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是刑警!”
此话一出,原本稳妥的交易现场瞬间被紧张的气氛包围了。
深夜。圣特雷萨铁路调车站。
一场小小的交易正在进行着。首先是进行交易问候。这边是最近流行的药品“天堂之门”一公斤,那边是美丽诱人的纸币三万美元。
一位刑警叫桂·的场(化名为桂·马诺贝),另一位刑警叫提拉娜·埃克塞迪利卡(化名为提拉娜·埃尔诺瓦拉)。
交易的对方是毒品销售商贝尔纳雷和罗德里格斯。
罗德里格斯是今晚才第一次见面,他一看到正在潜入调查的的场就大叫。
这家伙是个刑警。
“是条子吗?”
旁边的贝尔纳雷也顿时激动了起来,马上把枪对准了的场。虽然可以更快地从枪套里拔出枪,并把直接打中对方的腰部,但的场并没有这么做。他举起双手,不服气地哼叫了起来。贝尔纳雷感到困惑,半信半疑,犹豫着是否开枪。
“喂喂喂,我怎么突然就成条子了,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喂,宝贝?”
这是对搭档提拉娜说的,虽然是隐含了“一起举起手”的暗号,但她却做出了不同的反应。
“啊,你这个叛徒,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刑警。”
她拔出长剑,将剑尖抵在的场的脖子上。提拉娜没有枪,和贝尔纳雷也有相当一段距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才是最合理的行动。
“喂喂喂!”
“住口!我早就怀疑过你了。反正你一直以为我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乡巴佬吧?别想骗我了,你这个地球人!”
虽然有点戏剧性,但是提拉娜的演技还是合格的。多亏了她,两个卖家打算观望一下这个展开,扣在廉价左轮扳机上的手指也暂时松弛了一些。
“开什么玩笑!我不是条子!我要是条子的话,就不会跟你们这样废话了,直接亮出徽章给你们看,然后当面上前去抢。”
“不要找借口!”
“闭嘴,你这只母狗!”
的场怒斥提拉娜。
“难道说你忘记了我在肉桂店门口把你捡回来,让你脱离为变态客人服务之苦的恩情了吗?你这个染了性病的,肮脏的外星人!”
明知道是潜入调查中临场发挥的戏剧,但提拉娜真的感到眼前一片漆黑,视线被蒙上了模糊的雾水。
“哇~,这是在说我吗?桂,不管怎么说……”
笨蛋,二货。到底受了什么打击啊?我是没落贵族的塞玛尼难民,在一个狂热的约会俱乐部里为萝莉控的客人服务。这样的我──被这个“善良”的中间商桂・马诺贝捡回了家。此后,我不仅是他的搭档,还是他的情妇兼护卫。
是这样的设定吗?
“哭什么啊!难道你还想重操旧业吗? !”
“喂,这种侮辱已经超过我的承受极限了!好家伙!我要杀了你!”
怎么还有这种难以回应的台词啊?
“嗯。哇……啊”
在一瞬间,的场的脑子里蹦出了两个选项。
一个是‘有种就试试看啊,没有我的话,你活不过一天!’这样的真汉子台词。但是这个不合适,提拉娜也许会更生气的。说不定停止思考之后,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另一个是‘噢,别这样,我不是条子。饶命啊!’这样的懦夫台词。相比之下,后者的展开会比较容易让提拉娜演下去吧。但作为代价,中间商马诺贝的名声会一落千丈。在业界也会变成传闻,今后的交易(诱饵)调查也会持续不下去了,甚至连“天堂之门”的来源也抓不到了。
“啊……”
一秒半过后,的场想出了第三个选项,并且直接采用了。
他指着最开始指控自己是“条子”的罗德里格斯。
“额……话说,喂,就你!那边的新面孔!”
“?”
“我想起来了,你才是条子!三年前我在七英里大道上被人追捕的时候,有一名制服警员就长你这模样!”
“开什么玩笑!你瞎说──”
“不!错不了,你才是条子!”
贝尔纳雷更加困惑了。
“真的吗?”
“啊。你这家伙,真是个意想不到的骗局啊。因为快要暴露了,所以就立刻诬陷我是条子啊?别小看我。你以为贝尔纳雷会被你牵着鼻子走吗?呐,你明白的吧?”
“哦,我……”
贝尔纳雷一脸茫然。
“竟敢说出这种话!你是想把我也拉下水吧!?”
罗德里格斯看起来很生气。
“逐渐混乱起来了……”
提拉娜已经混乱了(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立场了)。
“别听他胡说!他就是个那个条子!”
“不!你才是条子!”
“原来你也是刑警!”
“闭嘴,你这母狗!”
激烈的争吵和混乱。刀刃和枪口四处转动。在场的人里只有的场没拔出武器。
没办法。这诱饵搜查只能从头再来了吧。
的场清了清嗓子,挠了挠后脑勺,又咳嗽一声。这是事先与后备监视队联系好的暗号。
从调车站的控制楼里,同一个风纪班的警员托尼·麦克比刑警和亚历克斯·戈德诺夫刑警监视着这边。只要一看到这个信号,就会立即让周围等待着的警车蜂拥而入。
罗德里格斯把枪口对准了他。
“喂,那个马诺贝什么的。别搞小动作,懂吗?”
“啊,啊……我知道。你要不要冷静一下,谈谈正经的生意吧?”
“跟你这个条子谈生意!?想得美!”
“所以说我不是条子吧──”
托尼等人的行动似乎比的场的预想还要快。
“不许动!警察!”
探照灯发出的强光还有红蓝交替的旋转灯从前后袭来。能逃跑的地方就只有的场的右边。
“可恶,你这臭小子,我们被卖了!?”
罗德里格斯胡乱地开了一枪,没有打中任何人,子弹击中了的场后面的货车车门上,发出了尖锐的金属声。
就在这时,的场朝着唯一的逃跑路线狂奔。不需要在意提拉娜,就算被逮捕,托尼、戈德诺夫和其他警官也知道提拉娜是他们的同事。
“你这个混蛋!”
贝尔纳雷正要朝的场开枪,却被提拉娜按倒在地。
警车里的警员们听到枪声,也纷纷开枪。没有正面射击,只不过是恐吓示威。的场在示威的枪声中跑掉了,伴随着飞溅的砂石,的场跳过了列车的连接部,直接向着调车站的尽头跑去。
本打算假装逃跑,但很快发现罗德里格斯正在向右前方逃跑。不知怎么回事,他在混乱中找到了正确的逃跑路线,一溜烟就逃出来了。
出乎意料,他是个直觉很好的家伙。
就这样让罗德里格斯逃走吗?
不,不能这样。不管怎么说,他是一看到自己就突然大叫一声‘条子’的混蛋。就这样让他逃到街上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站住!”
拔出枪,的场大叫。没说‘我是警察’。
罗德里格斯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停下来。他跳到七英尺高的栅栏上,用体操运动员那样的动作跨了过去,速度也很快。的场也不甘示弱,越过栅栏,紧追其后。
栅栏的另一边是施工现场。正在建设中的高速公路所用的大量材料堆积在一起,叉车和吊车四处安睡着,视野不好。虽然好几次差点跟丢了对方的身影,但由于能听到脚步声和喘息声,勉强还能继续追下去。
“罗德里格斯!站住!”
绕过一堆水泥袋山,把枪对准了他。罗德里格斯没有还击。但就在这时,他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下,失去平衡,跌倒了。马上又站了起来,继续逃跑。但这时,的场离对方只有大约10米的距离了。
“试试这个……!”
的场一边跑一边捡起旁边的钢管,从侧面投掷。虽然不指望会有什么效果,但罗德里格斯被铁管绊住了脚,向前摔了下去。面对骂着脏话想要挣扎站起来的对方,的场全力扑了上去。虽然身高和体重都远超自己,但罗德里格斯几乎没能抵抗,就被按倒在工地的碎石上了。
“喂,马诺贝!等等!”
的场无视了罗德里格斯的话,夺走了对方的枪。将九毫米口径的贝雷塔弹仓抽出,滑动枪膛,清空弹药后扔在了地上。
罗德里格斯并没有抵抗,而是夸张地举起双手,试图让的场冷静。
“喂,马诺贝!冷静点!”
“我是圣特雷萨市警局的,我要逮捕你。”
“果然还是条子吧!?”
确认着是否还有枪藏在腹部、背部、脚踝等部位。实际上,他的右腿上隐藏着一把小型的“左轮”。剩下的枪也全部夺走卸下了子弹,丢在一旁,的场向对方表示出徽章和ID。
“你有权保持沉默。所有的陈述都可能在审判中成为不利的证据。另外──”
“啊,好啦,好啦!可是,的场刑警,在
交代嫌疑犯的权利之前,能否先搜查一下我的左口袋?我有一个ID。”
“不要动!”
“啊,就稍微活动一下。……我已经没有枪了啊。你看……就是这本手册。希望你好好看看里面的内容……”
罗德里格斯露出苦笑,小心翼翼地从夹克内置口袋里掏出手册。
“可以打开吗?”
“…………”
的场沉默地收受了。打开“毒品业者罗德里格斯”的手册,里面露出了ID。
……该死的!”
马上,的场就一副极度不高兴的样子。
“我是DEA(毒品管制局)的霍尔赫·埃斯科巴搜查官。”
罗德里格斯说。
“这东西一看就知道了。”
“明白了的话,就把枪移开吧。”
“就算我知道了,但我还是想毙了你。”
的场把枪收进枪套。
聚集在流行毒品交易现场的四个卖家中有三个是条子。
这么愚蠢的案例,一定会成为一个经久不息的笑话。
如果将来的场辞去了刑警的工作,也有可能出版回忆录的话(当然这是不可能的),那么今晚这件事是绝对不会被写在那本书上的。即使想要写,也会因为太过愚蠢,而被编辑提出异议。会说‘这完全没有真实性可言’。
“这是诱饵搜查,每个部门都是在秘密行动的,这种事不也是有的吗?”
用悠闲的语气如此说的人是同事戈德诺夫刑警。在调车站现场最先询问情况的时候也是这家伙笑得最嗨。
全体撤回后的风纪班办公室。
今晚加班的刑警也有四到五人。用玻璃隔开的季默主任的座位灯光熄灭着,不过,他此时大概正在距此五分钟车程的DEA的办公室那边和埃斯科巴的上司吵得不可开交。
“不是有句俗话吗?要想骗过敌人,得先骗过自己人。很有道理啊。”
“戈德诺夫。想必你是博爱主义者吧?我可没你那么宽宏大量。”
的场不高兴地说,提拉娜皱起了眉头。
“是吗?我认为戈德诺夫说得有道理。”
“没道理啊。一般情况下刚一见面谁会注意到。如果遇到个疑似同行的家伙,交易会以情况不明为理由推迟,之后再向上司咨询。有线索的高级部门会展开秘密商谈,明白事实之后,双方还需要有协同作战准备。这才是组织吧。”
在圣特雷莎市,实行诱饵搜查的执法机关有好几个。而且都是秘密行动,通常是不会通报给其他机关的。因为完全清白的组织是不存在的,所以得预防其他机关有腐败的调查官会泄露情报。
当然,也有不乐意看到各个机关随心所欲地玩“卖人游戏”的大人物们,他们也设立了统一指挥管理这些秘密行动的总部。
然而,它却没能很好地发挥作用。
司法部、财务部、市警局等机关的所属都各不相同,自然就引起了“哪一方才拥有指挥权”的纷争。而且不可能有部门会愿意提供正在进行危险潜入任务的搜查官信息。不出所料泄密事件果然发生了,于是这个尝试以失败告终(顺便一提,这个泄密事件带来的损失很小。甚至有传闻说,是各机关的保守派人士共同密谋阻止了这个新总部的设立。)
此后,类似的尝试仍在继续,但最终还是决定交给各部门之间自行交涉。
“话虽如此,桂。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呢?”
听到提拉娜的疑问,的场立即答道。
“这能叫意外?根本不能。”
“嗯。”
“那个混蛋──DEA的埃斯科巴,一看到我就吓了一跳,说我是‘条子’。我怀疑他脑子秀逗了,搞不好我可就没命了。”
“在这场骚动过后,埃斯科巴也解释过了吧,他说之前好像见过你,你后来好像也装作认识他的样子──”
“我当时是为了先发制人。啊,的确,我也感觉他有些眼熟。但是我绝对不会说‘这家伙是个条子’。”
确实如此,的场对埃斯科巴也有印象。但就是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了。
“在哪里见过?”
“所以说不记得了。也许是在搜查官的无聊研修中,也有可能是在豪华游艇卖家的派对上。毕竟是干这行的,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家伙。……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揭发人家是‘条子’啊。埃斯科巴这小子应该去接受精神鉴定。”
“嗯,也许是吧。”
在办公室角落里玩着电脑的托尼·麦克比刑警——戈德诺夫的搭档嘀咕道。
“如果按常理来分析,那个埃斯科巴的背后一定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说双重间谍之类的。”
意思是说,他假装潜入调查,实际上是想从毒贩手中谋取钱财,并为他们提供方便。当然,的场对此还是抱有怀疑。
“即使这样,在那种场合大喊也很奇怪啊。”
听到的场这么说,托尼耸了耸肩。
“嗯,所以可能还是需要精神鉴定。啊,大概吧。”
“所以说为什么不以工作繁忙且压力大为由,给自己找一个轻松点的工作呢?真是愚蠢。”
“嗯,对了,我说提拉娜。”
戈德诺夫说。
“嗯?”
“今晚的戏很有意思啊。特别是当的场说到各种变态客人的时候。”
“嗯……啊。”
戈德诺夫没有注意到提拉娜语无伦次的样子,自顾自地说道。
“你那种动摇的样子很有感染力啊。在我还是制服警员的时候,也看到过很多这类情情爱爱的争吵,相当真实。”
“唔哇,那只是……”
“住嘴,戈德诺夫。”
啪的一声,托尼说道。
“什么嘛?”
“没看出她很不高兴吗?”
“嗯?是吗?啊……对不起啊。”
戈德诺夫道了歉,回到了工作上。的场想说的话大部分都被托尼给说了。的场轻轻点了点头。大概是在电脑屏幕的黑色区域反射出来了吧,托尼背对着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啊)
(别在意)
这样的感觉。
这就是所谓的默契吧。
总觉得我和托尼就像老夫老妻一样,的场这样想着。
虽然我不是同性恋,但如果他是个女人,将来嫁作贤妻良母的话,想必会是最棒的人生。
正想着这种无聊的事,季默主任走进了办公室。
“的场。”
本以为会被他厉声责骂,但听到他那沉稳的语气反而吓了一跳。
“主任,是关于今天的事情吧?首先DEA的那家伙──”
“埃斯科巴的事处理好了,不过是常有的差错罢了。”
季默打断了的场的话。
“你说什么?解决了吗?那究竟是──”
“比起那个,你知道原陆军卢克•斯卡莱特吗?”
的场顿时感觉到下巴周围的神经紧绷了一般。
“卢克·斯卡莱特?……是那个佛罗里达州出身的队长吗?”
“从文件上看,的确如此。”
“我认识,在塞玛尼世界战争中的一个时期。”
在自卫队和美国陆军的联合作战时,一起执行过侦察任务。都是些不愿回想起的糟糕经历。
“关系亲密吗?”
“不,一点也不。”
而且那家伙还用另一个别名称呼自己。叫什么‘刀疤脸’?因为他长得和阿尔·帕西诺相似而又不同,直到最后,的场都只称呼他为“斯卡莱特队长”。
“那么,斯卡莱特他怎么了?”
“刚才和妓女的尸体一起被发现了,就在阿尔罕布拉海岸的“拖车公寓”里。”
“被人暗杀的吗?”
“不知道,但至少绝对不是自杀。”
“那个妓女在风纪班一年前的记录里出现过,好像有诸多可疑之处。我已经跟阿尔罕布拉的郡警通过话了,你和埃克塞迪利卡一起去调查吧。”
现在是深夜。阿尔罕布拉海岸的话,开车要花一小时左右,明早才能回来。
“啊……”
的场强忍住阴沉的脸色。看手表的时候就想问“难道现在就去吗?”,但总算憋回去了。心里清楚如果这么问的话,季默马上就要发脾气了。如果这个上司说‘去吧’,那就是必须得去的。
尽管强忍着情绪,季默还是敏锐地察觉了的场的内心。
“怎么?有意见吗?”
“不,我很乐意。”
的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伸手去拿了上衣。
阿尔罕布拉海岸是横布在圣特雷萨市西南方向50公里处的港湾地带。虽说是市郊的度假胜地,但给人的印象并不高级。话虽如此,但对于圣特蕾萨市的中产阶级家庭来说,若是周末想要钓鱼或者烧烤,那里是最近的地方,正好还有拥有廉价别墅的警察。的场也多次受到同事的邀请,一边看海一边喝酒。
提拉娜却是第一次去。
但是如果是深夜两点,而且又是
为了工作而来的话,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她在的场驾驶的科尔维特的副驾驶位置上昏昏欲睡,突然猛地摇头,拼命地驱赶睡意。
“我也好困啊,聊点什么吧。”
在去阿尔罕布拉的路上,的场这样说道。本想说“睡一会也没关系的”,但如果这样下去,在到达现场的“拖车公寓”之前,两人就会因为瞌睡事故而离开这个世界的。
“就算你让我聊……那么,聊些最近读的书怎么样?”
“嗯,什么书啊?”
“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
“别开玩笑,你是想杀了我吗?”
“在地球人的书里这不是很有意思的内容吗?与我国的一本叫《巴・诺・米卢迪》的魔法书有相通之处。怎么说呢,在物质界与精灵界之间──”
“别说了,这样下去我会更想睡觉的。”
“是啊,对你这样缺乏教养的男人来说可能不合适。”
“不管怎么说……啊,是啦是啦。”
如果是男同事的话还可以说些黄段子来应付下去。对提拉娜来说可行不通,大概会被她当场斩杀的。
“还是聊些工作上的事吧,那人是叫柯波拉·斯卡莱特吗?他是个怎样的人?”
啊,对了。关于那件事,还没有跟提拉娜说过呢。
“啊……斯卡莱特是吗?我不太清楚。”
“你不知道吗?”
提拉娜看起来很失望。大概是因为她顾虑到“斯卡莱特可能是的场重要的战友”,才一直没有提到这个话题吧。
老实说,从季默那听到他死了的时候,也就‘嗯,死了啊?’只是没想到,那个讨厌塞玛尼人的家伙,居然住在离塞玛尼世界最近的加利亚安纳岛,这才是更令人吃惊的。
“我之前说过的吧?我曾在第二次加利亚安纳战争时期从军征战。”
“嗯。”
“那时,有联合侦察的任务,我们有好几次都被分在同一个队伍里。我是日军,斯卡莱特是美军。突然就被组成搭档,也不怎么顺利。是政治上的原因。”
“是这样吗?”
“习惯了,我一直以来都和性格不合的人搭档。”
听到这里提拉娜鼓起了脸颊。
“什么意思?是在说我吗?”
“开玩笑的,稍微笑一笑吧。”
“一点也不好笑。”
提拉娜用不高兴的声音回应。看来这种玩笑也行不通,果然还是不合拍啊。不过仔细想想,自己几乎从来没有跟提拉娜开过这样的玩笑。
“……那么,你们是在同一个队伍吗?”
“有过几次,都是隐秘的侦察作战。那家伙的防虫剂味道非常浓烈。我害怕会被敌人察觉到,告诉他不要再用了,然后他就发怒了。作战的前一天就告诉他不要吃肉,塞玛尼兵的嗅觉是可以分辨出汉堡肉的,结果他又生气了。……此外还有他选的行军路线和装备什么的,跟他同队让我一直处在心惊胆战之中,他一刻不停地制造着紧张的气氛。”
“地球人之间也有这样的纠纷啊……”
不愉快的话题总算说完了,提拉娜也发表了感想。
“那个作战区从一开始就是日军负责的,本来我们这边才是前辈。但那些家伙就像雇佣了当地人做向导的探险家一样,真叫人生气啊。”
“然后呢?”
“就这些了。联合作战的时期过去之后,我们被调到了别的战区。总算清爽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来往了。”
其实不止如此,但的场也不想再提了。在那个时候,诸如此类的事情随处可见。
“桂,你是在那场战争中从军的吧?如果是这样,那么你──”
提拉娜停止了话语。
“什么事?”
“不,没什么。”
此后,她就一直保持着沉默。
的场也没有追究。但他能想象得到提拉娜没问出口的问题。大概是想问“你在战争中杀死过塞玛尼人吗?”。
啊,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的话,自己早就在异世界里腐烂掉了吧,在那个不属于地球,也不知是属于哪个宇宙的异世界里化作尘土。
许多痛苦的记忆又复苏了。
的场已经不困了,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提拉娜也一样,她挺着背,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