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哇,又有丑闻了。发生这么多次,也真亏他们还没厌烦呢。」
梅雅丽看著报纸,露出傻眼的表情。
虽然这一幕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在装大人,但那只是外表上的问题。梅雅丽的确是个大人。
「嗯?是哪个领域的丑闻啊?政治吗?」
「不~」
梅雅丽摇摇头。她的动作果然还是很像小孩。
「是体育界啦,体育界。掷球队伍中发生了霸凌行为,但队伍却一直没报告给协会,这表示他们应该是想把事情压下去吧。」
掷球指的是种透过投球串起战线,并把球扔入敌队球门的运动。
因为持球能动的步数有限,最后比赛都会发展成「总之先丢再说」的局面,名称也是源自于此。
这种玩法多少有些土,但进入最高潮时也很精采——好像是这样。我对运动不太熟悉,因此没看过比赛,不过在魔法学校的体育课上打过,所以知道规则。
「最近体育界的丑闻也太多了,怎么会这样呢?」
「谁知道?会不会是偶然啊?」
大概是我回答得事不关己的关系,梅雅丽一脸不悦地把报纸放到桌上。
「法兰兹,你回答得太随便了。你应该要好好听本宫说话才对啊。」
「抱歉抱歉……可是我没办法马上就想到时常发生丑闻的原因……会不会真的只是偶然?又或者是发生在体育界,做为题材的价值也高,才比较容易上报?」
会上报就表示有很多人对此深感兴趣。
打个比方好了,像窃盗案每天到处都有,可是像是被偷五枚铜币这种微不足道的窃案,就不会特意写在报纸上。
没有任何人想知道的事情,没有做为情报的价值。
「体育界出问题的话,应该会有很多人对此感到在意而看报导吧,所以才会常常登上报纸杂志,导致丑闻看起来很多的结果——如何?我觉得这番推理还不坏。」
「这个嘛,就新闻价值而言,或许真的就如法兰兹所说的,可是总觉得最近变得很多。」
话虽这么说,梅雅丽的指谪有许多敏锐之处,很难一口咬定完全是她的错觉。
「算了,不管怎么样,体育界跟我们的工作也毫无关系。」
梅雅丽在这时打了个呵欠。
嗯,她说得很对。
「毕竟运动跟魔法几乎没有任何关联嘛。」
大部分的运动都有禁止使用魔法的规则。
比如说,要是能在掷球的比赛中飞到空中,就可以拿著球一口气前进至敌方球门了。
另外只要在扔出的球周遭缠上火焰,就没有任何人能接住它了。
这样以比赛来说并不公平。
倘若是任谁都能使用魔法的世界,那状况或许又不一样了,但魔法使绝不是总人口数的多数派。
况且魔法使在学生时代都把时间耗在学习魔法上,很难认真地投入运动当中。
因此职业的运动选手几乎都不会使用魔法。
魔法学校也有社团活动,其中当然也有运动社团。这么说对有参加社团的人很失礼,不过在以职业选手为目标的人眼中,社团恐怕只是游戏的延长而已。
所以体育界是不会和魔法业界有所交集的世界。
——我本来是这么认为的,想不到后来两边真的有了交集。
◇
那一天,我来到公司后,凯璐凯璐社长便表示:「有件工作希望你能接下。」
「我是员工,既然社长这么说,我当然会接,是什么业务?」
「关于这个嘛……」
社长伸手抓了抓头,似乎有什么不便开口的原因。
「法兰兹,你知道掷球吗?」
「知道是知道,却不是很擅长……就是有打过,瞭解规则的程度。」
为什么会在这时提到掷球?
「啊,这就很够了!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工作!我对这项运动一无所知,想说有懂的人在会比较好……」
社长的使魔格鲁格鲁在她身后说:
「社长就只有在原野丢球,让在下去接的经验汪。」
它在这方面是被当作宠物狗在对待啊……
「请问,那到底是什么业务……?」
是要接待其他公司的高阶干部,带他们去观赏掷球比赛吗?
「有关业务内容,今天委托者会到这边来,可以在那时候听到详情。」
就这样,我确定要跟社长一同进行这项来路不明的工作了。
「瑟露莉亚,不好意思,你太显眼了,不适合这次的工作,能麻烦你去协助梅雅丽吗?」
「好的,妾身明白了。主人也请加油唷。」
瑟露莉亚笑容满面地回答,与我分开行动。有魅魔在,的确是很引人注目。我是因为跟她住在一起,对这点已经整个麻痹了。
没过多久,委托者就来到了死冥之诺黑魔法公司。
我看到那位男性委托者的第一个感想就是——「好大!」这样……
由于这句话听起来可能很失礼,我并未宣之于口,但无论是谁来看,想必都会这么认为。他的身高比我还高超过一个头,剪了颗俗称小平头的发型。
他的体格也很好。手脚都很粗壮,甚至给人一种身上套著盔甲的感觉。
「我是沃恩斯,隶属掷球第一联盟的泰坦队。」
委托者居然是掷球选手啊!
「呜哇,好魁梧的身体。可以让我摸一下您的上臂吗?」
社长天真无邪地提出奇怪的要求。
「啊、好的,请……」
出乎意料地,选手也表现得很高兴。毕竟摸的不是男人,而是凯璐凯璐社长嘛。
「请问,您找我们究竟是有什么事?」
在社长触碰选手手臂的期间,我提出问题。
「是,其实……某支队伍有使用魔法刺激选手的嫌疑……」
沃恩斯先生像是有所忌惮般,小声说道。
会使用刺激这个表现,就是提高身体能力之流的魔法系统吧。要是球或球门变成了冰雕,一瞬间就能看出来了。
「我希望贵公司能找到他们有进行这类舞弊的证据,能够毫无异议地宣告他们有做的证据。」
原来如此,是要我们确认他们有没有使用体育界禁止的魔法吗?
我明白他的意图。假如敌方队伍真的做了这种事,那就是明确的违规。
可是,有一点却很不自然。
「这个问题,去拜托协会调查不就可以了吗?」
我坦率地询问沃恩斯先生。
我们终究只是一间以黑魔法为中心的企业。
倘若是跟联盟全体有关的问题,那不是该先向掷球协会申诉,委托他们进行调查吗?
然而,沃恩斯先生却苦笑著低下头。
另外,社长也停下触碰他手臂的动作,回到座位上。
「就算告诉协会,他们也不可能会调查的。不管怎么样,都会被压下来。」
沃恩斯先生露出近似于放弃的失意神情。
「那个,请恕我无礼,但您为何会这么想呢……?」
虽然提出这个问题或许会显得我太过多事,可是我很在意沃恩斯先生怎么会对协会如此失望。
「很简单。因为这是关乎掷球界整体的『丑闻』,公开丑闻对协会没有任何好处。对于只会造成损失的事情,他们不可能使出全力调查处理。」
以道理来说,这感觉的确是合情合理。
但我脑中立刻又浮现了其他问题。
「可是,解决掷球界的问题也是掷球协会的工作吧……应对丑闻当然也是能够预料到的工作之一啊……」
有糟糕的事情就要遮掩,再怎么没有作用也该有个限度吧?
然后,沃恩斯先生再次露出苦笑。
「您说得很正确,正确到令人深感痛心,真想让协会的那些家伙也听听看。协会也正是打著这样的名义,以此充作场面话。只是……」
沃恩斯先生按著头,叹了口气。
明明体格很好,那副模样看起来却十分地脆弱。
「协会的成员都是些留下好成绩后便退役的选手,绝对不可能做些会贬低掷球价值的事情。最起码在能够隐瞒的期间,他们都会选择隐瞒。」
「啊,对喔!负责检验跟被检验的都是同一方啊!」
就算叫犯人交出自己就是犯人的证据,人家也不可能真的交出来。
这时候本该让没有利害关系的第三者加入才对——
「不管是哪个运动协会,似乎都是由曾经有过优秀成绩的选手来担任委员。这样的话,业界的问题就很难解决了。」
社长即便不清楚体育界的规则,却对业界的构造掌握得很透彻。
「被您这么一说,委员大抵都是在那个运动领域中活跃过的选手的后继职位呢……」
若是期望公正,就该让对那种运动没有任何关注的人检验,可是话又说回来,没有半点关注的人也不可能成为委员。
最少也得是对那种运动知之甚详的知识份子。
然而这样的人在业界有多少众所皆知,感觉暗地里都可以收买。
再说,如果是会对业界造成损失的人,一开始便别让他当委员就行了。
「那么,检验的功能不就等于完全没有吗……」
我终于理解沃恩斯先生冲来死冥之诺黑魔法公司的真正用意。
正因为我们跟体育界没有任何牵扯,这个人才会过来。
如果是跟掷球界有交情的公司或团体,被压下来的风险就会变高。
「我是只靠自己的实力,光明正大地战斗过来的。我无法接受自己输给使用非法手段舞弊的家伙!」
沃恩斯先生的声音开始变大。
「当然,要是他们没有使用刺激性魔法的嫌疑,那问题就在于我的内心有所迷惘,我会把这件事忘得一乾二净。我想去除我内心的疙瘩!」
沃恩斯先生进一步说:
「最近我因为太在意作弊的事情,连带影响到自己的打法,所以我想获得明确的结论。就算得到的是对方并未使用刺激性魔法的结论,我也能全心全意把精神放在自己的打法上!」
啊啊,原来如此!
在体育界,身体就是资本,但是心灵——精神层面也出乎意料地重要。
一点点的反应及动作就能大幅左右比赛,而会影响到这两者的就是心。
所以对沃恩斯先生来说,调查此事并得出答案是有益的。
凯璐凯璐社长伸出手,握住沃恩斯先生的手。
「我明白了,我们接受您的委托。」
「谢谢您们。」
沃恩斯先生似乎也松了一口气,不过社长本就不可能舍弃正在为难的人。
「话说回来,您的手真大啊,应该比我大上一倍吧。」
社长,您对沃恩斯先生也太感兴趣了吧……
◇
就这样,社长跟我针对有使用刺激性魔法的队伍展开调查。
若黑魔法公司满不在乎地跑去那支队伍要求「请让我们调查贵队是否有使用刺激性魔法」,肯定会被扫地出门,因此我们必须靠自己的判断进行调查。
而说到我们的做法,就是前往比赛会场。
王都的城墙都市外侧有个突出的分城体育馆。
这里一年到头都在举办活动,像是各种体育赛事,甚至还有偶像的演唱会。
我们坐在体育馆最前排的座位上。
社长的大腿上放著像是音乐盒的盒子。
「这是检测有没有魔力出现的魔道具吧?我在魔法学校时也看到过。」
魔法之中,也存在著很难立刻判断出是否有施展成功的种类。
比方说,隐隐使心情变得积极的魔法,就不可能用肉眼进行判别。
在需要使用这种魔法的考试场合,就轮到这种魔道具出场了。
「这个嘛,原理如出一辙,只是和魔法学校的款式相比,精密度天差地别,价格大概也差了二十倍左右。」
社长轻快地说道。这到底要多少钱啊……
「定价是五百枚银币。而且这是以前的价格了,以现在的价值来算,应该需要六百五十枚银币吧。」
这个价格令我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那就得小心对待它了……」
比我加入奖金一起算的年收入还多……不对,工作一、两年就能拿到六百五十枚银币的年收还比较奇怪。
「公司的备品有很多价格都很高。就算很少用,也不能不买。哎呀,以前真辛苦呢~」
要成立公司真的很困难吧……
就在我跟社长聊起这种事时,比赛开始了。
其中一支队伍就是有使用魔法舞弊之嫌的独角兽队。
两支队伍在上半场感觉都在观察情况,不太进攻。
「果然是采取守势的感觉呢。」
「毕竟比赛开始时,己方阵地中只有同伴啊,敌方是没办法传球进攻的。必须有相当数量的选手进入敌方阵地,才能传球展开攻势。」
「哦,法兰兹果然很懂!」
这些说明只是基础中的基础,但对运动没兴趣的人真的会完全不知道。
社长大概是没兴趣吧。毕竟没什么契机的话,就不会想去记住规则,更别说是下场打了。
在这一点上,我很感谢魔法学校的授课。听说也有学校是彻底只教授魔法课程,没有体育课。魔法学校应该也没想过,曾经在课堂上打过掷球,会在工作上派上用场吧。
然后我便半遗忘了工作的事。
实际看到现场,令我瞭解到运动果然很有趣!
距离远到教人疑惑该怎么做,才能扔那么远的长传。
又或者是感觉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的连续短传。
「哦哦!上啊!就是那里!」
「法兰兹,我们终究是来工作的喔~」
听到社长提醒,我才发觉自己已经站起身在帮选手加油了……
「很对不起……忍不住就太兴奋了……」
「没关系,享受比赛本身并没有问题。最起码我也知道,这是场能令法兰兹陷入狂热的比赛了。」
原来如此,像社长这种对运动一窍不通的人,连比赛中令人情绪高涨的部分在何处也不清楚啊。
比赛上半场就在独角兽队的比赛对手——狮鹫队处于优势的状态下告终。
「上半场没有反应呢。」
社长凝视著膝上的盒子。
它真的完全没有反应,看起来就像个放在膝上的午餐盒。
「狮鹫队的动作的确是很棒。独角兽队始终都处于被压制住的那一方,看来实力是狮鹫队更胜一筹。」
两边都是职业选手,当然都打得很好,然而即便如此,实力仍然有所差距。
恐怕就连让孩子来看,都能看出是狮鹫队更强吧。何况比数也是他们领先。
「嗯,让法兰兹也一起来果然是对的。」
社长莞尔一笑,把手放到我的头上。
她在摸我的头。
虽然很高兴,却觉得有点害羞……
「只有我来看的话,完全无法理解这方面的事情。多亏了法兰兹的说明,我也能愉快地观赏比赛了!」
「不过我们的目的并非愉快观赏就是了……不过既然可以享受,那我下半场也会尽情享受的……」
「每个人啊,喜欢跟抱持关心的事情都不一样。所以跟其他人一起度过,就可以学到很多东西。我虽然活了五世纪,却还有很多不晓得的事情呢。」
这次凯璐凯璐社长害臊地抓了抓头。
「我一直以来对掷球也是一无所知……这就输给只活了二十年左右的法兰兹了。」
啊啊,一想到自己也能帮上社长的忙,便让我欣喜若狂。
可是却有这种声音从观众后方传来。
「可恶,竟然是跟另一半一起来看……」「能教女朋友规则,这境遇简直是太棒了。」
我们居然被当成情侣了。他们会觉得我们在约会也不奇怪吧……
抱歉,别看我们这样,我们其实是在工作……
没过多久,下半场就开始了。
按照上半场的势头,狮鹫队理应会获胜才对——
但社长膝上的魔道具发光了!
颜色是浅红色。
「那个、社长,这该不会是……」
「法兰兹,我们要稍微移动一下,你跟我来。关于这个,有可能是侦测到场内无关的魔法。我们必须到处绕一绕,确认能否从选手的反应得到实证。」
「我知道了!」
社长与我快速站起身。
只是社长害臊地轻拉我的衣服。
「麻烦法兰兹告诉我独角兽队的选手有没有变化。这方面的事情……我看了也只是一头雾水……」
对喔,我必须在这份工作上辅助社长。
「是!当然!」
我很荣幸能成为社长的助力。
还有……害羞的社长真的好可爱。
我拉著手持魔道具的社长,移动到体育馆内的观众席上。
比起社长手上的魔道具,我更关注场上的比赛。这就是我的任务。因为还必须边观察边移动,这还挺不好办的。
然后,我注意到一件事。
「独角兽队的动作明显比上半场还要犀利。另外,行动也很激烈,有种像是被半兽人还是哥布林灵魂附身的野蛮感……」
他们在上半场的点数落后,当然只能转守为攻。就算没有使用刺激性魔法,事实就是他们处于必须进攻的状态。
即便如此,他们散发出的氛围却令我觉得不对。
「听你的说明,跟魔道具的反应一致呢。有些赤魔法可以暂且令人类处于兴奋状态,魔道具显示的也是赤魔法的反应。」
「那么最好还是靠近好像要攻进去的独角兽队选手吧。往这边走!」
我们事前已经透过导览板等确认过体育馆的动线。
而我们就在狮鹫队方的球网后方——也就是独角兽队会攻过来的地方蹲点。
独角兽队的选手持球接近此处。
魔道具的红
色变得更浓。
「看来是中大奖了。他们是用魔法创造出兴奋状态,让自己表现得更好。」
毕竟要是比赛中刮起强风,就会被人看出状况明显很可疑。
即便是用魔法达到兴奋状态,也是用了这种作用在精神上的种类吧。
「那么社长,做为资料的证据已经集齐了吧。」
「是没错啦,但我想要更进一步的证据。」
社长在这时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
「机会难得,就来找出应该待在会场里的赤魔法使吧。只要能让他自白,就是不容辩驳的证据了。」
「那不是很危险吗……」
赤魔法大多是控制火焰的攻击性•破坏性魔法。
再加上像这次正在进行违法工作的赤魔法使,有著或许会无情出手解决我们的危险性。
「我大概知道对手的实力。更重要的是,有名的魔法使也不会来做这样的工作啊。」
「被您这么一说,的确是这样呢。」
毕竟这是不能为人所知的工作。若是可以,我想赤魔法使也会想宣传自己的魔法实力吧。
「格鲁格鲁,出来吧。」
「是汪。」
社长出声呼唤后,格鲁格鲁就突然现身。
「原来如此!您是想让格鲁格鲁嗅闻气味,藉此找到对方的所在位置吧!」
「不,不是的。我又不知道赤魔法使的体味。」
的确是。没有线索,就没办法搜查了啊。那叫出格鲁格鲁的意义是?
「格鲁格鲁,有你的西洋棋知识,就可预测到赤魔法使会守在何处吧?」
咦,西洋棋的知识可以活用在这种地方吗!?
「有好几处候补,在下认为应该有某处是对的汪。」
然后,格鲁格鲁飒爽地跑过体育馆。
「请问……格鲁格鲁是真的知道赤魔法使的所在地吗?」
「不用担心,格鲁格鲁是得过王国西洋棋选手权冠军的强豪,能够预测到之后的五到六手。所以它应该也能预测到赤魔法使的位置。」
我并不是怀疑社长的话,但西洋棋的预测能力跟推理敌人所在位置的能力是一样的吗?
啊,我根本就是在怀疑了啊……
「这当然不可能百发百中,但只要把预测的地点一个不漏地确认过,总会发现可疑人士的。另外——」
社长取出一个像是扁平玳瑁项炼的东西。
「——我可以靠这个魔道具掌握格鲁格鲁的目前位置。」
「成为社长后,果然会持有很多东西呢……」
「不过嘛,靠魔法也是可以掌握使魔的位置,但只有在像战斗之类的紧迫局面用才划算,不然会认知到多余的使魔情报,像是它现在正在上厕所等等。」
原来如此……这感觉的确很讨厌……
若是瑟露莉亚,应该就会想利用这点来做些充满魅魔风格的事吧。但即使瑟露莉亚允许,我也不想做那么特别的事情。
这就别告诉瑟露莉亚了……
过一会儿,社长的项炼型魔道具便开始闪烁。
「哎呀,看来是格鲁格鲁找到人了。我们也前往现场吧。」
社长已经迅速地迈开脚步。
社长意外地灵敏呢,最起码没有像是社长般的稳重感觉。
然后,现场有格鲁格鲁——还有一个身穿鲜红色长袍、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子。
格鲁格鲁抓到犯人了吗!
可是再往前靠近,我才发现情况似乎不太一样。至少没有那种抓到人的氛围。
——男子正在逗弄格鲁格鲁。
「握手!哦哦,你连握手都会啊!好厉害!」
「汪汪!」
「那,这次换转圈!」
格鲁格鲁当场边跳边漂亮地转了一圈。
「咦,竟然是四周半跳!居然还做得到这么困难的事情啊!你真的好聪明呢!」
「汪——!」
四周半跳已经不是可以用「转圈」这个词来表现的动作了吧!
似是赤魔法使的男子已经完全沉迷于和格鲁格鲁的嬉戏之中。
格鲁格鲁此番功绩实在漂亮。以结果来说,派出格鲁格鲁的确是最正确的决定。
接著社长缓缓地走近。
「不好意思,您是赤魔法使吧?我是那只狗的饲主,凯璐凯璐。」
社长的脸上戴上微笑的面具。
「有些问题请想问您,请问您方便吗?」
在那一瞬间,身穿鲜红长袍的男子表情立刻变了。
就是领悟到某种糟糕事暴露的神情。
「啧!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男子马上就准备逃离现场。
这表示他无法在这么多人聚集的场所,使出赤魔法的爆炸或炎魔法吗?
很庆幸对方还有最低限度的伦理观念。不过倘若他是个危险人物,委托者大概也不会雇用他了。
但是,胜负早已注定。
格鲁格鲁直接黏在男子的肚子上。
「汪——汪——!」
「好、好了,快走开!但是好可爱啊!没办法硬把它扯开!」
「休想汪!」
「会说人类语言!?你是使魔吗!可恶!即便如此,还是很可爱!」
这家伙,再怎么喜欢狗,也该有个限度吧!
「主人是超高等的凯鲁贝洛斯汪,你这种人是没有胜算的汪。为了你自己好,你还是投降吧汪。」
格鲁格鲁这番话就是明确的威胁了。
「顺带一提,在下格鲁格鲁也有著足以咬死小型龙的实力汪。」
咦!格鲁格鲁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吗……真不愧是社长的使魔……厉害的不是只有西洋棋而已啊。
社长也一脸得意,骄傲地挺起胸膛。她是因为能展示使魔的力量而感到喜悦吧。
「被那么可怕的使魔抓住,你以为自己还有胜算汪?」
男子的脸色变得铁青,同时我也看出他放弃了抵抗。
「是我输了……我会坦白一切的……」
◇
那名男子说的事实就和我们所想的如出一辙。
「我是赤魔法使,受到几位独角兽队选手的委托,在观众席对他们使用『暴力渴望』这个会增进兴奋的赤魔法。」
而格鲁格鲁漂亮地发现了使用那个魔法的赤魔法使。
「选手会在上半场和下半场之间的休息时间来到观众席旁,我就是在那个时间点悄悄施展魔法的……」
要求使用刺激性魔法的选手们,好像都是一些目前成绩并不亮眼的人。他们是因为无论如何都想留下好结果,才会做出这种事情吧。
附带一提,那位赤魔法使本身也不是什么有名人。
『暴力渴望』似乎也不是多难的魔法。
即便如此,靠著施展刺激性魔法一年也有可能赚到将近一千银币,没有实绩的魔法使会受诱惑驱使也不足为奇。
「那,你也去自首吧。在法律上,刑事方面应该是不会被处罚的,你可以放心。」
最后社长用劝告的语气说。
赤魔法使垂头丧气地点点头。
「果然还是不该做这种工作的,没想到会落入被危险黑魔法使发现的窘境……」
赤魔法使垂著头这么低语。
后来犯罪事项便连同犯人这个确切的铁证,被提交给掷球协会了。
这下协会方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暗中搓掉这件事了。他们甚至还给出了「我们会慎重理解并调查此事」的说明。
各个媒体纷纷报导此事,梅雅丽看的报纸也立刻登上了报导内容。
选手们的审讯花了一个礼拜完成,使用刺激性魔法作弊的选手受到停赛一年的处分。
虽然心里觉得他们有一点可怜,但光是没被永远除籍,他们就该偷笑了。运动就是要认真面对,不容许违规情事。
我认为这下事件就告一个段落了。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
在选手处分发表的五日后。
莉妲前辈在早上来到社长这边。
莉妲前辈也有在做撰稿人的工作,从这时间点来看,我想她前来的目的大概就跟用魔法作弊的事情有关。
我的猜测是对的,但事情的规模却远远超出我的预想。
「鄙人调查了那个使用魔法作弊的事情,结果牵涉的范围愈来愈广。不道德的恶行彷佛永无止境……」
这道说话声从门敞开的社长室传出。
「前辈,请问我能不能也在这边听?」
身为与之相关的其中一人,我询问社长室内的莉妲前辈。
「嗯,可以。简单来说,这件事一开始说是受到处分的选手擅自做的,不过——」
「难道有更多选手牵涉其中?」
「比那更糟。」
莉妲前辈简短地说。
「队伍早已得知这件事,而协会的人也知晓他们不正当的作为。」
「那还真是不得了啊……」
我只能哑口无言。也就是说,协会就如沃恩斯先生所说
的那样,完全没有发挥检验的功能。
「还有更无可救药的,法兰兹阁下也要听吗?」
莉妲前辈用严肃的目光凝视我的双眼。
前辈是在询问我是否有所觉悟。
前辈曾经历过数次的危险关头,所以不会不负责任地把我卷入其中。
「既然都听到这边了,我会负起责任全部听完的。」
莉妲前辈颔首过后,开始叙述道:
「协会的人说:『都是沃恩斯这位选手做了多余的事,他打算怎么负责?』我想对方应该是一不注意说溜嘴的,但这句话大概也会被当作头条登在报纸上,受到舆论批评吧。」
「这样的话,听起来不就像是沃恩斯先生才是恶的那方吗……」
莉妲前辈挥挥手,否定了我的话。
「不是。在协会眼中,错的正是沃恩斯那一方。比起使用魔法舞弊之人,沃恩斯才更是扰乱组织的罪魁祸首。最起码那些人都是真心这么想的,所以根本无可救药。」
我在前辈的眼中看到了愤怒的火焰。
我合不上自己惊愕地张大的嘴。
「这也太超乎常理了。明明错的是犯罪的那些人,居然因此去责备沃恩斯先生,他们根本没资格反过来怨恨他。」
「虽说这自是不值一提,但鄙人看过许多抱持这种想法的人。」
正因为莉妲前辈看过许多这样的人,她即使火冒三丈,却仍能维持住冷静的表情。
「鄙人也曾以义贼的身分打倒过数人。在这其中,有人因为有罪恶感而将情报泄漏给鄙人或警方,更有些人因此而步入毁灭。」
这个嘛,毕竟是做了坏事,会有人心生恐惧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在那种时候,被捕的人们无一例外地都会怨恨泄漏情报之人。最起码比起抓住他们的鄙人,他们更恨那个人。」
「这倒是没什么异样感,因为对方是背叛者————不,这在各方面都跟这次的事情很相似呢……」
比起发现魔法舞弊的我们,比起魔法舞弊的首谋,协会更恨沃恩斯先生。
这时,凯璐凯璐社长一脸认真地来到我们的桌边。
「当组织成了只为组织存续而有的存在时,才会发生这种事。真是可悲啊。」
「社长也有头绪吗?」
活过漫长岁月的社长想必比我看过更多社会的不讲理之事吧。
社长小声答了声「是」后,继续说道:
「归根究柢,会排除坦白组织不对之人的组织,就算当时体制不差,以长远的目光来看,最终都会腐败。这种现象就类似于组织要求治疗自己的信号,如果无视那个信号,总有一天会无法挽回。」
就跟牙齿痛却放著不管,让蛀牙恶化差不多吧。
过了一段时间,有客人造访公司了。
来访的是过来兼做报告的沃恩斯先生。
「哎呀,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针对我的攻击好强,真是辛苦啊。」
我觉得还能笑著说出这句话的沃恩斯先生真的很厉害。
「也有很多人是声援沃恩斯先生的,请您别输了喔。」
身为局外人的我也只能这么对他说了。
「谢谢您。可是我并不觉得自己会输,也一点都不后悔。」
沃恩斯先生坚定地这么说道。
「这就是信念与信念的碰撞。对方即使用魔法作弊也想在赛场上风光活跃,我则是绝对不容许这种行为。到这种地步,也就只能让彼此的信念相互碰撞了。」
沃恩斯先生的双眼澄澈,看起来是真的毫不惧怕任何事物。
这就是职业运动员的强悍吗?
这次真的很谢谢各位——最后沃恩斯先生这么对我们道谢后,就回去了。
「法兰兹,要是你在这间公司碰上什么奇怪的事情,可以尽管说出来喔。」
社长不安地问我。
「我绝对不会因此就降低对于法兰兹的评价,反而还会上升喔。」
「我知道了。不过这里的环境真的好得不能再好,我没有任何可说的。」
要是再挑剔,其他公司的魔法使员工可能会想炸了我。
「处于指出问题就会造成损失的世界中,渐渐就不会有人愿意说真话了。到那时候公司就危险了。我认为公司就是让所有员工能够快乐生活才有的组织,若是做不到这一点——」
社长以非常轻快的语气断言道:
「那解散公司也无所谓!」
「解散、这样太可惜了……」
这间公司应该是社长的血汗及泪水的结晶啊。
「虽然可惜,不过公司又不是艺术作品,也没有实体,所以怎样都无所谓。除了让我们幸福以外,公司就没有其他存在价值了。」
然后她把手放到我头上轻拍。
「从今以后,请法兰兹也别为了公司,而是要为了自己而工作唷♪」
我反倒想为了社长的笑脸而工作——我这么想著。
「扩大公司规模跟赚钱都是次要的,毕竟我跟法兰兹都不是公司嘛。」
听到这句话,我想起梅雅丽提到的疑问。
就是她觉得体育界的丑闻增加的事情。
◇
那一天,我回家后对梅雅丽说:
「有关体育界丑闻增加的事,我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嗯,你说说看,本宫来打分数。」
还真是有够高高在上的态度……算了,她毕竟是伟大的魔族……
「经营体育界的人,都是些在弱肉强食的体育界中存活下来的成功者。我觉得归根究底这就是问题。」
我慢慢地说明自己的主张。
「所以,他们的想法都带有※幸存者偏差,因为是只有成功人士经营的组织,发表的见解也和社会上的常识有所差异,而这种事接连不断地发生。」(译注:原文为survivorship bias,指的是只以在某些经历中「幸存」的人事物为标准,忽略其他的错误。)
这个世界的确存在著英雄,却只是一小部分的人。
要是只把英雄聚集起来,询问他们价值观,想必与一般人类的生存方式相差十万八千里吧。
至少那并不是整个社会能够共有、令社会圆滑运转的价值观。
「因此,对经营体育世界的人来说,那些运动对他们来说就近似于一切,而伤害那些价值的人自然会变成恶。所以他们会遮掩,这对他们来说是正确的行为————如何?」
梅雅丽沉默了好一会儿,接著拿起茶杯喝光里头的茶。
「七十三分。」
她说。
「好微妙啊……我姑且还是该高兴自己合格了吗……?」
真是个摇摇欲坠的分数。
「本宫认为你把体育界比喻成弱肉强食的世界这点很好,这也令本宫感到痛快多了。嗯,这样当然会发生魔法舞弊之事啊。」
梅雅丽心中好像已经得出结论了。
「倘若本宫也是个不起眼的掷球选手,一定会使用魔法进行舞弊。即便把被发现会遭到处罚的风险考虑进去,本宫想必还是会实行。不过就算是在掷球的世界里,本宫也会是顶尖的选手就是了。」
好强大的自信……
「为什么你那么确定自己会舞弊?」
「拿不出成果的选手,不就没有存在价值了吗?这就是弱肉强食的特性。没有成果就会被开除并失去去处嘛。」
我重新注意到自己所用的词的重量。
在强者就是正义的体育界中,无法容许成绩不好的选手存在。
也就是说,他们再这样下去也不可能继续当选手。
如此一来,自然会出现想要乾脆碰运气使用魔法作弊、藉此得出好成果的人。
在体育的世界中,能不能在那项运动上留下好成绩即是一切,因此成绩不好的选手也能将自己的地位全都赌上。
这样的想法最后便演变成这次的掷球事件。
「委托的选手应当也对此有所不满,无法原谅犯规虚报成果的家伙吧。若是这种行为开始泛滥,就会伤到自己的价值。即使协会不会给自己好脸色,他也打算坚持除去犯规的人。」
我想起沃恩斯先生澄澈的双眼及他说出「这次真的很谢谢各位!」的声音。
那正是贯彻到底之人的态度。
沃恩斯先生也选择坚持弱肉强食的道理,认真战斗。
「哎呀,体育的世界真是可怕。本来应该是身为『无以名状的恶梦之祖』的本宫还要更加恐怖才对。」
「嗯……真的就是这么回事……」
这时候,宠物猫梦魇边叫边跑过来了。
梦魇跳到梅雅丽的膝上。它最亲近的人就是梅雅丽。
「倘若只有像本宫这样的人成立组织,肯定会引发论战,也会不断地引起纠纷。因为本宫铁定会满不在乎地说出『弱小的家伙直接死了算了』之类的话。」
「如果那是组织的公认看法,那必定会引发论战的啊……」
这种发言简直是乱七八糟,不管是谁都会骂人的。
不过要是处于带有幸存者偏差的状态,就会认为那正是真理。对于一路持续战斗并抓住荣光的人而言,会不会认为身为弱者便是所谓的恶呢?
「嗯,不管是哪个体育组织,肯定都是一样的吧。这就是法兰兹的回答会停在七十三分的原因。因为按法兰兹的答案来看,你虽然能理解丑闻发生的原因,却没有回答到为何会感觉丑闻最近增加了的事情。」
「啊,对喔……真的耶……」
体育组织并不是最近才变质的。
那么,丑闻在近年看起来像是增加的原因就在其他地方了。
「关于这一点,虽然这回答很粗糙,但应该是『世间的认知变得严格』了吧。」
梦魇在梅雅丽的膝上滚来滚去。
「计分的标准变了,而被计分的那一方却一成不变,所以不合格的点才急遽增加了吧。与其说他们是一成不变,倒不如说他们还没理解这有什么不好的吧。」
「嗯,应该就是那么回事。至少我能理解了。」
一般常识会随著时代改变。
比方说在很久以前,大家都很理所当然地在使唤奴隶。
虽说我们不会觉得那个时代有奴隶存在很奇怪,但那个时代的人也并不一定真的都是些残暴至极的人。
社会也会随著漫长的岁月而逐渐改变。这些变化是好事还是坏事,每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但有所变化这点是铁打的事实。
「不过如今的本宫也觉得,能让弱小的孩子活下去的世界或许比较好,整个社会可能也都开始这么认为了吧。」
梅雅丽怜爱地摸著梦魇说道。
「你在说这句话所设定的对象根本就是梦魇吧。」
梦魇也在梅雅丽的膝上整个放松了下来,它正处于一个理想的庇护之下。
「因为梦魇很可爱啊,我们生来就会想保护可爱的事物。但如此一来,不可爱又弱小的孩子就会陷入生存的危机,而本宫是既强又可爱,所以头脑就没有那么灵光了。法兰兹你们也要想想我们能够接受的理由喔。」
「那居然是我的功课吗?」
「因为要创造出下一个社会的,是像法兰兹这样的年轻世代啊。这不是法兰兹你们的责任吗?」
我们这一代的责任啊。
虽然很困难,但的确是这个道理。毕竟我也满二十岁了。好,我要成为比老爸还要正经的社会人士。
「亲爱的,亲爱的。」
就在这时,瑟露莉亚来了。总觉得她的情绪很高昂。
「妾身刚刚所读的书是这么写的,要是提高和使魔之间的共感能力,即便使魔和主人分开,也能认知到彼此正在做些什么!」
「啊啊、嗯,似乎是这样没错……不过,你为什么要那么情绪高涨啊……?」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要利用这一点……比如说,妾身要是独自在做充满魅魔风格的事,这种感觉也会传达给您,反之亦然。这样不就能够拓展新世界吗?」
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瑟露莉亚,这个门槛会不会太高了啊……还是往更柔性的方向发展会更好……」
「不不不,我们必须有挑战新事物的态度!」
说不定,我今后也会打开一扇扇奇怪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