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与月的亮光隐隐地沉淀在藏青色的黑暗中,夜晚——远处的风沙沙作响,枝干的影子微微晃动。
在深山中一处不起眼的洞窟入口,站着一个女人。
洞窟是水流的出口。活水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形成一条小溪。穿着登山服的君士坦斯手里拿着地图,和洞口做比对。
“就是这里。”
在手提式瓦斯灯的灯光中,她那颇有意志的眼神闪出微光。
这时从她的背后突然响起说话声:
“……来这里,有何贵干啊?”
君士坦斯慌忙回头。只见她眼前站着一位老人。老人腰部微驼,身形瘦削,下巴尖留着白胡子,用一种别有深意的样子盯着她。
“这种无趣的深山老林,不是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来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君士坦斯才缓过神来,说:
“啊——不是,我……是这样的,我得到一张地图——”
边说边把地图指给他看,又说:
“啊,不好意思。——呃,晚上好。我叫君士坦斯·玛姬。这里是你的私人土地吗?”
她连珠炮似的说了一气。老人微微一笑说:
“不是。硬要说这是谁的地盘的话,还真的很难回答啊,小姐。”
“……这话什么意思啊?”
“你既然能拿到这张地图,应该也有所耳闻吧,关于这洞窟里的东西……”
“啊,这倒是,”
君士坦斯点点头。老人稍稍朝她靠近了一点。
“这张地图,是一个向我问路的人给的谢礼……说是库拉霍兹卡·何伦的财宝地图。”
“嗯,这么说的话便错不了了。”
“……哎?”
面对她的疑问,老人的笑容依旧神秘,只听他说:
“传说是会将真相遮蔽的,要注意啊。就算带上这种东西……”
老人不知不觉已接近到伸手可及的距离了。
“不知小姐属于哪里的组织呢?”
“……哈?”
“哟……不会是自由职业吧?那真是辛苦——”
“啊,不。我是王立治安警察队的派遣警官。今天到这来是私人事项……”
“哦哦。嗯……警官的话,格斗技巧之高明略有耳闻啊。”
“?是么……”
“不过,单论体力的话还是经常运动的人会比较有利——试着参加一下就知道了。”
“……?……”
君士坦斯不知道老人到底说的到底是啥意思,只能不停地眨巴眼睛。
奥芬想起多进说过,这个洞窟被下了恐怖的诅咒。他躲着往边上跳开,但是一声有力的吼叫仍紧追不舍。
“去死吧吧吧吧吧吧吧!”
吼声在洞窟内震荡,回声震得人头皮发麻——伴随着吼声,一条大鱼挥舞而下,奥芬避让开,伸出右手:
“看我施放,光之——”
没等他说完,抱着鱼的伊安娜抢先嚷道:
“太天真啦!”
与此同时,已经与脚下水面平齐的旗鱼再度被挥舞起来,持续进行攻击——当然以平常人的腕力根本做不出这种动作。
“靠——”
奥芬不得不中断魔术,很是郁闷。
(连发出魔术的时间也没有吗!)
即使躲过朝上挥舞的鱼,紧接着迎接而来的又是速度更快的向下挥舞。漫过脚踝的水流多少会对移动造成影响,只能勉强闪避。
(既然这样——老子跟你玩肉搏)
他顾不上喘口气,抬起靴后跟狠狠踢在伊安娜的膝盖上。这一踢加入了整个体重,又是惯用脚,伊安娜惊叫一声,身子整个歪倒过来。趁这个机会,奥芬举起右手:
“看招——”
“我说过你太天真啦!”
伊安娜叫道。单手抓住奥芬举起的右手,很自然地像拔萝卜一样一使劲——
奥芬飞到天上去了。
“不会吧啊啊!”
即使难以置信,但事实就是这样。奥芬在空中飞了数米远,一头栽在水面上。他马上站起来,发现博鲁坎他们就站在旁边。两个人像傻子一样看着这一切。奥芬没空管这些,赶紧面向伊安娜,只见她把旗鱼扛在肩上,大拇指朝下比着:
“哼哼哼♪”
“混蛋……!”
奥芬血压狂飙。两个地人在背后嘀咕:
“太不像样了,魔术士……”
“看来只有腕力才是唯一啊。”
“吵死人了,外野手!”
奥芬唰地转身,一个后肘把两个人侧着扫倒在地。博鲁坎两兄弟以重叠的状态飞了出去。
“混蛋——太大意了。臭婆娘,扛着条鱼简直像个重症的傻帽,想着同情她,简直蹬鼻子上脸了……”
“重症的傻帽……真是不得了。”
被博鲁坎压在地上的多进嘀咕了一句。博鲁坎接着说:
“大意个屁!明显就是实力的碾压好不好,刚才那个……”
“少废话,给我认真看好了!”
伊安娜不知何时又冲奥芬竖起了另一根手指。奥芬指着她继续说道:
“屎一样粗的脖子!岩石似的肩膀!巨蟹一般的大手!比我整整粗一倍的胸肌!脸上的皮卸下来都能当人造皮革来卖!这就叫男人中的男人!这种生物至少不能把它算进人类!”
“嗯……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博鲁坎表示同意,奥芬继续口若悬河:
“就是说嘛!输给这种东西,我不觉得有什么羞耻!”
“你们这群……”
伊安娜气势受阻,作出如幽灵一样的表情,奥芬故意视而不见。
“再要打比方的话,那种好像田螺排队上学一样的手指——”
“再——”
她的表情开始不停颤抖:
“再说一句试试!”
可能是触及到了某些过去,伊安娜抱着旗鱼一路狂奔而来——奥芬正面注视着她,突然笑了一下。
“——什么!?”
伊安娜不觉惊讶了一声,难道有诈?不过她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这时奥芬叫道:
“面临危险时的第一层保险!”
“——唉?”
博鲁坎的脑袋突然被人用手抓起来,朝伊安娜扔出去——奥芬做完这一套动作,慢慢躲到一边。
伊安娜使用旗鱼给了博鲁坎一击后,站住了。
“呃,我说……”
伊安娜呆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脚边顺水流淌的博鲁坎,终于有了一点女人样子。
“没有……陷阱吗?难道不是先把我激怒,再攻其不备这种套路吗……”
奥芬简单地摇摇头说:
“你想多了。反倒觉得把想说的全部说完后,结果把你挑怒没多大意义。”
“……我说你啊……”
“呃不好意思……”
只听多进在背后害怕地说:
“『第一层』是哥哥的话,难道『第二层』是……”
“你想知道吗?”
“完全不想……”
多进说完立马把嘴闭上。
奥芬正面面向伊安娜,抱起胳膊,脱口说道:
“闲话少说……看样子,你的身子确实练得挺不错的。不过只是这样还无法打赢魔术士呢。”
“刚才那个嚷着『不会吧』飞到天上去的是谁啊……”
多进小声说了一句,奥芬对此并没作出什么特别的反应,继续说:
“面临危险时的第二层保险——”
“我懂了,我不说了……容我先把『第一层』回收过来。”
多进连忙自言自语,顺便把顺水漂来的哥哥扶正。博鲁坎全身还在止不住地痉挛,并发出低低吼声:
“可、可、可恶——高利贷魔术士——”
奥芬咂咂舌说:
“哼——见鬼……真是小看地人的顽强程度了。”
“呃……这已经算是计划性犯罪了……”
多进说着头上淌下一滴汗水。博鲁坎啪地跳起来,大叫道:
“什么叫『哼——见鬼』啊你这个破坏性冲动杀人狂!乱找人背锅!小心把你吊在桥上吊死你!”
“算了算了。再叫也没用。我保证下次扔准一点。”
“不会吧……”
多进又是一条汗。奥芬没理他,面朝向伊安娜,掷地有声地说道:
“你已经没招了吧,伊安娜。”
伊安娜脸上抽动了一下。奥芬继续说:
“你也看明白了吧——如果刚才不扔那只笨狸子,我的魔术早就使出来了——无论如何,只要我一认真,你根本没有胜算。”
“…………”
伊安娜一语不发地看着他——她明白眼前的对手不是在虚张声势。于是……
“说的也是。”
她微微地笑了。但接着又说:
“不过如果是二打一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吧?”
“——你说啥!?”
“你支起耳朵好好听听……好好听听。”
正如她所说,仔细一听——
从洞窟深处,微微传来笛子的声响。因为水流的关系,听得不是很清楚。
“……什么情况……?”
奥芬嘟囔。只听笛声渐渐变大——忽高忽低,带有一丝悲戚感,并伴随岩壁的回声略有变调。犹如傍晚的凉风……或是夜晚的抽泣。
这时,博鲁坎拔剑狂笑道:
“哈——哈、哈、哈!”
他笑完了就说:
“你说得那么吓人,还以为是背着金枪鱼的一支大部队打过来了呢,结果只是笛子在响而已!依我看,这一定是为了削弱老子的战意的策略,这种东西屁都不顶!听好了,这把钢铁的神器,就是我之所以被称作玛斯马图利亚的斗犬的理由——”
“……吵死人了……”
奥芬发出的不满完全不起作用,博鲁坎继续挥舞着剑口若悬河:
“要想吓着老子,起码要把能在公园里一天到晚和鸽子说话的人带过来,那种人说实在的确实有点恐怖——”
突然,博鲁坎不说话了。现场的照明只有奥芬制造的鬼火,在没有光亮的黑暗之中,响起微弱的水声。
那是伴随着笛声的——静静的踏水声……
终于,一个人影进入了鬼火的照明之中。这是一个瘦高的男人,披散的黑发和一脸邋遢的胡须,还有非健康的黑皮肤,高得离谱的颧骨——
笛声没有断过。但是这个男人放在嘴边的并非笛子,而是一条鱼。
他在吹青花鱼。
“真恐怖……”
三人异口同声地说。
男人没鸟他们,放下了那条鱼,同时笛声也中断了,或许应该说是鱼声。看来他并没设什么机关,只是单纯地在吹鱼而已,也不知道声音到底是从哪发出来的。
“这是在搞什么……”
除了这句话奥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那男的用熟练的动作把青花鱼在手里转来转去,然后收进腰间的枪套(?)里。
男子细细地开口说道:
“……法律不靠谱——规矩没人情——命运本无情,看来……又不得不取人性命了……”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从背后抽出一根——奥芬一开始以为是鞭子,后来觉得那大约是一条蛇,应该是一条海蛇,如果根据到现在为止的尿性的话。
“你们,是不是对海产品有特殊的感情啊……?”
“像你这样的人,终究理解不了我们维新战士团体SSW的理想!”
伊安娜叫道。奥芬半睁着眼说:
“我说……那个SSW啥的,到底是瞎么玩意?”
“综合实战格斗武术……活用此技巧的就是SSW……这是组织的总称,亦是个人的头衔。”
吹鱼的男人如是说。
“你说啥?”
奥芬反问一句。多进也插了一句:
“综合实战格斗武术·维新战士团体……到底是怎么简略成SSW的?”
“用死鱼玩摔角的意思。”【※注:原文中“死、鱼、摔角”三个词首字母为SSW】
“那好吧……”
“这属于我无法理解的理想……”奥芬说。
伊安娜生气了:
“不用你管!”
“——但还真的要管管啊。”
奥芬看了她一眼,眯起眼继续说:
“你们这些SSW什么的,到底和库拉霍兹卡的宝藏有什么关系,我很对此很感兴趣。”
即使明白自己已经没有胜算,伊安娜还是哼地笑了一下。
“你自以为有能力能让我们招供吗?被称为‘流星特攻少女’伊安娜的我,以及SSW响当当的‘雨天飞弹’乔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啪地一下,这位名叫乔的吹鱼男只转了转手腕就使海蛇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虚张声势并不可悲,可悲的是只会在这里咋咋呼呼虚张声势的男人。”
“至于到底是不是虚张声势——”奥芬半弯下腰继续说:
“看过『面临危险时的第一层保险』和『第二层』后再下判断也不迟。”
“说啥——”
“那个……”
无视两个地人的抗议声,战斗即将开始。只在呼吸的瞬间——稍有动作的话——
但突然间……
“给我等一下啊啊!”
一声大喝响遍洞窟。
“…………!?”
奥芬立刻东张西望。刚才的大吼不是伊安娜和乔发出的,他们两个也慌里慌张地到处看,一会儿之后,又出现了一个新的人影。
“到此为止吧,伊安娜,乔。”
“…………!”
两个人语焉不详地喊了一声,面向新出现的人影方向摆好姿势。
对方只是一个老人——身形羸弱,但是眼神看去却很不一般。
这时又有一个人从他身后冒了出来……
“柯姬!”
“哈、哈喽。”
她挥了挥手。奥芬一把指着她叫道:
“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这里可是个秘密的地方啊——”
“……我拿了一张地图嘛。”
她哗哗地踢着水花走近过来。
“地图——!?给我看看!”
奥芬像抢一样从她手里夺过地图一看,不会错——这和博鲁坎拿来的那张是同一张地图。
“为、为什么连你也……”
这时旁边的老人开口说:
“这种东西我也有啊。住在街上的人,十个人里就有一个人有这玩意。”
“——哈?”
“看样子,你们是外地人啊。所以才被宰了。”
“被宰……!?”
奥芬稀里糊涂地说。老人笑了笑:
“这只是这些人的——武功练习场啊。”
“什么!”
博鲁坎不禁脱口而出:“还有这么无聊的武功练习场!?”
“这你管不着!”
伊安娜叫道。她的表情一下变得严肃认真。
“没想到……你亲自出马了,事到如今……”
“呵……这算是去年的雪耻。帮弟子收拾残局,是老年人的专长嘛。”老人目光炯亮。
伊安娜一步步靠近他说:
“不过……只要能打倒你——”
“不要打!”
乔突然叫道,他早已把海蛇收起来了。紧接着他急忙跑过来抓住伊安娜的肩膀,把她拉回去,说:
“这不是你能打赢的对手……!”
“……呃……咋样都无所谓啦……”奥芬一脸无趣地开口说,“能不能,别这样把我们晾在旁边呢……”
“哦哦,真不好意思。”
老人露出抱歉的神色。接着他微笑着面向伊安娜他们,直截了当地说道:
“那么,就请你们带个路吧,去你们社长那里……”
“看来你们很在意库拉霍兹卡·何伦这个人啊。”
趁伊安娜他们在洞窟里带路时,老人说道。奥芬对此耸耸肩说:
“与其说人……不如说是他的遗产。”
“……准确来说不能叫遗产吧。”
君士坦斯一脸认真地说,“这只是他藏匿的盗窃品而已,况且人都已经死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来收缴赃物的吗?”
听了奥芬的话,她马上挺起胸脯,来了一句:那还用说?
她说:“像你这样的人,最有可能自肥腰包了。先给你说好,偷窃赃物可是比盗窃还要罪加一等哦。”
“……你们感情真不错啊……”
“——啊。抱歉,打断你的话了。”
君士坦斯连忙冲老人道歉。老人笑了三声说:
“没关系,我要说的和你刚才的话一样。这里的财宝,还不能称之为遗产。”
“看吧,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君士坦斯得意起来。老人继续说:
“不过,盗取赃物并不算罪加一等,只能算普通的偷盗。”
“……咦,是吗?”
“你这无能警官。”
奥芬说完,君士坦斯叽叽咕咕像是想要反驳。奥芬不看她,问向老人:
“话说回来,你刚才说不能称之为遗产——感觉你这里的意思和柯姬刚才说的意思有点不一样。”
“没错。库拉霍兹卡·何伦的遗产,理论上还无法存在。”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用悠然的口气轻轻地说:
“因为,他还活着。”
“哎……?”
君士坦斯惊讶了。奥芬正要继续追问时,却因为其他事发出一声疑惑:
“嗯……?”他动动鼻子说:“潮水的味道?”
伊安娜和乔也回过头来。不知何时,洞窟变得非常宽敞,像一片操场一样开阔起来。配合而来的,是渐渐变大的流水声——
嘎吱……某处传来木质的挤压声。
同时,伊安娜停下脚步。
“就是这儿了。”
“没错——”
几乎同时,一个新的声音响起:
“欢迎各位贵客光临在下理想的庭院。我就是‘狂虎’库拉霍兹卡·何伦。”
嘎吱……
又传来木质的挤压声。同时出现的是一只木船。木船的甲板上点着几支灯火,以及一个抱着肩膀巍然矗立的巨大身影——
等看清之后,君士坦斯一脸无助的表情喃喃道:
“老年肌肉狂……”
——她的形容基本没错。
年龄大概有六十到七十之间。年老的脸上交错遍布着深深的皱纹和斑白的胡须。肌肉隆隆的身躯想是该有上百公斤吧。不管如何,十米长甲板的船就因为这一个乘客的重量,不停地被压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社长!”
伊安娜和乔欢呼似的叫道。这位库拉霍兹卡社长哈、哈、哈地笑着挥手回应。他低头看着他们说:
“竟然打退了我SSW的两大精英——看来外头还有这等的厉害家伙,世界真是大啊……”
“这该怎么说呢……”
“社长……”
两人欲言又止,不知说什么好。这时另一个人说道:
“是我啊,库拉霍兹卡。”
说话的是那位老人。木船驶近后,他轻轻跳到了甲板上,奥芬一行也顺势上船。
库拉霍兹卡略有些惊讶:
“是你……距离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有整整一年了吧,弗连德……”
“正是。寒暄就免了吧,真的是很久了,库拉霍兹卡……”
名叫弗连德的老人同样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他往库拉霍兹卡的方向走了一步,就在这时——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突然从甲板下方冲出一个巨大的黑影,跳上甲板后一边挥舞着巨大的金枪鱼一边发出“噢噢噢噢噢!”的叫声朝弗连德猛冲而去。
“玛格罗伊德!”
乔发以警告的口气匆忙喊道,回声瞬间激荡在洞窟中——
只一瞬间,弗连德从怀里扔出了什么东西。
刹那间,玛格罗伊德的巨大身躯偏离了轨道,从甲板上跌落,并伴随男人的怪叫,和甲板的剧烈震荡。
弗连德扔出的东西,即使是在船只的灯火和鬼火的微光中,奥芬也看得很清楚——那是……
“虽然老了,但至少不能比你的徒弟差,库拉霍兹卡。我再怎么说也是秋刀鱼手里剑的好手,人称新SSW的‘刹戮季节风’弗连德。”
弗连德气定神闲地说完,库拉霍兹卡的脸色变了一下。
“新SSW……?”
君士坦斯疑惑地问道。弗连德没回头,背朝她解释说:
“我实在看不惯他们这些只会用死鱼的家伙,于是创设了新的维新战士团体……就是使用新鲜的鱼玩摔跤的意思。”
“一群傻瓜……”
突然博鲁坎来了这么一句。
“连哥哥都这么觉得,那证明确实很严重了……”多进跟着说道。
听到这些,弗连德像是很不悦地说:
“怎么这么说呢!好好看看那个!”
说着指了指水面。只见一只死掉的金枪鱼静静地漂在水面上,与此相对的,在它的旁边,一条小小的影子快速滑过。似乎就是刚才扔出去的秋刀鱼……
弗连德自我欣赏地点点头说:
“很有美感吧?”
“哼……”库拉霍兹卡咬着牙说:
“所以说婴儿脸就是这么幼稚……真正的格斗,美不美根本就是无用的东西。放弃这种追求极限的觉悟,还敢自称格斗家,简直愚蠢至极!”
“你还是没变啊。库拉霍兹卡。”
“我可以插一句吗——”
多进发言说:“刚才就在说库拉霍兹卡——但是他已经死了啊!记载上是这样写的——”
“只是记载上是这样。”弗连德说,“但是,记载这东西不管怎么编造都行,所以我才说,传说会将真相遮蔽。”
“……听不懂。你到底在说啥?”
博鲁坎带点抗议似的说道。弗连德脸上顿了一下,改口就说:
“我骗你们耶——”
“……这样我就懂了。”
“骗人的?”君士坦斯问,“不是说大盗贼库拉霍兹卡·何伦在王都被捕时,因一时失误而死亡——”
“对。记载上是这样。”
弗连德又从口袋里拿出秋刀鱼——确实是活的——用满是骨节的手轻抚背鳍,说道:
“但事实却不是这样。这个人拿出从贵族那里偷来的财宝的一半买来了自由。并伪造自己已经死亡的记录,然后拿着剩下的一半赃品销声匿迹了。”
说到一半老人笑了一声。
“我在当时,还是这家伙部下里的一员……但其实,我一直在找机会窃取他的财宝,不光是我,其他的很多伙伴都是这么盘算的。”
“……那为什么,没有这样做呢?”奥芬问。
老人笑笑,并不是在自嘲,好像别有趣味的样子说:
“这个嘛,为什么没这样做的理由,就请他本人来说明吧……”
库拉霍兹卡用鼻子哼了一下说:
“只是藏宝的地点选错了而已。”
“……哎?”
在奥芬的不断追问下,库拉霍兹卡指了指自己的背后。
“财宝就在对面的水下。”
“……搞了半天,原来真的有啊。”
博鲁坎说着已经从甲板上跳了下去,准备游泳——
“只不过,那里是鲨鱼的老窝。”
博鲁坎噗地喷出一口气,连忙回到甲板来。
库拉霍兹卡苦着脸说:“我住进这条地下水脉后不久,发生了大地震——这使得地下深处的水脉和大海连接上了。有水蝙蝠这样绝妙的诱饵,使得鲨鱼成群结队而来,这里迅速成了海中无法之徒的聚集地。我本来藏在水下浅滩地带的财宝也因为地震的缘故滑进了几十米深的海沟里。再怎么有能耐,也不可能避过鲨鱼的鼻子从那里把财宝找上来了。”
“好不容易把洞窟加了改造,还建了很多秘密地道,这一下全泡汤了。”
“哈、哈、哈……”库拉霍兹卡看似开心地笑了起来。
“搞什么嘛……”博鲁坎懊丧地说,“花那么大功夫,结果只听到一个无聊结局的传说……”
“一个人的人生……你就这样评价啊。”
君士坦斯说着,又晃了晃手里的地图,向库拉霍兹卡发问:
“那……把这地图撒得满大街都是,为的是吸引武功的练习台?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乔回答说:
“这个是一年举行一次,为了磨炼技艺而准备的擂台……”
“哎?”
伊安娜接着说:
“你想想嘛,如果扛着死鱼,伪装成一条鱼的话,说不定就能避开鲨鱼不是吗,都是为了练习才——”
“那为什么又会发展成综合实战格斗武术呢?”
君士坦斯身后的奥芬问道。
沉默了一会儿,伊安娜回答:
“不知不觉地……持续每天的练习后,大家反而都对宝物变得无所谓啦♥”
“算了,要怎么搞是你们高兴……”
奥芬觉得格斗技的发祥大概就是这么个回事吧。
博鲁坎在甲板的角落来了一句——
“什么维新战士团体,说到底只是想走非主流罢了不是吗?”
“哦。哥哥,真是一针见血的意见啊。”
奥芬不理他们,对君士坦斯说:
“算了……我就猜到会是这种结果。走吧,柯姬,正好你也把地图带来了。”
“嗯……但是宝物不是在水底吗,难道不能用你的魔术想想办法吗?”
“开玩笑。我是声音魔术士啊——声音是无法传到水下的,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我又不是小孩,也不喜欢拼命,对那种宝物没那么执着。走吧。”
“给我等一下。”
正当他们准备打道回府时,突然传来这样一句话。奥芬回头一看,见库拉霍兹卡不知何时手拿一条翻车鱼瞪着他们。
“还有什么事啊?”奥芬问。
库拉霍兹卡狡黠一笑道:
“都拿了当做招待券的地图来了,结果就这样回去吗?未免太不厚道了吧?”
“……那你想干嘛?”
“机会难得,难道你不想看看我们的产业吗,很有趣哦。”库拉霍兹卡笑着说。
奥芬一脸无趣地说:“不想看。无非就是造假武功嘛。”
此话一出,现场气氛一下子僵硬了。
“什么……!”
库拉霍兹卡,以及乔、伊安娜以不敢置信的口气一齐大叫道:
“你说什么都可以,唯独就这一句绝对不能说!”
“简直胡言乱语!”
“杀了他!快杀了这家伙!”
“慢着!我先来——!”
不知何时弗连德已经加入了对方阵容,让奥芬有些惊诧:
“烦·死·人。跑来这种鬼地方,宝物又是空欢喜一场,就算是一直温厚老实的我也会生气。你们这四个—
—加上那个玛格罗伊德算你们五个吧。一起上就是了,看我一口气把你们打到鲨鱼鼻子下面去。”
“……五个人?”
库拉霍兹卡说着,露出一脸奇怪的表情——接着这位老年肌肉狂哈哈大笑起来。
“五个人——你当真?”
“怎……怎么啦?”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弗连德说,“我之前说过——窥伺库拉霍兹卡财宝的不只是我一个,还有其他的很多部下。”
“……难道说……”
“灯光·亮起!”库拉霍兹卡大喊一声。
与此同时,唰地一下,四周的黑暗瞬间被光亮充斥。无数的照明,无数的木船——一齐出现在广阔的地下水脉上。每一艘木船上都站着数人到数十人的『维新战士』——总数达数百人之多。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鱼。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威武雄壮的齐声唱和震撼洞府!
“我的妈呀呀呀呀!?”奥芬抱头惨叫。
“哈啊、哈、哈、哈啊!”库拉霍兹卡高举翻车鱼狂笑。
“让我来给你介绍!从这边上起,是元祖SSW,也就是我的弟子们!接下来是新SSW——”
“就是我的弟子呀。”老人说。
“再接着是新新SSW的成员,再旁边是真SSW的成员!究极SSW的成员”
“天啊啊啊啊啊!?”
“SSW终极版!西北SSW!过激SSW!摇滚SSW——”
“有完没完啊啊!”
没有人注意到奥芬的呐喊。
库拉霍兹卡介绍了数个SSW之后,手指向木船中特别大的一艘——位于船阵中央,容纳了一座超巨大拳击擂台的木船。
“比赛项目是有刺铁丝爆破硫酸火山弹&杀人鬼裁判死斗一回合胜负!所有的参赛组合全部比完的预定时长是:十九小时三十分钟!”
“我们会一直!”伊安娜竖起一根手指说,“奉陪到最后的!”
“全是白痴……我说真的。”博鲁坎慢吞吞地说。他躲在多进后面,不知在害怕什么。多进回头对他说:
“被哥哥骂白痴是很伤人的,别这样说了……”
“这话什么意思!?”
“算了当我没说……”多进赶紧把目光躲开。
君士坦斯用眼角撇了撇这两人,然后望了望组成大阵仗的SSW的木船,慢慢说道:
“看来……对抗的手段,只剩一个了……”
“嗯……”
“我也这么觉得……”
“…………?”
奥芬表情复杂地看着这三个人。只见他们三人全都竖起手朝奥芬一指,喊道:
“我们这里的选手是来自其他团体的刺客‘穷光蛋高利贷主’奥芬!”
“搞毛啊啊啊啊!”
奥芬发出惨叫一般的呐喊,淹没在这一片白色垫子擂台的海洋中……
总之,远远不到十九小时三十分钟的时间就把强敌SSW狂人全部揍扁在垫子里,几天后,特地从渔夫那里打听赶跑鲨鱼的方法,还偷偷地进行几十米深的潜水练习,这些事情——
就是只属于奥芬个人的小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