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坎达市的午夜已过,街区依然很明亮,只是已经没有行人。多进摇摇晃晃地走在夜路上。
“地上没有掉什么钱啊,哥哥……”他对走在旁边的哥哥博鲁坎说。
这两人都是身高一百三十厘米左右的地人,身穿破破烂烂的毛皮斗篷。多进戴着一副瓶底般厚的眼镜,博鲁坎腰上挂着一把中古的剑。
“嗯。”博鲁坎的眼睛依然死死地盯着路面,回应道,“只要像这样一点一点地努力,总有一天能赢取胜利。”
“我总感觉这情况有点不大对头……”
“什么不对头!”博鲁坎面朝月亮举起拳头叫喊,“在这不为人知的地方,在月光的辉映下一点一滴地努力,只有这样才是用小毛巾擦死那个邪恶黑魔术士的最短捷径!”
“我们只是在拣零钱而已啊。”多进怀疑地说。
博鲁坎对他的话没有丝毫在意:“哈啊—哈、哈、哈!这说不定是那家伙掉的钱!我自己都为我的智谋之深感到可怕啊!”
“在一天变得比一天消极的情况下,气势却一点也不认输,这样的姿态确实让人感到非常可怕啊……”多进说完,继续把视线投射在道路上。说到底道路上是不会掉多少钱的——
他突然停下脚步。
“嗯?怎么了,多进?”博鲁坎从后面问道。
“奇怪……”多进指指前方,在街灯的光亮中,一个白裙子的女子仿佛浮出水面一样蹲着身子出现黑暗中。
“你……你怎么了?”多进问道,心里有些起疑。
走近一看,发现女子面露苦色,痛苦地喘息着。她戴着白色的大帽檐帽子,上面装饰着鲜花,下方露出栗色的头发,留得比较长。她听到声音之后抬起面色铁青的脸。
“请问——”
女子发出微弱的声音:“对不起。我,喘不上气……”
“没,没事吗?”多进担心地跑到女子身边。
女子痛苦地屈着身子,然后猛地一把抓住走近而来的多进的手腕。
“……哎?”就在多进纳闷的当儿——
“呵—呵呵呵!上当了吧!吃一记我的必杀沉入血海吧!盲十字击杀!”说着朝他的脑门劈下一记手刀。
啪——她那细细的手刀在碰到多进的脑袋时停止了。
“…………”
“…………”
多进的脑壳上顶着一记手刀,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女子掉头就走了,说:“太完美了……这样的话,明天就能把那个黑魔术士处理掉……再做两三处改良的话……”
她自言自语着消失在夜色中。
“什么情况……”博鲁坎在后面问。
多进说:“……毕竟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啊。”
两人不再追究,继续开始他们的搜索。
“不好了!”
这里是——
一尘不变的晚饭时间——
一尘不变的旅馆和一尘不变的食堂——他还是一尘不变地和君士坦斯坐在一起。就在这时,某个东西冲了进来。
这也是某种一尘不变——奥芬心里说。这是个黑发黑眼,二十岁左右的黑衣男子。胸前佩戴着一只龙形纹章,这是大陆黑魔术的最高峰〈牙之塔〉的在籍证明。
慌慌张张冲进门来的是一个穿燕尾服的男子。奥芬一脸厌烦地半闭着眼对那男的说:“吉斯……你又来干嘛?”
吉斯只管跨着大步走过来说:“不好了!搞得我连时令的招呼都忘了打!”
“没什么……反正我也不想听。”
“你竟然说这种话!”吉斯做万分惊讶状,使劲地摆头。梳成大背头的银发竟丝毫不乱,“我从昨天下午就开始仔细思考,像小鸟一样悦耳动听的招呼,你竟然不想听——”
“……在这之前,你不是在大叫不好吗?”君士坦斯说。她穿着平常的制服,手撑脸颊。
吉斯把手朝她一指。“说得没错!”他以毫无意义的夸张动作叫喊起来,双手紧紧地握成拳,“波妮小姐现在下落不明了!”
“下落不明……是指?”
几分钟后,三个人围坐在桌子边上。他们向站在柜台的店主随便点了一些东西。
吉斯回答君士坦斯的提问:“就是说,我不知道她人的下落,的意思。”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今天早上,我正打算去问候早安时,波妮小姐已不在房间里,还留下了这样的字条。”
说着吉斯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片。是一枚纸质优良的简易便签。
奥芬拿过来读道:“『受伤了,疲惫了。请不要来找我。我不在的话,我的所有财产任由管家吉斯来管理……祝好』?”
“啊啊——这该怎么办啊!”吉斯朝天花板仰起头,手把脸一捂,“五年来一直爱慕着的人竟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别人,这样的现实已经深深刺伤了波妮小姐的心!”
他从指缝间飞快地瞥了君士坦斯一眼,说:“……君士坦斯小姐难道不伤心吗?”
“嗯。我早就就有点怀疑。仔细想想,无论是性格还是语气,体格还是身高,都大不一样。”君士坦斯直接地说。
一旁的奥芬疑惑地问:“为什么这样都能认错?”
“少女的情愫就是这样的啦♥”
“……嗯,你本人没问题那我也没意见。”
“原来如此。如果是君士坦斯小姐的话那确实是毫无大碍。”吉斯说道,“君士坦斯小姐和以前一样,再怎么被讨厌被人恨被嫉妒,都能靠愚钝的无所谓态度随随便便地自我消化,真是优势明显啊……”
无视她从正面投来的充满威慑的视线(不,没注意到才有鬼),吉斯继续说:“但是!波妮小姐的话就不一样了——不知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如果是在伤心流泪的话那还好说。万一她破罐破摔,做出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的话……!”
就在他大呼小叫的当儿,菜上来了。吉斯飞快地接过服务员端来的海贝烩饭,抄起勺子迅速地搅拌起来。
“那个,那应该是我的……”
就像没听见君士坦斯的提醒似的,吉斯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我作为管家——波妮小姐就如我的生命一样重要。万一波妮小姐有个三长两短……虽然万分火急地想向警方发出搜索请求,但是考虑到玛姬家族的舆论影响,又不能这么做。所以这次就只能请君士坦斯小姐出马了。”说到这他已经吃了个盘干碗净,连服务员顺带拿过来的千层面也被他抢走了,“波妮小姐和君士坦斯小姐不一样,是受过英才教育的合格女士,但是毕竟才十九岁,还未成年,监护人的存在是不容忽视的,更重要的是她可是个足不出户的大小姐。说不定她现在已经被凶神恶煞的男人逮住,被骗去卖火柴了。我真是要多担心有多担心啊……”
趁着被吉斯独占的千层面还没被消灭干净,奥芬总算把最后的一盆大锅饭保住了。
“我懂了——总之,波妮和柯姬不一样是受过英才教育的合格女士,但是还处于未成年,所以需要保护是吧?”
“……干嘛还要强调一遍……”君士坦斯半闭着眼说。
奥芬不管她,向吉斯问道:“那……可能问了也没用,波妮可能会去什么样的地方,你有数吗?”
吉斯把埋在盘子里的头抬起来,说:“这个地方没有她认识的人或是亲戚。这样的话,就需要从心理方面进行分析,推导出可能性较高的场所。”
“……具体来说呢?”
“请想想导致波妮小姐失踪的关键词——那就是,男人!”
“哦哦。”
“内心受伤的女性会去的地方,依照我的经验有三处!那就是,牛郎夜店、男同酒吧、男性脱衣舞秀!”
“这叫啥子经验……?”
“我的未婚妻芙萝拉就经常出没这样的场所。”
“……这我不予置评……”奥芬说。
君士坦斯手按太阳穴,一脸肃容。旁边的吉斯站起来,握紧拳头据理力争:“也就是说!彻底搜查这个城市所有的女性娱乐设施,肯定能把波妮小姐找出来!不!肯定能见到波妮小姐!波妮小姐就是这样的人,我坚信不疑!”
“吉斯……”
“君士坦斯小姐,有什么疑议吗?”吉斯转向君士坦斯。
但君士坦斯愣了一下说:“哎?刚才说话的,不是我。”
“哈……?”吉斯这声疑惑就像一个信号,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一个地方。就是从刚才一直站在桌子旁边,抱着圆盘子的服务生……
这身服务生的装扮成了大家的盲点,只见那栗色的头发,文静的举动,以及细瘦的身材——
正是波妮·玛姬无疑。
“…………”吉斯保持双手握拳,僵硬在原地。
还没有人做出任何反应,奥芬转过身看向吧台。只见旅馆的老板巴格阿普正像往常一样擦着玻璃杯。
他用视线做出询问,巴格阿普便简单地回答:“啊啊。她是我刚刚新雇来的,莎琳那家伙说要休产假。”
“…………”
看
吉斯一动不动,波妮笑着对他说:“吉斯,我老是关在房间里心情只会越来越差,久违地想起了学生时代,就想来打打工。”
“…………”吉斯没有回话,连一个反应都没有。
“借着这个打工,我想把搅乱了我的回忆的柯姬姐姐,以及她的那个黑魔术士跟班给解决掉。就打算在这里观察,说不定能找出什么弱点。”
“…………”
“不过我记得,我好像没有留下什么字条啊。”
听了这话,君士坦斯从奥芬手里拿过那张字条。看了一眼说:“这不是波姬的字吧,吉斯。”
“哦呀。”一旁的波妮也看了一下。她从怀里掏出一张记录用纸,上面似乎是购物清单,“和这上面你的笔迹对比来看,怎么看怎么像……咦,我不在的期间你可以管理我的财产?玛姬家不是明明有专门的财产管理人嘛。”
“……………………”
“也就是说——”奥芬竖起食指展开推理,“你发现波妮不见踪影之后——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就找到据你所知最无能的警察,请她进行调查。这样的话既能控制住舆论影响,再给一些牛头不对马嘴的线索,又可以保证过多长时间都不可能找得到波妮。就算找到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吉斯?”波妮的眼色变得异常严厉。
此时吉斯一脸平静地——或者说是以一种充满了忠诚之心的声音叫道:“危险啊!波妮小姐!”
接着他像从奥芬手里保护她一样,绕到了波妮的前面。
“…………?”奥芬露出不解的神色。
吉斯做出像是从九死一生的危机里逃脱一样,擦了擦汗说道:“真是太危险了波妮小姐。千万不能被黑魔术士的花言巧语所蛊惑啊!”
“哎……?但是——”波妮语无伦次。
“怎么能相信敌人的胡言乱语呢!?波妮小姐,请您恢复理智!请做出冷静的判断!”
“…………”波妮像是咬着托盘边缘,做出迷惑不解的样子——眼珠子转来转去,脑子一时混沌了。
等了一分钟,她的结论出来了:“对……对啊,吉斯!真是好险啊!”
“你觉得这样就够了的话,那我也根本不想做什么矫正了……”奥芬坐在椅子里,表情像是在说,我真是服了。不过波妮完全没听见他的话。
“编造虚伪的谎言企图蒙骗本小姐,真是符合黑魔术士风格的卑劣手段啊!”她抬起一根手指指着奥芬,“但我是不会被这种伎俩所迷惑的!早在昨天晚上,我已经想好解决你这种卑鄙小人的对策了!”
说完,波妮当场蹲坐下来。
然后开始发出呜呜的痛苦呻吟。
“波姬?”坐在椅子上的君士坦斯诧异地把手放在妹妹的肩膀上,但是被波妮甩开了。
“不要捣乱!”波妮像个小孩一样趴在地板上,样子很是难看,“柯姬姐姐,等会儿再来找你!仅仅因为认错人就把对戴安大人的钦慕之情忘得一干二净,真是恬不知耻!”
“认错人已经足够造成致命打击了吧……而且那家伙,还是个闷骚欺诈师。”
“闭嘴!现在作为敌对关系依然可以互相尊敬!”波妮使劲摇头,接着又回复了一开始的姿势。
“呜——!呜——!”她继续大声呻吟。
“…………”奥芬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看着这一切。
过了好几分钟,波妮似乎喊累了,看了对方一眼,喊道:“啊啊好痛苦啊!不来人帮帮忙的话我可能会死啊!”
“哦哦。”奥芬说着用叉子把碗里最后一只虾子叉起来。
“波姬……”君士坦斯以同情的口气对她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期待什么……但只想告诉你,这个穿黑衣的人冷血至极,就算见到有人在受苦也不会有哪怕一小勺的同情心的。”
“不要说这种招人误会的话!”奥芬站起来,“我只是觉得,一个像模像样的女性,还抱着很随便的态度去依赖别人,这简直不能忍!”
“……那如果是男的你就会出手相救吗?”吉斯问道。
奥芬秒答:“出于种族方面的想法问题,绝对不会救男人。”
“那……不就是薄情冷血吗?”
“烦死了!我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不要个个都觉得我是个冷血男!”
“最后还无理取闹。”
“真讨厌啊。这种丝毫没有理性的大人真是丢人现眼呢。”
“混蛋!!”
就在这时——
巴格阿普瞧见波妮眼里微微含着泪花,不顾那三个争吵不休的人,一个人悄悄离开了。
“真是好天气啊。”
“……是啊。真是很适合陪着不给工钱的无能警官一起慢吞吞地巡逻的天气。”奥芬说。
下午时分的多多坎达市,奥芬和君士坦斯一起走在街上巡逻。
听了这样的讽刺,君士坦斯丝毫不为所动。
她还闪着星星大眼,对奥芬说:“我呢……一看见像你这样吃上顿没下顿一贫如洗还愿意无偿帮助我……就满心欢喜♥”
“……看来总有一天要和你认真算算账……”他语气险恶地说。
君士坦斯故意看着其他方向,改变话题说:“那个……先不说这个,奥芬——昨天那件事,你最好要留点心。”
“留什么心?”
君士坦斯稍稍思考了一下:“那孩子,执念很深的。”
“你这说明还真是简洁。”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先说好,”她竖起一根指头说,“之前就因为部长的事,我们之间一直是对立关系……吉斯那家伙会干出什么事我不得而知,但如果和波姬亲自行动比起来的话,简直是小儿科。”
“也就是说和你这个姐姐是一路货色。”
奥芬的语气还是挺认真的,但君士坦斯并不这么认为。
“听我说奥芬,现在可不是说笑话的时候。”她一脸严肃,“要说那孩子的执念到底有多深,有多执拗——”
她突然不说话了,看了一眼前方,烦躁地用手一指说:“就跟那个一样。”
君士坦斯手指的方向——也就是道路前方,蹲着一个女人。女人身上已经不是前几天的女服务员打扮,换成了白色礼服加花帽子,不用说就是波妮本人。
波妮又开始发出痛苦的呻吟。
“难不成……直到我去施救为止她要一直持续这种行为吗?”奥芬嘟囔。
君士坦斯突然笑着说:“……七年前,我们因为同班同学的哈曼而互相仇视的时候——”
“你们活到至今为止都在重复做这种事情吗……?”
“不用你管。总之那个时候,那孩子采取了『早上,在房间出口放置装满蜡的水桶把你滑倒作战』,不间断地持续了两百三十六天,直到我滑倒发出惨叫为止。”
“哦哦。”
“相比之下我采取的是『在梳子上涂满胶黏剂作战』,是不是很可爱?”
“你的这个更加过分吧……不过像这种事,只要无视就可以了吧。”
奥芬对蹲坐在路上的波妮看都没看,从她旁边走过,走了几米远之后——
咻咻!
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声音,他慌忙回过头。听上去像是从背后扔石头的声音。
回身一看,波妮已经不在刚刚蹲着的地方了。
“…………?”
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重新朝前一看,在几步远的地方蹲坐姿态的波妮又出现了,真搞不懂是何时移动过去的。她的样子和先前没有任何区别,依旧不断地发出呻吟。
君士坦斯一副深谋远虑的样子说:“我没说错吧?执念很深的。”
“不……与其说是执念,不如说根本就是个怪胎……”奥芬擦擦汗,看着前方不停呻吟的波妮。
“既然如此——”奥芬做好打算后,把手伸进君士坦斯的制服口袋,把她的飞镖拿了出来。这是派遣警察官的装备品,针尖上都涂了速效性的软化剂。奥芬奋力朝波妮投去。
飞镖发出咻的一声刺中她的肩膀。同时奥芬再次从波妮的旁边走过。
咻!——
……耳边又响起物体掠过的声音。那正是刚刚他投掷的飞镖。
“…………”他心惊胆颤地回头一看,已经不见了波妮的踪影。这时……
“呜呜,呜呜……”
“————!?”奥芬听见背后传来呻吟,慌忙转过身去。果然又是故技重施,波妮又蹲坐在了几步远的地方。
“这——这到底是什么魔术!?”
“没什么,只是从你的死角移动过去的而已……”君士坦斯简单地说明。
奥芬凑近她问道:“肩膀中了飞镖也能这样!?”
“她用食指和中指一夹把飞镖挡下了。如果这种事都觉得惊讶,那你肯定应付不来这孩子的。”
“至于么……”奥芬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有这种本事,干嘛不去干点有益社会的事情啊……
不过奥芬笑了笑说:“这样的话……我也有办法。”
他背朝波妮,朝着来时
的路大步往回走,说道:“只要不从她旁边经过不就行了。”
但是——
“呜——呜——!好痛苦哇!”
这声音从背后很近的地方传来。奥芬心里一惊,反射性地拔腿狂奔。即使如此——
“啊啊!我的胸好痛哦!”
还是能听见那个声音。
“我了个天!?”奥芬惊叫一声,回过肩看看怎么回事——在他全速狂奔的状态下,再怎么说她也不可能追得上,更不要谈继续她那蹩脚的演技了。
狂奔中的他所看到的是,波妮正蹲在吉斯手拉的一辆平板车上。
“混账吉斯!你从哪冒出来的!”奥芬怒吼
吉斯面无表情地拉着嗒嗒作响的平板车说:“当然是因为听到了波妮小姐的呼唤——”
“谁问你这个了!我问的是从物理角度来看,你是打哪儿钻出来的!”
“…………”吉斯神色惊讶,“这个,当然是因为波妮小姐在喊我。”
“啊啊啊啊!越来越莫名其妙了了了!”奥芬边跑边抱住脑袋,不停地惨叫。
这时从身后传来叮叮的响声。
“哈喽。”只见君士坦斯不知从哪搞来一辆自行车从后面追上来,“我没说错吧,奥芬?你说难搞不难搞?”
“你当这是看戏啊!”按理说已经喘不上气了才对,不过黑魔术士在全力冲刺的状态下依然可以发声,“可恶——老子跟你拼了!休想追得上我!体力绝对是我强!”
“太天真了,奥芬。”君士坦斯从把手上抬起一只手,握成拳头,干脆地说,“想要让你停下来,手段只有一个。”
“唉?”就在奥芬刚刚表示出疑问地瞬间——
“吉斯!”波妮喊了一声。
吉斯听到后,向并排奔跑的奥芬前方伸出一条腿——
“哆哦哦哦哦哦!?”突然被绊倒的奥芬无助地摔倒在地。与之同时,一阵脆俐的响声后,吉斯和波妮停了下来。
“你搞什么名堂啊啊!”奥芬怒吼着站起来,朝吉斯的脸上打出一记巴掌。吉斯在一瞬间躲了过去——
奥芬的手没刹住,失去威力的巴掌正好停在吉斯身后的波妮脸上。
波妮摸了摸那半边脸,像失了意识一般一动不动。
“…………”周围全都安静了下来。
波妮走下平板车,弯腰坐在路上,突然哭起来。
“好过分啊啊啊!”她开始大呼小叫,“我都已经这么拼命了!竟然遭到无视!这种对女生的努力视而不见的男人最差劲了!——简直是个,变态!偏执狂人!这种男人只会给女人带来不幸!”
她就这样哭个不停……
叮铃铃……
君士坦斯的自行车发出清脆的声响从前面饶了回来。
“奥芬……”君士坦斯刹住车子,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说,“以后你每天都要过这样的生活了。”
“为什么你要这么高兴啊!”
“如果想要结束这样的日子,除了上她的当以外别无办法……”吉斯说。他在以很熟练的样子拾掇那个平板车。
奥芬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看了看依然哭个不停的波妮。
他半推半就,语气低沉地说:“我懂了……我就上她一次当吧……受不了……”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波妮的表情一下子明亮起来。她把手放在眼睛下面揉了揉,神色欣喜地蹲坐着。
“呜!我好难受呀!”
奥芬低头看着她,半睁着眼嘟囔:“这算是做了一次志愿者吧……”
“别嫌东嫌西的,快点上当吧……不然很麻烦的……”君士坦斯催促。
奥芬老大不情愿地,把手放在波妮的肩膀上说:“你怎么了?”
霎那间——
啪!波妮抓住了奥芬的手腕,接着她站起来,发出一阵哄笑:“嚯—嚯嚯嚯!上当了——你上当了……”
可能是一口气说得太快导致舌头打结,她突然说不出话了。
“…………”现场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波妮又蹲坐下来,开始抽泣。
“我懂了……刚才那个不算数,我们再来一次……行了吧?”奥芬说着拍拍她的肩膀。她的抽泣停止了,接着忽然抬起满是泪水的脸……
她双眼放射的光芒如璀璨的星光,说道:“你好温柔啊……♥”
不好……
——奥芬心里突然升起不详的预感。
“怎么样?执念很深吧?”君士坦斯坐在吧台旁边的椅子里,语气轻松,“一开始尽是些鬼主意给人添一大堆麻烦,到后来却突然一反常态变得温顺黏人。8年前,我们因为表兄弟阿雷克斯而彼此对立的那会儿——”
“你怎么老是说人坏话呢?柯姬姐姐。”波妮重回服务生的打扮,她面露不悦,将托盘竖在奥芬和君士坦斯之间,作成一堵墙,“我说柯姬姐姐,和奥芬大人说话的时候你的脸离太近了。今后,只要是奥芬大人呼吸到的范围内都不准进入。”
听完这些对话,奥芬无声地叹气——在吧台上摆着份量足以养肥三头小象的晚饭,这当然都是波妮准备的。
另外,在吧台一角,吉斯又是不请自来地将这些晚餐吃了个盘干碗净。
就在不停叹气的奥芬旁边,姐妹间的对话还在继续。
“我说啊波姬,你似乎,对这个男人没有充分的了解——”
“没有了解的是柯姬姐姐才对。”波妮用托盘啪啪地打着君士坦斯的脑袋,说,“我都听说了,奥芬大人是不是在无偿为你工作?这种事情今后我可是不允许的。”
“这人是个非法高利贷啊——是罪犯啊。你懂吗?”
“那又怎么样了呢?这种买卖不去做不就行了。我会全心全意来负责赡养的,对吧,奥芬大人?”
奥芬一言不发,只是搅了搅面前的蟹汤。看他没反应,波妮便觉得是默认,愈发得势:“奥芬大人已经不用再为生活所烦恼了。接下来您所要做的工作,就是和我在一起。”
“抱歉插一句,波妮小姐。”吧台角落突然响起吉斯的声音,“从老家带来的资金财产,已经快见底了。”
“咦咦,为什么?”
“波妮小姐的字条上写着所有财产都由我来管理,结果我玩了一圈下来,钱包已经减肥成功了。”
“明明是早上不见踪影的,来我们这儿时却已经是晚上,原因就在这啊……”奥芬说。
波妮诧异地说:“但那个字条不是……”
“您想起来了吗,波妮小姐?”吉斯一脸认真,“用诡计欺骗波妮小姐的那个人,他是谁——”
“…………”波妮迷茫了一会儿,最后把手一拍,笑容回到了脸上,“啊啊。但是,既然是奥芬大人做的事,也就没办法了。那就在这里打工赚钱吧。”
“明白了。”
“你们几个……”奥芬想说些什么,但当他意识到用普通的道理是无法和这两位沟通时,就闭上嘴放弃了。
旁边的君士坦斯站起来说:“我说——我作为姐姐表示反对,只要有这个高利贷魔术士在!”
“我可没必要去争取姐姐的许可。”波妮用鼻子笑了一下,“再说了,帮助姐姐这样的低能警察官,不是更像犯罪行为吗?”
“你说什么!?”
“吉斯!把这个通用型麻烦女人卷成筒去喂鱼!”
“我明白了!”
“我说你们!两个人对付我太卑鄙了吧!”
“…………”远远地看着这场闹剧,奥芬一个人喝着汤,吐出了今天最后一口叹息。他抬起头,看见吧台里的老面孔——巴格阿普在擦杯子。
奥芬对巴格阿普说:“能帮我挖一个可以埋进一个人的坑吗?”
“那你究竟要埋哪一个呢?”
“……埋我。”
说完,奥芬回过头,面对那三个还在混战的人。为了发出使他们一起闭嘴的咒文——
他猛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