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启作拨开通往鱼鹰节庆典活动的大马路上的人群,再次逆向前进。
冷不防出现的怪异力量把他跟田汇总拆散,他被转移到不知是哪个地方的摊贩街正中央。他随即朝着前方奔去,好完成玛琼琳下达的命令。
他必须前往位在站前一座名为依田百货的废弃大楼,抵达隐藏在其中一个楼层的宝具“玻璃坛”的所在之处,并且念出两段句子才行。
(可恶,急死人了。)
棉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挤满整条人行步道的人潮,少年往前迈进,偶尔出言抱怨,有时也被人抱怨。
在河川用地时并不清楚状况的严重性,来到大马路才发现到处可见行驶方向被打乱的车辆,因为进退不得而陷入一团混乱。仔细看来,连车辆也被变换位置了。
其中有几辆车撞上护栏,造成交通严重阻塞,再加上围观车祸现场的群众,让人行步道更为拥挤。
(河川用地是人跟人交换,马路上是车跟车交换吗?)
刚才的自在法似乎是把立场相近的人连同随身物品与驾驶的车辆一起交换。他思索着这种有点乱七八糟的规律,在人群之中前进约数分钟,目标正前方出现了经常夜游所以相当眼熟的站前景色。
原来应该是这样才对。
“咦——?”
林立的高楼大厦暗处所出现的建筑,那扭曲的外观让佐藤顿时愣住了。
(怎么回事,那是车站吗……?)
御崎市车站已经完全边了一个样。
前后延伸出宽广的高架铁路的车站到处长出铁骨,布满电线,缠绕管子。这个结构乍看之下毫无秩序可言,但是从整体又能够感受到机能与意图的存在。仿佛变成一个巨大的人工茧。
看见这幅奇景,佐藤不自觉地左顾右盼,心想“红世使徒”(在他的想象当中,外表就像特摄节目的怪物那样)会不会就在附近徘徊。
(敌人在哪里?难道不在这里?不然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吵闹?)
挤满了人行步道的人群,从刚才就一直不断重复着:对天空的烟火大表惊讶,随即又恢复平静的异常反应。看来,所有人已经把那个车站的外观当做“原本就是那个样子”。
(话虽如此,总该有限度吧!)
并非针对任何人,佐藤抱着近似愤怒的心情继续往前走。
他最尊敬的火雾战士所面对的敌人,是以一般常识完全无法解释的可怕存在。亲眼目睹“红世”的威胁才让他深刻体认到这一点。
终于,前方出现了宽广的十字路口。只要过了马路再转个弯,就可以看见通往地下街的地下楼梯。为了将已成废弃大楼的旧依田百货公司当成秘密基地,他们擅自将大门换上门锁,而大门的入口就位在行人稀少的地下道尽头。
(不知道田中那小子是不是已经先到了?)
把玩着口袋中的钥匙,同时看向前方,号记灯已经变成红色了。
大马路当中,位置遭到错放的车辆相互鸣按喇叭,各自为了恢复原有方向而艰苦奋斗,但是这个行为的后果反而造成交通阻塞。此外,喧闹的不只喇叭声,还混杂了驾驶人的咆哮怒吼,实在是吵得不得了。
走在人行道上,与这长骚动没有直接关系的行人,泰然自若地遵守号记、避开车辆,偶尔还跨越引擎盖或车顶,以便横越行人穿越道。实在是一副极其异常的画面。
佐藤等候号记灯的转换。处在这场处处混乱的交通阻塞当中,他仍然没有胆量直接闯红灯。由于是站前干线道路的行人穿越道,所以等待时间很长。
(那就是我们人类的敌人……玛琼琳大姐已经前往那个地方了吗?)
焦急地等待之际,佐藤眺望马路的另一端。
矗立在那个位置的怪异建筑,完全变形的御崎市车站,虽然整体缠绕着多余的物品;却没有丧失车站的基本造型,照明的位置也没有改变,正如同平常夜景的一部分。正因为如此,佐藤才能感受到对于平时常见事物的侵蚀,对于日常生活的侵略。
然而,往来于四周的人们毫无危机意识,只把这栋建筑当做一幅景物。这就是不协调感所营造出来的、令人心生恐惧的世界。
突然间,处在这个平静无波的状态之中,他顿时浮现一个鬼迷心窍的想法:
(如果没有危险的话……是不是可以,去看看玛琼琳大姐她们战斗的实况?)
佐藤心生好奇,又旋即将这种愚蠢行为的念头打消。玛琼琳的命令就是,先到安全场所避难,再取得联系。绝对不可以有所延迟,甚至有所违背。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
(可是,这么一来,就跟昨天……不,跟目前为止都一样。)
玛琼琳即将离开的前一刻,“红世使徒”前来攻击。
于是他认为,这是上天赐给他们(或者是“他自己”?)能够变强,能够与她共同踏上旅程的最后一次机会。
(现在这个情况下,我能做什么呢?)
把只能躲在秘密基地,一边发抖一边等待玛琼琳回来的这个消极的画面留在自己的目的地。这是毫无自觉的,开始采取犯规行为的准备动作。
(玛琼琳大姐“放弃”我们的理由……难道又只能躲着,什么也不能做吗?)
内心的想法已经不再是诱惑。让自己的行为正当化以及焦虑的心情纠结成一团,他开始为自己准备采取的行动寻找借口。
(就算我没去“玻璃坛”,田中应该……)
脑海浮现好友的身影。如果跟他一起行动的话,两人相互较劲与争论之下,一定会毫不犹豫、无所动摇地前往秘密基地吧。
然而他们走散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跟好友走散的这个事实,让佐藤的内心涌现一股“前往战场”这种极度幼稚却又极为迫切的渴望。
希望得到玛琼琳肯定的好胜心,的确存在。
对于攻击自己居住的城市的怪物感到愤怒,也是理所当然。
对于自己因为这股怒气而激发斗志的模样,有一种陶醉感。
不过,针对与他出在相同立场的好友的竞争意识,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他的好友——田中荣太可以举起对他来说实在重得拿不动的巨剑,虽然只能稍微举起而已。在他为了抢功而感冒生病的时候,田中也笑着表示可以谅解。反过来还很羡慕他生病时有玛琼琳照料(他自己这么认为),而且两人还同住一个屋檐下。
私底下单方面所感受到的强烈自卑感与劣势,迫使他采取行动。
自己要抢先踏入战场。
那是一种过于甜美,足以让人无法抵抗这个行动的渴望。“即使去了也派不上用场”这种冷静的判断与思考全部被淹没在其中。
在他的眼前,通往原本理当抵达的目的地——也就是秘密基地——的号记变绿了。
“……我也可以……”
佐藤一动也不动地站着,凝视号记的同时口中喃喃自语。
众人似是认为他很挡路,于是避开他不断通过,很快地号记开始闪烁。
当号记再次转成红色之际,他的身影早已经不在原地。
夏娜不停奔跑,长发随风飘扬。
她进入摊贩街后巷——这里对于近距离的人们来说是个小小的死角,对于远距离的人们来说则是无法看清楚的地方。只见炎发与灼眼在飞舞的火粉之中熠熠闪亮;那是足以烙印在观者内心,令人印象深刻的炽红色泽。
她在半空拖曳这团光亮,随即脚下一踩纵身跃起。
一瞬间,融入晚风之中的身躯受到漆黑色大衣“夜笠”的包覆,背后一对由火焰形成的翅膀,转眼将少女带往空中。
宛如地面飞向天际的流星一般,火雾战士“炎发灼眼的杀手”展翅翱翔。
在仍旧不断施放的扭曲烟火照耀之下,搜寻着除了她以外,停留在这个城市的火雾战士的气息。无论对方的目的为何,首先必须取得相关情报才行。
“……!”
经过数秒钟,夏娜发现了另外两人。
因为在她所感受到的气息所在方位,燃起了深蓝色与褐色两种色泽的火焰。
位置就在将御崎市一分为二,横跨真南川的大铁桥——御崎大桥之上。正确来说,是位于以“A”字形跨越道路,横梁由吊索锚碇的主塔之一,其顶端亮起了两色火光。
(那里是……)
会选在那个地方是因为在这一带最为醒目,又不会受到干扰的缘故吧,可说是恰当的选择。
然而,夏娜一看见那个地方,就感觉胸口隐约作痛。
那里是之前她跟名为“爱染兄妹”的“使徒”展开最后决斗的场所。
充满了猛烈的燃烧、激烈的战斗、高昂的心情,这些回忆
的场所。
当时与她一起感受这一切的少年,现在却不在这里。
光只是这件事,这么一点小事,就让她胸口难受不已。
(现在——没错,现在只需要专心完成使命。)
她变说服自己边接近主塔顶端,那儿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两人将看似在手中燃烧的,负责指引的火团熄灭。
夏娜看准了实际,藏起背后的翅膀,乘着夜风在两人面前降落。
“太慢了!”
开口迎接的是“悼文吟诵人”玛琼琳·朵。她把浴衣下摆卷至膝盖位置,并把衣角绑起来,此举与性感诱人的形象完全不搭,大概是为了预防浴衣被风掀开吧。
“嘿——嘿、嘿!我们也才来不到一分钟吧噗!”
从夹在她右腋下方的书本型神器“格利摩尔”中,“蹂躏的爪牙”马可西亚斯语带戏谑的准备吐槽,结果反被敲了一记。
夏娜不理会她们两人的双簧,转向另一名火雾战士,也就是散发出强大又沉稳的气息,伫立原地不动的少年。想起今天傍晚时分,第一次见面之际自己所暴露的丑态,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虽然如此,身为火雾战士的自己依旧强打起精神,冷静地,尽可能地询问道:
“……现在是什么样的状况?”
“啊啊,虽然还不是非常肯定……”
少年以小孩子特有的尖细,却一点也不稚嫩的嗓音答道。
看起来比夏娜来得更为年幼的矮小身材,在酷热的夏季穿着长袖长裤,脸部也隐藏在遮至眉眼位置的风帽下方,右肩扛着一根缠满不条的粗长棍棒,这样的打扮实在很奇怪。
少年名为“盛装骑手”卡姆辛。
世界上最古老的火雾战士之一,过去以狂暴的战斗方式而深受忌惮,现在则担任“调音师”的工作,负责修复遭到“使徒”破坏的世界。
“我想,应该是我所编写的调音自在法,受到某种干扰的结果。”
“意思就是,这个奇怪的扭曲以及让众人接纳这种现象的波动,是来自某人随便窜改你的调音自在法或自在式造成的影响?”
虽然领域不同,玛琼琳以同样是自在师的身份询问道。
“呼嗯,看来是这样没错,事实上,我们也大致猜到是哪个‘使徒’会做出这种事。”
这个沙哑的回答声音,是来自与卡姆辛签订合约的“红世魔王”——“不拔的尖领”贝海默特。他藉由缠绕在少年的左手中指到手腕与长袖内侧的玻璃串珠绳结型神器“萨比亚”,来表达一己的意志。
夏娜说话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于是开门见山询问道:
“依你看,这次事件的主谋是谁?”
卡姆辛也简单扼要地回答:
“啊啊,就是‘探耽求究’丹塔利欧……应该有听过吧?”
“……是‘教授’。”
“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
夏娜与亚拉斯特尔以各自的说法表达出沉重的忧心。
来到这个世界的“使徒”,大多数都是“活得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忠于自己的欲望与信念之人。这种极端的存在形态,与部分跟人类签订合约,使之成为火雾战士的“红世魔王”耿直严谨的个性(当然也不乏马可西亚斯这种特例)形成对比。
其中,教授——也就是“探耽求究”丹塔利欧,更是沉浸在极端稀奇古怪的欲望跟信念之中,一向被嘲讽为超级怪人而声名大噪的“红世魔王”。
久违之前便已经现身人世的他,为了针对“红世”与这个世界双方的生态进行研究与实验,不惜赌上一己存在的全部。
他之所以成为一大障碍的主要原因,在于无法判断其行为准则这一点。其欲望的形式与对象经常不断变更,对于一般“使徒”的行动方针,他有时会满不在乎地直接逾越,甚至是加以践踏。其中的含义与意义只有他自己才明白,根据一些证词,有时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他曾经受雇于某位“红世魔王”参与其诡异的计划,后来因为想做其他的实验,所以歼灭了那位“魔王”。他曾经受托强化火雾战士的宝具,后来也对“使徒”施加相同的强化动作,结果造成双方的严重损害。他与数名火雾战士的诞生有所关联,“使徒”之中也不乏有人对他恨之入骨。
他的实验对象不限于自在法与自在式,从宝具到世界的构造,偶尔甚至涉及人类、“使徒”、火雾战士,对象随着他出尔反尔、反覆无常的心情一再变迁。
假如今晚的事件是他干的好事,那他的目标“太过广泛,因此无法预测”。从干扰自在法进而引发奇怪现象的这个行为来看,恐怕不是以啃食人类那种单纯的目的就可以解释这一切。这样的对手相较起“一般的强敌”来得更加难缠。
“不——过啊,不觉得很奇怪吗?”
马可西亚斯询问道,语气听起来并不怎么凝重:
“明明驱动了这么庞——大的自在法,那个糊涂发明大王的气息居然连一丁点儿也感应不到。”
玛琼琳也微微收起下颚,表示同意:
“说的也是,一旦一口气驱动如此大规模的自在法,一定可以感应得到才对,像那对‘爱染兄妹’也是,驱动自在法以后就暴露气息了。”
身处强烈呼啸的晚风之中,身后优秀自在师的美女站在主塔顶端,俯瞰眼下一望无际的夜景。可以清楚看见车道的混乱以及依旧拥挤的人潮。
然而,一反这个景色,御崎市整个区域在发生异常变化的同时,只充斥着薄弱的气息,让火雾战士无法掌握细微的状况。
不用说,甚至连策划这起事件的当事人(最糟糕的是,“探耽求究”丹塔利欧是拥有强大力量的“魔王”)也无法感应到他的仆人——也就是“磷子”多米诺所制造的怪异骚动。这种情况反而让人感觉很不是滋味,仿佛其中隐藏了什么细枝末节。
接着还有另一项危险因素。
御崎市在数个月之前,遭受名为“爱染兄妹”的“使徒”施加了同这次一样的大范围自在法的攻击。目前的情况乍看之下与当时十分酷似,却有着决定性的不同。
因为没有设置封绝。
“爱染兄妹”在御崎市全区所驱动的自在法是大规模的封绝,切断与这个世界运作的因果独立空间。只要在这个空间当中,无论进行什么样的战斗,到最后都能藉由与切断的外侧加以整合的形式,让内部的事物恢复原貌。
这次却没有办法。
遭到破坏的就无法修复,失去性命的就不能复活,是属于封绝之外的战斗。当然,如果有需要的话,由这边设置也是可行,不过……
(时机与对象,同时觊觎渺小机会的战斗之中,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空挡——呃……)
我想这么多干嘛呀?玛琼琳自我剖析起来。
无论什么东西遭到破坏,什么人失去性命,她管那么多做啥?她的目的只有歼灭“使徒”而已……这正是,这才是,火雾战士屈指可数的顶尖杀手,“使徒”闻之丧胆的代名词,甚至被誉为死亡同位语的“悼文吟诵人”。不过……
(情感吗?没想到我也会说出这么感性的话。)
现在的她,开始觉得这个城市其实也不差。
不仅如此,甚至还有要好好保护的念头。
即使是原本今晚就打算离开的城市。
作为大姐头,总会担心目前应该奔走于其中的两个跟班。
(那两个还没抵达目的地吗?)
刚才驱动的自在法所引发的异常变化,只是会让具有相近因果关系,也就是立场相近的人们交换所在位置而已,所以也不需要太过担心……
“嘿嘿嘿!如果对方真想搞鬼,到头来还是不得不暴露气息,只要趁那个时候一网打尽,所有事情不就可以一次解决了吗?”
玛琼琳忍不住反驳马可西亚斯草率的意见:
“笨蛋马可,你没听说过‘为时已晚’这句话吗?”
“啊嗯?”
“啊。”
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妙。这句话完全不像“悼文吟诵人”的作风。想到一时说错话所造成的结果,让她稍稍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然而她的伙伴一笑置之:
“嘿——嘿、嘿!老天要下红雨了吗?听起来就像火雾战士会说出口的台词嘛!我端庄的模范生玛琼琳·朵——!”
正当她犹豫着不知该放心还是该发飙之际,卡姆辛说道:
“啊啊,‘悼文吟诵人’的意见是正确的。尤其这次有‘探耽求究’从中搅局,一旦坐视他的企图付诸行动,将会带来不堪设想的危险性。总而言之,必须趁他采取实际行动之前,尽快查出他的目的,或者是他的所在位置才行。”
“呼嗯,对方会不会趁着驱动刚
才那种自在法的情况之下,随随便便前来挑衅?这也是值得探讨的问题……‘天壤劫火’,你认为呢?”
贝海默特询问的对象不是夏娜,而是藉由她胸前的坠子表达意志的老战友。
之所以没有询问身为火雾战士主体的合约人,是因为旁人一眼就看得出来,从头到尾默不作声聆听谈话内容的少女心情非常低落。阅历丰富的“红世魔王”察觉得到,她本人一直在佯装冷静。
然而,亚拉斯特而不假思索地拒绝了这位老英雄的好意:
“我只是负责辅助合约人的决定,你只管询问这孩子吧。”
“亚拉斯特尔……”
夏娜感受得到共同出生入死的魔神对于一蹶不振的合约人严厉的叱责。觉得羞耻之余,也努力提振精神,恢复背负着火舞战士使命的自己。
于是贝海默特转而询问她:
“嗯哼,那么我再询问一次,‘炎发灼眼的杀手’啊,目前的状况之下应该如何因应?你有没有什么对策?”
夏娜报以简短的提问:
“请问,你们知道让人类交换位置的机关是什么样的构造吗?”
卡姆辛在风帽之下点头:
“啊啊,我来说明……对方所利用的应该是卡达修的血印——也就是我们用来调音的自在式吧,原本是让这个世界的运作朝着和谐的方向重新组合,不过目前看来,这个力量已经完全失去控制了。”
他带着沉着冷静的口吻,作势耸起肩头:
“没想到‘探耽求究’这个拥有强烈气息的‘魔王’居然有办法在我们完全无法感应到其存在的状况之下,而且是短时间之内同时进行占领与控制这两种复杂难解的作业……一时之间实在不敢相信,真不知道他究竟是使用什么样的手段?”
贝海默特也从卡姆辛的左手补充道:
“呼嗯,之前在外界宿就已经听说那家伙企图扰乱调音工作的传闻,然而我们对于对方会采取什么样的具体动作却是完全不清楚。现在眼睁睁看着这样的状况发生,实在相当遗憾。”
夏娜对于事情的来龙去脉根本不感兴趣,只针对现状思考因应对策:
“那么,只要破坏那么的自在式,不但可以预防不可知的企图,主谋也会现身对吧,调音方面只要再重来一遍就行了。”
卡姆辛再次点头,这次连动作也显得沉重:
“啊啊,要是办得到的话当然再好不过……”
玛琼琳面露不解的表情:
“什么意思?那个自在式是你们设置的吧?”
她认为应该跟与“爱染兄妹”交战之际的做发一样,必须先行摧毁对方的王牌。
“啊啊,不,这只是单纯的推测。那个‘探耽求究’已经不至于那么容易,就让人破坏作为机关核心的血印才对。”
“呼嗯,在发生异常变化之后,目前卡达修的血印跟我们之间的同步连锁已经解除了,如果一边回想可能位置一边在城市巡回加以破坏的话,想必会遭到对方自在法的阻碍吧。”
想较于两名调音师的消极想法,夏娜立刻提出积极对策:
“从大规模自在法的范围可以推测出中央位置……很有可能潜藏着敌人吧?在那一带进行搜索,实际测试看看会不会受到例如交换自在法等等的阻碍。出现阻碍的地点等于就是敌人的心脏部位,对于摸索敌人的目的或手法应该会很有效。”
“也对——目前就只能这么做了。把躲起来的猎物熏出来然后宰掉,是基本中的基本做法,嘿嘿!”
马可西亚斯的意见或许太过简略,但在实际对策方面,这是唯一的方法。
玛琼琳也颔首,随即让神器“格利摩尔”浮上半空,然后自己坐在上面。这是她出发之际一贯的准备动作。
“没错,与其在这个地方你一言我一语也谈不出所以然来,还不如直接行动比较合乎我的个性。对了,老头,你能不能找出大范围自在法的中心位置?”
两名调音师对于被成为老头并不以为意,神情自若地答道:
“啊啊,感应得到。答案非常简单。”
“呼嗯,也就是位在商业区,从人潮拥挤的站前到大马路那一带。”
夏娜听完说明以后随即点头,冷不防……
“那我走了。”
丢下这句话,便从主塔跃向半空。在稍微下方的位置,炽红色光芒化成一条直线划过夜空。
玛琼琳完全没有阻止抢先一步的少女,仅仅在口中低喃着简短的感想:
“那个小丫头是在急什么呀?”
火雾战士除了认为具有必要的特殊状况外,一般都是以单独行动为主。由于大多数是身负报仇雪恨的任务或者天生独行侠的个性,所以不适合团体行动。像今天会聚在一起,只不过是为了交换彼此的情报,根据状况的分析与结论而采取“各自的行动”罢了。
“看——她打扮得这么漂亮,大概是在约会途中离开的吧,嘿、嘿!”
“嗯?怎么一提,那个小鬼头怎么没来?”
玛琼琳一边答复伙伴敏锐的观察,同时,属于火雾战士其中一个典型的她心想:
(难得有机会炫耀一下,我有个能够看穿自在式结构的“玻璃坛”说……)
主要是两个跟班一直没有联络,因而错失了大好良机。还好除了那个交换位置的自在法以外,并没有感应到严重暴动的气息,不过看样子,他们到现在还没抵达目的地。
“好吧,算了,反正目标同样是在站前,搜索的同时顺便带他们到‘玻璃坛’……真是!到底在蘑菇些什么啊!?”
比起担心,怒气逐渐增强。
“嘿、嘿、嘿!果然还是很担心嘛,我亲切的大姐头玛琼琳·朵——”
“哼!这是当——然的吧,谁叫跟班太没出息。”
玛琼琳蹙起眉心,对着卡姆辛表示:
“那么,我们也离开了。”
“动作再不快点,猎物就要被灼眼小妹妹抢走了——嘿嘿!”
搭载着坐姿优雅的美女,“格利摩尔”喷出深蓝色火焰飞往商业区。
留在原地的卡姆辛与贝海默特暂时还不打算采取行动。
“啊啊,那我们要做些什么呢?”
“呼嗯,‘探耽求究’的目的就交给那两人追查……首先,我们尽可能凭记忆找出所有卡达修的血印,尝试看看是不是会出现障碍,或者藉由这个动作让那家伙露出狐狸尾巴,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这样你觉得如何?”
“啊啊,没问题,就这么办吧。”
简短表示同意之后,卡姆辛不假思索地从主塔顶端一跃而下。
到头来,两人根本没把那名被自己牵扯近来的少女放在心上。
绪方真竹的住家位于旧住宅区外围,从大马路转进,经过几条小巷子的位置。
田中荣太国中时期风评不佳、品行不良,所以她父母非常讨厌他。远离了庆典活动的喧嚣,夜晚的路上格外寂静,他送绪方来到住家前方的转角,让她从这里自己走回去。
“拜拜,总之绝对不能离开家哦。”
不过……
“等一下。”
绪方紧抓住他的衣袖不让他走。
看着到现在还戴着面具的她,田中实在不能理解:
“你怎么讲不听啊?我说过我有急事——”
“我问你,那个人到底是谁?”
再次提出先前在河川用地的问题。
田中完全摸不着头绪,为什么她会这么在意“玛琼琳”?
“……这跟小绪你没关系啦。”
由于不方便说出实情,所以田中打算随口敷衍过去;但绪方可没这么好说话。她更加用力地拉扯衣袖,质问田中:
“她到底是谁?我看到你们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
“不是说过跟你没关系的吗?!”
必须赶紧前往目的地的焦虑,以及对于她一反常态地纠缠态度感到烦躁,让田中再次大吼出声。吼完了,才发现她的话中夹杂着奇怪的字眼。
(……咦?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
咚的一声。
正在思考的他受到物理上的撞击。
“……?”
视线稍稍往下挪动。
绪方冲进自己怀中。
他真的一点也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间隔一秒钟之后,田中终于恍然大悟,她的行为跟言词的含义,以及她一反常态不断逼问的理由。
“小绪?”
绪方紧紧抱住他的身体。
少女柔软的身躯与体香,让田中感觉全身开始发热。就像发烧时说梦话一样,脑子昏沉沉地
,分不清天南地北。
在他怀中的绪方终于摘下面具。平常众人公认“帅气”的端整容貌略显愠怒,但很快地,看见少年不知所措的滑稽模样,又忍不住格格轻笑。
“……”
变化丰富的鲜活表现,让田中不由得屏住气息。
最后脸上的表情变得毅然决然起来。紧贴的胸口深吸一口气,用力呐喊:
“田中荣太我喜欢你!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所以我讨厌看到你跟其他女生要好!有意见吗?”
面对这段惊人的告白,田中受到一股像是被狠狠揍了一拳的冲击,整个人僵住不动。
反倒是绪方,或许是把话说出口以后感到轻松许多,面露稍稍恢复镇定却又不敢置信的表情:
“你该不会……完全……都没有发觉到?”
田中动作僵硬地点头,一边思索如何回答。
(………………………………………………………………………………怎么办?)
实在是想不出来应该怎么回答才好。
他对于自己变成别人的喜欢对象这种事情,只当作是纯属开玩笑的层级……也因此,理所当然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来面对抱住自己的少女的强烈情感。只能表现出惊讶错愕跟不知所措而已。
“这个心情”与遭到她误解的,他对于玛琼琳·朵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他只知道这一点而已,除此之外则是一团混乱。
烦恼到最后,天生正直善良的个性让他直接从口中表达出极为烦恼的心情:
“那个……呃,这个……”
“嗯。”
“小绪我也不讨厌你,只是……”
“……只是?”
听见令人在意的语尾,让绪方抬头仰望少年偌大的脸庞。
“该怎么说才好,我对这方面完全不懂!!”
田中似是还击一般大喊出声,粗大的双掌攫住抱住自己的少女的纤细的肩膀。
“啊!?”
绪方因为讶异、紧张还有些微的恐惧,禁不住缩起身子,先前的气势完全消失殆尽。
不过,田中当然没有动粗,他只是把紧抱着自己的少女轻轻拉开而已。热滚滚的脑袋整个动员起来,想尽办法说明自己现在的状况:
“那个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呃,是很仰慕没错,但不是这种感觉。总之就是熟人,因为她拥有很强的力量,所以想当她的徒弟或跟班,而且,那个……最重要的不是只有我们两人,佐藤也跟我们一道。”
“……”
绪方明白认识了这么久的少年不会对她说谎。虽然如此,她还是无法接受。这种情况之下,她要的不是解释,而是一个答案。
“那么……答案是什么?”
意思非常清楚。
“刚才的……是……不行吗?”
田中的回答在一看见少女真挚的视线,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双手抓着她的双肩低吟片刻,最后才袄不容易挤出一句八股的句子:
“呃——这,谢……谢谢。”
“?”
绪方为之一愣,紧接着突然有种又好笑又好气的感觉。
这个时候,原本被攫住的双肩“咚”的一声被拍了一下——定睛一瞧,她开口表白的对象开始落荒而逃。
“什么意思啊——!根本就不是回答嘛!”
“这样太突然了我实在没办法!”
看起来就像平常的拌嘴,但事实上,两人都是战战兢兢地相互大喊。
“不可以走出家门,绝对不可以哦!”
田中边跑边叮咛,在最后,喊出内心的誓言:
“‘明天见’!!”
佐藤启作胆战心惊地朝着与人潮相反方向行进,前往夜晚的御崎市车站。
位于车站前方的公车总站,约有一半面积缠绕着从车站延伸而出的诡异管子与软线,但人们对于这种状态却不以为意,满不在乎地往来于其中。公车总站等候车班的乘客队伍,其长度与密度看起来比平常多出好几倍。
佐藤走近一看,终于明白其中的原由。
因为车站入口处拉下了铁卷门。不得其门而入的人们只好转而搭乘公车。当然,由于先前的位置交换造成了整条马路陷入几乎不可能复原的严重阻塞。也不晓得下一班公车何时抵达。不过人们口中抱怨的并非一直充斥在车站的异常变化,而是交通阻塞。
(看起来“使徒”没有发动攻击……玛琼琳大姐也还没来的样子……)
佐藤基于许多理由而松了口气,接着来到车站正前方。
紧急专用铁卷门目前正是前所未见的拉下紧闭状况,形同一道坚固的壁垒阻挡了他的去路。铁卷门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钢骨与软线,而且还微微闪烁着诡异的绿色光亮。
(“红世使徒”……就在里面吗?)
只要出声就会被听见的这种念头挥之不去,让他把嘴巴紧抿成一条线并环顾四周。
到了夜总会出现自弹自唱的街头艺人、休息的计程车司机,甚至以庆典活动的观光客为目标的临时摊贩也一如往常那般,只有诡异的车站形同异物一般存在着。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入口可以进去?)
看不到直接性的伤害与破坏的痕迹,而且周围太过平静,他不知不觉壮起胆子,开始思考大胆的做法。
像现在这样擅自行动,如果一点收获也没有的话,就没有脸回去见田中跟玛琼琳,不知不觉在内心抱持着将自己行动正当化的借口。脑子仍然没有顾虑到自己实际上能够做些什么。
“……嗯?”
正当他睁大双眼左顾右盼之际,目光停留在一名老人身上。
这名老人身穿工作服,看起来像是清洁人员,他推着装满工具的推车走上缓坡。前方是车站工作人员的专用门。这扇门看起来还没有被奇怪的东西缠住。
(就是这个!)
“老伯伯!”
佐藤念头一转,同时出声喊道,完全忘了刚才挥之不去的想法。全新朝着自己的突破点迈进。
“很重吧,我来帮忙。”
他的言行虽然有些轻浮,却是个很有亲和力的少年,也很习惯主动向人搭讪。
负责清洁的老伯伯大概是觉得推车真的很重吧,所以立刻答应他的主动帮忙:
“是、是吗?那真是谢谢你了。”
“哪里哪里。对了,我来扶着推车,可以麻烦帮忙推开门吗?”
“嗯?好啊。”
老伯伯把沉重的推车交给佐藤,先走上缓坡,打开门锁。将生锈老旧又沉重的门往里面推开,然后呼喊亲切的少年:
“多谢你了,我每次总得费一番力气才能打开这扇门。”
“这样吗?啊,那我顺便推到里面好了。”
似是想藉由劳动把良心的谴责一并结算,佐藤好不容易才把确实很重的推车推至缓坡顶点,也就是车站内部。先行进入的老伯伯按下门边墙壁上的开关,打开照明。
“这、这是什么啊!?”
眼前的景象让老伯伯大喊出声。
“呃……?”
佐藤闻言也跟着抬起头,当场哑口无言。
内部的侵蚀比起从外面看的情况更为严重。在这个车站空调设备管理室——一个相当宽广的空间里,到处充斥着散发绿色光芒并持续脉动的管子与软线,以及重复着不规则跳动的异样物体。宛如不小心闯进了机械制造而成的怪物的腹部一样。
“嗯——怎么回事?”
“噢哇!”
“哎唷?”
蓦地,扩音器传出高分贝的讶异声音,老伯伯跟佐藤随即捂住耳朵。
“啊!又——是入侵者?已经是第五个地点了,伤脑筋。”
显得满不在乎的声音在这诡异空间回响着,让佐藤心生恐惧。
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
(是“红世使徒”——!)
最可笑的是,此时的佐藤竟然沉浸在优越感之中。比田中更早遇见这个异次元世界的吃人魔(事实上多米诺只是“使徒”的仆人“磷子”,当然少年并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仅仅只是抢先一步,就令他感受到无可言喻的喜悦。
(这就是玛琼琳大姐的敌人——)
不用说,全身因恐惧而不停颤抖,根本无法采取任何行动。
“喂——!快滚出来——!我现在,可是忙得要命呐——啊!”
原本温吞的声音说到一般,突然转为紧崩。
最后的发喊声让佐藤跟老伯伯捂着耳朵,蹙起脸来。
“终于——来啦——!火雾战士!!”
不晓得
是在跟谁说话的声音响起,以机械零件制成,宛如大蛇一般的头部随即飞到他们的所在位置。
“喂——!还不快出去!不——然就把你们吃掉哦——!吼噢——!”
“哇啊啊——!”
老人发出惨叫,转身逃跑。
佐藤有那么一瞬间毫无意义地停顿了一下,但是在本能对于死亡的恐惧驱使之下,转身拔腿逃命。
“哇啊啊啊啊啊!!”
对于直逼眼前的非人怪物,他根本无计可施。
“吼——噢——!‘尽管放马过来吧!火雾战士!!’”
少年跌跌撞撞地跑向外面,身后的门扉随即粗暴地关上。
仿佛要把所有一切排拒在外一般。
夏娜伸展耀眼的炽红双翼飞翔,在大楼之间划出一道航迹。
她完全不在意位于马路与大楼窗口的目击者。反正只要平静的波动一出现,所有人都会将眼前所见的事物视为理所当然的情景。不需要花费心神遮遮掩掩。
“要往哪里去?”
亚拉斯特尔从位于她的胸前,在风中摇晃的坠子“克库特斯”询问道。
夏娜火红的灼眼专心注视前方并答道:
“先穿越大马路,接着逐一清查干线道路。”
“嗯,很好。”
“嗯。”
两人对话非常简明扼要,没有多余的闲话。
正如同,来到这个城市之前一样。
两人在不知不觉,不约而同如此心想。这才明白,来到这个城市之后,夏娜跟亚拉斯特尔之间交谈的次数变多了。虽然不知道这样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现在两人又是不知不觉,不约而同如此心想:
感觉有点寂寞。
“亚拉斯特尔,是车站!”
“嗯!”
在空中飞翔的两人很快就发现敌人的根据地。
这栋诡异的建筑物正大光明、堂而皇之地坐镇在城市的正中央。
“果然感应不到‘魔王’的气息。”
“会不会隐藏在那栋奇怪的建筑物里面?”
两人异口同声说道,不用说两人没有答案。
于是两人又心想。
悠二或许可以看出端倪吧。
下一秒立刻从这个想法清醒过来,夏娜不禁咂嘴,亚拉斯特尔默不作声。
两人一体的火雾战士“炎发灼眼的杀手”,现在准备把不悦到极点的心情发泄在眼前的敌人身上。
“我要把它烧得精光。”
合约人的语气隐含着如同埋在灰炉中的余火般的怒气,赐予她特殊能力的火焰魔神报以表示同意的气息作为答复。
炽红的炎发灼眼与背后的双翼亮度增强,如同飞行轨迹一般的火粉狂乱飞舞。
看似黑色大衣的“夜笠”之中,鲜艳的绯红色浴衣同样在前进的风中飘扬。
不知不觉,手中紧握一把只有白刃的武士大刀。造型简单朴素,没有累赘的装饰,勾勒出优美弧线,细长却厚实的刀身。是她充满了杀戮力量的爱刀“贽殿遮那”。
那仿佛来幻想世界的飞翔身影,让所有人看得如痴如醉。
沐浴在大马路的拥挤车辆、前往庆典活动的群众以及两旁大楼的视线之中,夏娜完全不予理会,在空中奋力冲刺。开始凝聚力量,准备以火焰的一击将遭到改造的御崎市车站烧得一干二净。
由于不是位于封绝之内的战斗,所以事后无法修复,反正已经被改造了。里面的人类也遭到啃食了吧(事实上是被多米诺全部赶跑)。不必也不需要在乎损害的问题。由于顾虑到至少不要波及到周围,于是缩小力量的范围。
“——————”
藉由吸气吐气的动作,将可以显现出火焰的“存在之力”凝聚在双手,不断组合延伸。就这样,凭借一己意志将力量的征兆拉进现实,一旦感觉已经获得足以一击摧毁御崎市车站核心的力量,夏娜立刻在半空紧急刹车……
“——喝!!”
随着高声呐喊,“贽殿遮那”直指前方。
一瞬间,炽红火焰膨胀,缠绕武士大刀的刀身,很快在转眼间化为漩涡,最后具有压倒性热量与体积的洪流喷溅而出。猛烈却位于精确瞄准与控制之下的火焰,挤压着四周的空气,同时朝向御崎岖市车站施加破坏的力量。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什么!?”
火焰冷不防转了一个弯。
在接触车站的数公尺前方,炽红洪流以直角往天空攀升。好似眼前有一到无形的壁垒,甚至有一条指引路线一般。呈现一幅精彩壮观却充满屈辱的景象。
“——咯!”
为之错愕的夏娜立刻停止火焰的释放。愤怒与焦虑的她挑眉说道:
“那么,改为正面进攻!”
“等等,夏……”
两人同时说道,再次展开炽红双翼奋力冲刺之际……
突然间……
“啊!?”
抬望正上方的围观群众的这个画面在眼前不断扩大、逼近。
并非人们出现在前进方向,而是自己的飞行方向如同火焰一般,这次是急转直下——察觉到这一点她,迅速操纵炽红双翼,然而飞行的速度毫不留情地将她抛向人群之中。震耳欲聋的声响往四周散布,并且迫使数人跌倒,同时重重撞击路面。
“掉下来了!?”“唔哇啊!”“刚才是怎么回事!?”“哎呀——!”“哇啊啊!”
石板碎裂,扬起滚滚沙尘,喧嚣转为哀号。摔进群众之间而没有波及任何人,简直可说是奇迹了。
“咯……糟糕。”
“你怎么了?太大意了。”
经亚拉斯特尔这么一提,夏娜才终于明白自己太过躁进。她极力冷静下来,捕捉除了自己以外的无形事物。
看来敌人相当擅长除了直接动武以外的自在法。原本从先前交换位置的自在法理当察觉得到这一点才对。
夏娜一边自我反省,一边动作迅速地把刚才摔落之际摆在前端以作为缓冲而深深刺进地面的“贽殿遮那”拔起,在沙尘尚未散去之前再次飞上天空。
结果,再一次地……
“啊!”
从旁人看来,这次的前进路线被扭转至大楼的壁面。
啪喳!
随着干瘪的碎裂声,夏娜猛然撞上强化玻璃。由于迅速做出刹车动作,所以没有撞进大楼内部。她背抵着如同蜘蛛丝一般的白色龟裂,这次减缓了速度,边警戒敌人所驱动的自在法边上升。
如此一来才好不容易从大楼底部来到顶端,坐在“格利摩尔”上面的玛琼琳从她们的身旁穿越而过。技术纯熟的自在师与狡猾的战斗狂简短交谈:
“看见了?”
“嗯,看来不能正面硬碰硬。”
“既然如此,这样——如何?”
玛琼琳先在半空停下来,一手伸向前,指尖一弹。
周围立刻冒出十多个深蓝色火焰弹,滞留空中仅仅一瞬间,随即陆续飞向车站。等到各就各位将车站包围起来之后,火焰弹同时发动攻势。
“嗯?”
“哎唷!”
然而,不出所料,所有火焰弹在中途偏离轨道,转往截然不同的方向。朝着毫无关联的大楼或者在公车总站等候车班的乘客头顶到处飞窜。
一面讥嘲着位在自己身后屏住气息的夏娜,玛琼琳再次弹动手指。
倏地,火焰弹全部化为火粉,迸散开来。
群众抬望并非烟火的火焰飞舞并消散,异口同声地以手指或团扇指着她们。
“原——来如此,找不出什么弱点。由于受到不但倾向‘原本已经存在’,而且还是‘硬是强迫存在’的自在法的干涉,所以才会扭曲啊。”
“哈哈!刚才操纵因果的交换位置自在法只是事前预习,真正的重点是这个防御攻击的干扰自在法吧?虽然心里早就有了底,想不到对方的手法还真是细腻。”
低速飞行的夏娜好不容易才抵达正在分析情势的“悼文吟诵人”与“蹂躏的爪牙”身边。
“没想到发现很容易,进攻却这么棘手。”
“可恶的‘探耽求究’,还是一点都没变,以特殊手法运用庞大的力量,一般方式果然行不通。”
亚拉斯特尔也重新评估教授的能力。
玛琼琳露出一副看待乖宝宝的游手好闲之人的表情,冷哼一声说道:
“今天又是操之过急、又是无精打采,真是大忙人呀。”
夏娜哑口无言,玛琼琳则是连正眼也不瞧一下,径自把手摆在自己乘坐的“格利摩尔”上面。以不藉由肉眼的方式,直接搜索并揣
测位于其中的自在式。
“首先……先试试‘这个’吧?”
“好啦好啦——那飞弹呢?”
“那个。”
在她一手指向一旁的大楼屋顶,“锵”的一声避雷针整根折断。避雷针的断面喷溅出深蓝色火焰,如同火箭一般朝着她们飞来。这个时候,她口中哼出在驱动强大自在法之际习惯吟唱的“屠杀即兴诗”。
“前往班布里的街角!”
“骑马去逛逛!”
一起搭档的马可西亚斯以对唱回应,随即浮现一道自在式包围折断的避雷针并开始旋转。于是玛琼琳继续唱道:
“骑着白马的夫人!”
“手上戴着戒指,脚上系着铃铛!”
马可西亚斯又接着对唱,这是自在式的旋转速度与密度不断增加,将避雷针层层缠绕。最后玛琼琳指向车站,以一句话作为结束:
“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伴奏、哟!”
倏地,缠绕着自在式的避雷针如同一支箭飞向车站。
“啊!”
层层缠绕的自在式犹如拆开的毛线球一般,一点一滴地剥落。
玛琼琳跟马可西亚斯也定睛凝视前方,看着不断边细,最后恢复原本光溜溜的避雷针,而且被弹到截然不同的方向。
玛琼琳见状,只能耸耸肩说道:
“哎——呀呀,亏我大费周章写入那么多道预防干涉的防御措施,没想到飞不到一半就全部被破解了。”
“这——下子,事情变得有点棘手了,我技巧精湛的自在师玛琼琳·朵——?”
马可西亚斯话中半是调侃地回应道。
夏娜不具备如同她们那般驱动自在法的纯熟技巧(应该说在特质方面根本是望尘莫及),只能神情焦躁地瞪视车站:
“也就是说,单单采取正面攻击是行不通的吗?”
亚拉斯特尔语气严肃地答道:
“唔嗯……大名鼎鼎的‘探耽求究’的自在式固然有许多怪异之处,但是以正面攻击的方式恐怕很难破解,或许应该再一次跟‘盛装骑手’商讨才是。”
突然间,马可西亚斯似是临时想起来一般说道:
“嗯?这——么一提,那两个来头子上哪儿去了?”
“反正就是在这附近闲晃吧——”
“大姐!”
“哇!?”
“噢!”
冷不防,田中的声音窜进玛琼琳跟马可西亚斯的意识当中。这是可以传递彼此声音的自在法。看来总算是抵达“玻璃坛”所在的秘密基地了。
得知跟班平安无事到达秘密基地,玛琼琳内心松了一口气,但口中却破口大骂:
“太慢了!到底在拖拖拉拉些什么?”
顺便一提,这个自在法并不是实际发出声音。玛琼琳跟马可西亚斯的声音只有对方听得见,田中的声音也只有她们两人听见。在旁人看来,就像目前正处于电话通话中的状态。
“对不起,因为临时遇到一些事情……”
“不用解释那么多,最重要的是情况怎么样?看得见自在式吗?”
明白玛琼琳似乎正在使用自在法与人通话,夏娜在一旁静静地等待事情做出结论。自从与“爱染兄妹”交战之后,她才从悠二口中得知这位“悼文吟诵人”在御崎市有几位助手。
不过,悠二跟夏娜并不知道对方就是佐藤和田中;玛琼琳跟马可西亚斯虽然认识这四个人,却不知道他们是朋友。
田中并不知道伪装成自己的同班同学、居住在这个城市的“平井缘”,目前正以火雾战士“炎发灼眼的杀手”的身份待在玛琼琳的身旁,于是开口说道:
“是的,可以看得见,不过……”
“怎么了?把重点讲清楚!”
因为顾及好友而犹豫了数秒钟之后,田中终于回答:
“因为那个让人交换位置的奇怪自在法的关系……我跟佐藤那小子走散了,他到现在还没来。”
“什么!?”
“啊?明明又没有什么立即的危险,那个大少爷在做——什么啊?”
“现、现在该怎么办?”
田中的声音充满不安。对他而言,他最害怕的一件事就是被仰慕的对象玛琼琳弃之不顾,而生性善良的他同时也害怕佐藤遭到相同的待遇。
玛琼琳当然很清楚这一点。她粗鲁地抓挠为了配合浴衣而特地盘好的发髻,决定暂时不追究这件事情。
“根本不能怎么办吧,真是……我会顺便去找人,现在去做你该做的事!”
“是、是。”
让自己身旁的同行看见跟班漫不经心的办事态度,玛琼琳感觉有点不是滋味。为了两个跟班的尊严而非个人的面子问题,她要求田中回应:
“那么,自在式目前是什么样的情况?用你的表达方式说明一下。”
说着,她同时往夏娜伸出食指。指尖冒出一缕深蓝色火苗,飞向她所指着的额头。然后……
“以大马路为中心——”
夏娜的脑海中也传来那个“应该算是助手”的声音。玛琼琳借此省略自己重新说明一遍的手续。
“应该说沿着马路吧,并不像之前‘爱染兄妹’的‘小齿轮’那样不分地点,遍布每个角落……几乎只沿着马路扩散而已。”
“……?”
夏娜蹙起眉心。不是针对说明的内容,而是对方的声音让她心生疑惑。
(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玛琼琳自然不会察觉到她的疑惑,继续质问道:
“外观是什么样子?”
“不是之前那种乱七八糟、一团混乱的感觉……而是相同花纹的图案沿着马路排列。”
“呼嗯……不像‘爱染’那种以火炬作为辅助跟中继的机关,而是由自在式本身扩张延伸的那种类型。”
“啊?说来说去,果然还是必须由糊涂发明大王自己直接驱动这个大得很夸张的自在法,不过这么一来有办法让人连气息都无法感应到吗?”
“呼,嗯……的确很奇怪没错。”
玛琼琳跟马可西亚斯虽然在攻击方面作风怪异,却是精通自在法的专家。从这两个人的角度来看,一口气驱动规模编及整个城市的自在法,并同时完全不暴露自己存在的气息,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如此,一定是设下了某种机关。”
“嘿、嘿嘿!不——然这样好了,干脆设置一个特大号封绝,除了人类以外全部破坏殆尽吧,我超强的炸弹玛琼琳·朵?”
“说——的也是,只要能破解自在式就谢天谢地了,接下来只要锁定条件,依照顺序变更破坏的目标,总会有办法猜中‘探耽求究’的机关吧。”
听了两名战斗狂简直就是粗暴野蛮的对话,夏娜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现在又找不到其他有效的方法——
“等等!”
想着想着,她突然出声制止。
“?”
位在“玻璃坛”的田中露出纳闷的表情。因为他觉得这个英气凛然的少女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玛琼琳以为她要提出反对意见……
“怎样?有意见——”
话说到一半,随即恍然大悟。
“不会吧。”
亚拉斯特尔说道。
“怎——么搞的?”
马可西亚斯接腔。
他们终于感应到了。
感应到一股十分庞大,季度危险,而且起伏不定的“红世魔王”的气息——应该就是属于“探耽求究”丹塔利欧,简称“教授”的意思。
然而,丝毫感受不到隐藏的意图,而是刻意显露的这股气息并不是从眼前的御崎市车站感应到的。
这股气息位在十分遥远的地方。
也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在御崎市内。
“啊——!那是什么?”
不知是谁大声喊叫,地点位在距离御崎市车站相当遥远的白峰车站。
这里的月台今天已经发生了第三次意外状况。
第一次意外是由于不明原因的事故导致开往御崎市方面的班次全部被迫停驶。第二次意外是原本准备前往参加鱼鹰节这个一年一度盛大庆典的乘客,针对电车停驶的意外与站务人员发生争执,造成长满混乱。
第三次意外发生在混乱的车站中央也就是铁轨上面。
“啊?”
“什么?”
“站、站服员先——生!”
月台上无论乘客或站服员,所有人不约而同瞠大双眼,错愕地盯着这个荒谬到了极点,令人无法理解的光景。
“是…
…是在拍电影吗!?”
“不会吧——?”
“是电……电车吗?”
也难怪众人大惊失色。
因为在月台之间,开往御崎市方向的铁轨上头出现了一台奇形怪状的车辆。
白峰车站不是像御崎车站那样的大都会型高架车站,而是建筑在地表之上,一般常见的市郊型地面车站。
一台奇形怪状的车辆从地面当中如同舞台装置一般——说白一点,就如同特摄节目里面从秘密基地起飞一般——自裂开的地面缓缓上升。
前端的车头部分看起来有如撞开城门的破城槌一样尖锐又坚固,车体露出精密复杂的机械构造,就像少了外壳的引擎般,宛如一句摆放在铁轨上面、尚未完成的飞弹或是火箭。
车体到处喷出不知是做什么用途的蒸汽,而且还冒出强烈的淡绿色光芒。
仿佛在冷不防驳斥一面议论纷纷一面凝视这台车辆出现的乘客们一般……
“E——cellent!还是要从地——底出发才是最基本的啊——?”
从这辆车体之中传出一道震耳欲聋的尖锐声音。
“接——下来,实验终——于要进入最高潮了!!‘自学的结晶优秀的29182号——晚会之柜’……出——嗯——嗯——发!!”
“啪嚓”一个毫无紧张感的声音传出经过半秒,车体上方串连在一起的数个汽笛同时震动起来,发出怒吼。车体下方的台车“噗咻”一声猛然涌出蒸汽。金属之间的摩擦声响规律地演奏出缓慢笨重,接着逐渐加速为流畅的行驶音乐。
“现——在要出征了!前往期待已久的实——验场所!!”
“叭呜——”汽笛再次同时怒吼。
那部奇形怪状的车辆朝着铁轨的另一端——也就是夜幕的尽头扬长而去,只留下汽笛声与蒸汽。
面对一连串让人一头雾水的状况,挤在月台上的乘客与站务员只能呆若木鸡地目送对方离去。
“探耽求究”丹塔利欧原本位在遥远的距离,隐约才能感应得到的庞大又危险的气息,现在毫不掩饰地,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御崎市直扑而来。
虽然这段距离还要花费一段时间才能抵达,不过他正逐渐接近的事实,让火雾战士们心生一股难以言喻的不祥预感。
“原来如此,没想到他本人根本不在这里,难怪会感应不到气息。”
“照——这么看来,躲在车站里面的,应该就是他的‘磷子’——助手多米诺吧。教唆它学会驱动大规模自在法的奇怪手法,然后派遣它来担任前锋部队?”
玛琼琳跟马可西亚斯你来我往地交谈着。
夏娜炽红的灼眼也望向逐渐接近的气息所在方向。
“以那个车站为中心的自在式,是为了保护从远处而来的‘探耽求究’,而不是车站本身吧。”
“这次的规模如此庞大,车站本身很有可能是某个企图的中枢……话又说回来,为什么那家伙会锁定这里作为目标?其动机目前尚未明朗。既然跟调音有所牵扯,想必绝对没有好事。”
夏娜随即表示:
“刚才那股扭曲自在法与飞行方向的力量,会不会在我们准备离开这个城市,前往迎击‘探耽求究’的时候出现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等于被困在牢笼里了。”
玛琼琳也跟着接腔:
“只要编及整个城市的自在法不解除,我们对于直指那个不知道在搞什么鬼的车站前来的‘探耽求究’根本没辙。”
马可西亚斯继续说道: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闲工夫采用刚才讨论的,在封绝中慢慢寻找破坏目标那种慢郎中的做法了。干脆设置一个特大号封绝,一口气把所有事物全部破坏掉好了。”
接着,最后由卡姆辛回答:
“啊啊,那是不可能的。”
“呼嗯,看来,遍布在这个城市的自在法也写入了对于封绝的阻碍……我们刚才再三尝试都失败了。”
身为调音师的火雾战士坐在马路的铺路石上,飘浮在一旁。
宽广足够让他一人乘坐的铺路石表面,描绘着看似可以产生悬浮现象的自在法。底部还残留着些许地表的土壤。
卡姆辛从风帽下方叹了一口气。
“啊啊,看样子,对方不但把整座车站改造成自在式,而且准备得面面俱到。这里有三名火雾战士,却还是被将了一军。”
“呼嗯,火雾战士基本上就是属于容易陷入被动的命运,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最古老的火雾战士听起来像是自我辩解的说法,让夏娜不禁表达出内心的焦躁:
“这么说来,难道要任凭对方摆布吗?”
“啊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要提醒各位,必须认清目前的情况对我们不利,如此而已。”
“以现在的状况还有时间在这里说这些吗!?”
玛琼琳眼见少女的表现一反常态,忍不住蹙起眉心:
“我说你啊,今天怎么有点不太对劲?”
“就——跟某个酒杯一样歇斯底噗!?”
玛琼琳敲了马可西亚斯一记让他安静下来,接着询问临时才注意到的疑问:
“对了,今天那个小鬼头没有跟你一道啊?”
“是啊。”
听到夏娜冷淡的口吻,马可西亚斯立刻恍然大悟:
“哈哈——啊!一定是跟‘密斯提斯’小哥吵架了对不对?嘿嘿嘿!”
“才不是!!”
否定就是肯定。
经过一瞬间的沉默之后,玛琼琳再次面露为难的表情,粗鲁地抓挠头发:
“……啊——!虽然不太想承认‘事情就是这样’……不过我觉得可以找那个‘密斯提斯’小鬼头来帮忙——”
“咦?”
出乎意料的提议让夏娜吃了一惊。
“记得那个小鬼头当时可以一眼就识破‘爱染他’最自豪的‘小齿轮’的伪装对吧?所以我在想,虽然我们束手无策,搞不好小鬼头可以看出其中的端倪。由我的跟班所在的‘玻璃坛’的影象,再配合小鬼头的直觉,或许能够想出什么解决办法也说不定。”
“哈、哈啊!这是个好主意。为——啥没有好好管住小哥呢?嘿嘿!”
“少罗嗦少罗嗦少罗嗦!我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听你们讲这些话……”
对于马可西亚斯的嘲讽,夏娜反射性以激动语气脱口而出,下一刻又不知道如何接腔,于是语尾边得越来越小声。
卡姆辛并不在意少女的反应,而是以火雾战士的身份公事公办加以确认:
“啊啊,那个‘密斯特斯’体内藏了什么样的宝具?”
亚拉斯特尔简明扼要地回答:
“是‘零时迷子’。”
“!……哎呀呀。”
“呼嗯,这可是一件不得了的宝具啊。”
见两名调音师讶异的模样,夏娜暗地做出复杂的反驳:
(不只如此,悠二有更厉害的地方——)
仿佛代替她说出内心话一般,玛琼琳开口表示:
“那小鬼头表现得的确很不错,虽说战斗力完全上不了台面,头脑倒是挺聪明的。”
“这位小哥胆子也真够大的,在面对那个‘千变’的时候还会故弄玄虚跟他单挑,这次应该也会有所表现吧?”
对于这两人坦率地夸奖别人,两名调音师一方面感到以外,一方面表示赞同:
“啊啊,能够向‘千变’挑战……原来如此,的确是相当不简单的人物。”
“呼嗯,既然我们现在束手无策,不如找到他本人,跟他谈一谈吧?”
听到别人对悠二赞誉有加,夏娜打从心底感到骄傲又开心。
“……”
但是同时,也对于由他人口中提起悠二的事情,自己却完全说不出口而感到难过、不甘心。
玛琼琳并不知道内心的烦恼,继续说道:
“总之,我看还是先找到那个小鬼头,再把他带到‘玻璃坛’去,他现在人在哪里?”
(只不过共同作战了一次而已,就摆出一副很了解悠二的样子……)
基于这股不可理喻的怒气,夏娜犹疑着要不要回答。
这个时候,亚拉斯特尔回答:
“应该在河川用地。”
“……”
夏娜甚至对于他人谈起他,可以说得那么肯定,那么正确也感到些许地不满。这个感觉让她对自己产生自我厌恶。
“那么,小鬼头今天是什么样的打扮?”
玛琼琳来到表情凝重的夏娜面前,手掌往前伸出,掌心迸出深蓝色火焰。很快的,火焰当中映出坂
井悠二的影像。那应该是以前“爱染兄妹”前来攻击之际,他身穿学生制服的模样。
“啊……”
经这么一问,夏娜一时不知所措,只好努力回想。然而,脑海只浮现出他愤怒的脸庞与诧异的表情而已。越是焦急地回想,内心越是充斥先前与他争吵的画面。
于是,亚拉斯特尔再次代为回答:
“黄色衬衫,跟牛仔裤那一类的长裤。”
“啊,是吗?就是这种感觉吧?”
玛琼琳简短应道,接着调整影像,转换成接近今天的模样。
看到那个影像,夏娜整个人又变得十分消沉。她从刚才就对自己情绪不受控制的起伏感到无所适从。一想到悠二,就无法冷静下来。一向视自我克制为一种美德,更是精神上一大支柱的少女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也是“无法克制的心情”吗……?)
可笑的是,她在内心询问“曾经教过她”这句话的穷凶极恶的“使徒”。当然不可能得到回应,甚至觉得,那个外表像个少女的“使徒”会抱以恶意的讥嘲。
“啊啊,好年轻,‘真是可怜’。”
“呼嗯,那么我们就把这个影像收下了。”
贝海默特说完,卡姆辛随即伸出缠绕着绳结型神器“萨比亚”的左手掌。深蓝色火焰流窜至他的手掌,被吸入的中途转变成属于他的褐色火焰。
传达的作业结束之后,玛琼琳顺便从“格利摩尔”抽出一张签条,抛给卡姆辛。
“这给你们通讯时使用。”
“啊啊,那就多谢了。”
对于对方的道谢置若罔闻,她径自朝着位在“玻璃坛”负责倾听的田中说话:
“听清楚了吧?我等会就带客人过去,等启作到了再通知我,要切断咯!”
“是、是的。”
田中感到有点纳闷,总觉得另一名火雾战士的声音很耳熟。
(“岂座”?)
这个好像在哪里听过的名字也让夏娜微微侧着头。
将御崎市分割成东西两半的大河流——真南川,其东岸也就是商业区郊外,有一处由旧地主阶级的住户集中群居的区域。相对于随着商业区的发展而逐渐扩充的真南川西岸的住宅区,这里被成为旧住宅区。
基于这个发展的背景,这里大多是名门世家的大宅邸,从大马路转进来不久,放眼望去全是围墙与大门,形成另一个不同的世界。
其中拥有数一数二的占地面积的宅邸后门,冒出一个奇怪的物体。
那是一台维修汽车专用,相当坚固的手推车。
一名身穿浴衣的瘦削少年正努力推着手推车。
正是让玛琼琳与田中担心其安危的佐藤启作。
“混蛋、可恶~~~!!”
咬紧牙关拼命忍耐,汗水沿着脸颊滑落,就这样推了数十秒钟,佐藤才好不容易把手推车推过后门门轨的凸起部分。
“呼、啊!?”
岂料,由于本身重量太重与横越门轨之际的力道,手推车迅速滑到宽广的路面,不过很快就停了下来。因为摆在上面的物体实在太重了。
手推车上面,摆着一把巨剑。
仅仅是一把巨剑而已,与手推车沉重迟钝的速度完全不相称。
“——呼、呼、可恶。”
佐藤汗流浃背,坐在手推车上。
看着摆在手推车上的巨剑——也就是“红世”宝具“吸血鬼”布罗特萨奥格,脸上露出喜怒搀半的表情。
(要使用吗……?)
想起数分钟之前所获得的快感,受到那股诱惑的驱使……不过,紧接着连忙粗鲁的摇头,警惕自己不可以任意浪费宝贵(应该算是吧,他自己这么认为)的力量。
(绝对不能随随便便乱用……必须等到“紧要关头的时候”才行。)
心思一转,他再次推着手推车。宛如想要壮大气势一般挤出声音:
“等着瞧吧~!可恶的‘使徒’~!咯、嘿咻~!!”
声音中隐含着无庸置疑的笑意。
强烈的笑意,表露出莽撞无谋的勇气以及准备付诸行动的激昂心情。
把普通人绝对无法挥动的巨剑摆在手推车上,佐藤启作再次前往目的地。
也就是遭到“红世使徒”占据的御崎市车站。
他所仰仗的,只有一张紧握在推着手推车把手的手中的签条。
“你好点了吗?吉田小妹妹?”
坂井千草一边说道,同时把装有果汁的纸杯递给坐在石梯上的吉田一美。
“是,是的……谢谢伯母。”
吉田以好不容易才停止颤抖,却一直无法摆脱僵硬的手接过纸杯。
“不用客气,跟我一起来玩的女孩子也是临时说‘有急事’,然后就不见了……本来想去找人,结果我自己却好像迷了路。在这么拥挤的状况之下,反而没办法按照平常的感觉走路。”
“……是这样吗?”
即使遭遇刚才将人们交换位置的异常变化,受到那股诡异的平静波动袭卷的人们,也会如同现在千草所认定的一般,自己随意找个借口把这个现象合理化。
吉田理所当然明白这一点,她很清楚正因为协助卡姆辛的调音工作,所以集资可以感应得到。现在四周包括千草在内的一般人们,从刚才开始不断重复着:被怪异的烟火吓到,然后又恢复平静的行为。
然而,“相较起这点小事”,吉田现在内心占据了更为惊人震撼的事实,因而令她喘息不已。感觉胸口的皮肤之下好似塞了一个铁块,重得连走也走不动。不敢相信前一刻还跌跌撞撞地跑了一大段路。
“不过,迷路也是个有趣的经验,还可以帮助陷入苦恼的女孩子。”
千草面带微笑,也跟着坐在一旁。
吉田对她这个动作感到紧张,声细如蚊地再次说道:
“谢谢伯母。”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好几遍了呢!”
千草将吉田吞吞吐吐的道谢一语带过,并不放在心上。
“……对不起。”
“这句话我也听腻了喔!”
“……是的。”
千草从少女畏畏缩缩的可爱模样,看出其中的阴霾。基于身为父母的责任,针对这一点仔细加以询问:
“阿悠不是跟你一道吗?”
这个预料之中的问题让吉田全身微微打颤。
她的反应让千草自然而然觉得不太对劲:
“阿悠跟你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
吉田随即紧紧闭着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
吉田这副宛如将顽固具体呈现一般的态度,反而让千草产生超乎纳闷之上的担忧。于是以再三确认的语气询问她:
“真的吗?”
“是的。”
答复本身相当肯定,但听起来只觉得是一口咬定。不愿意聊太多的心态太过明显。
内心的担忧越加沉重,基于父母管教方面的问题,千草再三追问。
“阿悠他对你做了什么?”
吉田起初不太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啊——?”
接着终于发现遭到严重的误解,一时不知所措:
“不……不是的,坂井同学……不是这样的——真的!”
千草凭借敏锐的直觉,明白这段话的认真语气并不是作假……然而,同为女性,了解男人的她为了谨慎起见……
“恕我冒犯一下。”
“呃,啊——”
千草以触摸方式仔细检查讶异的吉田的衣领、腰带与衣摆有没有出现凌乱痕迹。即便是惯于穿着和服的她似乎也找不出除了跑步以外所造成的其他皱折,因此身为一个母亲,同时也是关心少女的女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呼,太好了。”
“伯母,坂井同学不是那种人……”
虽然明白不能以这种态度对别人的母亲说话,吉田仍旧表示抗议,千草不由分说地摇头表示:
“就算不是‘那种人’,危险就是危险。年轻人一旦冲动行事就会克制不了。原因就在于阿悠还很年轻。别看他平常‘那副德性’,绝对不可以粗心大意。女孩子必须自己保护自己的状况比男孩子还要多出许多,千万小心。”
“是、是的。”
吉田虽然觉得对方完全会错意了,但听了这段话重心长的发言只能顺从地点头。内心的某处也期待着:
(如果,真的遇到的话……)
并不是希望遇到千草所担心的那种状况。
如果自己是处在那种可以让
自己内心做出明确决定的情况——遇见坂井千草,跟她谈话的机会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出现——她如此强烈认为。
(现在什么话都不能说,到底应该怎么说才好?)
因为发现你的儿子已经死了,所以受到打击之类的话尽量避而不谈也无法说出口。当然,对方应该不会相信,最重要的是自己到现在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那么,是不是他对你说了什么?”
“……”
吉田还是无法回答。
从头到尾包括得知坂井悠二是个火炬这件事情在内,“只不过”是她自己自找罪受然后吓得逃之夭夭。重点根本不在于他做了什么。
千草并未强行要求得到答复,而给予烦恼的少女充足的时间。
不知经过多久的时间,眺望着庆典活动景象的吉田,从其中注意到一个娇小的少女。一头长发,身材娇小……很快地那名少女一转过头,她马上就发现是别人,不过刚才仍然吓了一跳。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
当她好不容易能够稍微静下心来思考,脑海却浮现了一个身影。
(会想起小缘……?)
那名少女是她的同班同学,果敢、强悍、聪明、可爱……非常帅气,每次看见她就会产生自卑感。
(为什么呢?)
明明在思考悠二的事情,思绪怎么会转移到她身上。
那个少女……虽然身材娇小却充满威严,远超过外表可见的部分,甚至连看起来非常年幼的外貌,都散发出十分强烈的存在感——
(!!我知道,那种人跟那种感觉!)
没错。
同样看起来年幼,体内却蕴含了惊人力量的少年。
将自己带离安逸日常生活的少年。
火雾战士卡姆辛。
他跟平井缘一样的。
(小缘……?)
内心深处的资讯逐一衔接起来。
小缘跟悠二根本没有什么进一步认识的机会,从某个时期开始,突然变成理所当然的好朋友——可以感觉得到,两人之间虽然常常吵架,其实感情很好这种不可思议的关系——不只在学校,两人的住处非常接近,甚至可以一起在早上慢跑——听到自己要向他表白的时候,她突然变得非常生气——
这个名叫平井缘的少女。
她是自己的朋友。读幼稚园的时候一直同班,大班才艺表演的时候还在自己身旁跳舞,小学跟国中不同学校,在进入御崎高中之后又是同班,所以经常在一起——聊天?——————有这回事吗?
应该有才对,但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印象“很奇怪”?
(……就跟看见那个充满火炬的世界时一样……)
让她看见那个景象的卡姆辛所说的话,不断窜进自己脑中。
这个城市曾经遭到吃人魔的攻击。那个吃人魔已经被歼灭了。而歼灭吃人魔的同志仍然留在这个城市。
同志,也就是跟卡姆辛一样是火雾战士。
(……)
“跟卡姆辛一样是火雾战士”。
(……我现在在想些什么……?)
直觉已经做出答案。
(……小缘是……?)
不过,就算真是如此,仍然不能明白。
“火雾战士跟火炬”?
(小缘跟——)
卡姆辛跟贝海默特说过,火炬就是“已经死去的人类的残渣,会在不知不觉间熄灭,为了掩人耳目的替代品”。
会有人“喜欢上”这样的“东西”吗?
回想起少女与自己面对面的模样。
那是一场心与心的直接谈判。
双方都不想输的正面对决。
那个时候绝对不是玩假的。
她可以肯定这一点。
(一定有什么原因。)
吉田一美感觉从悲伤之中找到了答案。
(即使知道“真相”还是很喜欢……“这样的坂井同学”。)
彼此认定为唯一的敌人,对方的强烈心情给予她力量,使她得以在绝望的边缘及时踩住刹车。
(既然小缘做得到,我不可能做不到。)
透过对方强烈的情感,自己的心情也跟着沸腾起来。
唯一在意的是,真的可以这样没关系吗?
可以不顾一切喜欢一个人吗?她需要信心。
“啊……”
“什么事?”
开始心想,不知道可不可以直接询问,因为对方也是少年的母亲。
不过,吉田很想询问这位就不同意义来说,与火雾战士同样明白“这个世界的真相”的女子。希望获得她的答案,继续在或许只会承受打击的地方努力前进。
是的,还是很喜欢。
所以感到痛苦。
(——我喜欢坂井悠二同学——)
不是脆弱得会突然消失的心情。
直到现在,仍然十分强烈地喜欢着。
“……”
不久之前,迈出步履,陷入绝望,转身逃离。
这样的自己还是学不乖,依旧抱持微弱渺茫的希望,然后再一次……
脑海浮现卡姆辛说过的话……就在她遭受绝望的打击之后,少年的话语依然清晰鲜明地浮现。
(——“就算如此,我还是会选择我认为最好的决定。”——)
吉田一美没有向对方撒娇、期待、依赖……
而是抱持足以承受答案的决心,第一次前往迈出步履。
选择了自己认为“最好的”道路。
“……就算……”
“?”
吉田先深吸一口气,谨慎地挑选抽象的字眼,不让悠二的母亲千草明白话中的真正含意,然后继续说道:
“就算完全无法改变,根本无能为力,不过,还是很喜欢。”
完全不像疑问句,十分精简省略,是她如同发誓一般的真实心情。
听了她这段话,千草对于坦然说出自己心情的少女表示敬佩,因此她也同样不断简化自己内心的答案,不要搀杂太多无谓的想法。
她大致可以明白少女这个问题的含意。
也知晓与少女竞争的另一名少女。
然而,面对如此认真殷切的问题,不可能不给予答复。
千草心想,就把这个答案同时告诉她们两人吧。
单凭别人给予的答案,并不能转换成力量。力量必须由自己付出才行。两人的胜负,从向对方表白自己的心情开始就等于一切付诸行动……她很清楚,关键决定在自己要不要采取行动。
她已经把这一点告诉夏娜了。
所以现在,也要告诉吉田一美。
千草将答案整理完毕,然后凝视吉田的双眼,开口答道:
“重点是现在喜不喜欢,如此而已,其他方面其实并不重要。”
“……”
不像问题的问题,得到了不像答案的答案。
吉田接受了这个答案。
“……谢谢。”
然后再一次,这次带着深深的感激以及对于未来的想法回答道:
“谢谢。”