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Phase03 格劳维普土彩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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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劳维普土彩城下和其他城区相比缺乏特色。眼前呈现的净是普通的街道,普通的房屋,普通的店铺并排的普通街景。由于夜景的魄力也薄弱,被视为不吉祥象征「魔王咬痕」的红色极光光辉显得比其他城下更加清晰。

想要欣赏辉月星空就该来这座城。

在这样的夜之城中,比起用餐更重饮酒的餐馆流传着一段话。

『普通景象竟然成了最大特征,塞列狄雷卡可真是座疯狂的都市。只不过呢,出外观光的时候偶尔会想起家乡对吧?这里已经变成那些受不了独特过头的街景而晕头转向的家伙逗留的休息处,意外有不少客人上门喔。』

关于这点的话,透过壮硕《刽子手》趴在桌上抱怨起平日生活,远比一些随便的男人更具绅士风度的女性《圣骑士》或《武士》之类适时从旁安抚的景象中,的确略能窥探一二。

照亮店内的不是在真空水晶容器内侧涂上夜光苔胞子的水晶管发出的魔力光。桌上摆放的兽脂油灯虽不稳定,仍发出一种注视着营火似的柔和光芒。

尽管魔力光稳定又便利,也发现到长时间作业下来会造成眼睛疲劳等弊害。或许在这层意义上也配合着厌倦了都市的人们。可能也因为要营造气氛,照理来说随处可见的雪花球状容器连接缆线的媒体召唤器也不见踪影。不过取而代之的是美丽《舞娘》妖艳扭腰摆臀,所以没有人有怨言。

摆着油灯的吧台前坐着两名男子。

其中一人不必多提,正是厄亚特.库里米纳特洛菲。

问题在于旁边坐的另一人。只见这人用比香蕉还粗的指头弹起王侯金币(注:一枚约一万日币),发出开朗的声音。用见底的玻璃酒杯咚咚咚敲打吧台吸引酒保注意,让盘中的辣味圆豆小菜因震动跳起舞来。

『嘿,酒保,再来一杯同样的玩意。这边的小哥还不到能喝的年纪,要是我不代替他吞两杯下肚,那可失礼的呀。』

不过,这股气势。

些许不协调感都应声消失,不让人萌生抱怨念头的强烈压力。

厄亚特不禁扶额叹息,无论是受雇用管理这间店的酒保,还是偶然光顾的客人,每个人都有些倒楣。无论装了多少酒的大小酒杯来来去去,在场没有一人能真的喝醉。毕竟光看一眼这家伙的模样,醉意肯定瞬间抛到九霄云外。

单手托着超级大头,粗壮犄角险些刺到人的家伙眯起单眼,笑道:

『喂,怎么啦,人够帅的话,不管男女老少都会多看几眼,但你再怎么观察还是学不来的说。』

「在说什么啊你这臭猛牛家伙。」

对方是牛头人。

身高高达一点七艾斯尔(注:约两百零四公分),双腿直立的牛面人身。下半身虽穿着附有大量拉炼的长裤,但上半身完全裸露在外。不过这身结实壮硕的红褐色肌肤应该没有其他选择了。即使以人类来说糟糕透顶,以雕刻来看或许还算美形。据他的说法是,品质稍差的衣服或盔甲都会被肌肉从内部挤压而破裂。腰际虽然挂着皮革枪套,别着的却是两柄在现代已被视为化石的古式魔法剑来取代双枪。

而这时,一股虽然美丽却不符现场气氛的死板板女声刺进男子们耳中。

「唔咕⋯⋯噗哈!!你、你们到底在那干什么呀!?」

「⋯⋯我都把你全身绑成那样塞进包包里,竟然已经挣脱了吗。果然没把魔导枪没收真是失策了啊。」

当少年嘴里说着吓人的话,倒在脚边的便宜包包中蹦出了某种东西。身穿为了博得民众支持挑选的旧款式,却宁可舍弃通用性追求坚硬,采用将暗灰色淬火锻炼到沥青色的氧化魔导银防护甲添加上大型魔兽肌腱和皮革,意图增强运动补助和魔法防御功效的战斗装备,头绑马尾衍生出的金色麻花辫的战斗狂。当然真面目就是美丽击士,亨莉叶塔.史普利特.德斯托留本人。

看上去面红耳赤的理由,似乎不只因为呼吸不畅。

「竟然把我带来这种偏僻便宜旅店,靠卑鄙的偷袭推倒我,甚至还把这个那个绑得那么紧⋯⋯」

「现在会这样,是因为你之前明明承认对龙狙击手更具危险性,不甘不愿地讲好直到排除塞列狄雷卡天空都市全域的威胁前会提供协助。结果在藏身处的旅店开作战会议时,你却想找机会联络职场的伙伴好吗。你脑袋里就只有包围歼灭一种战术吗?」

「呜⋯⋯可是我身为肩负塞列狄雷卡天空都市治安之人,实在无法坐视眼前的坏蛋不管嘛!」

「还可是哩别给我嘟嘴你是耍任性的臭小鬼吗!?我们几个可是差点遭到枪杀了啊!!」

「(再、再说这间寒酸的店是怎样?把我带来这种怪里怪气的酒馆,这男人究竟存何居心?不行,保持平常心,平常心啊。要是感到害怕就输了,一移开视线马上会被推倒的呀亨莉叶塔!!)」

对着喃喃自语的行径诡异迷你裙击士大人,存在本身就诡异至极的牛头人傻眼说道:

『喂,我说少年,连怎么对待女士都不懂吗?』

「咦,为了怕寂寞的小猫,我已经在包包里放了我的衬衫,让她独自度过漫漫长夜也不寂寞耶。有凑到脸颊摩擦,好好闻一闻了没?」

「你竟然干了这种事吗看我毙了你这家伙!! !! !!」

并非穿着最新式,特地挑选旧式的防护甲搭配迷你裙这身装备的美女,恐怕根本没理解在战斗中败阵的自己是怎么被运来这座土之城的吧。

「既然你都出来了,总之先坐下吧。」

「你该先向我道歉吧!?别担心,我没有生气,只要你诚心诚意低头赔罪,我会即刻逮住你再五花大绑!!」

「亨莉叶塔,虽然你这么说,其实你是看到我们拯救的玛米丽丝,内心五味杂陈对吧?」

「咿!?」

看来这位死脑筋妹妹无论在什么状况下都不会立刻回嘴对方的藉口,会一字一句吸收思索。讲白一点,她的人生肯定会很辛苦。

「不,我身为击士绝不承认。无论发生什么事,没有什么是必要之恶⋯⋯呜呜⋯⋯」

「这世上也真不可思议呢。毫无罪过的无辜女孩发出的SOS竟然传不进伟大万分的骑士大人还击士大人耳中耶。唉呀~连卑鄙透顶的人口贩子都放任撒野,这样下去是否也该重新检讨一下对魔导骇客的想法呢?」

「别随便说出我的心声⋯⋯咳、咳咳!!我说错了!只是一时糊涂!!咳咳!再说就算了解这次你背了黑锅,仍不改你是个魔导罪犯吧!?」

「好啦手帕拿去,你也被装在包包里一段时间了。」

「呜呜⋯⋯擦擦⋯⋯我这击士竟然会有受骇客施舍的一天⋯⋯」

「哦,本来以为你只会用来擦额头的汗,结果拿来擦整张脸了啊。那是刚才我用来擦嘴巴的,这样会算间接接吻吗?」

「噗嘎!! !? ??」

喷很大。

看样子新时代的骑士大人不大懂餐桌礼仪。

「你、你你、你别给我胡闹啦,以各方面来说!虽然想说的事比山还多让我头昏脑胀,总之你们这一人一牛,都是危险人物!!全都乖乖让我抓起来啦!!」

就在她放声大吼,二话不说在店内拔出附有斧状刺刀的拴动式卡宾枪之际,在稍远的桌子旁一名嗅到麻烦味且期待着什么的美女《格斗家》轻轻从椅子上起身。

举着酒杯的红褐色牛头人甚至没把手往腰际的剑伸去。

一只巴掌大的紫蝴蝶飘然掠过眼前。

只见自然界中不可能存在,以蕾丝和宝石装饰而成的夜光蝶化为身穿古典女仆装,一头艳丽紫色长发的美女。接着附着在腰部周围及背后延伸出的金属臂末端,多达二位数的大小魔导枪准心一齐精准描上亨莉叶塔全身要害部位。

「!! !? ??」

神出鬼没的「委托人」。

面对不禁屏息的马尾风格金发麻花辫击士,紫发女仆冷冷开口:

「收起那毫无品性又没规矩的凶刃,无礼之徒。不过是受命治理多余土地,多如繁星的地方王底下的低端骑士阶级,胆敢妄想与无比尊荣的选拔王国统合王家第一王位继承人同席吗。」

「啊?」

『别这样,现在只是普通的牛头男啦。难得有轻松随兴的机会,酒席就是该不拘礼节,不然哪里快活得起来呀。』

牛头人随口应声,继续喝酒并把辣味圆豆和油炸小鱼之类的下酒菜往大嘴里扔,但也只有这样,完全不打算详加解释。举着附有斧状刺刀魔导枪一脸错愕的亨莉叶塔,将视线望向本该是敌人的厄亚特。

少年同样只是耸了耸肩。

唯独「委托人」女仆平淡把话说下去:

「这位大人乃是李贝路卡.布朗.佐卡.托特利努斯阁下&#

8943;⋯既然阁下大发慈悲原谅了你方才的无礼,于此不再过问,但往后若知晓身分差距仍继续放肆,将不再宽贷予以严惩,牢记在心。」

「你、你想要我用不忠罪和虚伪象征提出罪将你就地正法吗!?不行⋯⋯就算是危险人物,也不能轻易放弃他人的人生啊亨莉叶塔。身为借用国王威权的击士,必须教导正途帮助改过自新才行──听好了,世上可是有分能被原谅的玩笑,和不能被原谅的玩笑啊!」

「阁下。」

女仆平静地开口。

「请大发慈悲,开导这愚蠢的奴仆。」

『哎!真是的!』

咚!!的一声,沉重声响响起。

正是壮硕的牛头人把随便挂在腰际的双剑其中一柄拔出枪套,放到吧台上的声响。

看到刻在剑身的刻印,亨莉叶塔的脸颊严重抽搐。

「王剑⋯⋯蝴蝶效应⋯⋯」

「看来虽然是低端的骑士阶级,至少还修过一点纹章学呢。这是将家徽和个人名双方以图画形式重叠,象征选拔王国统合王家独一无二的证明。看了这个还斗胆存疑的话,我才该以不忠之罪惩罚你吧?」

「啊、啊呜、哇、啊⋯⋯!!」

曾经看似如斯强敌的亨莉叶塔,如今已荡然无存。

终极的阶级社会有利有弊。彻底混乱而松开手中附有斧状刺刀的卡宾枪,脑袋一片空白双眼发昏,总之先当场单膝跪地摆出绝对服从的待命姿势。

『可以收起来了没有?我不喜欢像这样动用权威解决问题呀,岂不成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惹人厌权贵吗。讨厌,越做越贬低我的男子汉气概啊。』

红褐色的牛头人反倒显得一脸过意不去。

『⋯⋯何况虽然宣称统合王家这种好听的称号,实际上各势力之间恐怕也没有那么团结呢。在静态大陆上装得哥俩好,结果在海的另一头擅自设置经济农场偷偷累积财力和兵力的地方王家肯定不在少数。甚至可能早已结下密约,当特定国的船只以外一出到远洋,就遭到不明炮击沉船也不无可能。总是会有疏漏与弊端,就像这座天空都市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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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含这里在内,总共四座大陆吧?听说其他大陆上到处都是小国林立,争强斗胜了无宁日,会有那种跨海结盟的余地吗?」

『你这些话也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故事。譬如透过大家奉为真理的媒体召唤器之类?不是漂洋过海亲眼见证的吧。』

可能思绪真的跟不上了吧,只见亨莉叶塔连退化成幼儿发出哭声都办不到,一张嘴愣愣开阖着。不过,和死板的击士大人不同,问心有愧的魔导骇客倒是能够想像这些可能性。

「⋯⋯怎么别人说什么都马上信啊。就算蝴蝶效应是真货,也可能是正牌王子外游途中悄悄身亡,遗留配剑就被这爱鬼扯的牛头人干走来招摇撞骗吧?」

「啊!?太卑鄙了吧公牛浑蛋!这次不会再手下留情啦,今晚就让我亨莉叶塔老师开教育营好好教导何谓是非善恶,替你洗涤心灵⋯⋯!!」

「顺带一提,我是守护蝴蝶效应封印的继承管理者,五脏六腑全改造为活体宝石的人型魔导利器的原型,米可.安格洛斯。若有狂徒胆敢擅自碰触王剑,我可是具备了格杀勿论的防卫机能,到时别说我没事先警告。」

「哇、哇、哇啊啊啊⋯⋯!!」

亨莉叶塔的脑袋在一来一往之下彻底短路。看样子似乎因为立场变来变去,才让她怀疑自己到底正将矛头对准善还恶的一方。

相较之下,坐在牛头人旁边的厄亚特则嗤之以鼻。

「带着言听计从的跟班游历大陆是吗。看来最近的牛头人不但爱说谎,就是还得要人帮忙换尿布呢。」

『很嚣张嘛。不过我觉得,你这拖着金发巨乳哭哭妹室友到处闲晃的阴森怪咖倒也没资格说我啊。』

「⋯⋯」

『⋯⋯』

当两人之间啪嚓啪嚓激出无形火花。

「若有必要,只要戴上橡胶手套、口罩以及护目镜,要我换尿布或是处理性欲都在所不辞。」

『听来很贴心但是完全是漏我气好吧女仆妹妹!?就算你想主动照顾我那话儿,也不要搬出那种重装备行吗,很伤人耶!!』

随着(自称)白马王子放声抱怨,若无其事的紫发女仆再度化为蕾丝与宝石所形成,不存在于自然界的妖艳夜光蝶,随后消失无踪。

红褐色牛头人边咋舌,边将吧台上的剑收回枪套里。

「也、也就是说,那个⋯⋯」

看了一连串互动感到错愕的老酒保似乎终于找到能交谈的对象。

边留意不把双手擦拭的酒杯弄掉,边对负责维持天空都市治安,人面广泛的击士大人战战兢兢询问。

「该怎么应对这几位客人好呢?」

「哦,这个嘛,虽然算是危险人物,但目前有我负责监督看管。暂且让他们自由行动无妨。」

亨莉叶塔配合酒保询问做出表态。这下店内长时间紧绷的气氛这才总算缓缓开始流动,果然有没有骑士团的「保证」差很多。

「(结果到底是怎样?他是真货还冒牌货啊!?我现在到底是在对付大胆国贼,还是在冒犯统合王家?至少告诉我目前的处境和往后的方针呀!我最怕的就是这样善恶不清,让人很不安啊!)」

「我也不晓得啊死板死脑筋笨蛋。这种事是要怎么证明啊。」

『哦?什么嘛跑去坐厄亚特弟弟旁边喔!难得来个美人小姐,中间却夹了个男人,距离有够远的耶!!』

据说他是在反覆魔导实验后遭受天罚才沦为这种面貌。

至于那些实验具体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也没人告诉厄亚特。只听说原本是属于有益社会民生的实验。

其实包含这家伙是否真是统率众多地方王的统合王家第一王子在内,厄亚特根本不在意。

重要的是醉醺醺接连说出怪话的这个男人,是个远超乎厄亚特想像的情报通,同时也是愿意动用根本不知从哪来的庞大私人财产,大方支付以王侯金币(注:一枚约一万日币)这种高额货币当酬劳的「委托人」这些事实而已。

『身为委托人,我能要求你报告过程吗?』

「还什么过程⋯⋯以『法尼史纳奇』为中心的火之城人口贩运集团顺利崩坏的当下,委托就已经结束了吧。接下来免费加班时一下被幕后黑手找麻烦,一下被消息慢一拍的伟大骑士团在风之城你追我跑,完全陷入泥沼了啊。不只没钱领,还得自掏腰包补给耶!!」

「嫌我等慢一拍!?请收回你的发言!!」

「我明明忙着阻止幕后黑手,还被你们找碴算是慢一拍!连这座天空都市正在对抗什么都没弄清楚的死板傻大姊还鬼吼鬼叫算是慢两拍!说到这里还一头雾水的话,根本就慢三拍了啦!!」

放着脑袋充满「???」(眼眶稍微泛泪)的亨莉叶塔不管,红褐色牛头人总之先把话题拉回厄亚特身上。

『死棋了吗?』

「⋯⋯目前在找能『回手』的机会。」

厄亚特轻轻啜饮放入魔法制冰块的冰水表面。

「甚至特地弄来『致命灾难』这种怪物的某人,穿过了守护光之城堡,拥有『自由谒见限度』这种鼎鼎大名的惊人障壁,消失在另一侧了。尽管在意家伙的意图,但目前我们无法突破那道厚厚的玩意。」

『哦,原来魔导骇客也有「办不到」啊?』

「你以为这样算挑衅喔?不幸中的大幸是,王城在一般参观日期间,『自由谒见限度』似乎会解除,好让民众和观光客入内,只能趁那个时段进去了吧。我记得最近应该有个『神殿搬迁仪式』呢。」

『你也知道那活动的实际内容吧?』

「同欢共赏的处刑活动。」

厄亚特不屑地咒骂。

「神殿搬迁仪式」是接纳一个特定宗教且奉为国教,但塞列狄雷卡天空都市是个由国王和骑士统治的武斗派势力。考虑到一手包办国家仪式及强调王权神授的正当性,最后一步棋万万不能松懈。也就是说,弗丘利亚纳圣教方若不打倒「巨恶」建立功劳,(无论实质关系性为何,至少在书面上)将无法获得国王认可。

并非打败传说的大魔王,也非击退故事书中的巨龙。

尽管采取试炼的形式,倘若发生任何失败,无论地方王还是圣教都会颜面无光。因此实际上会挑选恰当的恶徒,同为人类的死刑犯来祭旗,按照计画举行活动吧。

『我说,厄亚特弟弟,我想问个根本的问题。』

「啥?」

当厄亚特随意拨开「告诉我详细状况啦!」拉着别人袖子哀求的亨莉叶

塔,壮硕猛牛男继续说下去:

『⋯⋯你似乎有意无意逃避着一个身为前提的可能性,我可以明讲出来吗?』

「别拐弯抹角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天球尽噬者(Zodiac Blight Eater)。』

红褐色牛头人意有所指的话听得亨莉叶塔一愣一愣。厄亚特虽然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却无法接受。

「太古的魔王尼亚别洛法尼?我记得观光手册上有提到这一带把极光称为『魔王的咬痕』。这应该是类似的绰号吧,怎么突然提这个?」

『不突然好吗,这就是你正在追的家伙真面目──其为扰乱的支配者,亦为灭亡契机,或为救赎之钥。若其名记于圆环,将无始无终,循永恒咏唱,得无限之力。』

实在是句太过突然的话。

而且牛头人似乎不是在开玩笑。

『喂喂,明明有黑暗精灵玛米丽丝妹妹,还有我这必须得舍弃人类之身的魔导实验牺牲品在你身边,为啥能劈头否定魔王还活着的可能性呀?』

猛牛家伙一口气喝光玻璃杯中的黄褐色液体,把透明底部敲上吧台,使圆豆和小鱼等大盘下酒菜震动得跳起舞。

『厄亚特弟弟你自己也注意到了吧。明白归明白,只差在被自己的常识妨碍,无法接受罢啦。』

「⋯⋯难不成?」

『想起来了是吧?就是那个狙击手的扩张外装啊。风之城里切下魔族的翅膀或角来卖的摊商并不稀奇,但那完全是不同层级。魔王尼亚别洛法尼,那家伙自己把自己的右翼改装成扩张外装。早在遥远时代遭到切断,被一并塞进祠堂内封印起来的身体部位啊。』

「的确⋯⋯和头上的角、左翼及尾巴比起来,只有那部位的控制等级高得可怕<、、、、、、、、>。区区装饰品怎样也不该具备那么多演算领域⋯⋯」

『或许对那家伙而言只是把被夺走的部位接回去,不过一旦改造成扩张外装就不能收回身体里去了啊。狙击手和魔导骇客基本上都得偷偷摸摸做事对吧?只有半边翅膀走在街上超级显眼,所以特地把相关打扮都弄得协调一点吧。』

看来死板的亨莉叶塔再怎样说明一时之间都还是弄不清敌友,窃笑的牛头人则一再敲打空玻璃酒杯叫来心惊胆颤的酒保,简直成了酒席的总干事似的。

『魔王尼亚别洛法尼,在很久很久以前,那女人的确存在,不过具体怎么从历史的表面舞台消失的就模糊不清了。有说法是弗丘利亚纳的神圣光辉消灭恶魔,也有说法是在魔导实验中失去肉体而消灭,但哪一种的可信度都很低,毕竟只是空穴来风啊。』

「?」

『其为载运死亡的黄金之马,亦为受光辉灿烂宝石装饰的神圣眷属──这似乎是句表示尼亚别洛法尼末路的话,但究竟代表什么意思,每个学者都有自己的见解。不过,或许还存在着其他像我家女仆<、、、、、>那样的就是啦。』

「你从刚才开始到底在说啥?那套扩张外装的右翼的确不寻常,但实在难以想像尼亚别洛法尼能活到今日而且持续活动。你没在火之城看到那只失控发狂的巨龙吗?失去统率的魔族很可悲的,只会像那样各自持续无意义消耗。明明若能冷静下来整编战力重建组织的话,老早就可以掀起几场争霸大陆的人魔大战了啊。如果有那等号召力的领袖当真持续活动至今,魔族岂会沦为这种局面?」

『啊对了,统合王家的书架上有本积着灰尘的历史书内这么记载:还没等到勇者抵达,尼亚别洛法尼就已经遭到弗丘利亚纳圣教驱逐,被封印进不知何处的祠堂内喔。』

接过装了新液体的玻璃杯后,巨大牛男轻摇几下杯中的冰块。

『⋯⋯但是那祠堂的位置在统合王家的官方记录早已散失。没有人能够说出那神奇的封魔祠堂究竟位于辽阔大陆何处。』

「喂,这也太⋯⋯」

『老实说不怎么稀奇啊。譬如统合王家的宝物库没有对外公开,真相却竟然是因为让民众知道里头空荡荡的很丢人。另外,包括保管王家陵寝的利萨莱科托大圣堂也类似呀。明明宣称历代先王都沉眠于此,一旦打开石室的话数量明显不足。假如只缺一具遗体的话,还能掰个啥「传说中的空位」搭个唬人故事引人遐思。但偏偏东缺西缺不只一具两具,想用「传说」来美化也办不到啦。』

「⋯⋯」

「(哼哼哼没关系呀反正我正在进行用无形锁链阻止这些危险人物逃亡的重大任务才没有灰心丧志才没有屈服于恶人之下啦呵呵呵)」

尽管有想透过谈话来确认牛头人真伪的念头,恐怕脑容量在半途就超出负荷了吧。没有多插嘴默默听着的亨莉叶塔明明没喝酒,却已有点智能退化地趴在吧台上喃喃自语。厄亚特则伸手轻抚她的头,边听着红褐色的猛牛家伙继续说下去。

『漫长历史会让很多东西消失,也会让理所当然存在的记录线索中断。好,问题来了。你所相信的常识──魔王尼亚别洛法尼已经消失的前提当真是正确的吗?还是不知哪来的笨蛋为了蒙混因一连串无趣偶然与恶意中断的官方记录,才用片断线索拼凑出的空洞假说?唉呀~到底是哪一种呢?』

红皮革装的女子身上装饰的「右翼」绝非等闲之物。假如那当真是魔王的东西,能得到的人应该也相当有限才对。

考虑到这一步,厄亚特仍然摇头。

「⋯⋯没什么意义,毫无脉络可循,这说法太突然了。为啥几千固年来被封印在充满霉味的祠堂内的魔王会在此时此地露脸?而且还想找塞列狄雷卡天空都市的中枢,光彩王城的麻烦,还大费周章解除『自由谒见限度』,有什么一定要侵入内部的理由吗?」

『所以说,最近才有理由的啊。』

「???」

『听好了,你自己已经说出答案了喔。目前你只是受到无聊的成见影响,就是方才提到可能某笨蛋为了掩饰记录疏漏而拼凑出一套僵化说法,你被这种有色眼镜蒙蔽了视线,才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所以我之前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你就不会自己稍微动动脑吗?』

块头大又笨重的牛头人叹起气来,接着说:

『尼亚别洛法尼已经先走一步,你则因为重新启动的「自由谒见限度」无法出手。尽管暂时陷入困境,幸好中央光彩王城内最近为了举办「神殿搬迁仪式」这场唬人大秀,近期会解除那道极光护墙开放民众和观光客入内参观。正好,只要趁机潜入的话就能跟尼亚别洛法尼讨回公道了呢。』

记得在报纸上最近常提到一个叫汤马斯什么来着的老爷爷。虽说为了增加活动看头就要拿自己人头落地去换也太那个,但毕竟本来就是被处于极刑的人,肯定干了不少坏事吧。因此,同为地下社会的居民,厄亚特只冷漠地要对方说下去。

「所以呢?」

『喂喂⋯⋯』

略显傻眼的红褐色牛头人应完声,把装了酒的冰冷玻璃杯轻抵自己额头。

接着这么说:

『那为何尼亚别洛法尼不惜大闹一场<、、、、、、、、、、、、、、、>,也要解除<、、、、>「自由谒见限度<、、、、、、>」?只要在那个叫汤马<、、、、、、、、>斯<、>.洛贝路金的老爷爷公开处决当天混进大群民众内不就能摸进去了吗<、、、、、、、、、、、、、、、、、、、、、、、、、、、、、>?』

啊。

这句要说理所当然实在太过理所当然的意见,令厄亚特脑袋一片空白。

『表示理由就在那啊。』

猛牛家伙说了下去。

『尼亚别洛法尼有必须赶在汤马斯为了替宗教活动增添热度被处刑之前办完的事。说到这里应该懂了吧,厄亚特弟弟?』

「⋯⋯你想说和那被称为大罪人的老爷爷有关系吗?」

『话说回来,近来大家开口闭口都是豪华城堡内即将办盛大活动,而那位根本没对外公开罪状的「大恶人」老爷爷,汤马斯实际上究竟干了什么好事呢?』

「⋯⋯」

『「天球尽噬者」尼亚别洛法尼已经有千固年以上,打从这座天空都市升上天空前,还只是大陆中一区的时代就没在历史舞台现身了。偏偏最近才突然跑出她仍在活动的消息。好啦,请问这位魔王大人是从不知位于何处的祠堂中爬出来的吗?不,凭一己之力无法打开的门,究竟是谁帮忙打开的<、、、、、、、>?这样一想的话,不就浮现了一种明显的可能性吗?』

2

布莱提欧光彩王城。

天空都市的中央区域。以王城为中心,一切重要行政据点及公认已获国王准正式庇护,政教关系如胶似漆的弗丘利亚纳圣教的大圣堂等设施集中的特别区域

。王城内并不见类似店铺的建筑,并非时间带的问题,而恐怕是此处禁止商业行为,采取食衣住等生活所需全由国王赐予骑士和士兵的形式吧。

辉月星空之下,身穿红皮革装的女子也不在意紧身裙的开衩,静静往前走着。没错,静悄悄到无法想像她脚上穿着豪华高跟鞋。

「?」

这时,看到《花贩》少女走在路上,尼亚别洛法尼暂时躲进暗处。魔王灵敏的嗅觉感受到,那副破烂的打扮只是伪装。恐怕和尼亚别洛法尼不同,是靠装疯卖傻才勉强得到入城许可吧。也可能是和《祭司》之类的人联手,暗自调查已实质和国王密切往来的弗丘利亚纳圣教吧。

尽管不必多加赘述,石砌城堡是塔与墙的文化表现。透过结合复数高塔和高墙来形成全体轮廓,再于内部建筑庭园及国王用来办公的四方形厅舍。布莱提欧也不例外,但和其他地方不同处在于除了王城的机能外,还有多如山的追加设施。多亏如此,营造出完全无视效率,利用多重阶梯呈现宛如视觉陷阱迷宫的特殊景观。

虽然只是区区几道阶梯,已让红皮革装的女子呼吸紊乱、头昏脑胀,甚至无法支撑自身体重,伸手扶到墙上。

各处发出的魔法───以及人工──微弱光芒一抚过柔嫩肌肤,便有股浓稠的触感袭来。

「⋯⋯唔!」

彷佛从右肩延着袈裟线延伸,上半身逐渐被暗红色的血弄脏。美丽肌肤的内侧逐渐有股类似化脓的灼热刺痛感缓缓扩散。

闭起眼皮,缓缓吐气。

(没问题,没有受伤,旧伤本身已经获得原谅<、、>,这是幻觉,不过是幻觉⋯⋯)

重新睁开双眼一看,充满铁锈味的那道色彩已不存在,近似化脓的痛楚也已消退。她倚在墙上,用手背缓缓拂去额头上的冷汗。

从前被勇者用剑从肩膀深砍入骨,就这样斜斜斩裂躯干。背部的翅膀连同埋藏于体内的异物一起遭到两断,若非自己是具备独特可能性「幅度」的魔王,早已立毙当场。目前扩张外装的右翼部分是将以前被放入封印祠堂内的身体部位加工接合上去,至于其他包括犄角、粗尾巴和左翼则都只是凑合用的装饰品。

畏惧着不存在的伤,失去可能性的「幅度」,靠着将过往焦黑碎裂的翅膀与威容结合,勉强维持些许尊严。

如果知道撼动历史的魔王真面貌不过如此,不晓得人类会怎么想呢。

(⋯⋯变弱了,太弱了啊。)

尼亚别洛法尼自嘲道。真要说起来,魔王并非绝对的强者。尽管普遍认为「若其名记于圆环,将无始无终,循永恒咏唱,得无限之力」,其实并非如此。强大时虽然足以突破历史的极限,弱小时却甚至会输给随便一个路人。载浮载沉才称得上魔王,才超乎预期,才算是混沌。讲明了,魔王之力就是具备从大胜到惨败的巨大「幅度」,因此只具有固定强度的四天王才出于好奇跟随她。

(失去输了也能一笑置之的余裕,或许刚好证明了弱小呢⋯⋯)

在长久封印之中,的确感受到「力量」从身体上的裂痕逐渐流逝。如今的魔王已没有「幅度」。和凡人一样只能凭藉双手双脚,「力量」流逝到完全见底,好不容易痊愈的身躯是不过只是还算坚固的空槽。而且如果靠着照射月光慢慢填充,重新扩展可能性的话,将来不及完成「目的」。

如果沦为和人类同等甚至之下,那么乾脆照他们的规矩走。

只要运用和人类同等甚至之上,阴险且卑鄙的手段即可。

尼亚别洛法尼仰望身体倚着的石墙。

(终究是魔导枪的时代,到处都开着枪眼,跟虫蛀过的起司一样啊。)

话虽如此,假如等距凿开的密集小孔常时配有魔导枪和狙击手的话,尼亚别洛法尼的存在早就被发现了。枪眼和雷射标定器一样,存在本身就能让人联想到枪口产生恐惧,因此大量凿出超过实际所需数量<、、、、、、、、>做为装饰算是种常识。

另外,或许因为连城内居住者都认为靠楼梯爬上爬下往返各塔太过辛苦,能够看到塔与塔之间,广场与广场之间等各种高度连接着粗钢索,吊着的蜘蛛状的缆车轮廓浮现在月夜当中。看样子人类似乎是种为了提升名为自甘堕落的效率,什么玩意都肯建构堆叠的生物。

可能重视寂静和不可侵犯的氛围吧,和外头五光十色的靡烂景象不同,光之城的夜晚十分含蓄。整个被黑暗夜色笼罩,一反其名呈现出略显讽刺的光景。

(把光置于火水风土的顶点虽然算是合理,但看来因为不理解光属性具体为何,表现失去了方向性呢。)

在被称为魔王咬痕的极光之下,尼亚别洛法尼不屑笑道。

除了歌颂地方王家的石像,还摆放着弗丘利亚纳圣教神官的石像。仔细一看底座,上头竟写着成就讨伐魔王的丰功伟业,替世界带来和平之类的描述。

多亏了这点,宗教人士甚至享有超越王公贵族的奢华待遇,能够尽情放纵享乐。「神殿搬迁仪式」不过是文件记录上的区分,那些圣教人士早就放弃廉洁自持,就是群每日沉浸于世俗逸乐,不堪入目的败类。

(⋯⋯还什么光暗二元论啊,世上万物何来善恶仅靠既有四属性就能解释<、、、、、、、、、、、、、、、、、、、>。)

自己遭到封印那时,世界还不是这副模样。

当时的塞列狄雷卡仍着根于大地上,她也被放置在一处地底石室才对。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竟连同巨大土块一起被带到高耸天际,实在是始料未及。

(算了,其实怎样都好。)

当然,尼亚别洛法尼想要的设施也一应俱全。

也就是──

(⋯⋯特级监狱。只关着因魔导犯罪遭受判刑者的巨大监狱。)

表面话说起来好听,但红皮革装的恶魔深深理解实际上该处的运作与名称并不符合。说白一点,行政警备机关掌管的监狱,形同拿人质换钱财的地方。对外宣称将危害民众的凶恶罪犯隔离起来维护和平,但其实只须支付大笔保释金便能大摇大摆重获自由。倘若不当利用的话,随便逮捕几名富商或贵族子弟扔进大牢,便能从希望的对象身上敲诈高额赎金或保释金谋取暴利。假使遭到拒绝,只要改成抚恤金、赔偿或罚款等名目即可。

然后一旦这种结构常态化,看守监狱的狱官将不再对辛勤的职务有所不满。即便政治敌手或不该出现的目击者毫无理由被关进牢去,也只会一如往常在狱中遭到处理。

譬如说。

就算有无辜的老人遭受如此待遇,也不足为奇。

「⋯⋯要上了啊。」

简单形容布莱提欧,便是阶梯之城。王城是由周遭数座高耸尖塔,加上中间如爬虫类的卵交叠结合的四方形建筑组成。

不过,唯有监狱不同。

存在一条简直逆着所有阶梯的流向,不断往下延伸的秘密通道。

即便扛着比身高还长的巨大对龙步枪,穿着高裸露度的红色皮革背心、开衩窄裙及角加翅膀的扩张外装,也没人感到讶异而喊住她。明明一身完全不同于骑士或行政机关人员的装扮也是一样。

守卫不会离开既定岗位,只有固定时段才会在缠绕着王城的多道阶梯间往来巡逻。

重点早已不在实质维安层级需求,更像是会在固定时间探出玩偶表演的机关钟一样,只要外观上有在动作,内部机构根本没人在意,十足的本末倒置。弗雷亚德火彩城下如今仍受巨龙侵扰,不过也不能调动所有人力前往支援。

万万不能发生国王性命涉险的大事件。

由于不该去思考绝对不能发生的问题,所以当然也无法拟定具体对策。

大概是这样吧。

(在不可能入侵的极光护墙内养尊处优太久最后就是这种下场。)

毕竟无论守军素养还是门锁防护,最终防线都设在抵达「自由谒见限度」之前。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有敌人入侵,连提出威胁可能性都只是危言耸听。如今虽姑且消除掉高跟鞋声,但因为没有预料内部遭受入侵的可能,对入侵者来说只像夜间出门散步般惬意。

多道阶梯其中一道下方的空间,发现了直角三角型的墙面上有扇或许是伪装用的简陋木门。尼亚别洛法尼举起对龙步枪的枪托对准。

往下一挥破坏门把的零件,就这样闪入门内。

里头就是要找的特级监狱了。

无声无息潜入后,尼亚别洛法尼却开口说出多余的话。

「⋯⋯我这就去救你了,滥好人老爷子。」

3

『如此这般,也就是说,真实故事是这样的。』

只见穿着附有大量拉炼长裤的腿开始没礼貌地抖动。

把没有想吃什么的厄亚特和亨莉叶塔晾在一旁,不知哪来的第一王子对吧台上的综合起司盘伸出手。和被关

在人工水晶内的均衡魔法光芒不同,令人联想到营火的橘色柔和提灯光芒,或许还具备让料理看起来更美味的效果。

要让被多种野兽养育长大的《狼少女》变回人类,必须亲手杀害野兽母亲这种事只是迷信喔哥哥──牛头人边侧眼瞄着如此争执的《刺客》和《图书管理员》,继续说:

『不知道是散步还是采山菜,总之不知哪来的某人偶然发现到了,根本没有留在任何正式记录上,被掩埋在盎然绿意内的小小祠堂。然后明明当成没看见就好,却还是将祠堂打开。至于结果发生什么事,答案很清楚,便是魔王尼亚别洛法尼从超过千固年以上的沉睡中苏醒了。』

「所以呢?那位被称为大罪人的老爷爷汤马斯.洛贝路金,就要被以解放魔王一事问罪吗?」

『考虑到罪行的严重性,不能坐视不管,但又不能对外公布罪状。一旦这种天大消息扩散到世界上,将引发人类的集体不安导致治安崩坏。魔族也可能会重拾干劲,趁机恢复原有秩序也不一定。』

牛头人喀啦喀啦颤动起令人难以想像是草食动物的巨颚笑道。

『⋯⋯这次也是时机刚好。毕竟一般的处决方式,这种含混不清的罪行很难避免被放大检视。站在高官权贵的立场,假如勇者还魔王之类的话题又被挖出来,会很头痛对吧?不过,要是当成「神殿搬迁仪式」祭典中的一部分,死掉一个老头也不会吸引太多目光啦。』

「⋯⋯」

厄亚特的袖子遭到一旁的亨莉叶塔轻轻拉扯。

身为穿着盔甲和窄裙的大人,这举动实在幼稚得像个孩子,也不适合她。不过她大概是想弄清楚,这种事真的有可能吗?在骑士阶级之上的中央,光彩王城内竟像这样不分是非,成天搅弄权力斗争的漩涡吗?

她应该至今为止都以相信所属单位提供的情报为前提。

恐怕根本不想相信自己过去逮捕的罪犯当中可能有无辜良善,同时也助纣为虐帮助了混进正义集团内的恶棍吧。

『但是实际上,真相是否如此也难说哪。』

牛头人边舔着玻璃杯的表面,边开口:

『就算祠堂的门偶然被打开,尼亚别洛法尼真的会因此完全释放吗?在额头贴符咒或用魔导银锁捆绑之类,正因为连当时的地方王都没能成功杀死<、、、、、、、、、、、、、、>,我觉得布下层层防护是人之常情<、、、、、、、、、、、、、、>才对啊⋯⋯』

「既然如此的话。」

『没错,明明当成没看见就好。』

红褐色猛牛男一口喝下杯中液体,抓起味道挺重的一块起司。

『⋯⋯或许那位叫汤马斯的老爷爷看到被封印的魔王,发现眼前的她和人类一样会哭会笑,才忍不住伸出手撕下符咒,松开捆绑全身的锁链吧。』

理由肯定并非如此单纯。

如果是受魔王的魅力一时冲昏头,或是想结下契约为所欲为之类的。若其中参杂着私欲或算计,尼亚别洛法尼肯定不会如此执着。

想都没想。

真的是连想都没想的自发行为。

就像虽然知道放走笼中鸟就再也不会回来,仍望着蓝天到窗边打开鸟笼门的小孩一样,那位老爷爷伸出了手。

凭自己的意识解放。

然后遭到问罪。

被判处死刑。

『既然这样,尼亚别洛法尼根本没理由顾忌嘛。』

第一王子把见底的玻璃杯底敲上吧台。

『竟会仰赖人类制造的魔导枪,实在难以想像是绝代魔王啊。对手可是可以追溯到魔法创建源头<、、、、、、>的重大存在啊。为何这位VIP大人必须仰赖渺小人类的技术,恐怕和「这玩意」有关系。』

嘴上边说,巨大无比的牛头人边轻抚腰际的枪套。如同蝴蝶翅膀的剑镡因为魔法之力淡淡发光。

没错。

不同于店内的提灯或蜡烛火,经由人工制造出的魔法光芒。

说时迟那时快。

牛男的头没有受伤,应该没有。但是,厄亚特却产生了牛头人头部溢出了浓稠黑色液体的幻觉。

『遭勇者砍出的伤,只有勇者本人才治得好。』

「⋯⋯」

『哼哼,这玩意可痛着呢。尽管伤口本身已经获得原谅而愈合,感觉还是会残留上很长一段时间。大概类似化脓的灼热刺痛感,加上力量从体内流逝的错觉呢。』

没错,充其量只是幻觉。

溢出的记号随着枪套内剑的魔法光芒一起消失。

『既然是被击败遭到封印,受了伤也不稀奇。不过,如今魔王尽管虚弱,还是在外头走动。若想恢复元气,明明该觅地静养才对。好啦,来问问聪明的厄亚特同学吧。要怎么说明这种矛盾的状况呢?』

「难不成?」

『我不晓得那位老爷爷有没有自觉,毕竟少说超过一千固年的远古时期,隔了这么久,别说人类了,恐怕连魔族那边都不记得魔王长相了啊。』

猛牛扭曲自己大过头的下颚,试图挤出笑容。

『不过根据状况来看,叫汤马斯的老爷爷恐怕也有什么秘密,譬如血统之力来着⋯⋯假如善良的老爷爷在真正的意涵上拯救了尼亚别洛法尼,对魔王当然具备重大意义。令她等不及自己恢复,就连原本拥有的可能性「幅度」连百分之一都无法发挥,也宁可只身挑战固若金汤的王城啊。』

4

宛如人类欠缺考量就凿开山做出的隧道,只等距排列着最低限度的水晶管和魔力光的漆黑地区。不过,恐怕限制光源也是有意义的。

看守监狱的关键在于狱官能单方面把握囚犯动向,却不能让相反的状况发生。

透过将情报流通动线单一化,在支配者与被支配者间筑起绝对的高墙,属于基础中的基础管理方式。

人工光一掠过嫩肌,不规则的浓稠触感再度袭来,接着身体有如化脓般腐烂的灼热刺痛。但终究是幻觉,尼亚别洛法尼挥除已经受到原谅的痛觉残渣。

「⋯⋯」

眼前出现令人难以想像此处是天空都市的宽敞空间。

往下持续延伸的巨大地底空间。宽一百艾斯尔(注:约一百二十公尺)的无底悬崖另一头墙面上有分阶层的牢房,而位于前方的墙面则成了一座管理塔。管理塔透过将巨大真空水晶内的雾状魔力变换为火魔法,形成大规模聚光灯照向牢房,从塔这边看得见牢房,从牢房方看来却因强烈逆光而看不见塔的构造。

想当然。

若在这种没有昼夜概念的昏暗地底,成天受到炫目刺眼的剧烈亮光照射,肯定无法好好入眠。此地是处除了靠着铁格牢房关人来剥夺自由,本身就是都会削弱体力和精神的死亡领域。而且最无耻的地方在于,管理方还能以这是避免不必要暴力接触,只为了求情报单向化才采取的措施当成藉口。无疑是间打着正义大旗伤害他人,宛如丑陋人性结晶的设施。

有个词叫「光暗二元论」。

即便抗议受强光干扰睡不着觉,也会被「因为你心中被黑暗占据才会害怕光明」这类理由粗鲁驳斥。

此外,管理塔与对岸牢房间也设有吊桥,不过设计成一发生意外就能马上收起阻断路径。这里连最基本的安全防护都没有,明明此处所有光源设备都可能因为维护失当成为火种,等到万一真的发生火灾,相信囚犯们将无处可逃,受烈焰与浓烟吞噬吧。除了送餐之类等最基本照顾之外根本不会离开管理塔的看守,大概认为只要自己这些人能安全从管理塔逃上地表就无所谓吧。

被关进牢内的并非全是穷凶恶极的罪犯。头发和肌肤透彻得不自然,近乎雕像的少女之类也被关在里头。恐怕是人工生命体,但到底为何遭到逮捕?身为制作者的《炼金术师》等人会不会正伺机夺回?

既然来到这里,已无须顾虑了。

反正一开始就不抱可以从头到尾都不被人发现的期望。

不过,监狱的门不靠专用钥匙的话,恐怕打不开吧。

「好啦。」

咻!

从背后悄悄逼近的尼亚别洛法尼以随手捡来,用于固定、补强照明设备的绳索缠上待在管理塔内的年轻狱卒脖子。

「⋯⋯!?⋯⋯!! !! !!」

被以脖子为中心提起整个身体,事到如今才把双手伸向脖子,同时悬空的双脚也不停挣扎,但为时已晚。尽管她穿着高跟鞋也不动如山,对手别说是像样的抵抗,连出声警告发生异状都办不到,只能接受任凭宰割的命运。

悬崖对岸,面对墙面牢房的通道上能看到其他狱卒正将和剩饭没两样的食物往牢里扔,但碍于支配阶级自身设下的巨大光源,管理塔完全处于背光之中,没有人会注意到近在咫尺发生的惨剧。

堵住气管让狱卒窒息太花时间,没必要陪他耗。正

当尼亚别洛法尼打算上下晃动来错开颈骨时──

『全身锈斑灰尘的,你真是受了很多苦啊。你本来就是不同生物,那么不必再受人类的理由摆布,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吧。老朽也这么希望的呀。』

「⋯⋯啧!」

明明早不知杀了多少人,为何会在此时想起这番话。

咋舌的尼亚别洛法尼稍微改变施力方法,针对脖子旁的颈动脉施力。一旦运往脑部的血液阻塞,脆弱的人类不出十秒就会失去意识。在缺氧的脑细胞遭到彻底损害前松开绳子,把瘫软的狱卒双臂反绑到背后。

尽管是高风险的选择,如今也不想特地再对无力抵抗的对象下杀手。

或许是抱着难得的庆生会没必要搞得自己满手脏,至少保持乾净来度过这个重要日子之类的感觉吧。

总而言之。

(操作吊桥是从这控制盘操作,而这应该就是牢房钥匙了。原来不是每间牢房各有一把钥匙呢。也对,毕竟那样会弄出一大串又重又麻烦的钥匙串,一把万用钥匙搞定方便多了。)

胡乱操作控制盘,拉下拉杆后,只见连接管理塔通往对岸牢房通道的吊桥逐渐往上收回。

『喂!是怎样!?』

『等等!这样我们回不去啊!!』

尽管造成有如捅了马蜂窝似的大骚动,这下被留在牢房通道的人员无法移动至上下层,只能原地滞留。过半数的狱卒行动受到限制。

但反过来说,管理塔这边的上下层还留有将近半数的狱卒,不过倒也不必硬碰硬交手。

「嘿咻。」

管理塔内的上下移动靠的是阶梯,然而果然为了防止逃狱或暴动,装有厚重的铁制弹簧门。

立起过度巨大的对龙步枪,将枪身上部抵住额头,往自坏铅弹头集中意识,强烈思考要使用的魔法。

最低中的最低。

以意志力在自坏铅弹头上刻下所需的文字和数字,如烟火工匠般设计希望的枪口焰颜色。颜色为黄,三个顶点,其中一点特地缩短来破坏平衡。

「TERTIARY ARC-CHARGE。」

极度压低威力之下把枪托抵在肩膀,发射了对龙步枪。一旦释放出的庞大热能将门与墙壁焊接起来,靠人力已无法开启,等于谁都没办法进入这一层了。

肩膀受到冲击,一股肩头到躯干裂开的剧痛袭来,简直像薄薄皮肤底下有脓疮破裂似的。不是旧伤复发,别想太多──魔王紧咬牙根,接着为了保险起见,弯下腰捡起将雾状魔力以杂质和高温凝固成膜状的巨大空弹壳。

再来就剩伸指按下控制盘的按钮,只放下连接目标牢房的吊桥,目的就算成功一半了。

尼亚别洛法尼顺着自己造出的唯一通道,往目的地前进。

『⋯⋯解放我可不会有好事喔,人类。一旦解除封印<、、、、、、>,重新连结上埋进胸口中心的异物<、、、、、、、、、、、、、、>,我将取回身为魔王的一切<、、、、、、、、、、、>⋯⋯虽然前提是要断线已久可能接触不良的这玩意还能动就是了。再加上,你们人类拥有转移憎恨的矛头来获得虚伪满足感的坏毛病。要是没能立刻把逃跑的我抓回来,肯定会拿放走我的你来开刀出气吧。』

回想起过去曾说的这段话。

没错,打从一开始,就已清楚事情会变成「这样」了。

『老朽已经活得够久啦。』

然而,无论再怎么警告,那位老爷爷仍不改脸上笑容。

真要说起来,老人根本没理解自身的价值。

区区常人哪可能打开封印魔王领域的大门,以及大量符咒和锁链。难道老人不知光能办到这点,代表身上流有过往曾在这伟大存在身上狠劈一刀的勇者之血吗?

在当今流传的传说中,恐怕来自意图拉拢统治大地的地方王的弗丘利亚纳圣教大肆宣扬「是我等祖先收服的」来提升神话宗教的价值,主张自己做为支配者的正当性。时至今日,持续使用类似伎俩来维持实质支配,还打算举办「神殿搬迁仪式」这种愚蠢的活动。

也就表示,一旦今后老人的身世秘密泄漏出去,感受切身危机的当权者想必会有所行动,这名遭到遗忘的老者将会面临莫大危险。

丑陋的人类定会毫不犹豫地下手封口。

『哈哈,老朽不是那么伟大的人啊。』

明明如此。

明明是如此。

『而且看到你这样受苦,当然很想帮忙你呀。老朽来日不多,和能够永久活下去的你不同,要是老朽短短数固年的命能替你取回永恒,岂不是够划算了吗?』

就这样,老人替她一道一道解除大量符咒和锁链。

出掌覆盖在她从后颈沿袈裟线裂开的丑陋伤疤,治疗这道旧伤,赐予她原谅。

连老人都对自己能办到这种事感到惊讶。

这时她才明白。

才真正体悟到。

已无须再抱持憎恨,无须拿起武器。结束了,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展开的战乱时代早已终结。

身为魔王活下去不再具有意义。

自由展翅高飞也无妨。

透过受眼前这位勇者治愈,获得原谅,让尼亚别洛法尼理解这点。

原来从前什么都不明白。

如同老人甚至忘了自身血统背负的使命,时光洪流能够洗刷,清净一切的孽缘。

「⋯⋯」

途中虽然会碰到几个「送餐员」,充其量不过是两、三名狱卒拿着用来镇压没魔导枪、赤手空拳囚犯的装备。恐怕是担心带着魔导枪的话,反而可能在暴动发生之际被囚犯夺走吧。要是贸然把枪口威吓狱卒,感觉他们会吓到跳崖。于是只好用对龙步枪的枪托将只拿着警棍的狱卒一个个敲昏,再继续往前走。

(我对人类随自己欲望制定的善恶没兴趣。明明这里就只有火水风土四种属性,想靠根本不存在的光和暗肆意分割世界的人类所说的那些毫无根据的痴言妄语对我没差。)

到头来,如同一开始所想的事发生了。

痛恨尼亚别洛法尼的话,大可攻击尼亚别洛法尼就好。但人类家伙们连挺身对抗强大敌人的行动都遗忘,秉持过剩正义感这道剧毒朝能打赢的敌人<、、、、、、>下手,藉以获得虚伪的满足感。

打算将魔王的罪行加诸于那位无辜老人身上,在公众场合侮辱他的死亡。

不,连这都只是藉口。

最根本的原因,是统治这块地区的权力者们不允许有可能拆穿他们谎言的老人存在。勇者造成的伤只有勇者才能治愈,反过来说,也成了打倒魔王真正功臣的铁证。因此家伙们才恐惧,颤抖,夜晚都睡不好觉。什么都好,总之找些随便的罪名栽在他头上再处决──大概只抱持这点程度的感情吧。若能用在「神殿搬迁仪式」上象征讨伐邪恶,更可谓一石二鸟,能让受国王承认的弗丘利亚纳圣教地位坚如盘石。钱、钱、钱,一切都为了龌龊的神职人员每天吃香喝辣。

这种事怎能原谅?

岂可原谅,绝不允许。

(不过,我是统领群魔的睿智之王。既然如此,就运用拥有的一切来清偿吧。我早就决定加诸我荣誉肉体与灵魂的恩情与仇恨都必有回报!!)

再会之前,尼亚别洛法尼不知为何暂时停下脚步。

伸手拨弄头发,拍打自己脸颊,扭动身体并动指拈起红皮革装的各部位进行确认。尽管用尖锐高根鞋喀喀踩踏地面,仍无法冷静下来。心跳加速,堂堂魔王竟感到紧张。试着缓缓深呼吸来舒缓情绪。碰面后最初该做什么?该说什么话?明明一路上想了又想,回过神时脑袋已一片空白。然后转念一想,觉得这样也没差,以最真诚的自我一决胜负。决定好方针后,再度静静朝目的地的牢房踏出第一步。

「嗨,老爷子。」

结果说出口的,是谁都想得到的普通招呼。

尽管对自己脑袋不灵光感到不悦,事到如今也无法重来。

尼亚别洛法尼硬是说下去。

怀着一股反正想在这个人面前掩饰自我终究不可能,甚至略感痛快的自暴自弃。

微微扬起嘴角,带着千思万绪。

她这么宣言了。

「抱歉干得不够俐落。不过我来救你了啊,老爷子⋯⋯!!」

5

「不、不可饶恕。」

亨莉叶塔语带颤抖地低语。

用险些破坏吧台的劲道激动一敲,放声大喊:

「夺走封印魔王的功劳⋯⋯?强加莫须有之罪意图砍下无助老人的头,以受国王认可?还什么风光热闹的『神殿搬迁仪式』啊?假如这些事是真的,罪不可恕啊弗丘利亚纳!!把国王赐予的信任与慈悲当成什么了啊!?」

「抱歉,这位小姐喝醉了,大家别计较。」

随口安抚周遭的视线,厄亚特眯起单眼。

对着身穿满是拉炼装饰长裤的猛牛男说:

「你掌握到什么程度?」

伸出大掌抓起眼前新端上的重口味起司和果乾,红褐色的牛头人回以傻楞楞的声音。

『啊?』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多少?用金币委托我们去弗雷亚德火彩城下摧毁渗透城内的人口贩运集团的人可是你。难道你早明白陆续完成委托的途中会接触到尼亚别洛法尼,才特意做这种安排的吗?」

『你猜呢?』

尽管含糊带过,但答案再明显不过。

然后如果这个男人当真忠实自称的头衔责任,也能理解他从一开始就不传递正确目的的理由。他是站在选拔王国,也就是人类这边的存在。假如一五一十告知塞列狄雷卡天空都市目前的腐败局势,不想也知道自由奔放的魔导骇客厄亚特.库里米纳特洛菲会站到哪一边<、、、、、、>,那样一来第一王子可就头痛了。

不。

为了帮深深入侵地方政治权力结构的弗丘利亚纳圣教擦屁股而向魔导罪犯求助的行径,若被发现背后竟是由整合选拔王国全体的统合王家堂堂王子在穿针引线,想必会招致非议。

「⋯⋯」

可想而知,这次的问题若只靠固守成规的亨莉叶塔这种人处理,肯定难以解决。

因为不是单单画条线,区分善恶就能了事。

动员全人类猎杀邪恶化身尼亚别洛法尼的行径属于善的一方。

意图阻止利欲薰心、毫无意义的公开处刑的尼亚别洛法尼也属于善的一方。

善与善正面冲突的矛盾状况下,通常的法规发挥不了作用,更别提想揭穿躲在最深处,暗地蠢动的权力者撒下的谎言。因此为了应付这种情况,才需要魔导骇客这种地下专家。

『本来是希望你能自己发现真相<、、、、、、、、、、、、、>──』

红褐色牛头人似乎有点自暴自弃,以彷佛感叹学生比预期笨拙的口吻这么说。

他瞄了一眼在这座天空都市内象征光明正大的击士亨莉叶塔后。

『擅自摆脱我的控制解决问题就再好不过<、、、、、、、、、、、、、、、、、>。可是谁叫你老受既定观念影响,迟迟察觉不出真相嘛。本来这次之所以特地拜托你,就是因为相信魔导骇客属于一种脑筋柔软的生物耶。』

「结果发现期待落空了?」

『既然如此,接下来该是取舍的时间。没办法获得一切的话,只能思考该取什么,又该放弃什么了。我等于是拿刀削掉自己身上的赘肉啊。直接把事情真相告诉你,等同将遭遇在这之上的风险,但我还是忍痛那么做了。好啦,你要怎么行动呢?』

「⋯⋯还能怎么行动?」

厄亚特也一脸困惑。

一脸「你早说不是更好」的表情。

「泰瑞莉亚和玛米丽丝为何没出现在这,可别跟我说猜不到啊。」

『哦,你们分头行动的用意就在这啊?』

「装得太假啦。」

魔导骇客吐了口气。

「达古雷加.布尔.格尔洛斯。虽然是得到骑士称号的漂白骇客,由于亨莉叶塔离开前线,使得这家伙无人管束。凭你这位深不可测的情报专家,区区臭药布味的魔导骇客动向肯定早在掌握之中吧。」

肩膀微微一颤的正是当事人亨莉叶塔。

她可是比来路不明的情报专家猛牛男更清楚那家伙是号怎样的人物。

「喂!等等,浑身灌满增强药剂的臭药布家伙到底怎么啦?在我受到难以启齿的耻辱捆绑,被塞进包包内的这段期间,外头到底发生什么事!?」

「哼哼哼那叫做龟甲缚喔。然后现实和你的妄想正好相反,问题在于我们和亨莉叶塔你一同消失,会让那家伙怎么看待这件事喔。」

「等等,难不成⋯⋯」

「误认为追捕我们的功劳已经全被亨莉叶塔你抢走,求功心切的达古雷加于是脱离骑士团擅自展开行动。毕竟骑士团也和尼亚别洛法尼冲突过了,那家伙似乎是想从那方面下手来赚点功劳,以防再度被送回监狱去喔。」

「所以我问的是,那个瘪三漂白骇客打算干什么啊。那是个让骑士这一词汇从都市的传统中腐化,差劲到极点的烂人,肯定干不出什么好事吧!?」

「对。」厄亚特点了头。

「那家伙打算去破坏这座土彩城下的土核心,所以我才派泰瑞莉亚和玛米丽丝去制止他啊。」

喀匡!!一声,连忙站起身来的是至今为止都被晾在一旁的亨莉叶塔。

「什、什么!?这个危险人物刚才说了什么!?」

「不管怎样,尼亚别洛法尼为了『偷偷』潜进中央,已在各地做了事前准备。无论达古雷加本性如何,在书面上还是位骑士大人对吧?站在维持治安的立场上当然拿得到安全报告,就算报告上并没什么,只要透过魔导骇客的技术便能明白唯有地下社会的居民才懂的事。即使有优劣之分,那家伙用的技术仍和我属于相同系统呢。」

「可是我们骑士团什么都⋯⋯」

「以为被亨莉叶塔抢先,意图扳回一城的达古雷加会乖乖分享发现到的情报?我们可是利用情报来战斗的魔导骇客喔。」

美丽击士伸手扶额。

本来只想警惕他才会那样威胁,但看来有点太过火了。

「那位漂白骇客大人似乎认为主动敲响自己这边的警报,能够让位于中央的尼亚别洛法尼慌了手脚喔。」

「只、只为那样?那可是土之城的核心耶?只为了这点理由就乱来!?」

「喂喂,我不是说了吗,魔导骇客是靠情报来战斗,而且最怕的就是『曝光』啊。达古雷加之所以想掌握尼亚别洛法尼的『足迹』,也是出于那家伙的直觉采取的一种攻势啦。实际上,用来对付同样害怕『曝光』的狙击手的确有效啊。」

听完说明后,美丽击士仍显得一脸纳闷。或许对长久以来靠着手中的剑正面与恶汉对峙,证明公仆的正义使民众安心的亨莉叶塔来说,会这样是理所当然的吧。

「举例来说,就像操控大金库的门来把强盗关在里面吧。为了让魔王确实露出马脚,好追踪到处逃窜的魔王踪迹,自己也需要做出某种程度的牺牲呢。」

「可、可是不对啊,我不是在说那种复杂的事!拜托,是土之核心耶?竟然把这么重大的消息隐瞒至今⋯⋯!!」

「喂,事到如今可别怪我为何没去通报啊。谁愿意听我们这几个通缉令都还没解除的人说的话?而且无论什么组织都会想包庇自家成员吧,通缉犯和骑士大人,站在守护治安那方的你们会相信哪边,一想就知道了吧。」

「⋯⋯唔!! !? ??」

乖宝宝亨莉叶塔一张嘴开开阖阖,似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长久以来用现实观点看遍善恶的她应该清楚,公文的力量不容小觑。无论达古雷加实际上是怎样的家伙,正式记录上仍是名堂堂骑士。即便事实上厄亚特和达古雷加同样属于魔导骇客也无所谓,何况迫使他如此胡作非为的不是别人,正是被赶去「击士」这个地位的亨莉叶塔自身。

就在此时。

轰隆隆!!传来某种从下方往上冲撞的震动。厄亚特仰望天花板。

「⋯⋯唉呀,搞砸了吗?」

是啊。红褐色牛头人用粗糙的手搭向额头。

『我姑且问问,为啥这种大事不是你过去处理?』

「可别用结果论来怪她们两个喔,你考虑看看实力嘛。对付战斗傻瓜亨莉叶塔和带有怪味的药布家伙相比,当然是亨莉叶塔更危险喔。」

「你这危险人物!要找理由居然扯到我身上⋯⋯!!」

「实际上,我并不明白她清醒后会怎么做。毕竟这个不知叫骑士还击士的大人一逮到机会就连络职场的老同伴,打算包围歼灭我们,所以才有必要兵分两路啦⋯⋯只不过,早知道她一见到猛牛就动摇到跪地,我肯定过去那边了啊。」

「哇~哇~哇~!!叭叭噗噗!!」

原来亨莉叶塔脑袋一短路,最严重甚至会退化成幼儿吗?被她两手握起可爱粉拳拼命敲打了。而看着厄亚特他们的模样,猛牛家伙叹气道:

『只要你握起魔导枪,事情就简单了不是吗,第六发的恶魔(Hex Jinx)先生?』

「别跟我硬凹没办法的事,恶魔的转轮手枪已经扔啦<、、、、、、、、、、、>。」

「?」

亨莉叶塔停下敲打的手纳闷歪头,不过没必要特地去揭开旧疮疤向她解释。

蓝色外套的少年吐了口气。

「这我刚才也稍微提过了⋯⋯就算去动土之城的核心,也不会让紧急模式有所动摇,但至少会成为中央重新审视警备状况的一个契机吧。何况她现在人在中央的城堡里不是吗?虽说我没有支持尼亚别洛法尼的意思

,但叫达古雷加的药布家伙在毫无计画下打草惊蛇,让她激动起来也很危险啊。」

『既然如此⋯⋯』

「不管她打算用什么方法从监狱救出那位叫汤马斯来着的好心老爷爷,途中都会因此遭受冲击──强烈得足以摧毁她原先计画的冲击吧。」

6

依旧是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

能让见者之心逐渐锈蚀的铁栅栏和石牢房,结合真空水晶与雾状魔力不分昼夜持续照射的强烈聚光灯,恶劣的食物和衣服等等,明明居住环境糟到不行,这位老人却和一开始碰面时一样没有改变。

「哦?」

无论什么时候都慈眉善目的老爷爷。

和打开任谁都遗忘的祠堂大门时没有丝毫改变。

「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呀?」

「开什么玩笑啊⋯⋯」

明明是面对舍弃性命与尊严救出自己的恩人,但尼亚别洛法尼忍不住低语。尽管深知无礼,也止不住迸出口的话。

「没听到是不是?我是来救你的啦!!救你脱离这荒谬的一切,脱离本该由我一人承受的罪啊!!」

「⋯⋯」

「我绝不接受闹剧般的公开处刑,世界上不存在任何你该被憎恨的理由啊!!所谓解放魔王尼亚别洛法尼之罪,前提是我太过可恶可恨才成立的罪对吧。不,连这也是藉口,实际上不过是享尽奢华的弗丘利亚纳圣教害怕吹牛打倒魔王尼亚别洛法尼的谎言被揭穿,才打算利用『神殿搬迁仪式』这种冠冕堂皇的公开处刑封你的口而已!根本没必要乖乖配合他们好吗!!」

「老朽不是为了这么拘束你才救你的呀。那时候老朽应该叫你自由自在活下去吧,别如此糟蹋自己的命。老朽不过是个救过你一次的陌生人呀。」

「最好是陌生人啦⋯⋯」

再也忍受不下去的尼亚别洛法尼双手抓住铁栅栏。

他没发现,果然没发现。

无论是自己流着勇者的血脉,以及若没想起这回事就不会落得如此窘境,他根本都不知道。

但是,正因为他是个没发现这些事,仍毫不犹豫出手相助的人,尼亚别洛法尼才说什么都无法见死不救。

或许所谓的勇者,原本就是指这种乐于助人的人也不一定。

在从前,彼此虽只有刀剑相向一途,如今已不同了。

其名记于圆环,将无始无终,循永恒咏唱,得无限之力──这种事只是谎言,魔王并非那般完美的存在。赢的时候会压倒性获胜,输的时候也会眨眼间败下阵来。这种「幅度」正是魔王的强项,也是弱点。

希望世上至少能有一个人,能够理解到这一点。

于是她往丹田使劲,放声大喊:

「不计代价救了别人性命还背负罪名的家伙最好会是陌生人啦!!听好了,说什么我都会救你,就算你早已放弃抵抗那群满肚坏水的当权者的阴谋诡计也一样啦!!就算是我多管闲事我也要管到底,就跟你对我做的一样啊!! !! !!」

幸好,目前已拿到牢房的钥匙。

这种铁栅栏算得了什么?现在马上就能让他重获自由。

就在她这么想的下一刻。

锵匡!! !! !!

随着巨大装置切换般的剧烈声响,所有照明的光都消失了。

「⋯⋯什么!! !? ??」

出乎意料的黑暗。

短短一瞬间的事,照明马上恢复正常,但周遭已和刚才截然不同。这座纵长深邃的监狱全域亮起鲜红的紧急照明。

诡异的人工光线蹂躏起魔王柔嫩的肌肤,不存在的浓稠血液触感从右肩开始污染全身。

发生了「某事」。

而且还是连尼亚别洛法尼没能预料到的「某事」。

「啊!」

接着她发现到。

尽管再度将牢笼钥匙插进门上的钥匙孔,形状却不吻合。只发出喀锵喀锵的声音,无论如何就是塞不进钥匙孔内。

从膨胀成巨大花朵状的金属管内,传出了这样的广播:

『发布紧急警报,中央地区光彩王城范围全域的警备状况进行重整。范围内所有魔导银锁都会自动变更。配合新锁更新钥匙的作业,请遵循各部门管理阶级的指示进行。再重覆一次⋯⋯』

「⋯⋯该死。」

不合。

再怎么试,再怎么紧咬嘴唇,再怎么忍住泪水,唯有一把的钥匙说什么就是不合。

用双手抓住铁栅栏使劲,依然纹风不动,只传来喀当喀当的不悦声响。一旦勉强使劲,右肩上过去留下伤痕的附近一带裂开来,激起脓渗透开来的灼热刺痛。

我变得这么弱了啊。

不再有胜有败,没有高低起伏,没有任何突出。不具有「幅度」,不具有可能性。只靠肢体能力,根本无法打坏这道铁栅栏!!

「该死!老爷子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比起慌得手忙脚乱的魔王,在牢中等待处决的老人反倒冷静。

继承了勇者血脉的某人充满皱纹的脸上浮现笑容,摇了摇头。

「已经够啦。」

「⋯⋯才不够。」

「老朽来日不多,想到连最后的工作都已经达成,就没什么好怕的啦。」

「最好是啦!! !! !!」

已经超出忍耐极限,扔掉没用钥匙的尼亚别洛法尼终于把双手伸向扛在肩上的对龙步枪。先尝试用枪托敲打牢门,确认纹风不动后把枪口对准门锁。

只要她有那个意思,别说牢门,整间牢房都能贯穿。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

(威力太强了⋯⋯!!)

和管理塔的密闭式厚重铁门不同,原本就有缝隙的铁栅栏会使暴风淹没牢房。

「老爷子,往牢房角落靠。」

他没有行动。

勇者不会允许身边的人为了自己堕入恶途。

「拜托你照我的话做!!只要一次就好了啦!!」

面对有如孩童闹别扭的魔王,老人仍然不愿做出使尼亚别洛法尼染罪的行动。

其实她早就明白,就算以最低中的最低,靠意志力在柔软的自坏铅弹头上刻下文字和数字来仔细控制威力,也无法在不伤害铁栅栏另一头的老人之下只破坏门锁。这和想用断头台来削苹果皮一样,是根本办不到的事。

拯救不了。

这样下去无法救出最珍重的人。

还说什么太古的魔王,什么「天球尽噬者」,什么足以统率所有魔族毁灭人类的负之威权啊?连拯救自己后还承担所有罪过的一位恩人都救不出来,到底还能对谁挺起胸膛啊!?

「谢谢。」

「⋯⋯」

「看到你如此关心,让老朽觉得自己能活到今天还真不错,真是开心。」

牢笼的另一侧,传来过度残酷的声音。

「不过为了一个老糊涂走上歧途可太不公道啊,好啦,快点离开,去做你想做的事吧。难得老朽把你救出来,一直在这耗下去老朽也会良心不安的。就当是让老朽安心好吗?」

听了这番话。

到这步田地还能听到如此完美无瑕的话。

「⋯⋯啦。」

理智终于断裂。

魔王尼亚别洛法尼将至今为止未曾感受过的激情注入灵魂当中。

「这就是我最想做的事啦!老爷子⋯⋯!! !! !!」

「⋯⋯」

切换思绪。

硬是将迷惘斩断,展现出身为魔王的冷酷。

没有时间拘泥于当场办不到的事。要是自暴自弃的尼亚别洛法尼在这里被逮,将真的失去仅存的机会。因此就算用硬拖的都要把他拖出这里。

「听好了,我一定会救你,这件事没得商量。」

「你⋯⋯」

「闭嘴啦臭小鬼<、、、>!!不过活了果实从树上落地后冒芽长成大树这点岁月的幼童,别给我说得一副已经看透全世界的样子啦!!我告诉你⋯⋯听好了啊老爷子,我这就教教你,世界比起动不动就放弃的来得更宽更广,更璀璨而且美丽无比啊!!不准顶嘴,你要知道我可是魔王喔!在你们这种只浅尝世界表面就满足的矮小生物眼中宛如黑暗化身的睿智族群之王呀!!你到底凭什么权利拒绝我?既然我说要做,就等于是世界的决定了好吗!!我一定会救出你,知道没有!! !? ??」

「⋯⋯」

「快哭啦你这笨家伙!!哭也没关系啦!!谁晓得你剩多少寿命,能够渡过几次春秋根本没差!!假如自己的性命成了

风中残烛,无论谁都有权哭喊求救好吗!因为你不那么做,现在就换我这么做。即使只是眨眼间就可能消失的灵魂,我也不允许你糟蹋。开什么玩笑啊臭小鬼,就算那条命是属于你一人的,可别觉得和那条命连系在一起的也只有你一人啦!! !! !!」

「⋯⋯⋯⋯⋯⋯⋯⋯⋯⋯⋯⋯⋯⋯⋯⋯⋯⋯⋯⋯⋯⋯⋯⋯⋯⋯⋯⋯⋯⋯⋯⋯⋯⋯⋯⋯⋯⋯⋯⋯⋯⋯⋯⋯⋯⋯⋯⋯⋯⋯⋯⋯⋯⋯⋯⋯⋯⋯⋯⋯⋯⋯⋯⋯⋯⋯⋯⋯⋯⋯⋯⋯⋯⋯⋯⋯⋯⋯⋯⋯⋯⋯⋯⋯⋯⋯⋯⋯⋯⋯⋯⋯⋯⋯⋯⋯⋯⋯⋯」

气氛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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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改变的是布满皱纹的脸。

出现了肯定不想被任何人看到的变化。

终于等到了。

总算来临了。

「⋯⋯那样才对。」

尼亚别洛法尼忿忿说道。

不管状况再怎么绝望,谁要放弃啊?不过区区一次的失败,谁要抛弃拯救自己性命与尊严的恩人啊?贯彻身为魔王的自己,预料之外,打乱局势,无所不为。不受固定战力束缚高歌自由,正是尼亚别洛法尼的真本领。

为下次机会做准备。

放眼未来。

「我会再来的。」

咬紧牙根,双手掴着可恨铁栅栏的尼亚别洛法尼从正面注视老人双眼。

「再怎么样,我都不能一直在进入严重警戒状态的王城逗留下去,所以会暂时离开这个地区。不过,魔王一定会再次来到你面前,才不让希望之火在此熄灭。老爷子,你千万别丧志啊。感觉快被压垮之际记得瞻仰魔王,希望一直会在这喔。」

老人没有回答。

或许是听到了救赎的可能性,老人才开始对即将逼近的「神殿搬迁仪式」,不,无聊公开处刑感到恐惧吧。用解放魔王这种可笑至极的理由处死,其实根本是当权者为求圆谎而安个莫须有罪名就想杀人灭口,无论是谁碰到这种状况都会害怕。这样吓唬老人家,自己是不是有点残酷?尼亚别洛法尼并不这么认为。泰然自若和情绪麻痹是两回事,首先应该要正确理解事实,接着再开始准备跨越障碍,这么做才是自然的。

这座监狱的戒备也将变得更加严密吧。本来就不觉得能三番两次轻易入侵。

既然如此,机会只剩一条路可走了。

把对龙步枪扛回肩上,「天球尽噬者」背过身说道:

「人类勇者汤马斯.洛贝路金的公开处刑当天,魔王肯定会现身营救。知道了吗,老爷子?」

Option04 分配给仲介人的注意事项小册

与政府行政试验制度和以公家预算营运的骑士团及管理队不同,有种能活用零碎时间进行单独活动,行动力超群的个人职业。他们从第三者接取委托,完成各式各样的任务。

话虽如此,职种仍复杂繁多。专门负责据点防卫与要人戒护的护卫『保镳(Bouncer)』,专门采取稀少动植物或矿石的回收人『劫掠者(Ransack)』,专门处理受组织关系束缚而棘手的收场家『前卫(Forward)』等等。

由于并非经过考试或证照制度来管理(如各位所知,分配工作的仲介人反而更受法律约束),各职种并没有严格界线。不过终究还是有地盘意识,譬如战斗职『前卫』接受偏防卫职『保镳』性质的委托,就很有可能会因抢工作的理由引发纠纷甚至冲突。

不过这些毕竟只是当事者之间擅自区分的标准,仲介人无须费神调停。

各职种都有缔造传奇事迹的知名人物。譬如防卫职『保镳』中有只身一人保护受空贼袭击迫降的飞行船安全长达七天,直到救援队前来的『铁壁双盾(Grapple Shields)』,战斗职『前卫』中也有能在六发子弹内解决任何事件的大型转轮式魔导枪手『第六发的恶魔(Hex Jinx)』等等。

不过这些也只是各领域私相认定的高下层级,仲介人方面并不须特地出面管理排名。不如说,如果有类似排名的消息流传出去,很可能就会被当成提高酬劳的藉口,因此一概视为不知情较为妥当。

此外,以个人职接受委托为生的这群人仍受法律保障,因此委托的仲介人须尽最起码的道义责任,譬如注意不要牵扯到协助罪犯筹措逃亡资金之类违法工作。

然而,考虑到部分人士,如魔导骇客之类智慧罪犯常钻制度的漏洞加以滥用,这部分仍有大量改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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