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 无谋篇④ 把脸洗洗再出来见人! 这么说好像忘了什么?

“不好啦啊啊啊!”

突然传来一阵喊声——

奥芬站了起来。这里是一如寻常的那间旅店,那间食堂。他从刚才就坐在靠里的桌子旁,毫无食欲地戳着一盘冷肉沙拉。只见他把那盘沙拉送到为了不让意面的调料沾到制服上,正在小心翼翼地进食的君士坦斯面前。

“给我了?”她问。

奥芬点点头。他是个穿一身黑衣,面带嘲讽之色的男人。他跟她说:“就说我不在。”

君士坦斯一语不发地咬着叉子,点点头。

食堂里只有他们两人。连总是待在吧台里的旅店店主也不在。他一旦进了厨房,除非店里爆炸,否则是不会出现的。

“不好啦啊啊!”又响了一声。

奥芬踢翻椅子,飞快地爬上通往二楼客房的楼梯。在楼梯尽头有一扇门,门内就是客房的走廊。他打开门,连滚带爬地躲了进去,就在他关上门的同时——

有一个人走进食堂。

“奥芬大人,不好了……”是一个女声,但是她说到一半就诧异地停下来,“奥芬大人不在吗,柯姬姐姐?”

她问过后,听到君士坦斯干脆地回答:“他走了。”

听到这句,奥芬安心地舒了一口气——但是君士坦斯的话还有后续:“在二楼。”

噗——

奥芬一口气喷出来,两手不停地颤抖。

(这个混蛋女人……!)

他没有骂出声。此时他听到那个说话的人发出轻轻上楼梯的声音。

“奥芬大人,不好了呀。”

对方拖着声音发出呼唤,并且越来越近。奥芬做好觉悟,远离之后抬起手对准房门,集中意志——

脚步声停了。声音的主人已经站在门前。接着门把手开始转动——门静静地开了。

在门的对面,似乎有一个苗条的白色人影。白色指的是她穿在身上的百褶裙。奥芬好像是瞄准了那白色的裙带,叫道:“看我呼唤,破裂姐妹!”

冲击波瞬间释放到前方的空气中。冲击波本身是看不见的,但是凭感觉就知道到确实打中了目标。接着——

咣铛。

一声很不协调的声音响起,只见那个人影手持一面巨大的铁锅把冲击波弹飞了。

“什……!?!?!?!?!?……”奥芬彻底晕菜,他眨巴眨巴眼睛,脑子凌乱了。

刚刚的魔术其实是有放水——但那也不至于会凄惨到败给一口锅。

“什……什……”奥芬嘴巴一张一合地看着她。这副模样,连他自己都觉得像个傻瓜。

但是她却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脸上浮现出亲切的笑容,把锅往旁边一扔,说:“您好呀奥芬大人♥最近每天的天气都很好,晾在外面的衣服全都香喷喷的呢——”

“给,给我稍等一下!!!”奥芬边喊边把她扔在地上的锅拾起来,径直向她走去。

波妮·玛姬——君士坦斯的妹妹。她有一头栗色的长发,一脸天真单纯的表情,似乎一不注意她就会被风吹跑,变成迷路的小孩子。

她眨眨眼睛,说道:“您不洗衣服的吗?”

“不是这个!!!”奥芬嚎叫着走到她身边,“为什么!?为什么能防得住我的魔术!?这可不是普通一口锅就能防住的东西啊喂!”

“因为这是电镀锅。”

“这有关系吗!”

“我已经是一位淑女了,在和男士相处时,需要负责任才行。”

“…………?”波妮说的话听得人一知半解,奥芬双唇紧闭,眉头紧皱,不解地催促道,“……所以呢?”

波妮微笑着合起双手说:“经过我一段时间的观察,发现奥芬大人会在刚见面时就发动攻击,真是特别的爱好呢。为了防御当然就要用到铁锅啦。”

“不要把人说得像变态一样!我只对你采取这种特别的对应方式!只要你一出场,事情就从来没有平稳收场过!我已经这么努力地避开你了——”

“哎呀,讨厌啦奥芬大人。”波妮脸红了,视线看着斜下方说,“说我是特别的人……”

“你—错—啦—!”奥芬不停地跺着地板,发出哀嚎。房顶上落下一阵灰尘。

“在吵什么啊……”君士坦斯突然插嘴——她来到波妮身后,单手托着一盘意大利面。

“你!”奥芬见到她声调都变了,一把抓住波妮的脖子,朝她那里一推,说,“你还有脸说这种话!明明一下就把我出卖了!”

“等等!话不能这么说吧!”君士坦斯叫道,她似乎真的对奥芬的话感到很意外,“那不叫出卖!我只是很单纯地对你见死不救而已。”

“所以你到底是想怎样嘛!!”他大声嚷道,“你们这两个姐妹总是这样给人添麻烦——”

说到这,奥芬突然不说话了。他左右看看,不安地说:“……说到麻烦让我想起来,吉斯那家伙没跟你在一起?”

他想起那个一直和波妮一起行动的银发管家。这时,被奥芬抓住脖子,像猫一样缩着肩膀的波妮才终于回过神来。

“就,就是这个奥芬大人!”她从怀里掏出一张便条,“吉斯他,吉斯他,大事不好了!”

夕阳将流水染成深色。

马思尔水道是多多坎达市纵横流淌的水路。在过去确实发挥着人工河的作用,但是自从铺设在地下的双层水道完成之后,它的用处就不大了。

到了现在,这里变成了闲暇的大人散步的地方;闲暇的学生钓鱼的地方;闲暇的少年练习棒球的地方;闲暇的小孩子玩水的地方。只要稍微有点事的人,连看都不会看它一眼。很少在河里看见人的踪影。

“…………”奥芬停下脚步,从桥上往河里看,嘴里说,“那家伙在干嘛?”

说完,他仔细地观察。

身后的君士坦斯和波妮依次开口。

“在我看来……”

“他正漂浮在河里。”

在马思尔水道的河面上,一个身穿燕尾服的银发男子仰面浮在水里,顺水漂流。他的手伸得很直,姿势非常正规。

毫无疑问那就是吉斯。

“喂,吉斯!”他把手做成扩音器状,大声发问。顺水漂流的吉斯慢慢地越来越近。

不可能听不见,但是吉斯毫无反应,面无表情地躺在水面上望着天空。

“吉————斯!听到没有!一脸认真的变态!快给个回应!再过十秒什么也不说的话,会有很激爽的带电粒子从天而降哦,喂!”

“——那是替身。”

“…………!?”

背后突然响起说话声,令奥芬结结实实吃了一惊,他慌忙转身——只见吉斯一脸平静地站在面前。

君士坦斯被吓得不轻,用责难的语气喊了他一声:“吉斯!”

“不好意思,请稍等一下。”吉斯把手按在腹部,优雅地行了一礼,从桥上往下看那具所谓的替身。

“嗯……”他像是在思考什么。

一旁的奥芬半睁着眼问道:“我估计你也不会给我什么正经的回答……你为什么会放一个替身在河里?”

没想到,吉斯很认真地看着他做出回答:“那当然是——为了确认危险。”

“危险?”

“没错。”吉斯夸张地指着夕阳——估计是个毫无意义的动作——继续说,“我发现,在这条河里有一种举世罕见的未知怪物!”

“哦哦。”奥芬说着从波妮手上拿走刚才看过的便条。

“『在马思尔水道发现了珍奇异兽。我打算捕猎后卖给马戏团』”他慢慢地读道,然后笑了,“原来如此。没有错。那我有事先走了,加油吧。”

奥芬挥挥手,正准备走。这时——

突然感到背后传来一股杀气,他迅速跳开!就在这一刹那——

锵——!

伴随一阵既锐利又厚重的金属声,他刚刚走过的地方被一个拴了锁链的秤锤打中了。投掷秤锤的威力非常惊人,一下打烂了几米之外面包店的看板。

咯咚……坏掉的看板掉在地上。

奥芬心惊胆战地看到——吉斯手持一把镰刀锁链,用白色手帕擦了擦眼角。

“魔术士殿下,我真是看错你了。”

“说来听听……?”奥芬的手指啪啪作响,愤怒地问道——他打算至少给对方一个辩解的机会。

吉斯抬起脸——他脸上一点泪痕都没有,说:“就算再怎么穷困潦倒,也不应该偷偷抢走我的世纪大发现啊!”

“这你是从哪看出来的——喂,你等等。”奥芬注意到了什么,问道,“难道那个发现,是一桩能挣大钱的买卖?”

“正是如此!但是!”吉斯极度夸张地扭动上半身,然后再次把脸埋在手帕里,“就算魔术士殿下的恩格尔系数很大,每天饱受饥饿的折磨,不得不嚼冰块、啃铅笔度日,那也不能擅自夺走我的发现啊!”

“呃,我说,吉斯……”

“真的!魔术士阁下实在太穷了!穷到家了!并且身穷志不坚,一副凶恶的外貌,使得十米开外的野狗会自动对着你狂吠不止;光是

听到你的脚步声,小孩子就吓得逃回他们的秘密基地,简直是邪恶的化身,名副其实的究极贫穷小混混!”

“喂。”

“穷得连上天都为之动容!啊啊,早知道我就不把昨天拣到的面包给小猫了,应该留给你才对啊!傻瓜傻瓜,我真的太傻了!”

“…………”奥芬默默地从吉斯手里拉过锁链镰刀,二话不说砍在他脑袋上。

于是……

吉斯的动作总算停了。从他的头顶上喷出滚滚鲜血,但吉斯依然一脸平静地转过头说:“……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吧?”

“是你的话,只有做到这种程度才有用。”

君士坦斯竟然点点头,赞同奥芬的观点。

这时——

“吉斯!我是为了阻止你才来的!”波妮突然大声说。她伸出手指着满脸是血的吉斯,朝他走去。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我绝对不允许!”她的拳头越握越紧,“如果连你都认为是珍兽,怎么能把那种珍稀宝贵的生物卖给马戏团呢……!”

波妮十分震怒——即便如此也努力地保持自己的修养,怒视吉斯。君士坦斯跑到奥芬旁边,悄悄对他说:“波妮是动物保护团体的领袖级成员。”

“哦。”奥芬回应了一句。

波妮听不到君士坦斯的话,只听她泪眼婆娑地说:“我决不允许!你怎么能变得比我还要有钱呢!”

“啊啊!波妮小姐!”吉斯也显得很激动。

君士坦斯以不变的语调,又补了一句:“——但是所有东西都比不上她的坏脾气。”

“…………”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特别值得惊讶的了,但奥芬还是抱住了脑袋。

“这是误会,波妮小姐!”吉斯以沉痛的语调辩解,“我也是站在保护珍奇异兽的角度,才决定展开猎捕行动的,你觉得七三分如何?”

“别说傻话了吉斯!公平起见,还是先从五五分开始吧!这也是在为那些濒临绝种的弱小生物着想啊!”

“是啊!但是,要实际做到保护是很困难的!思想过于高洁,体制却只是伪善!为了我和丝奇结婚后的生活蓝图,能不能分我六成呢!”

“大家各有各的难处,这还用说吗!看看河里那些非法遗弃的空瓶,难道我不应该拿个五成!?”

“…………!”

“……!”

“…………”

看着争吵不休的那两个人,奥芬对君士坦斯说:“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们想表达的内容却非常懂,真是奇妙的对话。”

“是呢……那我们趁现在回去吧?”

“为啥要回去?”

“……唉?”君士坦斯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奥芬看着她的眼睛,指了指还在吵个没完的波妮和吉斯,以很正常的口吻回答:“还用问吗,他们讨论的重点是把挣到的钱分我一半之后,自己该拿多少钱不是吗?”

“…………”

两人战斗的结果,决定是五五开。

拔掉吉斯头上的镰刀,奥芬一行人走进了马思尔水道的桥下。天色已经晚了,他用魔术做出鬼火来照明。

水道的两侧有供人通行的道路。他们在那里站稳之后,最前面的吉斯伸出一根手指——

“那里就是那只生物的巢穴。”

“哦哦。”奥芬抱起胳膊,说,“看来是利用漂流的纸箱做成的。”

“没错。”他做出一副很懂的样子,竖起手指说,“它的智力很高——我试图接近了好几次,每次都被它逃了。”

“那现在也是?”君士坦斯问。

吉斯点点头:“不知它去哪儿了。”

“感觉好讨厌哦……”君士坦斯一脸厌恶的表情。一旁的波妮也有些胆怯。

“像这种时候,就向神祈祷吧。”

“……神?”听吉斯说得这么自信,奥芬不禁有些疑惑。

“是的。这和信仰没有什么关系。试着去依靠比自己更加巨大的对象,可以得到心灵的解脱。这是我被称作丛林战役之虎时领悟到的。”

“呃,随你便……”

“魔术士殿下,就当是被骗了也好,一起来试着祈祷一下吧。”

吉斯轻轻地做了做样子,摆出祈祷的姿势,静静地说道:“饥饿、疫病、衰退,以及各种猎奇杀人的神明啊——”

“给我等一下啊啊啊!”奥芬立马阻止他,“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波妮也插嘴说:“是啊吉斯!衰退这个词也太消极了。”

“你为什么对前面两个词不闻不问……?”君士坦斯问她,不过没人回答。

吉斯本人好像没觉得什么不对劲,不解地问道:“……有什么不服气吗?”

“你说的那些!太危险了吧!”

听闻此言,吉斯一脸认真地摆出一个姿势,说:“那就换成,污染物质四处横流的神明——”

“有什么区别!你这种更危险好不好!”

“那就换成,悉心照料着住在深山里的托马斯爷爷,这样的神明总行了吧……”

“为什么又变成这么小众非主流的内容啊!”

“嗯……”吉斯终于不说话了。他把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按在额头上——闭上眼睛思考了一阵。

最后……他睁开眼,挺直脊背,面向珍兽的巢穴说道:“好,万事俱备了。”

“啊—我感觉自己要气炸了!”

“嗯!?请各位等一下!”吉斯一脸认真。他把食指靠在嘴唇上,示意不要出声。

一阵沉默——然后…

在凝滞的时间中,突然冷不丁地响起一阵笑声。

“哼、哼、哼……”

声音的方向是——

奥芬马上听出来,是从头顶上,也就是从桥上发出的。

还没等他往上看,声音继续说:“还是跟以前一样尽干些蠢事,傻瓜四人组!”

摆出夸张造型立在桥栏杆上的是一个身高一米三左右的,矮矮胖胖的少年。蓬乱的黑发,圆圆的鼻子。披毛皮斗篷,腰上挂一把破破烂烂的长剑。

从奥芬的角度抬头往上看,夕阳仿佛是从下往上照在少年的身上。少年的下巴被光染红,他慢慢地放下手臂,指着奥芬他们说:“差不多到了一决胜负的时候了,正好你们亲自送上门来,真是可喜可贺!看我用盛夏的牡蛎扔死你们!”

“…………”

听着他满嘴的废话,奥芬转过脸对吉斯说:“吉斯,就是那个!?”

“正是!那就是我发现的珍兽!”

“给我等一等!!!!”珍兽大声插嘴说,“你说谁是珍兽!?混蛋!?”

“竟然说话了!”君士坦斯全身不寒而栗。

靠在她肩上的波妮说:“吉斯,那到底是什么生物!?”

听到她的提问,吉斯从怀里掏出一副单片眼镜戴在右眼上,又翻开一本不知藏在哪里的百科全书。

“那是居住在大陆南方马斯马图里呀的地……”还没等他说完——

一阵风吹来,吹乱了百科全书的页码。风带动飞舞的尘埃,使波妮发出一声惊叫。

“哦,失礼了。”吉斯轻轻道了一声歉,重新调整页数,眯起眼睛,“呃……那我继续说明,那是在二十四年前阿多巴古小队目击到的,紫红色斜面斑点连接式大象龟。”

“再给我等一等!!!!”紫红(以下省略)发出一声大叫。

君士坦斯不禁向吉斯提出疑问:“根本不是紫红色嘛?”说着用手指了指。

一旁的波妮也和她姐姐一样一脸诧异,说道:“也不是斜面。”

“说到底,连接式是啥,到底要连接什么?”奥芬问道。

还没等吉斯开口,桥上的(前略)大象龟就愤怒地叫嚷:“问题不在这里!你们竟然把好好的人说成什么斜面什么大象什么乌龟——”

听到这话,吉斯摘下单片眼镜说:“哼。区区一只珍兽,竟然敢对我的调查结果发表意见……”

“我都说了,谁是珍兽!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明明好久不见了,这是要闹哪样——”

听了珍兽匪夷所思的话,奥芬歪过脑袋说:“喂吉斯,那家伙好像认识我们?”

“唉?”听到这句意料之外的话,君士坦斯震惊了。

“你在说笑话吗,黑魔术士阁下?”吉斯发出爽朗的笑声,“如果我早就认识那种珍贵的生物,肯定在老早之前就以此为傲了。”

“是啊……这话说得有道理。”

“有个屁的道理!!!”那个生物每次大吼时,太阳穴的血管都会增加一根,它终于拔出剑指向高空,说道,“老子是玛斯马图利亚的斗犬!波鲁卡诺·博鲁坎大人。你们找到我这里,还称呼我为珍兽,好大的胆子!我马上就让你们知道后悔的滋味,快给我端正坐好,爱怎么死怎么死!”

他一口气还没说完——

“玛斯马图利亚?那是一片秘境啊。”

“果然是珍兽。”

“还举着刀子,看来会使用道具!”

“太棒了……明天早上,全世界的大象龟学会将会迎来一

场革命性的黎明。”

“你·们·这·些·混·蛋!!!!”珍兽站在栏杆上乱踢乱闹,显得非常狂躁。它把剑挥来挥去,嘴里说着意义不明的话。从他的脚下,又冒出另一个黑头发的脑袋。

它的打扮也和珍兽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后出现的这个戴着厚厚的眼镜。似乎是为了让第一只珍兽能登上栏杆,在下面做了垫脚台。

戴眼镜的珍兽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小声说:“哥哥……来看你一段时间没露脸,已经被人家彻底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怎么可能啊啊啊啊啊啊!”它的血液几乎要沸腾,脸色几乎要爆炸。珍兽哥哥伸出手,指准吉斯,用已经被逼得无可奈何的声调说,“就是你!拜托了,再用那本辞典查一遍,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大象龟!”

“呵——”吉斯露出洁白的牙齿,轻风吹动他的头发,“我的调查还会有错吗?”

“别说了快查!总之快查!立刻去查!”

“真没办法……就看在这是珍兽自己亲自发言的条件上,勉为其难吧。”

听了这句话,珍兽气得头上冒出蒸汽。

银发管家轻轻耸耸肩,翻开百科辞典。就在他侧过身子,准备掏出口袋里的单片眼镜时——

噗嚓。

一声脆响,百科辞典从他手上滑落,沉进河底。

“…………”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吉斯一动不动,以一双毫无感情的双眼看着马思尔水道河面上荡起的小小波纹。

奥芬问了他一句:“难道你……眼睛不好?”

“哈?”吉斯像受了晴天霹雳一样,露出惊愕的表情。

“因为我看你还特意戴上单片眼镜……”

“你在说什么啊,黑魔术士阁下。”吉斯转过脸,用自豪的口气说,“我吉斯·罗亚尔。曾在四层建筑的屋顶和门口,和人家玩过瞪眼游戏。”

“呃,好吧。”

“再给我等一下!!!!!”桥上传来听够了的怒吼声——它终于感到累了,肩膀气喘吁吁,“到头来!你们还是要把我和大象龟归为一类吗!?”

“……我知道了。”吉斯冷静地说,“那我就来独自判断吧,你是一只附带活塞回旋钟摆螃蟹,怎么样。”

“这就可以了吗,喂……?”奥芬半睁着眼问道。

但是珍兽好像还是不太满意。

“可恶啊啊啊啊!你·们·几·个!!!!”他哇哇大叫,感觉差一点就要喷火了。

波妮看不下去了,她走到吉斯身边对他说:“这就有点过分了哦,吉斯。”

“您的意思是?”

“大象龟先生也有大象龟先生的自觉和骄傲啊——”

“不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珍兽双手抱头。

在他脚下,戴眼镜的那一位拽了拽兄长的斗篷。

珍兽气喘吁吁地看着他说:“……怎么了,多进?”

因为狂吼乱叫的关系,它的声音已经非常嘶哑。戴眼镜的抓抓脸,用很小的声音说话。

说的是悄悄话,但是奥芬灵敏的耳朵还是很清晰地听见了它们的话。

“哥哥,我其实在想…”

“到底怎么了?我正想着把最后一击赌在必杀的借贷的人生上,还掉宵夜的欠款——”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总之,那个高利贷好不容易把我们给忘了,那欠钱的事肯定也已经忘了。现在最好不要让他想起来比较好不是吗?”

(欠款……借贷?)

奥芬把听到的内容在心里反复咀嚼。于是——

到刚才为止看不出任何意义的单词,突然完全弄懂了!

“啊啊啊啊啊啊!”奥芬指着珍兽,发出叫喊,“欠款!借贷!还钱!”

“哦哦!”持剑的珍兽吃了一惊,但更多的是欣喜。他们四目相对。

奥芬找到了答案,异常兴奋地说:“你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赌上人生所有的欠款,决定放出必杀的一击,只不过词句的顺序错乱了为止是吧!?”

“你还漏了一个宵夜。”吉斯提醒奥芬,他也听见了珍兽们的悄悄话。

“还没有想起来吗!!!”珍兽完全地暴跳如雷,怒吼道,“开玩笑再不适可而止,看我把你的毛孔全部堵死宰了你!”

“宰了我……!?”奥芬不由重复了一遍。

君士坦斯做出驱赶恶灵的手势,说:“你说的话真是太暴力了。”

“不,等一下……”奥芬制止正准备说话的波妮。他感觉……记忆中有什么东西正要复苏。他紧紧闭上眼睛,为了找准回忆的线索仔细搜寻自己的大脑。

“你怎么了吗?”吉斯轻轻地问道。

奥芬微微点头说:“呃——刚才一瞬间,好像有一种特别怀念的感觉,很不可思议……的感觉……”

奥芬不说话了,改为在心里对自己说话。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先不谈是否必要,但一定要想起来。

(怎么回事?我到底忘了什么?那个回旋钟摆螃蟹认识我,难道这之间有什么关联!?)

他比较喜欢回旋钟摆螃蟹这种叫法。

大象龟不怎么好——因为太大了。更重要的是他不喜欢乌龟。虽然也谈不上很喜欢螃蟹,但是至少螃蟹没有骨头,吃起来比较方便。并且螃蟹对医疗领域的贡献也很大。

“吉斯。”奥芬抬起头,向他投去认真严肃的视线,“我也赞成螃蟹这种说法。”

“哦哦,你也赞成吗?”

“喂喂喂喂!”珍兽用剑敲击栏杆发出抗议,“还以为你总算想起了什么!结果中途完全跑岔了!”

“…………”奥芬茫然地盯着虚空,然后朝君士坦斯看了一眼。

她点点头,坦然地说:“既视感。”

“是啊。”

“为——什——么呀啊啊啊啊!”珍兽发出苦闷的嚎叫,很远都能听见。

它终于累瘫了,趴座在原地。

在它旁边,那位戴眼镜的弟弟模样的人不知为何比哥哥更加疲惫。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就说了,忘了反而比较好。”

“也是……你说得不错。”说着,持剑的珍兽重新站起来——不过决定性的疲劳感依然存在。珍兽把剑收起来,嘲笑了几声,“正是这样!你这个血雾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沦为了一个傻子!你要忘就忘吧!你希望把我这个恐惧的化身!玛斯马图利亚的斗犬忘却在记忆的深渊!这种心情我也不是不理解。那么,我接下来就要开始享受没有你存在的幸福人生啦——”

“哦,吉斯。你把那个藏在哪儿的?”

奥芬没有理会珍兽的狂吼乱叫,把视线看向比桥更高的位置——吉斯利用魔术在数米高的空中飘浮着。

两只珍兽咦了一声,不动了。

吉斯把手上的网子撒下去,盖在珍兽的头顶上。

“卖到马戏团赚点零钱花花吧。”

“咦?”听到吉斯郎朗的说话声,戴眼镜的珍兽发出一声疑问。

奥芬笑着说:“别忘了里面有我的一半。”

“……这是真的吗……?”波妮说。

“咦咦?”拿剑的珍兽也在嘟嘟囔囔。

君士坦斯把手叉在腰上,笑眯眯地说:“吉斯的那一份,可以归我吧?”

“啊,太狡诈了柯姬姐姐。我正想说这句话呢。”

“总而言之……”最后,吉斯一边拽网一边做出总结,他不苟言笑,从眼神里看不出任何开玩笑的意思,说,“如果马戏团卖不掉的话,肉铺子也可以考虑。”

“最后一次,给我等一下啊啊啊啊啊!”珍兽发出目前最大的呐喊——

但别说回答了,连听的人都没有。

结果……

等奥芬回想起那只珍兽的身份,是两天之后的晚上。那两只珍兽从马戏团逃走,奥芬等人不得不被迫返还卖出的金额,不仅如此还要支付额外的赔偿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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