到车外。

夜晚的艾里达那街道在翻倒的公交车四周起了一阵骚动。公交车斜斜地横跨在车道上,把车流完全挡住。后方的车撞上对向的车辆,燃起火焰。四周都是逃跑或看热闹的人。

吉薇妮雅看见更多被害者,紧咬住嘴唇。虽然有一部分是她的失误,但她绝不原谅造成这惨状的元凶。

她向远方的警察局移动,额头依然渗着血。

人影背对前方燃烧着的车子站立着,是鲁戈鲁吉•吉、希黑帝斯•斯和优尔姆德•德。

旋转了一台公交车的鲁戈鲁吉•吉高高举起右手,长宽如同一颗巨树。每一根手指都和男人的手臂一样粗,大得可以抓住一辆小客车。

虽然鲁戈鲁吉•吉很高,但于的大小完全不成比例,诡异的景象令吉薇妮雅动弹不得。

「只要妳逃跑就会有人死。妳会哀伤,我也会哀伤。」

鲁戈鲁吉•吉冷冷地说,火焰照亮他的脸颊,黄绿色的眼珠闪闪发光。

穿燕尾服的希黑帝斯•斯左手握着冒出蒸气的咖啡杯,举到嘴边,又放下。现在是夏天,怎么会冒出那么多蒸气呢,吉薇妮雅心里冒出逃避现实的疑问。

希黑帝斯•斯旋转右手的拐杖。

「妳应该不想对和妳同类的人类造成困扰吧。」拐杖停止,银色的豹头指向吉薇妮雅。「把东西交给我,淑女的嗜好是观赏我具有绅士风度的残杀吗?」

吉薇妮雅一阵愤慨,她立即跪在柏油路上,举起手枪。马格巴利三三八的枪口直指希黑帝斯,斯的眼球。

「很遗憾,妳不是淑女呢。想要牺牲他人活下去吗?」

希黑帝斯•斯将豹头拐杖立在柏油路上冷笑。背后黑色的长手飞出,开阖着剪刀。「人类实在是愚蠢到家了。」他和优尔姆德•德一同笑了。下一个瞬间,希黑帝斯•斯的拐杖又打上优尔姆德•德的睑。

鲁戈鲁吉•吉走上前。

「不对,妳是个勇敢的女人。」

他的语气很钦佩。

「明知无能为力,还是挺身而出。值得我的赞赏与哀悼。」

听见鲁戈鲁吉•吉的话,吉薇妮雅摇头。

「我听不懂。可是,我知道照你们说的去做一定不对。」

虽然吉薇妮雅中气十足地回答,但她其实很害怕。即使被枪指着,对方依然不当一回事。

身为普通人的自己,在咒式的力量之前渺小无力。对方拥有和坦克一样的破坏力,想不出任何方法可以对抗。左轮手枪实在太轻了,她觉得自己简直像是拿着玩具枪似地。

希黑帝斯•斯摇晃着高礼帽走上前。他橘色的眼睛闪闪发光,背后的手臂高举着。背对着悬在大楼上的月亮,剪刀张开。

「时候到了,去死然后变成淑女吧。」

长手挥下,剪刀的影子遮住吉薇妮雅。

一阵飓风与爆炸声。

手和剪刀飞到一旁。不同大小的三角形连结成的刀刃贯穿了手掌。

希黑帝斯•斯发出痛苦的叫声,把手从刀刃上抽回。三角形的刀刃画了个圆弧被拉了回去,接着一阵狂风吹起吉薇妮雅的头发。她的身体已经移到了远离希黑帝斯•斯的另一端,从背后被一只强壮的右手抱住。

「嘉优斯,你来啦……」

吉薇妮雅抬头看背后,那并不是她熟悉的青年的脸庞。

他的双颊宛如由岩石削切而成一般锐利,吉薇妮雅的后背贴着他厚实的胸膛,发色如火焰般赤红,蓝色的眼睛燃烧着怒火,盯着前方。

三角形串联成的刀刃蜿蜒折迭在柏油路上,男子左手握着一把巨大等腰三角形魔杖剑的剑柄。

「女人布洛佐有把戒指交给妳吗?」

握着奇异魔杖剑的男子低聱说。他老鹰似的眼睛依旧没有离开前方穿着燕尾服的希黑帝斯•斯、黑色的鲁戈鲁吉•吉和黄与黑色的优尔姆德•德。

「谁,你说什么,谁?」吉薇妮雅灵光一现。「你该不会是说那个被杀死的人?」

「是吗,布洛佐已经死了啊。」

男子的侧脸出现沉痛的表情,蓝色的眼睛如冰般冻结。

「死了吗?」

男子又低声说了一次,举起左手的魔杖剑。

「我就是沃尔罗德。我问妳,他是不是有把戒指交给妳?」

吉薇妮雅无法违抗他锐利的声音,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项链与绿色的戒指从她的衣领下方露出。

「好。现在先对付眼前的敌人。」

路上的异形,希黑帝斯•斯拖着碎裂的黑手,他威吓地开阖着剪刀。优尔姆德•德伸展双手,开始形成咒式。鲁戈鲁吉•吉把巨大的手臂伸到后方。

男子抱着吉薇妮雅,紧握魔杖剑的剑柄,将等腰三角形的刀刃指向前方的三人。鲁戈鲁吉•吉开口发问:

「你是谁?看起来不像一般咒士?」

抱着吉薇妮雅的男子咬住嘴唇。

「就是你们杀了布洛佐吗?那么,你们只需要记住取你们性命的人名叫沃尔罗德就可以了。」

「是吗,马上就会忘了。」

希黑帝斯,斯躲在帽檐底下露出苦笑。

「你和那女人,现在只能够被剁成碎片,把『悲叹之戒』交出来。」

希黑帝斯,斯淡淡地说,鲁戈鲁吉•吉的手向后伸得更用力,优尔姆德,德摆出突击的姿势。

「吉薇!是妳吗?」

红发戴眼镜的男子由大楼转角现身。

上下翻覆的公交车,燃烧着的汽车,浑身是血的伤员从公交车里爬出来。前来救援的男子们,开始灭火的附近居民,从大楼后窗或是天桥上围观的不安面孔。

卡那多饭店后方的欧尔香大道已经成为战场。

在一片骚动的中心有三个奇特的人物,穿燕尾服戴礼帽的人影,有只黑手臂从背后伸出来,黑手臂的掌中握着剪刀。

一身黄与黑,看来有毒的人正在形成咒式,他吐出蒸气。

穿黑大衣的人影把右手仲向后方,手臂如树木般巨大,手掌像是一部汽车,实在太大了。

传来一阵动物的叫声,老鼠因为骚动由商店里窜逃出来。

道路另一端的吉薇平安无事,但是一个陌生男子从背后抱着她。男子的左手握着奇特的等腰三角形魔杖剑,这也就算了,他右手环着吉薇的腰,让我涌起一股怒意。

「就是你这家伙吗!你这家伙,想对吉薇做什么!」

我将魔杖剑优尔加的刀尖指向抱着吉薇的坏蛋,我在脑中搜寻不会击中吉薇的高精准度咒

式,准备攻击。

「不对,嘉优斯!」

被男子抱住的吉薇大叫。

「这个人救了我,呃,不是欧罗德,」吉薇换了个发音方式。「他叫做沃尔罗德。但是原因和这个人好像也有关。啊,不对,原因是另一个人,一个叫布洛佐的人给我这个『悲叹之戒』然后……」

吉薇举起戒指颠三倒四地说着,让我更摸不着头绪了。我不知道这男人为何会在这里,又为何会抱着吉薇。

「现在想一想,该不会是因为我代替嘉优斯去拿东西,连带也代替你遭受不幸吧?」

「不要想这么恐怖的事。」

我相信吉薇的话,把魔杖剑从不知道叫欧罗德还是沃尔罗德的男人身上移开,转而瞄准路上的三人。我把左手伸到背后,扣下魔杖短剑马古那斯的扳机。男子放开吉薇,我看见他的动作,将剑刃指向沃尔罗德。

「吉薇是我的女人,还给我。」

「这可不行。这女人身上有我好友交给她的重要戒指和情报。」

男子说,他严厉的表情透露出一股残忍。

「喂,你们两个,不准把我当作东西!」吉薇同时责备我和男子。

沃尔罗德的胸膛被吉薇用手肘击中,他嘲弄地对我说:

「我一把这个叫吉薇的女人交给你,那边的追兵就会马上杀死你们两个喔?」

「吉薇两个字不是你叫的!」

「等一下,乖乖把人交出来,我们就不需要杀其它人。」

三人组中拖着巨大右手的男子插嘴。

「吾不乐见哀伤之事。」

「让我们有绅士风度地处理。不过如果拒绝绅士地商量,那就可以杀了。」

穿燕尾服的男子举起背上的手臂,我反射性地将魔杖剑指向他。我、吉薇、抱着吉薇的男子、三人组,似乎没有任何人掌握事情的全貌。吉薇也分别看着我、貌似追兵的人影与男子。

「总而言之,那三个人是敌人!」

吉薇的话让我做出决定。我将剑指向抱着吉薇的男子做出假动作,然后突然对三人组放出「矛枪射」。

我面前的人影举起巨大的手,拨开七支长枪,那动作就像是赶苍蝇似地。

不过没关系。几秒前逃到那三人背后的老鼠已经口吐白沫痉挛了起来。

其实我已经用我背后的马古那斯在那三人周围发动化学炼成系第四位阶「死哭磷沙雾」。

在结界的范围内生成甲氟膦酸异丙酯,也就是沙林毒气,无臭无味。只要吸入一口就会安静快速地破坏生物的神经系统而致命。我们依然继续对话,所以这招应该没有失败。

「鲁戈鲁吉•吉,我可以绅士地判断已经不可能隐蔽地进衍行动了吗?」

桥色眼睛的绅士说道。黄与黑构成的外表,淡紫色眼睛发着光的人影表示意见相同。

「希黑帝斯•斯大人说得没错,可以屠杀他们了。该死的人类就是活该被屠杀。」

「优尔姆德•德,闭嘴。你呼气很臭。」

穿燕尾服的希黑帝斯•斯用拐杖敲打优尔姆德,德的脸。

「为了避免哀伤,应该要尽可能隐蔽地行动。」

「鲁戈鲁吉•吉大人果然明察秋毫。」

捣着脸的优尔姆德•德马上同意。

名叫希黑帝斯•斯、鲁戈鲁吉•吉与优尔姆德,德的人影们,在剧毒的气体中若无其事地呼吸并交谈。不可能。毒气咒式只要完整地命中甚至可以杀死龙。

我转变策略,放出直接性破坏的「爆炸吼」。炸裂开的三硝基甲苯炸药挟带着秒速六干九百公尺的气流以及铁片,在车道上咆哮。

我虽然一直看着眼前爆炸的烟尘,却冒出冷汗。没有打中的感觉。

「没办法商量了吗?这是多么地哀伤呀。」

白烟中传来一阵声音。三个人由烟雾中走出来。

鲁戈鲁吉•吉的黑外套、希黑帝斯,斯的燕尾服、优尔姆德•德黄色与黑色的衣服上都有破洞,但是他们黑色或银色面具似的脸庞却毫发无伤。他们用指尖轻轻摸着沾满尘埃的脸颊,三个人黄绿色或淡紫色的眼睛里闪着无机物质般的光芒。

我后退一步。

「吸入毒气,爆裂咒式几乎没用,这是在开玩笑吧?」

我惊讶地脱口而出。咒式不是因为结界失效,我的两个咒式都有完全发动,在他们身上完全产生效果,但眼前的三人依然活着。

沃尔罗德也对我的咒式毫无作用感到惊讶。这是当然的,这已经超越我们对生命的常识。

「既然这样那也没办法了。」

鲁戈鲁吉•吉放射出巨大的咒力,铁灰色树木般的物体穿破烟雾伸出。那是有五根手指的巨大金属左手,五根手指抓住柏油路。

巨大的物体拨开白烟出现,我抬头向上看。

喷向街角的白烟顶端出现巨大的金属制肩膀、胸膛、膝盖。

铁灰色肌肤的脸孔由几何形状的零件构成,四个眼睛是黄绿色的圆形,没有嘴唇,嘴巴的形状像是锯子。脸上刻着纵横的线条,构成一张金属面具。

手和脚是塔,手肘则是由齿轮构成,胸膛是装甲金属板。全部都是由金属形成的,全身都有蓝色的几何图样。

他背后有一个巨大的火焰形光圈,看起来像是东方神像背后的光环。

那是钢铁色的巨人,四个黄绿色的眼睛睥睨着艾里达那的街道与我们。

穿燕尾服戴绅士帽的希黑帝斯•斯站在巨人右肩,左盾则是黄色与黑色的优尔姆德•德,他用无比感动的语气说:

「鲁戈鲁吉•吉大人,真是太雄伟了,您的相貌多么光荣啊。这就是我们族类的真正相貌!」

大楼墙面上的玻璃映照出那巨大的身影。

知觉眼镜显示他的身高有十七点零二公尺,足足有七层楼高,重量是一五八点六吨。巨大而有压倒性的质量,光是站着不动就让他脚下的柏油路面龟裂了。

四周、天桥与从大楼窗户围观的人们都尖叫着逃开,这情况已经没人有心情看热闹了。

「怎么偏偏会是「古巨人」……」

我也只有实际看过几次。「古巨人」并不是巨人,从来没听说过曾经出现在艾里达那的街道上。如果是全身由金属构成的「古巨人」,那么我刚才使用爆裂咒式从各个方向进行的攻击就没什么作用了。

我斜眼望向一旁,站在路上的吉薇看起来比我还要震惊。她绿色的眼睛睁得不能再大,张开嘴发不出声音。

只有沃尔罗德依然冷静地评估现况。

「虽然我想要马上报仇,但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问妳布洛佐临终时说了什么话。」

沃尔罗德用右手把吉薇夹在腋下。虽然吉薇试图抵抗,但男子实在太有力了,她只能挥舞着手脚,动弹不得。

「现在逃开『古巨人』为第一优先。」

沃尔罗德左手握着魔杖剑,右手抱着吉薇后退。

「等一下!那是我的女人!」

我追赶在沃尔罗德与吉薇身后跑着。

「别想逃。鲁戈鲁吉•吉!」

站在巨人右盾的希黑帝斯,斯从礼帽底下大叫,「古巨人」开始移动。他光是踏出一步就令柏油路面深陷。

爆炸、雷击与长枪在「古巨人」面前炸裂开来,猛烈的爆炸气流与亮光,热风和冲击力吹向我、沃尔罗德和吉薇。

白烟贯穿从巷子里冲出来的汽车。魔杖剑由车窗伸了出来,不断发射咒式。「古巨人」被进攻型咒式击中而停下脚步。

以漆成白色与黑色的装甲车为首,许多车辆在车道上一字排开。装甲车中跳出两个穿银色镗甲的人,另外十几名全副武装的男子也由其它车辆中现身。

银色镗甲和魔杖剑动着,轻合金制成的盾牌并排在车辆前。

将近二十人并排形成一个要塞。附近欧尔香警局的警察士还没赶到,但是周围充满正义感的进攻型咒式士们已经组织出急就章的联合战线。

魔杖剑由盾牌之间伸出。

「我们不允许『异貌者』在艾里达那动用武力!」

进攻型咒式士带着必死的决心说。他大概是警察士,声音响亮。

「投降吧。解除咒式,尽快投降!」

在艾里达那工作的进攻型咒式士都是被雇来对抗罪犯,所以每个人都是中阶至高阶的进攻型咒式士。其它参加的进攻型咒式士还有机剑士、刚剑士、雷鸣士与炼成士。由装备看来应该是中阶的进攻型咒式士,这临时组织的战线有很强的战力。

「住手,你们赢不了!」

我大喊。

「这要怎么处理?」

站在巨人盾上的希黑帝斯•斯问鲁戈鲁吉•吉,优尔姆德•德期待地看着他。

「无论是非,我们秘密行动被干扰的这份哀伤,就夺去他们的性命,用他们的哀伤来抚慰。」

书不成理的鲁戈鲁吉•吉举起长长的双手,他在头上交握金属手指,高度比大楼还高。

「确认对方有意抵抗!格杀勿论!」

随着进攻型咒式士们的声音,比刚才多一倍的进攻型咒式攻向「古巨人」。一个爆炸接着另一个爆炸,一个雷击接着另一个雷击,长枪、强酸、雷射命中了挡住整个车道的巨大身影。车阵后方的我、沃尔罗德和吉薇抵挡着声音及冲击的余波。

但是「古巨人」毫不动摇。他随意挥下高举的双手,跟高塔一样粗的双手将装甲能够承受咒式攻击的车辆打得粉碎,成排的盾牌也像树叶一般碎裂。

古巨人的拳头击中柏油路,地面被敲裂,剧烈震动。我趴在车道上,吉薇尖叫,沃尔罗德把魔杖剑插在地上撑住。

现场一片惨状,欧尔香大道已经毁灭了。「古巨人」拳头着地的地方,柏油路粉碎陷落,直达地下街。

各式车辆的残骸掉在下陷的街道上,血液与内脏从车内被挤出,将近二十名进攻型咒式士也变成了肉片。四周的地下水管破裂,喷着水。

巨人的身体迅速移动,他光是一击

就能造成如同天灾般的破坏。

「有趣,这样才叫绅士,才是『古巨人』。」

希黑帝斯,斯在鲁戈鲁吉•吉肩膀上自言自语。鲁戈鲁吉•吉黄绿色的眼睛出现不悦的神色。

「为了停止哀伤,只好让你们哀伤!」

鲁戈鲁吉•吉巨大的身体踩上陷入地面的尸体,开始进攻。「让我也替鲁戈鲁吉•吉大人的哀伤献上一臂之力,」优尔姆德•德大喊。

我跪在柏油路上,开始组成化学金属系第四位阶的「锻淀鎗弹枪」。直径一百二十厘米的碳化钨坦克炮弹飞出,直接命中鲁戈鲁吉•吉的右盾,发出金属相互撞击的巨大沉重声响。

鲁戈鲁吉•吉巨大的身体一阵摇晃,能够贯穿坦克正面装甲的炮弹,只在鲁戈鲁吉•吉的胸膛和肩膀打出凹洞。「古巨人」皮肤与肌肉构成的装甲比坦克的装甲还要厚。

即使是具有最强贯穿力的咒式也无法伤害他吗!

沃尔罗德继续抱着吉薇后退。鲁戈鲁吉•吉以一步长达十七公尺的步伐追赶着他们,走在路上的每一步都发出巨响。我也追向吉薇。

鲁戈鲁吉•吉举起脚,踩下。

柏油路破了一个大洞。沃尔罗德已经跳向一旁,被他抱着的吉薇发出的尖叫拖曳在夜空中。

巨人横挥手,沃尔罗德抱着吉薇翻滚一圈闪过。长长的手继续伸向奔跑中的我,我反射地发动不合铁片的「爆炸吼」,利用爆炸的气流猛冲,改为向后方撤退。

巨人的手指划破白烟伸出,钢铁构成的指尖擦过我的左盾。我像被扯住似地往后飞去。

我的背部重重撞上大楼墙壁,撞破一楼的玻璃,空气一下子从我的肺部被挤出。我反弹掉到人行道上,手脚着地,因为撞击和剧痛吐出胃液。

仅止是擦过,就几乎要了我的命。

我用袖子擦拭嘴角,抬头看见如同建筑物一般巨大的鲁戈鲁吉•吉追赶着逃跑的沃尔罗德。巨大的身体,每前进一步都让柏油路下陷,被踩到的汽车烧了起来。他光是上下挥动手臂就把交通号志和行道树打得粉碎。欧尔香大道上大楼的墙壁被手打破。

「哀伤吧!只要没有捉到目标,你们就得要哀伤!」

「古巨人」张开双手。他的两只手和十只指尖都发出咒式的亮光,他正在构成十个化学金属系第三位阶「诱炸弹枪」。

咒式同时被射出。十个锥孔装药弹头在艾里达那的夜空画出轨迹,命中柏油路。爆炸声一声接着一声。

沃尔罗德用惊人的技巧闪过暴风雨般的攻击。

沃尔罗德抱着吉薇跳向上空,踩上左边大楼的墙壁。「古巨人」用右手反手打向他,带着一阵旋风的攻击用力打上大楼墙壁。随着爆炸声,建筑物的一角变成钢筋水泥碎块。

沃尔罗德一个空翻,在街道的柏油路上着地。跟着他旋转的吉薇已经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鲁戈鲁吉•吉将身体向后扭,「古巨人」又举起了手,十个化学金属系第三位阶「诱炸弹枪」炸开,十个锥孔装药弹头再次落向大马路上的沃尔罗德。这次咒式并不是以直线轨道前进,而是以红外线导引修正弹道,命中沃尔罗德。

炸药爆炸,剧烈的暴风与火焰席卷开。

但足连坦克的装甲都能够贯穿的锥孔装药弹头全都在沃尔罗德前方爆破。接二连三的爆炸形成如同肿瘤般膨胀的火球。然而暴风与火焰却在沃尔罗德与不断尖叫的吉薇面前向左右分开飞去。

沃尔罗德伸出左手的剑,几十个三角形连接而成的刀刃形成螺旋或直线。

长条形的刀刃分别将以秒速二百八十公尺快速飞出的锥孔装药弹头全部击落。

不可能。我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过这样超越人类反应速度的剑术,但是实际上的确发生了,只能说神乎其技。

巨人靠近自己放出的咒式,举起脚,对着沃尔罗德踩下。沃尔罗德一面后退一面挥刀,等腰三角形的刀刃分开变成一串三角形之后伸长。鞭子般的刀刃卷上巨人的左脚,发动咒式。

刀刃猛地收紧。巨人的左小腿被切断,露出平滑的金属切面。巨人受到这一记重击,巨大的身体倒下,向左撞上大楼的墙壁。被砍断的脚掉到柏油路上,撞上汽车。

他的攻击不像吉吉那那样沉重快速,而是重视斩击,使用如同鞭子般的一击切断巨人的左脚。

沃尔罗德收回刀刃,发动咒式。咒式在左脚被切断,撑着大楼起身的巨人肩头炸开,发出骇人的高热与爆炸。鲁戈鲁吉•吉痛苦地闷哼。

我举起手阻挡能量放射的余波。没有产生烟雾,这是纯粹的能量爆炸。我终于知道他那些咒式的真面目。

「原来如此,是亘力质量系!」

沃尔罗德使用的咒式是操纵给予基本粒子质量的粒子与交互作用场,改变其质量的系统。物质会拥有质量,是由于宇宙的相转移填补了空间,和给予基本粒子质量的粒子之间交互作用产生的影响。

也就说,加上质量咒式的刀剑或是手脚进行的攻击,拥有能和「古巨人」匹敌的质量。

而且沃尔罗德还放出刚才的爆炸咒式,让鲁戈鲁吉•吉的胸口又吃了一记爆炸。依照他是使用重力质量系来推断,那应该是第三位阶的「霍金辐爆」。

原理是将重力集中在一点上,把零点零零零零零二一九公克的质量压缩到直径小于十六乘以十的负三十次方公尺以下,便会打开一个和基本粒子一样微小的重力孔洞。产生的瞬间便会因为测不准原理而爆发性地放出辐射能量之后消失。产生的伽马射线与爆炸的热量一秒可达到一千一百六十千兆焦耳。

也就是说,重力质量系第三位阶「霍金辐爆」可放出相当于半径十公分,六点五公斤的三硝基甲苯炸药爆炸的热量。

虽然威力相同,但比「爆炸吼」残酷。质量粒子与交互作用场可以贯穿所有物体,在外侧也就算了,我无法想象有任何生物在伽马射线从体内炸开之后还能存活。

鲁戈鲁吉•吉表皮的装甲被从内脏喷出的灼热金属打破,但他依旧站立着。

「太大了,一击打不倒。」

沃尔罗德自言自语,往地面一踢。接着他已经出现在左边大楼的墙壁旁,又再一踢。他怀中的吉薇不断尖叫,而他一口气跳上屋顶。接着他又踢了屋顶的边缘一脚,跳跃到鲁戈鲁吉•吉上方。吉薇的尖叫高亢响亮。

沃尔萝德飞过马路上空,收起等腰三角形的魔杖剑,改拿有着蔷薇花瓣形状机械装置的剑。

沃尔罗德高举魔杖剑,如同要射出标枪般反手拿着魔杖剑。

蔷薇花瓣形状的机械装置张开,微微露出一个闭着眼睛的女子。女子口中发出尖叫,魔杖剑发动化学金属系第六位阶的咒式「大倭铁攻巨弹枪」。

大量发出青白色磷光的算式延伸在沃尔罗德前后,形成约二十点七公尺的圆筒状咒式力场。近在眼前的咒式力场中央浮着直径四十六公分,质量一千五百公斤的巨大炮弹。

「让我帮布洛佐报仇,去死吧。」

「鲁戈鲁吉•吉!失去绅士风度也没关系,快闪开!」

听见希黑帝斯•斯的叫声,鲁戈鲁吉•吉弯下巨大的身体。优尔姆德,德拚命地抓住他的肩膀以免被甩下去。

炮弹由巨型战舰的主炮射出。秒速八百公尺,能够破坏前方两万至四万公尺以外的战舰或要塞,被从只有几十公尺的短距离前方射出,立即命中鲁戈鲁吉•吉的身体。

随着爆炸声,鲁戈鲁吉•吉超过一百吨的上半身被炸到大马路的后方。炮弹在夜空中画出一条直线,飞过艾里达那的街道,之后因为量子干涉消失。

和我距离很近,我的耳朵依然轰轰作响。

和大楼一样大的鲁戈鲁吉•吉在车道上右膝与左手着地。鲁戈鲁吉•吉的四个眼睛闪烁着,彷佛在诉说他的痛苦。骛人的是「古巨人」还活着。

主炮从超级贴近的距离射出,「古巨人」虽然闪避但依然被击中身体,可是他居然存活了下来。「异貌者」拥有超乎常识的强健生命力。

「真是危险。如果直接被打中连我也会消失,多么哀伤呀。」

鲁戈鲁吉•吉悲叹地说。炮弹把巨人的右手、右肩与右边的胸膛打碎。被挖空处的切面,金属宛如拉糖花似地被扯向后方破裂。

只是擦过就有这般威力。如果打中要害,即使是「古巨人」也会当场毙命。个人展开的防御咒式无法抵挡能够破坏战舰或是要塞的威力。

「无法原谅,我无法原谅这样的哀伤。」

失去右半身的鲁戈鲁吉•吉,铁灰色的皮肤染上了红色,应该是因为电磁波将他含有金属的皮肤烧得红热。

沃尔罗德抱着吉薇降落在大马路上。他

没有办法完全抵销炮弹咒式的后座力,着地时后退了很长一段距离。

居然能和「古巨人」打得势均力敌,沃尔罗德这人也难以用常识衡量。等腰三角形的魔杖剑能够使用重力质量系,优美的魔杖剑则是化学金属系的高等级咒式。沃尔罗德是远远超过十三层级的进攻型咒式士。

但是我怎么可能没听说过他这么高强的进攻型咒式士?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沃尔罗德怀中的吉薇,她满头的白金色头发与颈子垂下。

我一边紧盯着鲁戈鲁吉•吉,一边跑到沃尔罗德,不,是吉薇的身边。

沃尔罗德的表情痛苦。即使是他,发动了那样巨大的炮击咒式还是使得他右肩的关节脱臼。他将右肩用力撞向旁边一台翻倒的汽车车门,吉薇发出惨叫,但他就这样硬是将肩膀的脱臼接上。

耸立在路上的鲁戈鲁吉•吉看着自己的伤口。

「维护治安的咒式士来个二十个左右还没问题,数量一多兢麻烦了。」

「我们并不是无敌,也没有不死之身。」

坐在鲁戈鲁吉•吉肩膀上的希黑帝斯,斯做出结论。优尔姆德•德低声说:「您说得没错。不是他妈的无敌白痴不死之身。」希黑帝斯•斯的拐杖打上他的脸。

接着鲁戈鲁吉•吉抬起他巨大的身体,银色的体液从他被剜去的伤口中滴出。

「不过倒是不会老。」

「古巨人」们一起笑了,发出如同摩擦金属般的笑声,抖动着肩膀。看来即使受伤,对他们来说依旧是可笑的事。

沃尔罗德再次使出化学金属系第六位阶的咒式「大倭铁攻巨弹枪」。咒式构成的炮弹浮现,指向空中鲁戈鲁吉•吉的头部。

鲁戈鲁吉•吉也举起残存的左手。

现在我该怎么作才能让吉薇逃脱?虽然我并不乐意,也只能协助沃尔罗德了。我这么想着,只要沃尔罗德再次射出炮弹,就会打破现状。我就可以趁隙抢回吉薇逃跑。这是「古巨人」和超级进攻型咒式士的战斗。

沃尔罗德放出咒式的瞬间,我打了个冷颤。我发现希黑帝斯,斯和优尔姆德,德已经不在鲁戈鲁吉•吉的唇上。

我的直觉在自己的不幸这方面非常准确。

「快闪开!」

我和沃尔罗德出手保护吉薇。

黄色与黑色的影子,以及大批拿着铁灰色武器的黑手杀了过来。我和沃尔罗德挥剑。

我们用剑将优尔姆德•德的手脚和希黑帝斯•斯挥过来想要切断我们筋肉的剪刀弹开,闪避刺过来的锥子,用剑接住将要砍进我们皮肉中的锯子。

即使背上的手剧烈地动着,希黑帝斯,斯依然举起自己左手的咖啡杯。

「既然我这么闲,让我来问个问题吧,知道什么样的咖啡是好咖啡吗?」

我和沃尔罗德仅有两把剑,无法挡住九把武器。剪刀、锥子、柴刀擦过我们的肩膀与侧腹,撕裂防刃纤维制成的衣服和皮肉。

优尔姆德•德逐渐逼近,拳头和指尖都带着咒式。上面恐怕有毒。我拚命地闪躲,希黑帝斯•斯的九只黑手又扭曲翻腾地绕回来。伸出黑手的希黑帝斯,斯处于居高临下的位置,四只手拿着剪刀插在柏油路上支撑着他。

「所谓的好咖啡就是像恶魔一样黑,像地狱一样烫。」

希黑帝斯•斯的背后长出大批黑手。九只右手呈放射状由他背后伸展开,弯曲着三或四个关节,高举在他面前。希黑帝斯,斯面前的黑手分别握着剪刀、大剪刀、锥子、锯子或柴刀等武器,一开始明明就只有伸出一只手。

被黑手吊在空中的希黑帝斯,斯笑着,橘色的四个眼睛闪闪发光,将左手冒着蒸气的咖啡杯放到嘴边。

由发出的气味,我发现那不是咖啡。

「没错,是沸腾的原油。我不断追寻好咖啡,最后找到的是沸腾的原油。」

「不傀是希窑帝斯•斯大人。」

优尔姆德,德退回希黑帝斯,斯身旁,在希黑帝斯,斯脚下右膝跪地,随侍在侧。他三个

淡紫色的眼睛与双手双脚都正在构成咒式。那是砷类的组成式。

「在四眼者伟大的力量面前,人类就有如蝼蚁一般。」

优尔姆德•德的脸被希黑帝斯•斯的拐杖击中。优尔姆德,德捣住脸,前方的希黑帝斯•斯思考了一会。

「刚才的话并不粗俗,不过我可是一点都不抱歉。」

负伤的我们刚举起魔杖剑,就刮起一阵飓风。

沃尔罗德被吹飞,血肉飞散。快速移动的巨大身影也突然袭向我,我虽然闪开,还是用左手接下一击。剧痛。我在车道上翻滚,停下来之后我抬头。

前方漂浮着一击就打倒沃尔罗德并擦过我左手的物体。

和电线杆一样粗但略短的圆柱体两侧伸出长长的刀刃,旁边围着四把爪子般的短刀,从一侧喷射出火焰上升。鲁戈鲁吉•吉巨大的手握住以复杂的轨迹飞行的物体。

「喔,提早夺去人类原先就很短暂的性命,实在是令人哀伤。」

四颗黄绿色的眼珠在七层楼的高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他脚下的优尔姆德•德卑微地说:「不愧是鲁戈鲁吉•吉大人。」

那诡异的金属躯体应该就是他们「古巨人」真正的样貌。

我和沃尔罗德跪在车道上,衣服破裂,被剪刀和锯子划伤,被飞行物体剜去一块肉的腹部冒出鲜血。

我的伤算不了什么。我忍着剧痛将魔杖剑撑在柏油路上起身,我挤出所有力气,倚着剑起身,四处张望。

「吉薇,妳没事吧!」光是出声喊叫就让我的侧腹一阵疼痛,但我还是叫喊着。「吉薇,如果妳还活着就回答我!」

一只白色的手由烟尘中伸出。伸出食指和中指,比着胜利的手势,接着吉薇摇晃着她白金色的头发起身。

「没事!」

白色的脸颊沾满尘埃与灰烬。看来吉薇没有受伤,这样我就安心了。

「是他,是沃尔罗德救了我!」

我顺着吉薇的视线看去,沃尔罗德倒在她身旁。沃尔罗德比我还要接近敌人,抵挡了所有来自那些手臂的武器攻击,他的胸膛裂开一个大洞,而且他还被那个飞行的武器扫过,左手有一半几乎被切成碎丝,大量鲜血由满布全身的伤口流出。

烟尘散去,吉薇盯着我,把手放在嘴边,似乎在压抑着叫声。

「喔,这个伤口吗?」

我想用左手按住侧腹的伤口,但却办不到。

「不要看!不可以看!」

在吉薇说出口之前,我已经看了。我左手前臂以下都被打飞了,鲜血从被切成条状的肌肉与骨头的断面喷出。粉红色的肌肉与薄薄脂肪层上的黄色颗粒都染上了鲜血。

我的左手掉在手臂切面三芳的柏油路上。我的左手和沃尔罗德的手一样,都被鲁戈鲁吉•吉的飞行武器切断了。因为武器太锐利所以自己没有发现。

我咬紧唇,忍住叫声。在疼痛与看见身体被破坏的视觉信息,令我思考混乱之前发动止痛咒式。吉蔽爬着来到我身边,她用被爆炸气流弄破的衣袖包住我左手的根部,鲜血从缠住的袖口中漏出。

「止不住!血止不住!」

我用右手把快哭出来的吉薇推到我身后。

一只手又算什么。如果我现在因为疼痛和失血昏倒,吉薇就会死。所以我只剩一件事可做。我把魔杖剑插在柏油路上,单膝着地跪着。

「该停止哀伤了,只要夺去他们的性命就能停止哀伤。」

耸立着的鲁戈鲁吉•吉踏出脚步,地面发出巨响。

「绅士会尽快结束工作。」

手臂支撑着希黑帝斯•斯,他像蜘蛛一样地前进。优尔姆德•德又继续组成咒式。

吉薇把我拉开,她抱着我和沃尔罗德,怒视着巨人们,宛如守护着孩子的母亲一般。

和房子一样高的鲁戈鲁吉•吉举起手。巨大的飞行武器又再次喷出喷射火焰,漂浮在夜空中。优尔姆德•德吐出蒸气。被手臂垂吊着,绅士打扮的希黑帝斯•斯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

「好了,把那个戒指,亲爱的『悲叹之戒』交出来。」

三个「古巨人」的声音响起。我施加在左手断面上的麻醉也快要失效了。

「吉薇,听我说。」

我注视着前方,对旁边的吉薇说。吉薇看着我。

「我会用最后的性命放出咒式,妳就趁机逃跑。」

「你在说什么!你已经没有左手了啊?」

吉薇无法抛下我。可是,现在已经容不得吉薇反驳了。我离开吉薇怀中,站了起来。

「……还没,」

声音来自后

方。我回头,身受重伤的沃尔罗德单膝着地起身。

「还没帮布洛佐报仇,我怎么能死。」

沃尔罗德伸出右手,抱住吉薇的腰,接着在柏油路上翻滚。他右手握着的魔杖剑发出咒式的光芒。「古巨人」们吃了一惊,开始行动。

他把魔杖剑插在车道的人孔盖上,画了个圈,切断厚厚的铁板。沃尔罗德带着吉薇翻滚落人切开的洞中。

拳脚、剪刀、锥子挖掘着人孔盖周围与柏油路面。

「停下来,愚蠢的家伙!」

爆炸。追击的优尔姆德德和放出大量武器的希黑帝斯•斯后退闪避飞弹。礼帽底下的橘色眼睛由烟雾中向上看。

「你在做什么?」

「要我说几次才会懂?如果打中戒指,我们就会被无上的哀伤粉碎啊。」

鲁戈鲁吉•吉的声音尖锐。希黑帝斯•斯抬头,鲁戈鲁吉•吉低头。「古巨人」们相互瞪视。优尔姆德•德夹在两个「古巨人」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许多警车鸣着警笛前来,声音来自马路另一端。

「真哀伤,时间到了。」

鲁戈鲁吉•吉举起手,那拳头高过大楼屋顶,彷佛可以到达天空。希黑帝斯•斯不悦地扭曲着金属脸孔上凿刻出的眼睛和嘴巴。

「没办法,身为绅士只能撤退了。」

「一切交由两位大人决定。」

优尔姆德,德听见两人的决定后低下头。

鲁戈鲁吉•吉迅速挥下巨手,又发出爆炸声。柏油路面被炸开,车道又再次剧烈震动。因为车祸停下的车阵扭曲,冒出白色的爆炸烟雾。

欧尔香大道一瞬间就被白烟包围。

我把魔杖剑插在柏油路上,在一片烟雾蒙蒙中起身。

夜风将白烟吹散。

翻倒的公交车和倒下的汽车还在燃烧,号志折断,柏油路上又多了一个大洞,看起来像是被两发大型咒式飞弹炸过的惨状。供水管又被破坏,像喷泉一样喷着水。

这惨烈的破坏后景象,简直像是发生过战争一样。

而和大楼一样高的「古巨人」已经失去踪影。

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吉薇!」

我爬向人孔盖。因为没有左手,所以用魔杖剑代替拐杖前进。

我奋力移动,终于到达人孔盖旁,金属制的圆盘已经被剑切开,变成一个通往地下的洞。我向内张望。

我看见轰轰作响流动着的水道那黑色的水面,如同流动的焦油一般,看不见吉薇的身影。

「吉薇!」

只有地下水道黑暗中空虚的回音回答我的声音。

漆黑的水流着,吉薇妮雅随着大量的水掉到水面下。她一面吐着气泡,一面划着手脚向上浮。

她浮出水面,张开口红已经脱落的嘴唇,拚命地吸着氧气。虽然喝了很多水,她还是呼吸了十几次才平静下来。全身都很痛,应该是被撞伤,说不出受伤的位置,只觉得全身都痛。

吉薇妮雅发现自己缓缓地随着河水被流走。她用手划着水,抬头看河川的周围。

由河流的宽度判断,这应该是艾里达那数条运河中的支流,据说有七十七条的其中一条。吉薇妮雅望向下游的方向,有一座桥,桥的后方有一栋三角形的大楼。

她搜寻其它标的物,将脸转向北方的上游,东北方的大楼群中可以看见艾里达那大音乐厅的圆顶。再往东边一点有座钟塔,那是塞比提亚公园的钟塔。

吉薇妮雅由位置关系判断自己所在的河流是珀鲁迪那河的下游。

吉薇妮雅顺着水流漂到面向下游的左岸,前方有石块砌成的河堤。

她顺流将手伸出水面,碰到石块砌成的河堤,她抓住石块,双膝顶住堤岸。

她忍着全身的疼痛,用双手和膝盖的力量把上半身从水里拉到岸上。白金色的头发湿透了变成土黄色,蓝色的衣服变成深蓝色。她在岸上呕着水。湿透的身体很沉重,吉薇妮雅无法支撑上半身,倒在岸上。

她的睁吸粗重,拚命张口吸着氧气。虽然被水冲走,但她拚命地游着,总算没被淹死。

她想起男友嘉优斯也曾由水路逃离敌人,两个人都被艾里达那这个城市救了一命。

吉薇妮雅抓着岸边动弹不得,臀部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撞击。

「呀!」

吉薇妮雅听见自己的声音觉得很害羞,回头转向背后。沃尔罗德高大的身体顺水漂到她腰部附近的水面上,和她一样都是被水流冲过来的。

受伤与出血让沃尔罗德的脸色发青,虽然没死,但意识很朦胧。

她急忙将自己从地下水道里拉出来。她跪在石头上,水由皮包和鞋子里流出。吉薇妮雅站了起来,头发和衣服滴着水,在她脚下积成小水塘。她用手扭着衣服,多少挤掉一点水。虽然是夏天,但这样浑身湿透也不是办法。

吉薇妮雅想起戒指,把手伸进衣领。使她落到这种糟糕地步的项链,戒指也还在。她转身,沃尔罗德依然一动也不动地漂在水面。

素昧平生的布洛佐将戒指交给她,害她差点被巨人杀死。吉薇妮雅没有义务涉入,沃尔罗德现在动弹不得,正是逃跑的好机会。

她拖着湿透而沉重的身体走在岸边,鞋子进水很不舒服,腰部可能是在掉进下水道时撞伤了,很痛。

她爬上岸边的坡道,再次回头,沃尔罗德还是漂在河面上。吉薇妮雅犹豫了。

「啊,真讨厌!」

她又走下使劲力气才爬上的坟道,蹲在岸边伸出手。她双手抓住沃尔罗德的衣领,把全身的重心向后倒,想将沃尔罗德拉到岸上。

拉着沃尔罗德的吉薇妮雅,拉开脑内小剧场的红色布幕。在小剧场的舞台上,嘉优斯戴皇冠留着胡子,她自己则坐在嘉优斯面前被质询的位置上。

国王打扮的嘉优斯问道:「现在全伍戈多大陆上最笨的行为是什~么?」而舞台上的吉薇妮雅充满自信地回答:「放弃从绑架自己的男人身边逃开的好机会,还专程回去帮他!」

大脑内的嘉优斯摸着吉薇妮雅的头说:「是呀,做这种事的女人真是笨呢~这么简单的道理,聪明的吉薇一定明白吧!」。脑袋里的自己被称赞,高兴地说:「那家伙真笨!真的是笨蛋!」嘉优斯取下自己的皇冠,戴在吉薇妮雅头上。

「啊哈哈哈,我知道,」现实中的吉薇妮雅露出自嘲的笑容。「我现在就是全伍戈多大陆上最笨的家伙没错!」

前锋进攻型咒式士的体重原本就非比寻常,又吸了水更加沉重,一个女人的力气是举不起来的。吉薇妮雅放开手,她再探出身体,把手伸进沃尔罗德的腋下。

「给我动呀~」

吉薇妮雅张开双脚踏住河岸,把沃尔罗德的身体往后拉。

好不容易她才把沃尔罗德的肩膀拉到岸上。吉薇妮雅重新往前站好,再次伸直双脚和全身。在她右脚鞋跟折断的同时,她将沃尔罗德的腰部以上都拉到岸上。她叹了口气,看着折断的鞋跟。

「亚库桕的鞋子!这双要五万伊恩啊!」

叹息的吉薇妮雅眼中露出来自经济损失产生的悲叹,但她还是抓住倒在岸边的沃尔罗德的肩膀。

「我真痛恨自己的责任感!」

吉薇妮雅一面叹气,一面张开双脚站好,继续拉沃尔罗德。另一边,左脚的鞋跟也折断了,但吉薇妮雅还是没有停止。

艾里达那西岸。即使已是夜晚,拉贝多迪斯七都市同盟大使馆还是挤满了人。灯火通明。

指挥警卫的中年武官前进。从走廊可以看见厨房里有十个左右的厨师正挥动着锅子。

武官穿过人群,走出会场。在他眼前的是大使馆经常召开的同盟企业联谊会准备现场。十几名职员把派对摆放食物用的餐桌搬进宽广的会场,两名男性职员在讲台附近搬着讲演用的台子。

总计有将近一百个人在忙着布置会场。

一名男职员站在靠在墙上的梯子上,进行迎宾布置的男职员和扶着梯子的女职员相视而笑。根据武官掌握的情报,据说两人正在交往。

男女微笑着,怀抱着大使馆职员将来成为外交官的期待。

拉贝多迪斯七都市同盟在大使馆进行的联谊会可聚集多达数百人。自由与平等,民主主义与近代资本主义,富裕与文化,咒式与军事,各方面都是大陆顶尖。祖国的繁华令武官也感到自豪。

武官走在放餐桌的房间里,确认安全与否,他突然停下脚步。

虽然这是一片和平富饶的景象,他却起了一阵恶寒。他伸出右手摸摸后颈,后颈有种麻痹的感觉。

他想起何时也曾有过相同的感觉。

他记得八年前在巴札姆战役有过这种感觉。他带领的部队在热带森林中前进,差点中了反政府军的咒式陷阱,在即将被烧成灰烬之前紧急撤退,当时就是有这种恶寒的感觉。

武官抽出魔杖剑。周围的人都吃了一惊,不由得看着他。

武官的视线在会场中

游移,寻找让他有不自然感觉的来源。他看见异常的地方,会场的窗外,夜晚庭园的另一端,有几个人影爬上面向马路的墙上。

那些人目光饥渴,眼中燃着憎恨的火焰,手里拿着魔杖剑,剑尖发出青白色的磷光。

「所有人撤退,有咒式攻击!」

武官大叫的同时,面向墙壁的玻璃碎裂,猛烈的火焰与风暴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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