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亚孤儿院,就在离治疗院不远之处。
其外观是一间普通的独栋民房,建筑物已有一定的老旧程度。
孤儿院由一位看来为人和善,名叫苏菲亚的老婆婆独自经营,所扶养的孤儿人数有一位婴儿,以及五岁至十二岁左右的八位男孩及女孩,规模非常非常小。
我们到达这间孤儿院,是十几分钟前的事。
我和爱丽丝一起向院长苏菲亚女士打过招呼后,就立刻开始分担孤儿院的工作了。
哎,虽说是工作,但其实很简单啦。
苏菲亚女士吃完午餐后要去与人会面,这段期间她希望我们帮忙照顾孩子们,就这样而已。
爱丽丝似乎也打算去帮忙做饭,我们来得好像稍微早了些。
现在爱丽丝正背著婴儿并制作苏菲亚女士与孩子们的午餐……
「哥哥好厉害——!超厉害一—!」
「再一次、再来一次!」
「欸,这要怎么弄呀?是怎么弄出来的?哥哥快教教我!」
「请、请您教我吧!我也想试试看,主人!」
我则在这段期间避免让这些淘气十足的孩子们做出调皮捣蛋的事,而设法使他们安分地坐在这间餐厅里。
孩子们羡慕与尊敬的目光投射在我身上,若要具体地说明我做了什么,那就是——摺纸。
「如何?这次摺的,是一种叫做鹤的鸟。」
「好强——!」
「再一次!再一次!」
「欸,这是怎么摺的?一、一开始摺成三角形就可以了吗?」
「主人您好厉害、好厉害哦!」
孩子们大概是觉得纸随著摺叠而渐渐形成已知动物的形状很新鲜,每一个人都入神地盯著我的手不放。
看来这个国家还没有摺纸来玩的文化。
附带一提,我之所以擅于摺纸,是由于小学时所做过的※自由研究就是摺纸。(译注:日本中小学生的暑假作业之一,要做在学校没有做过的研究,项目自行决定。)
虽说几乎是把整本摺纸教学抄过来的,根本不算是什么研究,但其中的内容我到现在还大致记得。
摺纸是有一定规则存在的,只要或多或少地记住这些规则,也能够即兴摺出些简单的东西。
鹤这种基本款自是不用提,像动物的脸这种比较简单的,我靠即兴摺法就能轻松摺出来。
没想到当时的经验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老实说,当爱丽丝交待我「在我做饭时,帮忙看著孩子们,不要让他们做出危险的事」时,还在想说该怎么办,结果实际帮忙带孩子后,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嘛。
我就这样实地示范摺纸,让孩子们产生兴趣后……
「那这些纸就给你们,你们就自己试著摺出喜欢的东西吧。」
「我、我要摺哥布林!」
「我想摺史莱姆。」
「欸,小兔兔要怎么摺?欸,教我嘛?」
「我想要摺出主人。」
再把纸分出去,随兴地看他们摺就好。
若孩子们到处乱跑乱跳可就麻烦了,只要像这样给他们新玩具,之后就都在我的掌握里了。
孩子们一个个地乖乖地专心摺起纸来。
只要偶尔给一些建议,再看时机摺出一个新的范本让他们见识,应该就足够消磨爱丽丝她们做完饭之前的时间了吧。
哎,只要交给我,照顾小孩小事一桩啦。
说不定这样就能让爱丽丝从我身上感受到父性,进而使她产生「和他一起生育小孩或许也不错……」的想法了呢。
——就在这么思考的时候,我看到混在孩子堆里的悠艾儿,她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这么说来,悠艾儿小姐不知何时之间混进了孤儿里头,由于实在过于自然,以至于我没有表达任何意见。
她会不会是无法顺利摺出主人,想要向我寻求建议呢?
不过,这就算是我也没有法子。
品质高到能够看出特定人物的摺纸作品,我可摺不出来。
希望她起码只要求我摺个可爱的动物脸孔就好。
……然而,悠艾儿的手是停了下来,但她并没有看我。
在悠艾儿的视线前方,有一位年纪大约七岁的幼小女孩。
……那孩子怎么了吗?
在周围的孩子们都热衷于摺纸时,悠艾儿就只是注视著那位小女孩。
……看著那位女孩,才让我发觉到一件事。
她手上没有拿著纸,甚至没有在看纸。
应该说,她看起来像是对摺纸没有兴趣。
不过她正在摩擦著握拳的手,那只手里似乎握著什么。
而连这样的动作,感觉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就只是呆呆地坐著,像是在等待时间流逝。
「你怎么了?觉得摺纸很无聊吗?」
「唔……」
我试著若无其事地向她说起话来,结果小女孩的双眼浮出眼泪,把头低了下去。
……大概是怕生吧。
也对,当有不认识的人突然出现时,也会有小孩表现出这种反应。
「没关系,纸还有很多,如果你想摺了,之后再试试看吧。」
我姑且又说了一句话后——
「唔……呜……呜呜……」
小女孩就把脸埋进膝盖里,哭了出来。
「喂,别、别哭啦!我、我什么都没做吧?」
该、该怎么办才好啊?没想到只是说句话就把她弄哭了。
要怎么应付这样的小孩,我就不晓得了。
再说她也许只是单纯害怕成人男性。
对了,去叫爱丽丝,请她来帮忙吧。
——而正当我要去叫爱丽丝时,看到小女孩这般反应的悠艾儿不知为何朝著我看。怎么回事?她的眼神像是在期待著什么。
……她在期待什么?
期待我现在立即华丽地让这位小女孩破涕为笑之类的吗?
……好像不是这样。
我有点搞不清楚悠艾儿的想法。
正当我觉得疑惑时……
「主人,这孩子的眼睛可能看不见。」
悠艾儿开口如此说道,让小女孩的肩膀震了一下
「……真的吗?」
看起来不像啊。
……不对,曾经有过一段盲眼时期的悠艾儿说不定能够看得出来。
小女孩微微地抬起脸,看向悠艾儿。
她露出了觉得奇怪的表情,像是在说「你怎么知道的?」
……仔细一瞧,她的瞳孔焦点,或者说是视线,感觉的确有点怪怪的。
……原来如此。
她是因为眼睛看不见,才无法招纸的,是这么一回事啊。
「……不,其实我看得见一点点。可是……这种纤细的事就做不到了,因为我只看得到一片模糊。」
小女孩以颤抖的声音向悠艾儿说道。
……就连自己手上的东西都模糊得看不清楚。
我曾经听过这种事。
这孩子大概是弱视吧。
虽然能隐约看见模糊的四周景象,但对于细节就无法对上焦点,或是看到的物体像是蒙上了一层雾——她可能就处于这样的状况。
「不过,是眼睛啊……眼睛就……」
……有视力障碍应该会很不方便吧。
要治疗眼睛,得用到究极疗愈才行。对于这位只是一介孤儿的小女孩,或许一生都无法获得治疗。
在孤儿院还有能力照顾她时是还好,但之后可就束手无策了。
若是眼睛看不到,要找工作也会很困难。
目不能见物的女孩在这个世界会有什么下场,大概能够想像得到。
……不是当奴隶,就是到妓院去,八成就是这样吧。
这间孤儿院的老婆婆苏菲亚女士在这孩子长大之后可能也会继续照顾她,但她的岁数也很大了,不可能一直活在这世上。
这位年幼的女孩,在不久的将来想必会吃尽苦头。
……就在我想著这些事情时,悠艾儿一直盯著我看。
她的眼神果然像是在期待著什么。
……我以前曾经治愈过悠艾儿的眼睛。
悠艾儿的眼神让人一看就晓得,她深信自己温柔善良的主人不可能会对这位失明的孩子见死不救,也期待著见识到主人的帅气表现。
就在悠艾儿以这样的目光注视著我时,小女孩低著头开口说道:
「在祭典举行的时候,我听说圣女大人一定能治好我的眼睛,但她只治疗到排我前面的人就结束了……结果还是不行。」
「啊——是那时候的事啊。」
这么说来,从祭典的前几天开始,圣女提供过免费的治疗。
这位小女孩本来期待著圣女治好她的眼睛吗?
不过,从圣女无法治愈所有被地龙喷到石化吐息的人这点来看,她就只能使用几次究极疗愈而已。
大概是刚好在排到这孩子时就用尽了魔力吧。
「不过没关系,圣女大人她告诉我呵一定
会有好事发生,不要放弃』还给了我这个。」
小女孩说完后,就展示出自己手掌里的东西。
「这是……戒指吗?」
第一眼看来,是个满高贵的戒指。
上头不但用了金子,还镶有大颗的宝石,装饰也很纤细。
在这世界若要做出这种品质的戒指,想必要花上不少钱。
若拿去卖掉,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
……应该不是什么奇怪的魔道具吧,就像露露卡给我的耳环一样。
我一听到这戒指是圣女给她的,不知为何就戒备了起来。
再加上圣女的说法,彷佛是拿著就会有好事发生似的。
总之我先鉴定看看。
戒指。
……看来就只是个单纯的戒指。
不是魔道具也不是其他东西,而是个毫无怪异之处的高级金戒指。
也就是说,圣女就只是在施舍而已吗?她的意思也许是说,要是真的走到穷途末路,就将这个戒指卖掉吧。
「听说圣女大人还在这个城镇里,所以只要拿著这个,她一定就会来治疗我了。」
接著小女孩说了这样的话,并抚摸著戒指。
……她应该还不知道圣女已经离开城镇了吧。
要是这个小女孩之后知道这件事,她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我将视线自小女孩身上移开后,发现悠艾儿还在看著我。
她以闪闪发光的眼神看著我。
……真没办法。
我无法背叛悠艾儿这样的目光。
要是现在对这小女孩见死不救,我将不再是悠艾儿的尊敬对象。
……幸好圣女已经从城镇里离开了。
虽然还不致于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施展治愈魔法,但应该也不到眼前出现需要治疗的对象时,还非得隐瞒不可的地步。
再说,这孩子本来就能够看得到一点点。
只要好好交待她要保密,应该能够瞒得过一阵子。
然后随著时间的经过,若这小女孩没有主动说出治疗的人是我,大概就不会有人得知是谁治好她的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法菈。」
「这样啊,法菈……我有话要和你说,可以跟我过来一下吗?」
也罢,就期待她将来会成长为爱丽丝那样的美女来向我报恩吧。
我将其他孩子交给悠艾儿应付,并决定要治好这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