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一定要决一胜负!”
“正和我意!”
“我不会再留情了!”
“这是我要说的,你这个没臀没胸的女人!”
“你说什么——不,算了。反正马上就要你好看——对决的方式是——”
“这还用说!当然是直到一方彻底消失为止!”
“哼!我正想说的就是这个!”
“地点呢?在哪里决胜负?”
“注意力真差!没看见那个方向有城市的灯光吗——”
在以前——也就是说,稍微早先一些的时候发生的故事。有一对男女坠入了爱河(就和一般见到的一样),却被周遭的人反对(这种情况,应该说很少见到吗?),于是两人私奔(虽然这样很蠢),最后不知去向(如果就这样失踪,那就到此结束了)。关于这些,就到此为止了——
而下面的故事,正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爆炸的轰鸣震碎了多多坎达市和平寂静的夜晚。月光被云层遮挡,昏暗的光线被黑暗吞没。没有风也没有星星,没有雨也没有人影——此刻是深夜。
“……出现了吗?”
奥芬叹息一声,抬头望了望。这是一位二十岁左右,面带讽刺表情的男人。胸前的银制吊坠是身为黑魔术士的证明,是一条缠绕在剑上的一脚龙纹章。他桀骜不驯的吊眼角,总给人一种反面角色的感觉。
“没错。”
一位女性从旁边走过来。女性的穿着打扮非常精致得体,身穿整洁的制服,和他一样抬头眺望。奥芬看了看这位名叫君士坦斯的女性,发牢骚似的说:
“受不了,为什么我要来做这种事……”
“还问为什么——不是说好了要来帮忙的吗,你忘了?”
“那个应该只到上周为止吧?”
“所谓的既成事实,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
“你这是欺诈师的台词……”
奥芬说归说,最后还是朝发出声音的方向跑去。他一边在无人的街道上快速前进,一边回头望望,等君士坦斯跟上来。
爆炸声响过之后,街上就不得安宁——(破坏音)毫无停止的迹象,职守在各处的警察全都吹着哨子开始出动了。
“可恶的犯人,事到如今别再指望我会手下留情了。”
他口气阴险。跑在后面的君士坦斯说了一句:
“总之手下留情这种高难度的事情你也做不来。”
这之后他没有再说任何话,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跑。能听到东西被破坏的声音——玻璃碎掉的声音——惨叫的声音。他依靠感觉,循着这些声响向前突进。看来感觉是对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伴随声音的扩大,街道上出现破坏的痕迹——路面被粉碎,围墙坍塌,住宅半毁。还能看见昏倒在路上的人影。
当奥芬意识到前方是最后一个转角时,脑子里已经在思考魔术构成,右手随时都可以出招了。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哈啊啊!”
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漂浮在几米高的空中,两手前伸,五指大张。咕的一声,空气的挤压声使耳膜阵痛。接着,看不见的冲击波将柏油路面掀起。碎掉的路面如鞭炮碎片一般飞溅。
爆音使附近的住户窗玻璃出现裂纹。
在破碎的柏油路正中位置,站着一个带红帽子的十四岁少年。他用身体承受住震碎马路的冲击,表情痛苦地喊:
“我才——不会死呢呢啊!”
他说完,把手朝浮在空中的中年女人一伸。
“看我来取你的性命!”
少年的手掌中,一只银色的球状物渐渐变大,飞快地升上高空——一直飞到空中女人的眼前——
“哈啊——!?”
瞬间,少年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面朝奥芬一行。他双目放光,问道:
“什么人!?”
“不许动!”
君士坦斯的喊声穿透澄澈的夜空。她高举从制服内袋里掏出的证明身份的徽章。
“我是派遣警察官君士坦斯·玛姬。还有,这位是——”
她的手朝身边一指。
“我是打零工的警察啦。”
奥芬没好气地说完,把手朝路面上一挥。少年的手肘晃了晃,将刚才放出的银球收回到手里,说:
“快走吧——这不是像你们这样的人能插手的!”
接着,浮在空中的女人说:
“我叫你们快滚。”
奥芬默默地看着那两个人——他们大概是一边移动一边在进行较量,整个街道已经化作了瓦砾。
少年发出的女性嗓音充满愤怒。
“你们如果就此退下的话,我不会伤害你们——但是,如果做不到的话,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何谓压倒性的真正『力量』。”
“我会把一切都摧毁。”
“统统闭嘴!”
君士坦斯说。她竖起指头指着那两个人。
“连续扰乱多多坎达市的恐怖分子!我以现行犯的名义逮捕你们!看你们好像都会使用奇怪的法术,我们这里可是准备了专门对付这种情况的残暴凶器!”
“你是说我吗……?”
她没有回答奥芬的问题,而是提高声音继续说:
“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就凭你这种满身是肉的人类!”
少年怒喝,眼角上吊。中年女人也作出同样的表情说:
“少神气得意的!想被烧成炭吗!?”
“…………”
奥芬不说话,只用无趣的表情做了一个挑衅的动作。他举起左手,示意放马过来。
“自大的小子!”
少年叫道,放出手中的银球——球在途中散开,化作银光闪闪的浪花——
接着是中年女人。
“下地狱去忏悔吧!”
她双手中卷起火焰漩涡——但是奥芬一动不动地举起右手。
“看我施放,光之白刃!”
伴随纯白的光辉,热能和冲击形成的波动轻而易举地把银色浪花和火焰旋涡吞没了。
“呜咿啊啊啊啊!?”
爆裂的光热波,淹没了少年和中年女人的悲鸣。
“我们的力量竟然不起作用……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奇怪了。区区一个黑魔术士。”
“总之,有必要观察一阵子。”
“哼——嗯,现在只能先这样。不过我先说好,不要当成我和你之间已经和好了——”
“哎呀谢谢了。你帮我把我想说的话给说出来了。”
“你这个——!不,现在就算了。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查清那家伙的底细……”
“……然后呢?”
君士坦斯冷冷的声音回荡在简陋的审讯室中——同一句话,她已经说了三十二遍,这是奥芬数出来的。
坐在无表情的君士坦斯对面的,是那个帽子被没收的少年——虽然没记得有打过他,但他的脸却肿了——少年哭叫道:
“我、我不是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审讯室里一共有四个人——奥芬昨晚(不,是凌晨)逮捕的少年,实施审讯的君士坦斯,还有记录审讯的年轻男性警察,最后是奥芬。
审讯室里一度陷入沉寂。过了一会儿,君士坦斯又说:
“……然后呢?”
只见少年的双手在颤抖。表情充满了恐惧。
奥芬在后面碰了碰她的肩膀。
“那个……柯姬。”
“怎么啦?”
她愣愣地转过脸。奥芬做个手势,把她带到房间的一角,然后用其他人听不见的声音说:
“该怎么说呢……我总觉得你审讯的方式有点问题……”
君士坦斯反而炯炯有神起来。
“很厉害吧?”
只看她一脸得意地说:
“不管是多嘴硬的人,最后都会乖乖招供。我模仿的就是『沉默欺诈师』戴安·本库特部长的拿手好戏。有个因证据不足释放的犯人,后来连续三个晚上做恶梦被部长逼问,最后实在受不了自首了……你想听吗?”
“不……算了。”
奥芬声音疲惫地拒绝了。君士坦斯笑了一下说:
“知道啦♪ 过后给你说。”
“我说了不用了……”
奥芬抱住脑袋说。
要说明派遣警察和地方警察的区别,如果往细了说,十分麻烦。简单来讲,地方警察只在自治区的范围内活动,相对的,派遣警察的搜捕网则是整个大陆。另外,依据地方警察的申请,派遣警察会派出特殊犯罪的专门搜查官,这也是派遣警官名称的由来。
君士坦斯·玛姬——通称柯姬——做为派遣警察官,这次执行公务是因为后者。
特殊犯罪——这一次她接下的任务是对疑似恐怖活动的破坏行为进行调查。最近在多多坎达市,每天晚上都会发生破坏骚动——也就是说像昨晚的事件,每天晚上都在发生。针对于此进行的调查。
至于奥芬,因为一点小原因,成了她的协助者。当然一个平民是不
可能被允许协助警官的,所以市警姑且把他当做派遣警察中的一员来看待。总而言之就是这么回事儿,他们借了多多坎达市警的一间审讯室进行嫌疑犯的调查工作。
君士坦斯把嘴撅了撅。
“但是到头来……还是比不上部长啊。就算是个无辜的人也能把他搞到招供——那个人就是用这种方法爬到今天的位置上的。真是理想的警官啊!”
“……真的假的?”
奥芬表示怀疑,可惜的是君士坦斯已经热泪盈眶了,没听见。
房间另一头的少年叫起来:
“不要在那种地方叽叽喳喳的,听我说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是离开家,想和伙伴一起去戏院而已!突然间就没有意识了——醒过来的时候,正在被那边那个魔术士往死里打!所以说——”
君士坦斯把脸朝向少年。她的脸一瞬间又变回了那个无表情的样子。
少年的话一下卡在嗓子里。他发肿的脸上流下一滴冷汗。房内的空气凝固了……
“……然后呢?”
君士坦斯这句话刚说完,少年就像漏气的气球一样,连椅子一起翻倒在地上。
“……到头来,另外一个人——那个阿姨,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君士坦斯倚靠在多多坎达警察署走廊的墙上,脸上写满了倦意。在长长的审讯时间里,一直在用不习惯的冷淡表情,非常累人。她的工作并不是审讯完就结束了,还需要就少年的拘留一事写成文件报告书,传达给多多坎达的市警,待事务专员将文件上的错字修改完,誊写完毕后,这份最终的审讯记录还需要她来做最后确认。正因如此,等她把所有事都忙完后,从逮捕那两人开始算起,已经过了十二小时以上。
她举起手,打了一个哈欠说:
“呜呜……最拿熬夜没辙了。”
奥芬也打了个哈欠。
“我也是——那我可以回去了吧?反正闹事的人已经逮捕了。”
“也对……我也小睡一会儿。这里有休息室可以借用,你要吗?”
“不用。我回去睡。”
奥芬摇摇头,扶着瞌睡的脑袋,晃晃悠悠地准备走人。君士坦斯在后面说:
“你住的地方,还是那儿吧?我待会儿过去一趟行不?”
“我无所谓。”
奥芬背对她挥了挥手。
“……对了!”
“怎么了?”
“你脑子怎么这么笨啊?所以说出身低贱的人就是难办——”
“你烦不烦。”
“唉,随便你了。总之我这次,想出了一个必胜的绝招。换句话说,你也就只能活到今晚为止了。”
“哼——你那点花花肠子,我早就看透了。我也想了个方法,可以把你那招给打回去。今晚就试目以待吧。”
“很好,我就来欣赏欣赏你的本事。”
奥芬醒来时,正是深夜。
他眨眨眼,然后说了句:
“这是……做梦,吧。”
他开始努力回忆。
(从警局回来的路上……肚子饿了,就在路边摊买了串烧……)
然后就回去睡午觉,傍晚的时候醒来一看,君士坦斯到这里吃晚饭来了。她除了这里没地方能安心吃饭。然后就和她一起逗了逗旅店老板的独身子,九点的时候又开始犯困,就回房了。结果忘了送君士坦斯回她的住所,不过她也不是小孩了,应该自己就能回去。最后就这样睡着了,应该没有做梦,做了也无所谓。然后醒来一看——
“我不记得自己有飞起来啊。”
他开始认真思考——不管怎么说,他现在确确实实在飞。向下看去,多多坎达的夜景不如王都那么明亮。在冷风吹袭中,他就这么漂浮着。
没有绳子吊着他,也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使用了浮空的力量。只是——感觉像浮在水里一样。
他摸摸自己的身子,衣服穿得好好的,连靴子也是。应该在睡觉前脱掉了才对啊。他脑子里浮现出梦游症这个词,但怎么想也不至于睡着觉睡着睡着就飞起来了。
他的耳边有声音响起。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声音听过,和昨晚破坏街道的少年嘴里发出的女声一模一样。声音是从脑后很近的地方传来的。
体重没有地面做支撑,使得身体行动比较困难,奥芬费了好些力气才转过身子。他看到一张白皙的脸。
一张呆呆的,少不更事一样的女性脸庞。肌肤与其说白,倒不如说薄——薄得几乎能看透对面的夜色。她眼瞳中的光,几乎和夜空中的星光重叠——
“怎么……幽灵吗?”
奥芬说完,用手抓抓脑袋。这时女性发出叫声:
“怎么会——竟然不受我的支配!”
“吵死了!不要把身子插在人家的头盖骨里说话!”
奥芬捂住耳朵喊道。幽灵女的腰部以下都淹没在奥芬的后脑壳里——要说到底是什么感觉的话,就像拔牙的时候打麻醉药一样,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幽灵女怯怯地开口:
“不,不好意思……”
“咋个了?”
奥芬已经对浮在空中一事彻底习惯了,很随意地躺着。
“已经这步田地了,能表现得更惊慌一点吗?这样的话我比较好办事……”
“烦死了。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大概清楚了。昨晚附在那个小鬼身上的就是你吧?”
“呃,嗯。那个只是……”
“是幽灵的话简单了。你,是白魔术士吧?”
“呜——”
幽灵女像被震惊到一样,沉默了。奥芬闭起眼说:
“可以操纵时间和精神的白魔术士——听说在白魔术的城寨〈雾之瀑〉,会接受舍弃肉体的专门训练,没想到是真的。我认识的白魔术士都有自己的身体。”
“……你说的是肉体术士吧?”
幽灵女用很不屑的口气说。
“肉体术士?”
“说这种事我让浑身不舒服,那是群堕落的家伙。不去追求精神的最高境界,只在出生时得到的肉体里寻求安逸的人渣。不仅如此,还摆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看待像我们这样的精神术士,真是笑柄。”
“也就是说白魔术士分为两种——普通的术士,和死人一样的术士。成了幽灵,也就是精神体后,就能像这样…”
说着他指指遥远的大地。
“就能像这样飞在空中了。我认识的人里没有任何人和我说过这件事啊。”
“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这种事——肉体术士受到肉体的束缚,脑袋也不太灵光。”
“……如果要把我分类的话,我也是『肉体术士』的一员啊。”
“哎呀哎呀——”
幽灵女鼻子里发出笑声。
“真是不识好歹——区区一个黑魔术士,竟然还想把自己和我们白魔术士看做同类呜呀啊啊!?”
幽灵女话说到一半突然转变成惊叫。奥芬表情不变地说:
“感觉如何啊?被你准备附身的人反过来支配,很爽吧?”
“咿唉唉哦哦啊啊?”
“按常理来说,在魔术技能上比我们更胜一筹的白魔术士,我不会害怕的原因有二——不管使用的是什么样的术,施术者终归是人类,还是可以用力量来制服的。加上自由散漫,所做的事都没有任何策略而言。又因为我在〈牙之塔〉接受过特别的精神控制训练,像你这种程度,根本不会被支配。”
“竟然、这样……”
幽灵女呼吸急促。其实她根本没有在呼吸,但是拥有身体时的种种动作还是记得的。
奥芬半闭着眼说:
“我想说的就一句,支配他人这种行为,滑稽至极。只要能把好好地支配自己,就用不着再去支配别的人。换一种说法,这证明了你连自己都驾驭不了。”
“…………”
幽灵女静静地看着他——她的双目中,除了疲劳,更多了一些理解的成分。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每天晚上都要借别人的身体大闹特闹——”
这时幽灵女插嘴说:
“不好意思……”
“嗯?”
她有点难以启齿。
“怎么说呢,因为你中途打断了我的支配,所以——”
她指指下面——往下一看,遥远的夜景正在慢慢变大。看来他没注意到施加在身体上的力量早就解除了,这也就意味着……
“你,快要着陆了。”
“呀咿咿咿咿咿咿!?”
这次换成了奥芬的惊悚叫声。
“咿啊啊啊啊啊啊!”
房顶被撞破了——刚从坠落的冲击里缓过神来,就听到一声尖叫。
先不管这个,奥芬站起来。
“痛痛痛痛……可恶,要是没有用魔术障壁防御的话就死定了……”
“就算你用了能活下来也是个奇迹……”
白魔术士的幽灵女除此以外无言以对。奥芬没理她。他抬头一看,这里的房间摆设都很眼熟,正前方是一张床。床
上布满了房顶碎砖,在瓦砾之中露出一张女人的脸。
“哎呀,君士坦斯吗——你为什么在这里?”
再仔细一看,这里和他住的房间别无二致,只不过是另一间屋子。
君士坦斯把床单拉到自己的胸前,大声说:
“这有什么好问的!?因为太晚了,所以就在这里借了一间屋子而已!你现在要干嘛!?突然从天而降——想偷袭我?”
旅店里没有睡衣,她只能和奥芬一样,脱掉制服和衬衫后直接睡觉。她摆出一张困顿的脸继续说:
“是偷袭的话,就要等一下——我去叫警察。还有,在我的制服口袋里有涂了麻醉药的飞镖,麻烦把那个给我一下。顺便说一句,罪名就是妇女暴行未遂现行犯——”
“不,你先等一下。”
“先定一个未遂,记好了以后不要再脑子一热去做这种事情!要好好对待人生啊!请你——喂、喂喂喂!不要靠近!”
“吵死人啦!没看见这个吗,这个!”
奥芬一边吼一边指指从自己后脑勺上生出来的(只能这样形容)幽灵女。君士坦斯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把手挡在自己嘴巴上说:
“带了个女的来偷袭……奥芬,你玩的花样也太独特了吧?”
“你搞错啦!”
奥芬叫喊。这时幽灵女突然开口——
“请等一下!恳请各位不要再争执了——我已经想通了。”
“……啊?”
在两人的注视下,她一脸认真地说:
“我会把事情原委都说清楚。”
“我的名字是凯丽安·阿基卡。就如奥芬先生所推测的一样,是出身于〈雾之瀑〉的白魔术士。”
她——凯丽安说。她的头部依然长在奥芬的后脑勺上。
“〈雾之瀑〉?”
穿上制服的君士坦斯问道。奥芬有点不耐烦地说:
“惧怕白魔术士强大威力的贵族联盟,把白魔术士全都囚禁在这样的一座城寨里。”
“是的——我经过训练,成为了舍弃肉体的精神术士的一员。自此从思想肮脏的肉体中解放出来,升华成了更高一级的存在。”
“…………”
算了先不追究了,奥芬没有进行反驳。
她继续说:
“但是,我犯了人生中唯一的一次过错——在〈雾之瀑〉,还有许多无法舍弃肉体,寄居在身体里过着堕落生活的人,那些人被称为肉体术士。我千不该万不该,竟然爱上了一个男性的肉体术士。”
“哦哦。”
奥芬回应了一句。君士坦斯好像很喜欢听这种身世故事,身子往前拱着。
“他的名字叫路西欧——可想而之,我们遭到了周围人的强烈反对。精神术士和肉体术士之间的关系本身就水火不容。但是我们当时还很年轻,便抱着必死的决心冲出了〈瀑〉——”
“唉?你说冲出去——那里不是在贵族的监视之下吗?”
面对君士坦斯的疑问,奥芬做出回答:
“白魔术士要是认真起来,根本不会把贵族联盟放在眼里。只不过那里的生活十分舒适,所以很少会有人跑到外面来。”
凯丽安点点头,接着说:
“我们出走后,开始了两人的生活,然而……”
“然而?”
“精神术士和肉体术士根本不可能合得来。”
“……是么。”
“说到底路西欧毕竟是个无法舍弃肉体的粗鄙家伙——他后来竟然叫我找个合适的女人附身,弄个身体来,真是叫人无法忍受!而且他为了这事找了好多女人来,那些女的一个个都——”
她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东西似的,愤怒地握紧双拳。
“当时我就想,与其和那种女人附身,不如自己抢先一步。于是我趁他睡觉的时候,把他改造成了精神术士。”
“这实在……”
“有够残忍……”
奥芬和君士坦斯评价道。睡着的时候被人变成幽灵(的模样),简直和杀人没两样。
“很奇怪的,那个人好像也这样认为。从那以后,我们之间的争吵就从没断过,直到现在我们还是会每天附身在他人身上来一场魔术争斗……”
“为什么要附身在别人身上呢?”
君士坦斯问。凯丽安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是因为精神术士彼此之间没办法决出胜负啊。要是有肉体的话,就可以看谁的肉体先被破坏……”
“这场骚动就是这么来的啊……”
奥芬坐在满是瓦砾的床上,抬头看了看凯丽安。
“所谓的夫妻吵架,一般来说都会在旁人上前劝阻之前就自行收场……不过按现在的情况来看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实在是非常抱歉……我是诚心诚意这样认为。我已经想通了。自己所做的事是何等的幼稚,吵架这种事是何等的丢人现眼,我都知道了。”
“…………”
君士坦斯无言,好像在问『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让她这么服帖的?』一样。不过奥芬没有挑明说自己是用故意中伤对方的方式使之服软的。
“嗯,明白了就好——那么,那个人叫路西欧?必须跟他也说一下。他在哪?”
“这就不清楚了——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点子一样……”
就在这时——
磅铛!门突然间被打开了。一个人影站在那里。仔细一看,在那个人影的后脑勺上,也有一个白色稀薄的男性幽灵(大概是路西欧吧)长在上面。
“凯丽安——”
不等幽灵说完,凯丽安就叫喊道:
“等等路西欧,我已经不想再争吵下去了!”
但回答她的不是路西欧。
“哼、哼、哼……”
被路西欧附身的人影开口说话了。
“我终于得到力量了……”
奥芬看那个人影很眼熟。
“博鲁坎……”
奥芬说道。这是个身披毛披斗篷,身高一百三十厘米左右的『地人』——
仔细一看,在地人的身后有还一个戴眼镜的地人,表情一脸吃惊。这是身为弟弟的多进。
长在博鲁坎身上的路西欧说:
“凯丽安——我知道你会附身在那个魔术士身上……所以我就找了个似乎是他的天敌的人来附身……”
说着说着他就带了哭腔。
“可为什么这家伙,不受我的支配啊!?”
“冷静点路西欧!看样子,我们的精神支配,对任性放纵、傲慢无理、独断专行的那类人是无效的!”
“你瞎说啥呢……”
奥芬说。君士坦斯从旁边插嘴说:
“让我也来就这个问题说一说好吧?”
“算了,用不着……总之,你叫路西欧吧?为什么说这家伙是我的『天敌』?”
“咦?我一边阅读人心一边在大街上寻找,结果就发现有人脑子里想着这些内容,于是就附身上去了……”
“哼、哼、哼……”
博鲁坎笑了——奥芬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
“哟,高利贷魔术士。我这次来打算把借的东西还给你。”
咻——!
博鲁坎手一挥,某种类似火焰旋涡的东西擦过了奥芬的脸——幸亏避开了,如果不避让的话,脑袋就搬家了。奥芬笑了笑——
“呵,笨狸子。我记得借给你的只有钱而已吧——”
“不不不,我可不这样认为。”
“那——是什么?”
“你自己不会想啊萝卜脑袋!看我进澡堂子搓背搓死你!”
“哈、哈啊!”
两人同时喊道,以同样的动作伸出双手——白魔术的威力在两人之间爆发,炸裂——
咕锵!——无声的冲击带给人震撼。旅馆的二楼半毁,两个人一齐飞到了多多坎达的上空。
相隔数十米之遥的博鲁坎叫道:
“哟,对不住啦催债的!看来我必须要袭击你不可的样子!啊啊,我的力量要是再强一点,就不用体验这种令人生厌的支配了!”
“我懂,傻缺狸子!看来我有必要和你身上的路西欧过两招不可了!来试试我现在有多强吧!”
“不要啊啊啊啊!”
幽灵夫妇双双发出悲鸣。
这些都被无视了,奥芬和博鲁坎在高空展开追击战。看样子,附身在他们身上的白魔术精神术士被反支配了,其结果就是他们能在空中任意飞行。
“去死吧大帝国高利贷!被黑色小飞虫围攻至死吧!”
“好歹学学人类,给我还钱吧啊啊!”
彼此的对骂变成咒文,连白魔术士本人也不知道到底会带来什么后果——如漩涡一般的光带划过大地,银色的毒液化作雨水浇注在大地上——
“不——不要啊!不要利用我们的力量进行私斗啊!”
“你还有脸说!”
“你、你不是说过,支配他人这种行为滑稽至极的吗——”
“我不记得了!”
“争吵是很丢人显眼的——”
“你管得着么!”
奥芬咬牙切齿地说完,又一句更大的咒文响彻夜空。
漫长的战斗,经过一个晚上终于收场了。
“……吵架这种事,真、真、真、真的是太难看了,我们已经充分了解这一点了。”
“还是找个乡下地方安稳地生活算了。”
幽灵夫妇异口同声地说。昨晚的事件把他们搞得够呛,两位精神体术士全身上下破的破烂的烂。
“祝你们幸福—♪”
君士坦斯高高兴兴地挥挥手,这次她很难得没碰上什么倒霉事。两位幽灵各自鞠了一躬后,向着多多坎达的高空飞舞而去。
等看不见他们了之后,奥芬抱起胳膊说:
“嗯。这次的事件就这样解决了。多亏有我吧。够了吧柯姬,以后不用我再帮忙了吧,又没有报酬。”
君士坦斯朝他看了一眼。
“我说你呀……”
“干、干嘛啊。难道我说错了吗,喂。啊——搞什么,抓我手干嘛?”
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
“先说好,你要是把我的手推开,就算妨碍公务执行。”
她边说边拷上手铐。
“哎?”
“还装什么糊涂!还用我说吗!?昨晚上被你破坏的街道公共设施,你知道值多少钱吗!就不说找你赔了,不过毁坏公共财物的罪行可不轻哟!”
“哇——这样的话博鲁坎那家伙又该怎么说!只有我的话不公平——”
“当然,那个地人早就被逮捕了!奥芬——”
她突然笑嘻嘻的。这让奥芬流下一滴冷汗,他说:
“怎——怎么了?”
“这里又不是法庭,竟敢向当局顶嘴——看来司法交易就免了吧♥ 胆子不小啊。”
“哈啊!?喂、喂喂,你该不会,因为昨晚上的那个偷袭而怀恨在心吧!”
“嗯,果然是偷袭。现在再追加违法入侵和强暴妇女未遂吧——”
“什么么么么么!?”
想必,在这样的强烈攻势下——
奥芬的奉公灭私之旅依然望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