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咆哮轰响。
听着好几个重合起来的威吓声,我不顾滴下的汗水,冷静地回以斩击。
这里是展现在『深层』的一角的战斗地带。
在迷宫中移动的我们占领了向上延伸的台阶顶端。
琉小姐要求我做到的一个战斗条件。
那就是利用地形。
在各『大圆环壁』之间的37层迷宫部和『水之迷都』同样,是多层构造。单个大厅的天花板都高得吓人,要前进就必须在连绵不绝的台阶上爬上爬下。这次我们就在这高高的台阶顶点与怪物交战。
自不用提,从下面上来的怪物很难进攻,而视线较高的我却很容易令攻击命中。
在台阶上战斗产生的地利。也就是利用高低差。
「哈啊啊!」
『噶!?』
我用夺来的白石棍棒冲着露出破绽的『狼头人』挥了下去。
对位于下方的狼头怪物来说,这相当于高举头顶然后挥下的一击。虽然它急忙抬起手臂,却连脑袋一起被打碎,整个身体被压扁到胸口位置。
我没有去看那『魔石』化为粉尘,身体化为灰烬的景象,扔掉碎裂的白石棍棒,迅速拔出腰间的《冒险者遗剑》。
冲着间不容发地扑过来的骨之死羊,如预知一般准确地贯穿了『魔石』。
(观察动作——)
琉小姐说过。
她说,仔细观察敌人的动作,然后计算。
既然可以对怪物使用『策略』,就可以用计算与临机应变来弥补以受伤为首的肉体面的负担。
『嗷嗷,嗷嗷嗷!』
『呜呜呜呜……!』
注视着下方的怪物们,就能清楚地发现,它们对进攻这件事正感到不耐烦。
台阶以及我站着的这个通道的宽度在37层中也是少见地狭窄。这样的话就能将同时袭击过来的敌人限制在两只以内。无法活用数量,头顶被挡住的怪物们除了吼叫什么都做不了,堆起了一层层尸体。
轻率接近的怪物只要用力踹下去就好。
『蜥蜴人精英』发出烦躁的咆哮,然后就被我踢碎了下巴,带着其他个体一起落下,在第一级台阶处折断脖子,失去了性命。
(我的右臂会抬起——)
这也是琉小姐说过的。
所以,不要恐惧沿着台阶跑上来的怪物,不要着急,不要用力,集中精神,寻找机会——刺出!
『咕噶嗄!?』
向敌人的身体中枢施以锐利的剑突。
被刺中弱点,洒下悲鸣的『狼头人』化为灰烬之雾。
(做得到,看得见,可以实行——能够飞跃。)
只要活用琉小姐的教诲,就能战斗。
由于地形的效果,怪物的动作跟在平地上战斗时比起来明显受到了限制。
因此我令思考产生了『飞跃』。
动作受到了限制,也就是说可以将对手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诱导。
能够诱导就意味着,这边的预测可以无限接近预知未来。
我将逼近过来,试图接近我的全部怪物放入视野中,瞄准目标,行动起来。
「——呼!!」
将打头的蜥蜴人吸引过来,用斜斩砍飞头颅。
紧接着,左右各有一只狡狼(狼头人)避开无头尸骸扑了过来,我用转回来的剑朝着右侧个体的胸口刺出。左侧袭来的锐爪用卷在手臂上的《歌利亚围巾》轻松弹开。
疼痛的激流从左臂直达脑髓。
我将其赶走,然后挥出划了个半圆的小幅斩击。
即使无法一击解决,也要把动作限制在最小幅度。我砍断了绕开正面,从侧面飞扑过来的狡狼的脚,抓住它身体失衡的机会用剑柄砸了下去。
在空中被狠狠砸中了脸,流出鼻血的狡狼代替我被刺穿了。
『骨羊』从后方放出的远距离攻击,骨之『桩突』。
骨之死羊因同族被当成盾牌而停下了动作,我趁机扔出了剑。视野一角看见了它将头盖骨连带『魔石』一起贯穿,同时空着的手中装备上《白幻》。
冲着悄悄跳到头顶的狡狼用说着『看得见你哦』的眼神看去——不顾被诱导的狡狼瞳孔里现出了惊愕——然后将其斩断。
像是行云流水一般,宛如安排好的流程一样,总计五只怪物化为了灰烬。
『呜嗷嗷嗷嗷嗷嗷!』
第六只。
这个『狼头人』只靠我的动作无法对应。
因此,
『——咕嘿!?』
要交给那个人。
在我背对着的通道后方,待机的琉小姐扔出了短刀。
配合着我从射线上退开的动作,抓住绝妙的时机。我被太过可靠的后卫支援着,一口气贯穿了短刀插进眼睛痛苦挣扎的怪物胸口。
(飞跃了——成功运用了。)
对敌人进行诱导。
这是曾经艾丝小姐教过的东西。
『给予致命一击时,最容易疏忽大意』。
『被逼到绝境后,一定会出现最大的转机』。
诱导致命一击的动作。
那时是以对人战,准确地说是以一对一作为前提的教导。
现在,我利用琉小姐的教诲,将这个前提扩展到了『全体敌人』。
循着一击必杀这个目的地反向推导,观察各个敌人的动作,进行计算。
活用地形,故意做出吸引敌人的举动,限制它们的选项。
我现在正在读取『战场』本身的动向,将其推动。
(与艾丝小姐的训练,和琉小姐的建议联系到了一起。)
那位【剑姬】与【疾风】的教导。
当我理解了这一点的瞬间,感觉到世界似乎变得更加广阔。
感觉到瞬间的全能感令我获得了力量。
不巧的是现在没有时间感动。
但是,还能变得更强。
我仅仅令这份实感在心中燃烧,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抖动起喉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棒了。」
聆听着不逊于怪物的勇猛呐喊。
琉看着少年的战斗情形,喃喃自语。
(成长……不对,这是『飞跃』。到了现在的程度,却还能继续成长。)
绝不只是他吸收得很快。
在琉看来,贝尔·克朗尼这个少年对建议和忠告有着耿直,愚直地反复思考的倾向。这很利于改善弱点,但反过来说,也只会去做告知他的事情。
而现在又如何呢。
现在的少年在吸收了教诲的基础上,将其运用出来。
不将学会的基础停留在基础的层面,而是经过自己的思考,将其拓展。
琉不知道的是,这与他重新审视自己的技能,编织出『必杀(圣火英斩)』这件事十分相似。自行思考,将其实践,反复试验。这是作为冒险者的一个重要因素。
预兆是有的。直到Lv. 4为止的动荡,与『异端儿』的相遇以及和『好敌手』的邂逅,为他带来了变革。
而『深层』这个极限状态正好要求少年进行进一步的『飞跃』。
若不变强则只有死亡。
被推下奈落之渊的少年在这最残酷的绝境中,被迫经历了成长。
琉像是看到了什么耀眼的东西一般,眯细了眼睛。
『————!!』
「!」
就在她注视着少年屠戮怪物的时候。
从位于后卫位置的琉的背后,也就是道路深处传来了怪物的嚎叫。
是一群『蜥蜴人精英』。
「琉小姐!?」
吓了一跳的贝尔回过头来喊道。
所在的这个道路是一条直路。琉处于被夹击的情形下,无处逃跑。
他担心着现在还跪在地上,无法随意移动的琉,正要前去救援时,
「克朗尼先生,你专心对付自己的敌人!」
琉那锐利的声音将其拦住。
「但是……!」
「从现在开始我无法进行支援。没工夫看向别处。」
这里是『深层』。没理由能够一直将战斗交给前卫的贝尔,自己只专心进行支援。
她早就明白,既然是两人一组,后卫也必须进行迎击的场面一定会来临。现在就是那个时候。
虽然右脚疼得她流下了急汗,但琉还是保持毅然决然的表情。
「不能拖你的后退。——我也必须战斗。」
琉背对着贝尔,摆好了架势。
被怪物攻过来,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的贝尔只得相信琉,继续在台阶上进行战斗。
『呜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看着逼近过来的蜥蜴人们,琉拔出了腰间的刀。
从冒险者们的亡骸处拿到的钢刀。恐怕是被极东的武器吸引的锻造师打造的大陆产的利刃。由迷宫素材制作的刀刃至今仍然锋利。
琉将其别在左腰,面对着这群敌人,单膝跪地。
『……?』
看见单膝立起的妖精,蜥蜴人们的双眸中浮现出讶异的感情。
刀鞘插在腰间,两手放在上面的不动之姿。在怪物看来那仅仅是奇怪而已。
看见像石像一般静止不动的猎物,蜥蜴人们停了一下,紧接着又一齐进行了袭击。
打头的一只迈着大步,就要用天然武器的长剑将她一刀两断。
——就算不精通剑道,人类看到这个姿势应该也会察觉到这是『架势』吧。
冲着大大咧咧地扑过来的怪物,琉甩出了『回应』。
「——呼!!」
『噶嗄嗄嗄!?』
琉的身体晃了一下,闪过银色的光辉。
怪物刚刚进入武器的射程,她就急速拔刀,挥出了斩击。
看见大量灰烬在空中飞舞,胸部带着『魔石』被漂亮地一刀两断的同伴的末路,『蜥蜴人精英』们产生了动摇。
「辉夜……借你招式一用。」
琉所放出来是『居合』。现已亡故的极东友人引以为豪的『太刀招式』。
现在右脚负伤的琉无法随意动弹。因此她放弃移动,贯彻迎击的方针。这是琉现在剩下的可用战法。
看着再次收刀入鞘的妖精,惊慌失措的蜥蜴人们只得叫喊着冲过去。
眯细了一只眼睛的琉再次拔刀,在敌人的石剑劈到肌肤之前切开『魔石』。
无论进攻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结局。踏入刀的射程的个体被依次切断。就算想要同时攻击也被这个狭窄的道路限制,一次最多只有两只。凭借琉的手法,足以用挥出再抽回的太刀二连击堆起两座灰烬之山。
除了右脚以外,用上全身力气放出的银色闪光,其轨迹化为『斩击』的结界。
「本人要是在这里,大概会笑话我『真无聊』吧……」
虽说是从战友那里学来的太刀招式,但无论如何还是比不上本源。
不过这对『深层』的怪物们来说却具有十足的危险性。接近她,想要突破的瞬间就被切开的这个景象,对它们来说如同用了『魔法』一般。它们畏惧着确实地放出必杀的琉,犹豫着是否要攻击。
越犹豫越好。只要能争取到时间,贝尔那边的就会解决战斗。现在的少年即使没有琉的支援也应该能击退怪物才对。
这也同样是正因为是知性很高的深层区域怪物才能成立的『策略』。
但就在此时——啪叽一声。
「!!」
不详的声音响起,令琉的心脏跳得像警钟一样快。
就在侧面产生了深深的龟裂。琉在看到那个之前,就遵从着警钟退开了那里。
紧接着,粗壮的刚腕从墙壁中生出,横扫了琉一瞬之前还在的空间。
「……!『野蛮战士』!」
看到从墙面生出来的大型怪物,琉扭曲了脸庞。
两根弯曲的角,还有锐利的爪子与牙齿。与『蜥蜴人精英』还有『狼头人』相同,是战士系怪物。
这时机甚至让人感觉到一股恶意,从迷宫中出生的『野蛮战士』对因奇袭而解开了居合体势的琉进行追击。
『哈嗄嗄!』
「咕!?」
长长的舌头从嘴里放出。
无法随意行动的琉没能完全避开舌击,刀被打落在地。
接着怪物发出了咆哮。
以『野蛮战士』为首,蜥蜴人集团也朝着琉冲了过去。
被磷光照出来的怪物们的黑影正要吞没妖精影子的时候。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咕嗷!?』
少年的疾走将其阻止。
结束了台阶前的战斗,跑过来的贝尔使出带有浑身力气的飞踢。
这足以踹断胸骨的威力令『野蛮战士』朝后倒去,将跟在后面的『蜥蜴人精英』们压在了下面。
贝尔没有停下。他拔出《白幻》,袭向倒在地上的怪物们。
吓了一跳的琉也扑向掉下的刀那里,接着如同野兽一般扑了过去。
『噶嗄嗄嗄嗄嗄!?』
『噶!?咕嗷!?噫!』
『……,……,……!?』
被血沫染红的怪物们洒下悲鸣。
毫不理会不停响起的尖叫,无数次将锐利的刀刃朝着怪物的身体挥下。
贝尔与琉不让它们起身,胡乱地刺着。这副情景哪有一点洗练的影子,非常原始,不如说甚至显得猎奇。
血溅到脸上,大睁着眼睛,拼上了性命。
在赌上性命的战斗中不可能还有余力去注意举止。
在最后一只怪物那巨大的手臂猛地抽搐一下,再也不动弹以后……只有两人紊乱的呼吸声在道路中响起。
空色的瞳孔与深红的眼瞳映出两人破败不堪的身姿。
琉缓缓地开口说道:
「暂且,休息一下吧……」
「『札格诺特』?」
靠墙坐着的我听到这个名字,反问回去。
这里是只有一个出入口的小型大厅。
歪斜的形状与正方形相距甚远,用岩窟的空洞来比喻还更贴切一些。
破坏了周围墙壁的我和琉小姐成功进行了第二次的休息。
「没错,我听说那个是被如此称呼。……虽然是一切都结束以后,就是了。」
边警戒着四周,同时我们提到了之前的那个怪物。
那个追逐着我们,持有杀戮之『爪』的『怪物』。
「那是失去同伴,完成复仇……被希尔捡到的时候。恐怕是魔术师……黑衣人在我面前现身了。」
琉小姐的这句话令我吓了一跳。
魔术师,黑衣人……肯定是费罗斯先生。
那个人在好几年前就和琉小姐接触了?
『【疾风】……有关在地下城遭遇的破坏者的情报,绝对不要告诉他人。』
下着雨的昏暗天空之下,只有两个人的小巷里。
叫着谁都没发现其真面目的琉小姐的别名,费罗斯先生说他是来『警告』的。
『那个绝对不能再次召唤出来。如果你能遵守这个约定……我等就彻底收手。考虑到你在正义的派阀(阿斯特莉亚眷族)做出的功绩,不会向你问罪。』
我等,指的是公会上层部……或者是乌拉诺斯大人?
也就是说,乌拉诺斯大人下达了敕命,令公会仅仅执行将她放进危险人物列表中的义务,不再追踪【疾风】的行踪是吗。
看到琉小姐无言地点头答应了这个『警告』,费罗斯先生似乎宛如融入黑暗一般消失不见。
「若那个魔术师是公会的私兵,也就是说公会一侧认知到了那个『怪物』的存在。恐怕是据说向地下城献上『祈祷』的神乌拉诺斯的权能吧……」
看来琉小姐也察觉到了费罗斯先生的真面目。
我看着靠在墙壁上,隐藏不住疲劳的她的侧脸,沉浸于思考之中。
就连费罗斯先生他们都在恐惧的『怪物』……再次出现在琉小姐面前的『灾厄』。
「札格诺特……」
抚摸着破破烂烂的左臂,低喃出这个名字。
回想起比至今遇到的任何怪物都恐怖的存在,我渐渐无法抑制住在胸中膨胀起来的『疑问』。
「……琉小姐。那个,叫做吉拉的人说的事情是……」
我一直都很在意。
从听到那名男驯兽师的话语开始,一直都是。
『毕竟你在那个时候!』
『贪生怕死!』
『牺牲掉同伴,才终于将那个『怪物』给赶跑了啊!!』
那个驯兽师确实如此说过。
除了琉小姐以外,【阿斯特莉亚眷族】全灭的那一天,发生了什么?
琉小姐是如何生还的呢?她最初遭遇的『札格诺特』到底怎么样了?打倒了吗?『赶跑了』那也就是说,可能还活着吗?
各种各样的疑问来回交错之中——你发生过什么事情?
我如此问了出来。
「…………」
琉小姐她,不肯回答。
紧闭的嘴唇只是回以沉默。
只有那双拳头握得紧紧地,甚至在静静地颤抖。
「……克朗尼先生,敌人来了。」
路口深处响起不止一个啼叫声。
我眺望着站起身来的琉小姐的背影,保持着沉默,再也无法问出同样的问题。
『他』在四处徘徊。
呼出带有热度的气息,从身体上脱落的壳之碎片落到地面。
吸收着在墙壁微微闪烁的磷光,左手提着的『爪』放出妖异的青紫色光辉。
黑暗包围的迷宫一片寂静。
其他怪物仿佛畏惧着『他』一般屏住呼吸,决不出现在面前。只有震撼黑暗的足音响起。
被神明与冒险者们成为『札格诺特』的怪物正在37层徘徊。
——身体受损很严重。
他有着可以称为思考的知性部位。
以此为前提,他静静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
被斩击打到的右脚逆关节。虽然还可以跳跃,但跟万全的状态
时比起来机动力大幅降低。令冒险者们恐惧的高速移动已经不可能了。
被极大的光焰吹飞的右臂。一点都不剩。令其踏上消灭的末路的必杀,其威力也影响到了右半身,身为『铠甲』的『魔力反射』装甲壳碎了一半。尾巴也失去了一半。
全身都被削落。
损伤很严重。
总有一刻,会无法动弹。
——管它呢。
反正自己是要『自毁』的。
不用任何人告知,他很清楚这一点。认识到了这一点。
『札格诺特』非常短命。
有着和其他怪物没有的特异性,首先是没有『魔石』。
将全身都看做是一个巨大的『魔石』就好了。能利用破格的『力量』与『敏捷』进行突进也是由于这个。潜在能力会随出现的层域变化,楼层越深,就会生出越强韧的个体。足以全灭【阿斯特莉亚眷族】,或者甚至足以蹂躏第一级冒险者的队伍。因此战斗的时候不管『札格诺特』是失去了头部还是胸部被贯穿,都可以继续活动,只有全身彻底粉碎时才会迎来终结。
作为这个强化的『代价』,过一段时间他就会自然崩坏。
像是发出声音,虚幻地碎裂的冰雕一样。
前代破坏者。可能是他,也可能是她。那个灾厄之子在杀戮了【阿斯特莉亚眷族】只有,也不为人知地在地下城深处化为了灰烬。带有时限的生命,刹那的种子,必然会如流星一般燃尽的怪物——因此试图支配破坏者这一驯兽师的想法无论如何都无法实现——。
也不会留下『魔石』或者『掉落道具』。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为了『母亲』而出生,消灭掉危险分子,然后不等留在任何人的记忆中就消失不见。
因此,『杀戮』就是他的存在意义本身。他不会感到悲哀。刚刚生下来的他并不存在会这样想的感情。
只是——他的身体正受到灼热劫火的煎熬。
那个白色猎物。
无论怎么破坏都会站起来的存在。
尽管失去了众多血肉,却反而开始破坏他的雄性。
教会他『恐怖』为何物的白色火焰。
那个不可饶恕。不能认同。要是允许了那个,就会否定自己生下来的存在意义。就连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理由都会失去。只有这一点,他凭本能理解了。
那太讨厌了,那可不行,不能这样。
只有这个无法忍受。就算没有人会记住,就算是马上就会消失的性命,也必须留下自己生下来的意义。
歪曲的愿望,扭曲的祈祷。
但是,这正是『札格诺特』的一切。
并且,仿佛和这份思念同调一样,套在脖子上的『项圈』发出光芒。
如同驱动着他的感情,或者是令他暴走一般,增强他的破坏冲动。现在『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好远。他无视了频繁诉说着什么的声音。优先执行自己的『意志』。
那是驯兽师的魔道具产生的副产物。
他作为病原菌的免疫系统,本不应该产生的强烈自我。
仅仅执行着杀戮的『抹杀使徒』并没有察觉到,现在支配着自己的是『私欲』。坚决的杀意收束到唯一的一个猎物身上,这足以令他独立。
这一代『札格诺特』已经不是遵从母亲意志的殉职者了。
他被解放出来。
从驯兽师的遗志中,甚至从地下城的声音中。
并不是歼灭迷宫异物的『抹杀使徒』,而是变成一只疯狂地寻求着仅仅一名人类,将其杀掉的『怪物』。
因此。
只有『那家伙』要杀死。
绝对要解决掉。
这个念头令札格诺特悠闲地,确确实实地逼近了猎物们。
同时,这份『愿望』也引起了地下城都没预测到的『未知』。
足以令其超越自身获得的能力,进行『进化』。
——没有右臂。这样没法杀掉那个『白色猎物』。
——需要『手臂』。需要抹杀掉那家伙的『爪』。
札格诺特鲜红的双眼微微闪烁着。
下一个瞬间,冲着掠过视野的同族们,他袭击了过去。
好几声重合在一起的尖叫和破坏的冲击,还有『咀嚼声』。
在迷宫内蠢动的黑暗中,不详的音色回荡在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